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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人之好我 示我周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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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才回到府中,平启迎上来道:“赵大姐又来了,适才用过了饭,此刻夫人和四姐正陪着说话。”

伍封忙道:“我去瞧瞧。”到了内院,见赵飞羽正与楚月儿和田燕儿坐在花园的树下,忙走了上去。

楚月儿笑道:“夫君可回来了,飞羽姊姊可等了许久。”向田燕儿使了个眼色,扯着田燕儿走了。

伍封见赵飞羽神情落寞,一付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上前讪讪道:“早知道大姐会来,在下便午后入宫了,却累得大姐久候。”

赵飞羽道:“龙伯贵人事忙,何必因飞羽而误了大事?飞羽是来瞧瞧燕儿,也不是存心等候龙伯。”

伍封心里微微有气,本想说几句负气的话来,转念一想:“飞羽要嫁给任公子为妻,眼看要远离家国,心情多半不好。”想起她昨日笛音中的凄然之意,心中恻然,柔声道:“飞羽,两年未见,你可清减了许多。”

他入晋以来一直称赵飞羽为大姐,此刻忽地改口,赵飞羽微微一震,抬头看着他,幽然道:“你不生我的气了么?”

伍封叹道:“我怎好生气?只不过心中总有些不大快活。”

赵飞羽也叹道:“我也觉得不快活。”

二人对视了许久,却不知道再往下面该说些什么话。

伍封心中渐渐生出当日在卫国与赵飞羽月下说话的感觉,脸上显出柔和的神情,他见赵飞羽脸上神情变幻,渐渐转为企盼和甜蜜的神情,伍封忽然心生警觉,心道:“飞羽是任公子的未婚妻子!”随口道:“这两年我与任公子见过多次,在吴国与他同朝议事,他对飞羽仰慕得紧。”

赵飞羽脸色立时变得雪白,眼中流露出无奈和失望的神情,淡淡地道:“是么?飞羽听说他对月儿也很仰慕哩!”

伍封忙道:“任公子其实也不错,若非是他,我和月儿早就在泗水之上被计然杀了。”

赵飞羽愕然道:“还有这事?月儿怎未说过?”

伍封坐在她的对面,将当日的事说了一遍,道:“任公子还将夫差送他的余皇大舟转送给了我,足见盛情。”

赵飞羽淡淡地道:“他有事求你,自然对你好了,你能不计前仇,在吴国帮他,也是相互利用。不过我想不到你最后还会与他交朋友。”

伍封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谁让他是飞羽的未婚夫婿呢?”

赵飞羽心中一荡,声道:“原来你是因为我才会真心实意与他交朋友。”

伍封忽想起一事,道:“是了,前些时我见过你师父孙武叔叔。”

赵飞羽喜道:“师父在哪里?”

伍封道:“其实孙叔叔一直在晋国隐居,而且在你们赵氏的领地之内。我看他是想在暗中保护你,是以长留晋国。”

赵飞羽忙道:“他离此地远么?我得去拜见他老人家。”

伍封摇了摇头,黯然道:“孙叔叔自知年事已高,天命将尽,不愿意有人打搅,是以不让我将他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赵飞羽怔怔地流下泪来,道:“师父连我也不愿意见么?”

伍封叹道:“孙叔叔既然在晋国,多半是时时来见你,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你若去拜访孙叔叔,他的行踪便露出来了,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上门打搅。何况眼下是八月之中了,你也无暇离开绛都。”

赵飞羽心中迭荡起伏,便如独行于旷野之中,有一种寂然无助之感。她年幼之时孙武便陪着她,教她剑术武技和兵法计略,在她心中早当了孙武是她至亲的人。这些年来遍寻不着,以为师父早已经不在人世,此刻忽闻孙武的消息,如同在大水中飘泊之际,忽然见到眼前有一根巨木一般。可她偏又不能去见他,心中失望无助之感更甚,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伍封也不知道该如此劝解安慰,手足无措。

赵飞羽素来刚强,惯了将一切事情放在心里,胸中的委曲积聚已久,此刻终于哭了出来。哭了良久,便觉宽慰了许多,渐渐止住了哭声。

伍封心中忽涌起一缕冲动,想对她说:“别嫁给任公子,跟我走好了。”以赵飞羽这样的坚毅刚强之人,能在一个男人面前痛哭,那是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伍封若真的这么说,赵飞羽此刻肯定会答应。

但这么做不仅会毁了二人的一生,还会引起齐、晋、代三国之间的极大变数,后果难以预料。何况伍封心中已经当了任公子是个朋友,赵飞羽既然是他的未婚妻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

伍封这么想着,心知自己在女人面前便心软的性子,再与赵飞羽这么纠缠下去可不好,心中酸痛之下,忽地想起一个主意来。

他道:“大姐,孙叔叔可曾教过你阵法?”

