阅读历史 |

第六十章 自伯之东 首如飞蓬(1 / 2)

加入书签

天黑之后,伍封穿上战神之甲,挂剑提戟,率楚月儿、鲍兴夫妇、圉公阳、庖丁刀、赵悦、蒙猎、旋波、鱼儿等铁卫和一千亲卫勇士,乘战船离开了岛,到了五龙水城登岸跨马,赶到主城。冉雍等人放下吊桥,将伍封等人迎进了城。

伍封见冉雍、公良孺、高柴都是满脸灰尘,须颇乱,安慰了几句,又去看了城中新集的五千夷兵,这些夷兵虽然缺少操演,有些杂乱,却都是身强力壮之士。

伍封让士卒备足箭矢、膏脂、长干诸物,穿好革甲,准备出。自己在封府大堂坐下,对冉雍、公良孺、高柴三人道:“三位辛苦了,一阵间我便要赶往镇莱关,这些天九族之长会整顿些族兵来城中相助,赵兄和蒙兄便留在城中,勤练士卒,等我的号令。冉先生几位还得辛苦准备粮草辎重,这战阵之事,粮草至关重要。”冉雍点头道:“龙伯尽管放心,这些年莱夷所收甚丰,主城和岛上的存粮足备,我们之所以全力守这主城,便是怕主城丢后,粮草接继不上。”

伍封寻思良久,将另几位孔门弟子请来,遣他们前往各国求援,还备了十车礼物,派人往成周去。又留下高柴,吩咐了好一阵。安排好后,留下鲍兴红夫妇和旋波在主城,道:“我们这千余人兵力单薄,自不能随便入关,真要闯关还得你们率军配合。我们先去了解虚实,兴儿带一百人随我去,到了镇莱关附近我们便弃马步行,兴儿再将战马运回来。你们先留在城中,等我的号令一至,你们便率三千人赶去接迎,一并进关。”又叫赵悦和蒙猎叫来,声吩咐了许久。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伍封和楚月儿率了铁卫和亲卫军一起出,铁卫不擅骑术,遂与亲卫军并乘,鲍兴带了一百夷兵骑马跟着,飞往西南进,虽然途中专走山中林径,但马行甚,又熟悉地形,两个多时辰后,便到了离镇莱关二十余里的山中。这就是骑马的好处,在莱夷地方,若是用车兵,便只好走大道,不仅行得慢,还极易被越军现。文种是军中宿将,这通往镇莱关的诸般路上想必是有不少巡哨,千余人不算少数,伍封正是怕被越人哨探现,是以饶了不少弯路,一路上行迹果然十分隐密,未被人觉。

到了一处茂林,伍封喝令下马,将战马交付鲍兴那一百夷兵按原路带回主城,千余人尽数步行,由山林中穿插,不多久到了镇莱关附近的山上。此时天还未亮,伍封让圉公阳和鱼儿众人在林中用干粮食水,先行休息,自己与楚月儿觅了个高处,观察镇莱关及周围的情形。

正见那镇莱关城上有火把来回游动,由于双方都设了许多营火,以致十分明亮,可看得见镇莱关城墙后每数十步处便有一个高高的巢车,比城墙还高出丈余,离得远了看不见人,但看火把和巢车,便知道关中戒备森严。又见关中临时建了不少箭台,还有些屋顶上也有火把,错落有致,想是鲍宁怕万一越军破墙而入,这箭台、屋室便用来作巷战之用。

伍封看了良久,暗暗赞赏鲍宁果然是将才,自己时候读书时,鲍宁便充陪读,后来任他为镇莱关守将后,自己又赐了他一部《孙子兵法》,这些年来,想必鲍宁熟读此书,大有领悟,否则就算是天险,也不可能以数百人挡住文种的几万大军数十天,将越人的东路大军硬生生挡在镇莱关下。看了良久,叹道:“以宁儿今日之才,只怕可算得上列国中的名将,赵悦、蒙猎可比不上他。”

楚月儿虽然不曾认真读过兵书,但与伍封在成周大典之府阅籍甚多,又与伍封出生入死,临阵无数,是以极有经验,点头道:“以宁儿的将才,再加上兴儿的勇猛,这二人加在一起,必定极有用处。”伍封拍了拍楚月儿的香肩,道:“月儿说得是,眼下你不仅生得越来越美丽,还知道兵法之用了。正如你所说,日后有宁儿、兴儿二人在扶桑,再加上战,扶桑必定能安稳如山,我们便可以放心地遨游四海,在那朋来岛上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了。你不是想过在海底建一处屋室么?我们便大有时间,一块石一块石地在海底建一座房子,用那金铁大干为门户,这该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海底府第了吧?”楚月儿眼中亮,十分兴奋。

伍封又向镇莱关前后的越军大营看过去,只见营垒森森,旌旗密布,营火映红了半天去,一座座营帐极有规律地排列,营内十余处火把游动,自然是巡营的哨兵。看了良久,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道:“文种这营寨布得太过严密,环环相扣,想冲进去撕个口子,当真是毫无下手之处。”

楚月儿道:“奇怪,这两边的营帐都是一样的,按理说那中军大帐应该与它帐不同,可这么远看下去,不见任何异处。我们是否该走进看看,先知道文种在何处,才好下手。”伍封苦笑道:“这擒贼擒王之举对付其他人尚可,对付文种却是比移山还难。你忘了我们在阳山越国大营中了?勾践那帅帐是假的,平日便设有埋伏,这文种想必也是如此。不要说找不到帅帐,就算找到,只怕也是个假的。文种设这两营十分高明,他的人多,宁儿却仗着地势险要,所打的便是耐心了。文种两面士卒轮流相攻,今日城南,明日城北,而关内士卒少,不可能也分为两班,是以越军能休息一日攻城一日,而我们的士卒却不能休息,早晚筋疲力竭,无法守关了。”

楚月儿想起一事来,道:“上次我们对付市南宜僚与夫余贝,是从断汲水之道下手。眼下要入关,西面山上虽然无路可入关,但东面山上沿水道有条径,宁儿自然派人守住了径旁的关城侧门,我们大可以按当时的这径混进去,虽然路径狭,最多两人并肩而行,但总是条路吧?夫君,你说文种会否派人断了山路呢?他对这地形未必知晓吧?”伍封点头道:“我也是打这个主意,不过这山路文种肯定是知道的。当初我能派人找到这路径,文种怎不会找?他被挡在关下许久,肯定是计谋百出,断汲水之策必定早就试过,这路径当然也知道了。好在这关中挖了大湖积水,又有许多水井,文种此策便无效果。”

楚月儿道:“既然如此,那径上想必也有越人守住,唉,真是难办得紧。”伍封笑道:“我猜那径上并无越人。须知围城之法,最忌死围,四周围得严实了,城内人无路可逃,只好拼死守城,破城就难得多。若是给城中人留条退路,城中人便不会有拼死之心,急了便逃,可消其斗志。文种用兵日久,怎不知道这道理?这条径有个好处,虽然万人由径攻入,但也只有两人并肩而行,人数再多也使不上力,只要宁儿派数十人守在径下的墙内,弓矢齐,多少人也下不去。这法子文种想必试过了,索性留着让关内士卒有条退路,以解士卒斗志,难得宁儿不上他的当,仍守关中。”

楚月儿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们便可以沿这条路下去入关了。”伍封道:“也不会这么容易,文种这么做是为了缓关内士卒拼死之心,你以为他真地会放人逃脱么?我猜离径旁必有文种的埋伏,还记得我斩断颜不疑一手的那片茂林么?文种若设埋伏,必在此林中。”

楚月儿皱眉道:“这么说来,我们仍是进不去?”伍封笑道:“山林茂密,要想隐密也埋伏不了多少人,大不可一两千人,只要我们觅到这支埋伏人马,一齐下手,将他们赶跑,大可以施施然入关。”楚月儿道:“敌人一两千人不算少了,可能要多费些功夫,就怕文种知道后再派援军,赶在我们入关之前来,那时我们千余人如长蛇般塞在径上,岂非大大糟糕?”伍封赞道:“月儿如今越来越知道用兵了。不过,越人虽擅步战,但大多是都是水乡湖边的人,习惯了平地作战,在山中便弱了一半。我们的勇士却是惯走山地的夷人,善于穿林,以一对三大为轻松,何况我们还有鱼儿手下这几十个铁卫,有她们在前冲杀,胜算更要大得多了。何况那林中还有条隐密的山洞,万一不胜,还可由山洞逃走。”

楚月儿笑道:“怪不得夫君特意让兴儿将马运走,原来不仅仅是为了隐藏行踪,而是一心一意要与越军在林中步战。”伍封道:“只是我们人手不足,要尽量的减少伤亡,况且越军自灭吴以来,一路上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士气之盛非同可,我们先得用些手段,消其士气。趁天未明,我们再看看越军虚实。”

二人施展行天御风之术,趁夜色在越营上空盘旋,仔细察看越军驻防的情形。行军布营,晚间最要防敌军偷袭,是以营火巡哨绝不可少,越军大营中四周的营火自是极多,正好让伍封和楚月儿将营防看得十分明白。将镇莱关南北的大营都看过后,此时天色渐明,伍封心知再在空中耽搁一阵,说不定会被越军眼尖的看见,连忙带着楚月儿落身山林,回到士卒驻扎的林中。

伍封对楚月儿道:“越军势大,士气又盛,我们不必急于进关,否则这千余人进去,仍是死守之局,是以我们得先做些功夫。本来该等晚间动手,但又怕过一会儿越军攻城夺关,我们援手时不免露了行藏,不援手又怕镇莱关失守,须知这多耽误一日,这镇莱关便多一分凶险。文种在关南营帐按‘飞蟹’之阵屯守,此阵是防守之形,关北却是‘鱼丽’之阵,是进攻之形,今日文种攻关的话,必是以关北为主,关南为辅,鲍宁对阵形不太懂,只怕分不太清。我们只好趁此刻先行动手,打乱文种的谋划。”

他早看好了越军虚实,心里有数,带着士卒下山,饶到镇莱关南面的越军大营外三里多处的一片林中,向士卒道:“敌军所用的是‘飞蟹’之阵,除中间大营之外,前了有两支突击之队为蟹钳,后有六支蟹足探开,用以应急。前面一里多外有一支越军是蟹足之一,人数必不太多,一阵间听我号令,先打断这只蟹足,让文种惊一惊,今日便不敢攻关。”

众人随他悄然前行,好在这镇莱关四下里都是山林,颇好藏身,行不远处,隐隐能前方有说话之声。文种驻军很有章法,断不会将士卒驻扎在林边,否则不仅利于敌军偷袭,也宜被敌军用火攻之法,是以营帐离林地有近二百步之遥。

伍封仔细打量越营,只见这座营内屯帐六七十座,并不算多,四周用木栅围住,营门处立了许多削尖的木拒马,木栅后立着几个巢车。由此可见文种用兵的仔细之处,这座营虽然只是大营后方的一支后防士卒,不是攻关主力,关内对手就算要偷营也到了不此处来。虽是如此,但这营内防守之严并不下于关前的大营。

伍封暗赞文种用兵的仔细,寻思距离稍远了些,虽然连弩勉强能及,但杀伤力不大。略想了想,让士卒取出弓弩,在林中悄然四下展开,以利攻势,自己取了十余支火把来点着,一支一支向营内扔过去。他神力无双,扔这些火把自然是轻而易举。只见他每一挥手,一支火把便在空中划了道红色的长弧,落到敌营之中。每一只火把落下,过不了多久便有一处营帐着火,手法极准。

等十余只火把扔完,敌营内已有数处腾起了火焰,营中士卒不免稍乱。伍封挥了挥手,率士卒冲出了林,到离敌营百步处时,二百五十名士卒执长干平平排列,蹲在干后,二百多面半身高的长干恍如一道长墙,干与干之间拄留下半尺空隙,其余的士卒分为三队,各执连弩,由长干缝隙往前放箭,一队上前射完三箭之后,退到后面扣弦上箭,如此三队轮流,箭矢不绝,雨一般向敌营射去。第一轮射时都是火矢,主射营帐。片刻间敌营四下火头燃起,越来越大,越军自然是纷纷由帐中奔出避火。伍封等人自第二轮箭矢开始,已经不用火矢,而是专射士卒。等众人射完了三轮,敌营已经乱成一团。

其实这千余人由林中冲出百余步,营内敌军自不可能毫无察觉,但伍封的十余支火把扔出,营内燃了些火头,不免让巡哨的越军士卒分心,等众勇士冲出林时,越军也觉这突来的敌人,只是突然之下,一时间无法全营应变,才被伍封等人的数轮箭矢所逼迫,四下里躲闪藏身以避箭矢。虽然也有越军士卒放箭回射,但失了先机,来箭便不太多,何况这一道长干如同一道矮墙,纵有箭矢飞来,也尽数被挡住。

三轮箭矢射完,伍封和楚月儿率着铁卫在前,放一声喊,直向敌营冲过去。伍封和楚月儿脚快如飞,自不必说,鱼儿和那一班铁卫最擅步战,每日练步不堕,脚下也是极快。他们脸上都戴着薄铜面具,长长的扫刀背在背上,拔出腰间铁刀,一手举着长干,一手挥动铁刀,风一般随伍封和楚月儿二人卷到了敌营之前,这数十人脸上的面具模样狰狞,举止又凶恶之极,连亲卫军看着也有些心惊。

伍封冲在最前面,长戟闪动,将营前的拒马挑飞了五六个,露出一个缺口来,楚月儿早已经闪到了营门之间,长矛如飞,将营门处的十余越军士卒刺倒。这时众铁卫也到了寨门前,长干在侧,单手挥刀,随伍封杀入了营寨。