赵飞羽听见“大姐”三个字,心中凛然,拭泪点头。

伍封道:“孙叔叔教在下一种阵法,名叫五行阵,是他晚年所创,甚为奥妙。”

赵飞羽惊道:“五行阵?”她一生的喜好便是兵法计略,伍封这么一说,立时勾起了她的兴趣,将心中的儿女私情冲淡了许多。

伍封道:“在下对阵法不甚明白,正要向大姐讨教,这阵法是这么摆法。”

他蹲在地上,顺手从袖中摸出一条硬物,在地上划着阵图。

赵飞羽也蹲下来,细看这阵图,讶然道:“这阵法可了不起,算得上是眼下威力最巨的阵法。是了,这阵内的五行兵列其实也可布成的方形或圆形吧?既然唤作五行阵,想来是与水、火、金、木、土暗合,相生相克,搭配变化。”

伍封点头道:“在下也是这么想,只是悟出了二十五种基本变化,还有许多变化便想不出来。”

赵飞羽道:“龙伯试说说看。”

伍封道:“这水克火是一变,理应这么着……”,伍封本是想用五行阵让赵飞羽从悲戚中摆脱出来,不料二人说了几句,便兴趣大生,谈得兴起,也忘了先前的儿女之情,一心一意研习起阵法来。伍封说起来是与赵飞羽研究阵法,其实是将这套阵法教给她。

二人所学的兵法都是孙武一门,讨论起阵法来自然是丝丝入扣,二人谈得入神,连天渐昏暗也不觉得,自然连楚月儿和田燕儿走来叫他们用饭也不觉。

楚月儿见他们二人好端端地蹲在地上划来划去,便如儿在地上弄泥丸一般,形容古怪,忍不住格格娇笑。

田燕儿讶然道:“龙伯和大姐说些什么?”探过头来瞧。

伍封和赵飞羽回过神来,相顾失笑,站起身来。伍封所学的《孙子兵法》是自己钻研,虽然向孙武讨教过,毕竟比不上赵飞羽由孙武亲授的精深,这么讨论下来,伍封只觉获益良多,不仅对五行阵法的使用领悟了不少,对其它常见的阵形也更有理解。

伍封适才在地上划阵形的硬物,不知何时已经在赵飞羽手中,想是先前递过来传过去画阵图,不曾在意。赵飞羽看这硬物时,见是一条黝黑的铁笄,只不过铁质古怪,上面的花纹甚是精细,奇道:“这铁笄的质地甚怪,入手竟有暖意。”

伍封想起这是从大鹰爪上解下来的铁笄,原是计然训鹰所用,道:“在下的宝剑内含陨铁,手触时也有暖意,莫非此铁笄上也有陨铁?”

田燕儿道:“定是如此,不过这陨铁不如龙伯剑上的陨铁坚韧,想来不是同一块陨铁。”她看过伍封的重剑,也看过这铁笄,不过都只是稍稍看过,居然能察觉其不同。

赵飞羽道:“其实世上未有铁时,便有人在青铜器的刃口用陨铁增其锋利,只不过每一块陨铁的质地都不同,有的质软,有的易脆,还有的只是殒石,龙伯的‘天照’宝剑上的陨铁想来是最好的,若非质地胜过精铁,屠龙子也不会拿它来制剑!”

伍封愕然道:“陨铁来自天上的星星,我只道凡是陨铁都是一样的,原来每一块陨铁都不相同。怪不得平兄说我这口‘天照’宝剑上的陨铁,是剑中圣人支离益用了性热性寒的两种,才能水火相济练成。”

楚月儿道:“我们楚人有个传说,每个人死之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若真是如此,既然人有不同,每一颗星星也会不同,不同的陨铁当然也不同了。”

伍封、赵飞羽和田燕儿都未听过这个传说,不禁抬头望天,此刻正是黄昏之时,天上已有些星星淡淡地闪烁。

赵飞羽看了良久,叹道:“未知我死之后,能变成一颗什么星呢?”

伍封三人吃了一惊,伍封皱眉道:“好端端地怎说到个‘死’字上面来了?”

赵飞羽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伍封见她手中不自禁地把玩着那根铁笄,便说道:“大姐若是喜欢,这条铁笄便送给大姐,不过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赵飞羽喜道:“这可多谢了,这铁笄既是陨铁所铸,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同样的铁笄。”

一起用过晚膳之后,伍封送了赵飞羽回去,一路上二人仍不住口地研习阵法。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伍封对田力、圉公阳和庖丁刀道:“自今日始,必有不少晋臣请我过府宴饮,你们都给我推脱掉。今日我要带燕儿出城走走。”本来他想将平启留在府内,但平启不擅应酬,所以改变主意。

田燕儿又惊又喜,道:“龙伯,我们要去哪里?”