身后那一千亲卫军也跟了上来,伍封等人在营内冲出了三四十步时,这一千勇士也冲入了敌营。这战阵之上,自然是下手无情,便见刀光如电,矛影如云,片刻间的功夫,已经由营前杀到了营后,越军本就混乱,被这一阵冲杀,立时成一团,伤亡无数。

伍封和楚月儿却没怎么顾着伤人,只是用“借”字之诀,挑动营中未熄的火头,四下飞射,专烧敌帐、辎车、兵车。等众人由营内再杀回营前时,营中已是一片火海。

此时便听远处马蹄声声,由远到进急促地响起,声音越来越分明,伍封暗暗吃惊:“越军果然了得,这么快就有援军赶来!”他本想多冲杀几回,此刻却顾不上了,好在这一阵冲杀,敌军营帐十有六七着火,伤亡也有数百,乱成一团,可算战果极彰。再恋战时,免不了要与越国援军缠斗,自己这千余人数毕竟太少,受不起太多伤亡。立时下令撤军,众人齐喝一声,退出营寨,没多时众人便闪入了先前那片林。

此时敌人营寨已经是人喊马嘶,显是援军已经赶到了。敌人援军来得这么快,想必都是战车,伍封不敢稍停,带着人穿林入山,在山林中穿插,便听身后敌军的马蹄之声一路急赶,但到了山林之外却停了下来,伍封听着身后的人声马鸣,心中猜测敌军的距离,放下心来,知道敌军就弃车步行,绝没有己方穿林之快,果然没多久,与身后的敌军渐渐离得远了,又奔行一会儿,再也听不到敌军的声音。伍封并不稍停,他心中早有定计,带着士卒翻过两座山,转到了一处的矮林中,这才让士卒用饭休息。

这一战甚是顺利,己方除了十余人受了点轻伤,并无损失,一战成功,众士卒士气大振,满脸都是喜气。圉公阳笑道:“越人称雄一时,看来也不过如此,只要有龙伯出马,自然是所向披靡。”伍封正色声道:“我们不能觑了越人。今日我们这一战算是顺利之极,仍伤了十余人,可见敌军大乱之下,仍有些战斗力。我们这一战连一顿饭之时都不到,敌人的援军赶来,单看越国的援军所来之,便知道文种这‘飞蟹’阵环环相扣,互相照应得十分严密。这援军不知道是何将率领,此人必是军中宿将,率众来援,并不入营防守,而是直接追杀我们,以攻代防,显是个用兵极老到的家伙。好在我们脚步极快,越军差得远了,否则难免一场缠斗。”

楚月儿点头道:“这种偷营之举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以前与敌人交手,像今日这般战法,早将敌人营寨夺了,今日却只是来回冲杀了一次,便被迫撤了出来。越国纵横东南无敌,士卒的战力果然是一第一的,无它国可比,怪不得齐国连连落败。”

圉公阳和庖丁刀也不住点头,伍封道:“这片林子树少,又十分低矮,不能久停,明日还得另找它处藏身。不过这林下不远便是林营城,此城是离镇莱关最近的城邑,说不定文种会在城中驻军,存放粮草辎重,你们二人辛苦些,先去打探打探,我们白天在林中休息,晚间再去破敌。嗯,这铜面具本是拿来吓人,想不到面具虽薄,打造却坚实,居然有避箭之效。”庖丁刀笑道:“既是如此,人干脆做一个面罩,用铁环穿在龙伯和夫人的头盔上,平日揭开,战时只须一拉而下,便可罩住头颈。”伍封笑道:“这法子甚好。等我们到了镇莱关,你再觅铜铁去打造。”庖丁刀与圉公阳匆匆去了。

伍封看视过受伤的士卒,见他们多是被流矢所伤,伤势甚轻,并不影响再战,嘉许安慰了一阵,又去看铁卫,见他们无一受伤,一个个斗志旺盛,毫无畏惧。寻思:“在夷人眼中,我再厉害仍是个人,在扶桑人眼中我却是大神,他们自以为跟着神打仗,有神力相护,自不会畏惧。日后与越军只怕恶斗连场,务要心,免得他们一心一意跟着我效力,却命丧他乡。”

这些铁卫形容与莱夷人也没有太多差别,只是言语不同,举止也大异,对伍封尊敬的态度也是格外与众不同。众亲卫军平时看着觉得有趣,今日见了他们杀敌的本事,长刀不是直砍就是圆斫,威力惊人,都觉得他们的勇力远胜于己,心中无不佩服。

伍封派了三支队轮流在周围巡视,其余的人都用饭后休息,午间时候,圉公阳和庖丁刀回来,庖丁刀道:“林营城中果然有些越军,人数在千人以上,防守甚严,人混不进去。不过看见越军运粮的车,猜想越军的辎重粮草多在城中。另外,今日越军调动频繁,也没有攻镇莱关。”伍封皱眉道:“只有千余人?”想了想,笑道:“我就是要让文种不断调动士卒,暂不攻关。”

楚月儿道:“夫君想攻林营城么?”伍封摇头道:“文种擅于用兵,这林营城中存放辎重,怎么会只有千余人?这是故意示之以弱。虽然今日文种还未知道敌手是我们,但他必定不会轻敌,猜想我们会攻这林营城,如果是我用兵,也会严守林营,是以这林营城一带必有文种的埋伏。”

楚月儿道:“今晚我们攻何处?”伍封道:“今晚我们还是攻林营城。”楚月儿愕然道:“夫君不是说文种有埋伏么?”伍封笑道:“我就是要想法子引出他的埋伏,让文种再吃点亏。今日我们兵分两路,我带铁卫去偷袭林营城,你在这儿设埋伏。”伍封带着众人在树林中间到林后一带挖了许多陷坑,坑内都插了好些削尖的木签,又在林边四周处三三两两铺放了些涂了膏脂的枯枝,看起来似是林中自然由树上断落的,实则铺呈大有讲究,林前却并没有挖坑。伍封想了想,又在林后挖了些陷坑,照样插上尖刺。

晚间时,伍封让楚月儿带着圉公阳、庖丁刀和亲卫勇士在树林附近埋伏好,用长干为墙,备足箭矢,过了一会儿,伍封也带着鱼儿、石芸、石朗等铁卫动身,往林营城而去。

林营城离此不到三里,四十多人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外三百多步处。伍封打量着城内,见城墙仍只有六尺高,这是当初莱夷筑城的规矩,文种占了这城,并没有加高城墙,想是未作长久之地,只想以此作为攻镇莱关的一个据地来用。城里面黑乎乎的,火把极少,似乎没有多少人在城。鱼儿问道:“父亲,这城中是否没几个人?我们干脆将城夺下来算了。”伍封笑道:“兵法说实则虚之,如果城中士卒少,自然怕人来攻城,非要弄得火光通明不可,让人以为城中人多而不敢攻。眼下文种巴不得我们攻城,是以故意装成士卒很少的样子,诱我们进攻。等我们进攻时,他的埋伏人马便出来了。嘿嘿,我们这些人就算被越军现,也会以为只是哨探,断不会对付我们这几十人,以免打草觉蛇,让我们大队逃脱,是以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在城周走动,敌人必会当作没看见。”他带着众人在城外故意扮成心翼翼的样子察看,果然没有敌人来干涉。

伍封想了想,寻思敌人胃口甚大,自己这几十人他们未必会感兴趣,笑道:“文种太过觑了我们。既然他们这么大大咧咧,我们索性弄个惊天动地。”他将石朗叫来,让他赶到楚月儿处,再带一百勇士来。

约三更时,石朗果然带了一百人来,伍封让这一百人藏在城外草丛中,道:“一阵间我们攻城,打开城门,见火把为号,你们便齐声呐喊,务要弄得惊天动地,然后切不可攻城,喊完便跑回去埋伏。”

安排好后,伍封一声令下,带着鱼儿等人直奔城墙,他们脸戴面具,脚步奇快,片刻间到了城下,这六尺之墙在伍封等人眼中如同竹蓠一般,一翻而入。这数十人翻墙而入,越军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却并无动静,想是故作不知,务要等敌人大队露面后再来个一打尽。

伍封心里暗暗冷笑,带着铁卫并不赶到城门处,而是直接往城中而去,一路上到处放火,猛见一处堆满了粮袋,众人自然是放火不迭。烧了好一阵,早已经是火光冲天,伍封此时才觉这袋中尽是草料,并无粮食,心道:“文种倒仔细得紧,怕真被人烧了军粮,莱夷四处都是山地,草料充足,这些草料自然算不了什么。”这时城中渐有人声,三三两两的越军四下里出来拦截,人数并不多。

伍封早有预料,寻思这才像个样子,心道:“烧这么大火你们再不派人出来拦截,傻子也知道其中有诈了。”带着铁卫向越军冲杀,来来往往杀了十几拨出来的越军,这才赶到城门。

城门处有十余越军守着,伍封等人自是轻松解决,当下大开城门,伍封由城边取了根火把,在空中舞动,城外草丛中的勇士果然齐声喊杀,声音震天,仿佛有数千人一般。

喊杀声未歇,便听马蹄声声,杀声雷动,林营城外东西两侧忽地冲出了无数战车出来,城内也是呐喊不绝,猛然有无数士卒拥出来,也不知道先前藏在何处。伍封笑道:“果然如是。”喝道:“撤!”众人撒腿飞奔,伍封跟在最后,专找矮林、深草处穿越。虽然他们脚力极快,终是不如战马之,好在越军有战车也有步卒,为免战车与步卒脱开,战车也不敢尽追赶,再加上天色灰暗,伍封等人又专走林地草丛,车行不便,越军才未能追赶上来,总是落在众人身后不到一里处。

没多久便到了那片的矮林,伍封等人故作慌乱,假意慌不择路入林,实则入林即转,由旁边绕出来,到百余步外的草丛中与楚月儿等人汇合。只见越军合在一起,战车有五十余乘,步卒少说也在四千人以上。

此时越军已经追到了林边,步卒毫不迟疑,直追入林,战车在林外停下来,转往林后,眼见越军步卒有一二千人冲进了树林,片刻间便听惨叫之声由林中不绝响起,想是有不少步卒落入了陷坑。

伍封下令放箭,众人火矢齐,直射入林。火矢点燃了林边引火之物,一会儿便见火光冲天,大火将这片矮林团团围住,火势由外向内直烧入林中。林中传来凄厉之极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时众人换成利矢,雨一般向林外的越军狂射。越军大乱,战马在人群中乱撞,这里本非大道,大队人马行动并不方便,战车一乱,四下里胡乱堵住,越军进退两难。乱了一阵,越军整顿呐喊,分为许多队往来箭处冲杀而至。

由此可见越军的确是列国中一等一的善战士卒,若换了他人,早已经溃不成军,越军却仍能在混乱间反击,令伍封大出意外。

伍封见越军虽然冲杀而来,但毕竟不是有备而,战力有限。敌人渐近,箭矢再不好用,伍封将铁戟放在一边,由草丛中跳起身,拔出“天照”重剑向越军冲杀过去,楚月儿等人也弃长兵,挥动刀剑冲杀出去。

此处路径狭窄、矮树众多,越军步卒挤在一起,所执都是长戈,挥动之际十分不便,每每被自己人或树木阻住。相反伍封等人全部用短兵,正利于交错缠斗。铁卫和亲卫军的刀法虽然不同,都是伍封所教的凶猛凌厉一类,再加上伍封和楚月儿两大高手在前,刀光剑影,越军一冲即溃,伤亡甚众。

此时越军再不能聚集而战,漫山遍野地溃散四逃,伍封一眼瞥见一个越将带着一队士卒退在最后,掩护越军逃走。他闪身上前,一剑向那敌将刺过去,他的剑法奇快,那人毫无抵挡之力,惊呼一声。伍封听见语音甚熟,剑尖堪堪离那人胸口才一寸时停了下来,火光昏暗之下也不及细辨,顺手点了那人的穴道,生擒过来,交给圉公阳捆绑不提。

越军主将被擒,更是惊乱,伍封等人一路追杀,直追到林营城外,见城上箭如雨下,这才退走。回到先前埋伏之地,只见林中火光渐弱,一片矮林烧了大半,里面传出焦焦臭之气。伍封各自取回了长兵器,再到林后看时,只见十余乘战车卡在陷坑,战马被战车拉扯着,嘶鸣不已,陷坑中也有不少越军的尸体。众人收拾完好的战车,将战马缰绳解开。又收拾战场,将受伤和越军士卒都裹好伤,再捆绑起来,约有一百余人。众人这才由伍封引着,另迁驻地,穿了好些山林,到一个山凹处歇下来,此时已经快天亮了。

庖丁刀领些士卒去造饭,伍封对圉公阳道:“你去将俘获的越军衣服解下来,留百余套备用。”忽想起那被擒的越将,问楚月儿道:“那越将在哪里?”楚月儿道:“一直由石芸看着。”伍封让石朗带他上来,见那人双手被反绑在后,盔斜甲歪,眼上蒙着黑布,石芸道:“人怕他觅路逃走,才会蒙住他的双眼。”一边说,一边解开黑布,又将那人垂斜而落的头盔扶上去,伍封看那人时,吃了一惊道:“陈兄!”原来这人正是陈音。

伍封连忙上前,将绑在陈音臂上的粗绳扯落。陈音苦笑道:“想不到今日与龙伯再见面时,在下竟然如此狼狈。”伍封请他坐下来,惭愧道:“先前陈兄戴着头盔,在下一时不辨,得罪了,好生惭愧。”陈音摇头道:“两军交战,这有何得罪之处?若是鄙军获胜,在下也会如此对付龙伯。”伍封笑道:“陈兄是个忠厚人,此言甚是。”

楚月儿让庖丁刀拿来干粮酒水,众人一起用饭,伍封劝陈音用了些干粮,又对饮了数爵,道:“看来陈兄虽是来自卫国,但勾践对陈兄十分信任,放心让陈兄自领一军。”陈音点头道:“大王对在下的确信赖有加。唉,在下并不想引军,只想造些新奇的兵器,以慰宿愿。不过越将中擅长车战者不多,在下对此又略有心得,是以文大夫才会向大王提出,将在下编入其麾下,说是越人善步战和水战,但要与齐鲁争胜,非要用到车战不可,是以在下才会在文大夫手下率领一支车队。其实这队车兵都是吴人,并非越人。”

伍封叹道:“原来是吴人,想不到吴人在文种手下,竟变得如此了得,文种委实是将才。”陈音道:“越军虽有十万之众,但越人只有四万,其中三万由大王和范相国率领,一万由文大夫率领,都是精悍亲卫之师,远胜其他士卒,等闲不用,除非是极要紧的战事,才会动用越人,平时都用吴人和夷人,文大夫眼下三万士卒,越人、吴人、夷人各有一万,吴人与夷人暂为前锋。”楚月儿不悦道:“勾践兴师伐齐,却用吴人和夷人为前锋,简直是岂有此理。”陈音摇头道:“夫人,这却不然,人皆有私心,国政也有偏袒,如此做法并无不妥。”

伍封点了点头,问道:“眼下文种是否知道在下来了?”陈音道:“这个还不知道,不过昨晨一战,文大夫便感到奇怪,说齐国的将才除了镇莱关这鲍宁外,便只有龙伯、田恒、田豹、田盘等数人,田氏眼下被困临淄,无暇东顾,龙伯又往夷州去了,莫非是龙伯回来?经过适才这一战,文大夫定然猜得出是龙伯来了。”

伍封道:“在下前往夷州之事,想是王孙鹿郢所说。”陈音摇头道:“这却不是,大王早知道龙伯会去夷州。”伍封恍然道:“在下明白了,勾践派人在西施姊姊身上下毒,其实是怕困不住我,索性将在下远远支开,免他兴师北上之际有人阻手碍脚。嘿,这人想得十分深远,只怕我还未到吴都时便已经开始在姊姊身上下毒,然后每日饭肴中拌些镇毒之药,姊姊才会浑然不觉。”

陈音点头道:“越军入吴之际,范相国就说龙伯必会赶来,支离益也这么说,大王深以为然。”伍封笑道:“颜不疑那大铁笼子是陈兄亲手做的吧?幸亏陈兄在上面做了些手脚,在下才能安然脱困。”陈音苦笑道:“其实在下只猜知这铁笼子是用来困人,也不知道用来困谁。但在下心想,国中有剑中圣人支离益和王子不疑两大高手,仍要造铁笼子,所对付的人必定是身手奇高而又身份独特,不能擅杀之人,再加上支离益和王子不疑言语间时时提到龙伯,在下想来想去,此人唯龙伯而已,是以在铁枝上稍稍做了些改动,故留瑕处。不过除了龙伯,别人在笼子就算知道铁笼有瑕处,也无龙伯这样的本事,仍不能由笼中逃脱。”

楚月儿忍不住问道:“陈将军,支离益也随大军来了么?”陈音点头道:“不仅是他,王子不疑、王孙鹿郢也都来了,王子不疑被龙伯所伤,差点死了,支离益不知道用了何法,只六七日王子便能由床上起身,一路躺在车上由王孙照看,大军到了齐国时,王子也正好痊愈,如今他们都在徐州大营中。”楚月儿叹了口气,道:“看来夫君与支离益的决战始终不能避免,那颜不疑唠唠叨叨咒语似的剑术好生了得!”

伍封笑道:“这个先不理会,未知道文种目下想干什么?是否仍然要攻打镇莱关?”陈音摇头道:“这个恕在下不能说,再说下去便是泄露军机了。在下眼下身为越臣,当忠于越事,先前便说得多了。”伍封点头道:“陈兄言之有理,在下不能逼陈兄行不忠之举。我欠了陈兄的救命之恩,日后必有所报,今日得罪了。刀,你将陈兄的武具交还陈兄,阳,你准备战车,带几个人送陈兄走,送到先前埋伏处,将兵车交付陈兄,那些擒来的士卒也交陈兄带走,由他们自行回去,若一路送到林营,陈兄面上须不好看,陈兄在文种面前也不必说被在下邀来之事。”陈音摇头道:“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今日之事在下会详细对文大部分夫说起,决不会隐瞒。龙伯虽然由在下口中得知了少许军情,但龙伯的实力也被在下看在眼里,龙伯此后要心,文大夫是个厉害人物,非比寻常。”

伍封赞道:“陈兄之言出自肺腑,在下受教了。”陈音起身由庖丁刀手中接过剑矛,随圉公阳而去,走了几步,回头道:“龙伯这驻军之地须换一换,万一文大夫问起龙伯所在之处,在下会如实告知,文大夫说不定会大军前来。龙伯人少,硬拼不得。”伍封心道:“这陈音真是个老实人!”站起身笑道:“这个在下自有分数,陈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我私下是朋友,但在公事上却是敌人,是以陈兄不必因私废公。”

那些被擒士卒的武器除了箭矢外,尽数交还。陈音一众走后,伍封等人均闭目休息,过了一个多时辰,圉公阳等人回来,伍封起身道:“现在我们换个地方,以策万全。”他带人又穿越山林,到了一处密林所在,扎下营寨,派人轮流在林外巡哨,其余人都休息不提。

休息了一整日,当夜三更,伍封带着士卒往镇莱关东面的径一带摸过去。到了径附近的一处茂林之中,伍封道:“此处林中必有文种的埋伏,这些人只是为了防备关中的人由径越山逃走,并非攻关的士卒想必人数不多,我们今日便是要对付他们。”先派庖丁刀和圉公阳入林窥探,不一会儿二人回来,说是林中果有越军,约摸有三百余人,在林中随意立帐守着,似乎警戒甚懈。众士卒见伍封料事如神,更是佩服。其实伍封并没有来看过,但以己推人,自己要设埋伏,这片茂林便是选之地,当年他破夫余贝和东屠苦时便看上了这片茂林,还说日后镇莱关被兵,这片茂林大有其用,不料还真被他说中。

伍封笑道:“既然这林中只有三百多人,我们人多,索性将他们一举歼灭。”楚月儿忽然醒悟,道:“这林中还有个山洞,直通城下,莫非夫君想利用这山洞,我们悄悄入关去?”伍封笑道:“这也是可以,不过我还想再奔袭数处,让文种更为头痛。”他对这林子十分熟悉,当年破镇莱关(那时叫镇城),自己断城中水道后就埋伏于此,也就在这片林中,颜不疑被他斩断了一只手。伍封当下让这一千亲卫勇士分为四队,由四方向林中缓缓推进,自己和楚月儿带着铁卫在前,欺到近前,果见林中有些营帐,甚为安静,懒洋洋地有十余个巡哨卒在周围胡乱坐着打盹。

本来这林中树木十分茂密,不利射箭,但越军立营之时,在中间砍出了一片空地,树杆拿去立帐、烧饭用了。伍封心道:“想不到此处越军如此松懈!”向铁卫打了个手势,拿出连弩,往越军巡哨士卒、营帐内射去,立时间惨叫之声大作。四面的勇士本都等着他的号令,若见伍封冲杀出去,自然也会跟着冲出,此刻见伍封用箭矢相射,立时会意,也都取出箭矢,纷纷往营中射去。

众人离越军甚近,利矢飞出,在营帐上自然是一透而入,许多越军还在帐中便被射死射伤,也有人冲出营帐,执长戈大呼叫,可没叫几声便被射倒,众人各射了六箭,营中再未见越军活动的身影,只是有的营帐内传出伤者的呻吟之声。

士卒清点战场,将十余个受伤未死的越军包扎捆绑,收拾箭矢兵器,整顿粮草辎重。圉公阳带几个人去收拾越军的衣饰备用,这是伍封上次吩咐过的,他记在心里。伍封四下看着,心下狐疑道:“奇怪,经过我们几番强袭越军,陈兄多半也告知文种我们的军情,文种应该有所防范才是,虽然这林中驻不了多少人,但这二三百人似乎甚弱,能有何用?”楚月儿笑道:“文种数万大军驻在各处,他怎知道我们会偷袭这里?”伍封皱眉道:“此处离镇莱关最近,若换了是我,不仅要增兵,说不好还会大设埋伏……”,庖丁刀上来道:“龙伯,原来这里连二三百士卒也没有,总共只有七十余人,还有扎好的许多草人以充数……”,伍封脸上变色,惊道:“只有七十余人?!不好,果然中了文种之计,我们快撤!”

猛听得树林四周传来成千上万人的呐喊之声,惊天动地,众人脸上尽皆变色,伍封闻声便知道树林四周已经被团团围住,必定是文种的埋伏大军。还未及定计,便听辟辟驳驳地声音传来,树林四周浓烟渐渐飘入,四下里火头闪动,火势越来越炽。

楚月儿道:“文种用火攻!”伍封苦笑道:“我用火光对付陈音,文种却用火攻来对付我,报应奇快。”寻思文种谋定而后动,今日之伏必定十分周密,若说要硬生生杀出去,只怕除了自己和楚月儿外,连鱼儿都难以脱身。回头看众士卒时,只见除了那些鱼儿等铁卫毫无畏惧之外,其余勇士脸上也略显惊恐,这可是极少有的事。

伍封忽地笑道:“幸亏我早有后着,否则我们今日要全军覆没了。月儿带路,我们今日便要用一用那山洞了。”他和楚月儿在前引路,众人6续跟着,鱼儿带着铁卫断后,那十余受伤的越军也被押着同行,此时火势还在林边未及烧入,众人行动倒无妨碍。

不一会儿到了山洞入口附近,只见当初挡着的大木巨石长满青苔,落叶相覆,周围大树掩盖着,单由外看谁也看不出内有乾坤。若非早知道此处有山洞,谁又能现呢?

伍封和楚月儿移动大木巨石,露出那山洞来,让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执火把先进去驱一驱瘴气,然后由楚月儿在前引着,众人6续钻进山洞,这山洞内十分狭窄,行走颇难,千余人这么钻进去,自然要费许多时候。伍封和鱼儿等铁卫守在最后,等到士卒大多钻入山洞时,林中已经是一片火海,好在伍封颇知大火之恶,早让铁卫将随身食水淋湿衣袖,捂住口鼻,免被浓烟所伤。

等士卒都已经入了山洞,伍封让鱼儿带铁卫进去,自己先用大石巨木堆在洞外,自己再钻入洞,回手将洞口用石木掩盖,此时大火已经烧到近处,附近大石早已经被火烤得烫手。

等伍封由山洞钻出时,便见楚月儿带着众士卒早已经静悄悄地伏在附近深草丛之中。伍封掩好洞口,回望山上时,只见整个山上一片火海,将半个天都映红了。本来由山上往下看,树木不足以挡住视线,此刻火光冲天,由下往上看时,除了熊熊大火之外,不见一物,想来由山上看下来也好不了多少。伍封因此不怕被山上埋伏的越军看到自己这一支军的行踪,他早已经想好,此刻带着士卒往镇莱关下去,到了城边山壁旁的一个侧门处。

城上有不少士卒正严阵以待,张弓搭箭对着城下。圉公阳仰头叫呼:“快去告诉鲍将军,就说龙伯引援军到了,从开城。”伍封身材远高出他人,站在士卒之中颇为显眼,城上士卒也有认识伍封的,认出果然是伍封,大喜道:“真的是龙伯来了!”城上一片欢腾之声,却没有人敢开城门。

过了一会儿,鲍宁出现在城头上,往下细看,大喜道:“真是龙伯,快开城门,快开城门!”城门大开,伍封带着士卒入城,千余士卒行动甚快,一会儿间入了城,鲍宁让士卒仍紧闭城门,心提防,安排了一阵,这才过来向伍封和楚月儿叩头施礼。

伍封将他搀起来,笑道:“宁儿一派名将风范,竟以数百人之力将文种挡在关下数十日,委实了得!”鲍宁苦笑道:“这都是仗着关隘之险,城中给养丰足,人又谨守不出,虽守住了关,却十分被动,龙伯再晚来数日,只怕这关也数不住了。”

伍封看了看周围残破的城墙,只见多处有了缺口,有的地方还是血迹斑斑,城上士卒也大多带伤,再看鲍宁时,只见他一身盔甲灰扑扑的也十分残破,满脸憔悴,两鬓斑白,三十多岁却形如六十老翁一般,只是行动仍十分敏捷。伍封心下凄然,叹道:“这数十天来,你这日子只怕十分难过吧!”鲍宁摇头道:“还算好,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人自从守关以来,这些年还算轻闲,如今正是报效龙伯之时。”

他让人将这一千亲卫军安顿在营中,带着伍封、楚月儿和铁卫往关城中间的关署而去。楚月儿顺嘴问道:“宁儿,为何不见英?”鲍宁怔了怔,垂泪道:“三日之前越军攻关,英带了一队女卒助守城墙,身中数戈,已经阵亡了。”说着话,忍不住放声大哭。

伍封和楚月儿心下恻然,叹息良久,鲍宁拭干眼泪,命人将城中将佐到官署议事。

伍封等人入了关署,这时关中的大将官也赶了来,鲍宁请伍封和楚月儿在中间坐下,率将官向伍封施礼。这些将官都是关中的职司,虽是军中极的的官佐,但在这关城中却都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伍封请他们分坐两旁,将鱼儿叫过来,道:“宁儿,这是我在扶桑收的女儿,名叫鱼儿。”鲍宁等人拱手道:“原来是大姐。”鱼儿道:“各位叔叔好。”鲍宁连忙道:“不敢不敢,人们只是下人,大姐怎能如此称呼?”伍封道:“你们的确算她叔辈,也没有叫错。”

说了几句闲话,伍封问道:“眼下关中情形如何?”鲍宁道:“关中民众原有一千六百多人,罪囚四千二百人,士卒三百人,眼下战事紧张,人由罪囚中选了安份些、刑罪轻的两千充入士卒,合起来二千五百士卒,这数十天来文种攻城十七次,我们伤了一千八百余人,阵亡一千一百多人,眼下还余一千三百多士卒,十有身上有伤,英和慕元兄弟却不幸战死了。”说着不禁垂下泪来。

伍封暗暗心惊,想象得到这数十天镇莱关战事的残酷,叹道:“你们能守住此关,委实不易,等此间事了,我必定重赏你们的战功。粮草辎重如何?”鲍宁道:“镇莱关眼下是莱夷地方粮草货物中转之地,向来大有积储,眼下粮草军械都还够用,还可供万人半年之久。关中兵车却少,只有十余乘。这几天见文种士卒调动甚频,想是近日又要攻城,不过至今未动,定是龙伯在外施兵惊扰之故。”

伍封愕然道:“你怎知道我会在外惊扰敌军?”鲍宁道:“人只是这么猜,若是人引援军来,人少不能直攻,多半也要大肆骚扰,乱敌军心。这两天人在城上细看,见越军脸上开始有了些疲乏惊恐之色,正寻思是否有援军来了。”伍封赞道:“你果然颇知兵法,这两天我奔袭数处越军,颇有斩获,多少动摇了敌人的军心。我虽然带来的人少,不过已经有了安排,再过数日,等文种沉不住气之后,我们的援军也要到了,便要与文种决战,设法将他逐出莱夷。”

楚月儿奇道:“夫君怎么知道文种会沉不住气?”伍封道:“由主城动身之前,我忽地想了一计,特地让高柴、赵悦和蒙猎施行,数日下来当有所获。”楚月儿那日的确见伍封将高柴、赵悦和蒙猎叫到一边声说话,原来是安排计策。本来好奇想问,忽想这用兵之际,须得机密行事,是以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众人听说伍封正施妙计,又会再有援军来,心下大定。伍封道:“不过我才由海外会莱夷数日,士卒调动须有些时日,这几天还得坚守孤关,文种知道我来了,怕我会有其它援军赶到,这几天必定会全力攻关,说不定比以往攻关时更要猛恶,是以各位不可掉以轻心,若挨过了三五日便好办了。是了,宁儿,你可知道文种在北营还是南营?”鲍宁道:“这人行踪不定,今日在南,明日或在北,无法弄清楚。”伍封愕然道:“怎会如此?南北营之间隔着你这镇莱关,两营之间要饶过而过,少说也要大半日路程,文种怎可能两营随意走动?”鲍宁叹道:“这个人也怀疑得很,但这人的确是两边现身,并无常理。”伍封想了想,摇头道:“文种这人有鬼神莫测之机,委实可怖。各位先去休息,趁天未亮,我和月儿还要带人去劫一下文种的大营,以为后计。”

鲍宁吃了一惊,道:“龙伯一夜辛苦,怎么此刻还要去劫营?”伍封道:“虽是稍辛苦些,但此时是最佳时机。先前我见城中士气脸带疲惫之色,士气低落,若不尽快打个胜仗,只怕难以守城。我猜文种知道我来后,必不敢轻忽,今日在山上设伏放火,说不定是他亲领大军所为。就算他还在营中,但越军大举设伏之际,怎料我带人悄悄入了关?眼下趁其营中有些空虚,正好劫营。”鲍宁点头道:“龙伯言之有理。文种知道我们关中人少,不敢出关劫营,数十天来我们也的确未曾出城一战,就算他为人谨慎,他手下的士卒免不了有松驰之意,龙伯前去劫营,必定大出敌军意料之外。好在这关前平地双方共而有之,文种一心想攻城,并未在前面挖陷坑,人想派人挖陷,每每被敌军用箭射了回来。龙伯劫营便不用耽心脚弹是否有陷坑了了。”伍封道:“等我回来时,你再带一支人马接应,以策万全。”鲍宁点头道:“人理会得。”

伍封点齐了亲卫军,自己和楚月儿引着铁卫为前锋,毕集南面城门之下。伍封、楚月儿和铁卫都戴上了铜面具,城门离敌营甚近,彼此之间可以互望得到。是以一等鲍宁带人开了城门,伍封便大喝一声,率众直往前冲过去,城中人也齐声呐喊,猛然间声势大张,弄得惊天动地。

众人脚步虽快,但一出城门便被越营中巡哨现,大声呼喊,有些人还放箭阻挡,这些箭矢来自于敌军巡哨和守营门的士卒,他们人数不多,又是仓促之间,再加上伍封和楚月儿用铁戟和长矛一路拨打,箭矢自然无甚杀伤力。

片刻间冲到了敌营之前,只见营中大乱,又有不少越军手执弩箭仓惶奔出,还未及张弓搭箭时,伍封等人已经到了营前,挑开营前的鹿角拒马,直撞入敌营。这短兵相交,敌人的箭矢便用不上了,四十余铁卫的长柄扫刀正合劫营之用,刀光闪闪,摧枯拉朽般将营门附近的敌军尽数斩杀。此时一千亲卫军手执夷矛也跟着直冲入营。伍封和楚月儿带着铁卫在前,亲卫勇士在后,一路由前往后杀过去,每见火把便挑往营帐,等众人冲杀到后面时,敌营中已是四处火势大张。

伍封不敢多停,立时又带士卒由后往前反杀回来,此时越军的人数便多了,四下里拥上来,欲将众人围住,是以回杀之际受的阻力便大,不如先前直冲到后面时那么顺利。

好在伍封和楚月儿带着这班如狼似虎的铁勇开路,敌营中无人能敌,硬生生由敌军中杀开一条血路,把住营门,伍封下令后撤,亲卫军一路冲出出营,伍封等人断后,出了敌营,直往关城下奔去。越军此时已经聚集起来,只见人头拥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叫嚷着追赶上来。

越军果然与众不同,聚合甚快。伍封等人快到城下时,猛地城门大开,鲍宁引一支人马冲出来,分列城门两旁,箭矢齐,向越军射去。此时城上士卒也向越军射箭,上下箭矢如雨,立时将越军阻挡住,伍封等人安然入城,等鲍宁的箭手入城后,再合上城门。越军被城上箭矢射退,没可奈何,气恨恨地退到远处叫嚷怒骂。城上士卒哈哈大笑,向越军哂斥。

清点人手,只折了二十一个亲卫勇士,伤了五十余人,铁卫毕竟是伍封手下最精锐的士卒,竟无一人受伤。伍封估计先前这一阵劫营冲杀,杀敌少说也在千人以上,伤敌不计其数,可说是大获全胜,微笑道:“这两日一连四战,虽然辛苦些,但敌军连番受挫,以数万大军计,就算伤亡不算多,士气也不免大为低落了,文种只怕要气得跳脚。”

城内一片欢腾,士气大振,鲍宁等人佩服道:“毕竟是龙伯了得,一来便大有改观,重振了士气。亲卫军不愧是龙伯的贴身士卒,厉害之极,大姐所率的铁卫尤其悍勇,只怕每一个人都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吧!”伍封道:“鱼儿她们的确是我们最厉害的勇士,只不过这两天迫不得已一连四战,委实辛苦,今日让他们和亲卫军饱食休息,不要打扰。战死的勇士都记下来,日后厚恤其家,伤者好生将养,衣食酒肉不可稍缺。明日开始,亲卫军守南面城墙,关内其他士卒守北面城墙,文种若是以疲兵之计两面轮攻,我们也大可以轮流休息。另将其余关押的罪囚尽数放出来,让他们帮手守城,不兵甲,只须搬运滚木擂石之类守城之具。就说我已经答应,日后依其战功,减免其罪。他们都是刑囚,并非所擒的敌国士卒,万一城破,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越军不愿意派人看守,尽数将他们杀了。”

伍封让铁卫和亲卫军先去休息,亲卫军入营,铁卫便住在关署之中,安顿完毕后,此刻庖丁刀过来,道:“关中有冶炉,还藏有少许精铁,可为龙伯和夫人打造面罩。人要取龙伯和夫人的头盔一用。”伍封那日随口说说,不料庖丁刀还真存了心,他这战神之甲盔甲是连在一起的,是以要脱下交给庖丁刀,楚月儿也将头盔摘下递给他。庖丁刀拿着匆匆走了,伍封让圉公阳也去帮庖丁刀打造面罩。

伍封和楚月儿先去看视了受伤了亲卫士卒,又到关中专供士卒养伤的营中去探望以往受伤的镇莱关守兵,许以厚赏,楚月儿还顺手给伤重的医治,忙了两个多时辰,眼看日已近午,伍封和楚月儿才回到关署用饭,饭后去看鲍兴送给鲍宁的儿子伯乐,只见这子生得头大眼圆,颇为有趣,不像其生父鲍兴那么貌恶。

鲍宁怕耽误伍封和楚月儿休息,赶紧让侍女将伯乐带走,亲自在后院服侍伍封和楚月儿安歇后,这才到关署去办事不提。

晚间庖丁刀和圉公阳拿了伍封的盔甲和楚月儿的头盔过来,只见这头盔上各自多了一面精铁面具,厚有三分许,并不依二人面形,只是一个微弯的厚铁片,中间高,两边低,罩在脸上并不贴面,离脸面有一寸多空隙。面罩在额上处与头盔用铁环和铁钮连在一起,揭起来扬在盔上,合下便能挡住整个面目,面具下还延出三寸,是以盖下来连嗓间都护住了,面罩上只露出眼睛的两个孔。最精细的便是这两个眼孔了,眼孔本就不大,庖丁刀还割成状,中间如同铁一般,就算有箭矢射到眼孔,也穿不过缝隙,不虞伤了眼睛,戴上又不影响视线。

伍封和楚月儿见打造极精,又比原来那铜面具坚实了百倍,赞不绝口,庖丁刀笑道:“这战神之甲委实坚韧,人只是在盔上钻这几个孔穿上铁钮铁环,却费了不少功夫。”楚月儿摸着那眼孔上的细细铁,赞道:“刀这手艺可是越高明了。”庖丁刀道:“人在成周常向战讨教,稍有长进。”伍封道:“这些天你和阳也不用上阵,再为铁卫打造衣甲,他们惯于步战,若用铜甲便太过累缀。”庖丁刀道:“人这几天盘算过了,虽然关中无甚精铁,但上好的铁有不少。这纯铜质软,加些铁锡,人可以照着龙伯和夫人的铁护腿样式,为铁卫打造铜之甲。”伍封大喜道:“如此最好,你便去造,要用人时找宁儿去要,此物以铜铁为丝,可称金丝之甲。是了,你们自己也该打造一身丝甲才是,如此我才放心让你们上阵。”庖丁刀和圉公阳的身手与他人不同,惯于登堂入室,若用与战阵冲杀,便派不上太多用场,是以伍封不让他们上阵,以免有失。

楚月儿看着伍封拉下面罩的样子,笑道:“夫君这模样还真像盘丁所送的战神大旗上那铁色人面,只怕当初的蚩尤与夫君差不多。”伍封道:“是么?你让宁儿集些妇孺,照那战神大旗多造几十面,以备战阵之用。”

次日一早,伍封先调动士卒,让亲卫军守在关南门的城墙,原来关内的士卒守在北门,各分十二队,轮流巡视守城,那些罪囚也放出来,搬运守城兵具不提。安排好后,与楚月儿、鱼儿、石朗、石芸、圉公阳、庖丁刀由鲍宁陪着用饭,刚刚用完饭,侍女还未及收拾,便听关外杀声大作,众人吃了一惊,都站起身来。一个卒飞跑来报:“龙伯、鲍将军,越军在南北两门同时攻城,只怕是倾巢而出,十分猛恶。”鲍宁脸色微变,道:“这几十天越军攻城,都是只攻一方,南北两方轮流休息,今日怎同时来攻?”

伍封接过庖丁刀递来的铁戟,道:“宁儿,你去北门,我守南门。”他带着铁卫赶往城南门上,只见城下人头拥拥,箭矢不断向城上飞来,越军搭着数十条长梯,人潮般正在箭矢掩护下往上爬。众亲卫士卒虽被越军箭矢所逼,但并不退缩,不住地将堆在城墙上的滚木、擂石往下砸去,还有一群士卒手执长干在前面挡箭,另一手却不闲着,抓起备好的松枝草包,另一人替他点着后,再往下扔。

伍封心道:“如此蚁附攻城十人当不上一人之用,是攻城之大忌,看来文种是急了。”因为敌我人数悬殊,猛见有数处被越军爬上了城,伍封和楚月儿带着铁卫急忙赶上去,一顿狂斩,将已经上城的越军尽数斩落城下,然后往来城上,见有危急处便加以援手。

双方呼喝斥骂不断,箭矢破风,火球、石块、滚木、擂石纷纷叠叠、时时出轰然巨响,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伍封心忖城北门稍弱,文种若是也这么猛攻的话,鲍宁未必能抵挡得住,忙将楚月儿带着石芸与铁卫女队赶到城北去,助鲍宁守城。

双方在城墙上纠缠了一个多时辰,城头上血迹遍地,城墙下火头零星,黑烟袅袅之中,尸体堆了无数,城上士卒也大多带伤。忽听越军营内鸣金之声响起,越军立时后撤,潮水般退回营中去,沿途遗下尸骸无数。

伍封吁了口长气,命士卒包扎伤口,整顿兵器,放眼往城下看去,只见尸四处都是,大多是越军,也有少量是死后坠到城下的己方士卒。那些罪囚飞快上城运送木石,修葺城墙不提。

伍封对城北有些不放心,带着鱼儿等人急赶到城北,只见城北越军也已经后退,双方正整理战场。楚月儿道:“城北好些,哪里像城南比此处猛恶十倍?”伍封道:“莫非文种便在城南?”才说这话,便见越军又纷纷出营,当先一车上有一人铜甲铜盔,灿然光,车上打着一面旗,上面大大地写着一个“文”字。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