伍封笑道:“绛都在汾水之岸,久闻风景别致,我们便到城外瞧瞧。我已经打听过晋俗,晋国与齐国的规矩不同,你可以出去看看的。”

田燕儿高高兴兴地去换衣准备。

伍封又对平启道:“烦平兄到赵府走一趟,说我们游兴大,想请大姐为向导,陪我们到城外去瞧瞧。一阵我们到赵府门外接她,你也在那里等着。”

平启走后,伍封又让鲍兴去通知三十铁勇,准备马车。

楚月儿见他睡了一夜,忽地精神大振,一改往日的抑郁不乐,十分诧异。

伍封笑道:“月儿,我昨日忽然想得明白,有些事情既然是无法挽回,便不必强求,眼下还有十多天的闲暇,我们便陪大姐和燕儿四处逛逛,让她们高高兴兴过了这十几天,朋友一场,理当如此。”

楚月儿笑道:“夫君既然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伍封见春夏秋冬四女都瞅着自己,笑道:“你们也一道去,免得在府里气闷。将老商也叫着,这浑子整日在府中,也让他出去走走。”四女笑嘻嘻地入内准备。

女子出门,不免事情多多,过了好一阵才准备妥当,众人出了府门,伍封与楚月儿乘坐铜车,由鲍兴驭使,红为田燕儿驭车,剩下的数十侍女仆佣都步行在数乘辎车之后,商壶与三十铁勇乘了十乘兵车护卫,再加上一路向赵府过去。

途上晋人远远见到,纷纷揖拜,十分亲近。伍封心道:“前日我们入城时,并不见你们这么热情,看来是昨日我到晋宫走过一趟的缘故。”

到了赵府门外,平启乘车迎上来,道:“人已经知会了大姐,大姐马上会出来。”

赵无恤脸上裹着薄布从府内出来,笑道:“龙伯好兴致,在下本想相陪,只是脸上这样子不甚好看,不敢同往。”又到田燕儿车前,问了几句安宁冷暖之类的话。

这时,侧门打开,赵飞羽乘车出来,她的车上有一层浅红的长幄卷在华盖之上,想来她平时乘车外出,定是以长幄遮掩。赵飞羽车后面有五乘兵车相随,这是她的随行亲兵。

伍封见她穿着一身淡黄的衣服,脸上蒙着一层白纱,显得十分雅致,笑道:“大姐深居府中,被在下硬拉来当向导。是否搅了大姐的清幽?”

赵飞羽道:“遇到龙伯这种恶客,也是没甚奈何的事。”她语气虽淡,仍透出一种笑意。

伍封哈哈笑道:“在下的确是个恶客,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虫,无恤兄和大姐这地主之谊,在下定要厚颜索取的了。”

赵无恤在一旁呵呵笑道:“在下可听出来了,龙伯是变着法儿说在下是条虫子哩!”

赵飞羽忍不住笑道:“这么说,龙伯也当飞羽是条虫了?”

伍封笑道:“虫也没有什么不好,在下听说蝴蝶便是虫儿所化,那蝴蝶多美!”

众人一边说笑,群车缓缓向西门外驶去,出了城门便到了汾水岸上,驻车在树荫之下,只觉水边凉风习习,甚解暑气,众人心怀大畅。

伍封见水势滔滔,往北而去,好奇道:“这汾水自河中,河水浑黄,为何这汾水却甚清?”

赵飞羽道:“虽同一源,但未必同形同类、同声同气。正如列国封于周室,眼下渐渐有异,各自不同。听说汾水原来还要清冽一些,如今渐渐有些浑黄,日后只怕更难说了。”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的是。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下之大,各地的人划地而治,自然不同。”

楚月儿道:“月儿听说水显政事,政清则水清,政浑则水浑,是否的确如此?”

赵飞羽叹道:“这就难说了。不过按我的想法,河水之浑黄自古使然,尧、舜、禹之时只怕也是一河黄水。”

正说话时,忽地听到岸边草丛中群鸟鸣叫,振翅四飞。有数只鸟盘旋水上,忽见一只大鸟向水中冲去,鲍兴奇道:“干什么?”

商壶道:“这个兴儿便不知道了,这鸟叫作鱼鹰,专吃鱼儿。”

鲍兴道:“想不到老商还有些见识。”

商壶呵呵笑道:“那是当然。”

只见那鱼鹰在水面上顿一顿,又飞了回来,站在岸边,口中叼着一条似乎是鱼的东西,自行啄食。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伍封立时想起计然的那头大鹰来。楚月儿讶然道:“府中那几只鹰不爱吃东西,是否它们也能自行觅食?”

田燕儿笑道:“这条鲤鱼也算倒霉,本来好端端地在水中游着,今日却成了鹰口之食。”

伍封道:“这叫作弱肉强食。譬如说晋国就象这渔鹰,中山、代国便像是鱼,不管看得到看不到,鱼早晚也会被大鹰吃了。”

赵飞羽听他言中似有深意,若有所思,缓缓道:“听说成周之南的河中,有一处地方叫作龙门山,河中的鲤鱼若能逆流而上,跃过龙门便可变成龙,只不过河水东流,逆流甚难,且那龙门山中也见不到真正的龙门。”

鲍兴听在耳中,问道:“大姐,若找到那龙门,人这么钻过去,能否变成龙呢?”

田燕儿忍不住笑道:“只听说鱼化龙,可没有听说人化龙的。”

鲍兴咕咙道:“公子既是龙伯,人多多少少也沾染些龙气在身才是,说不定也可以化龙。”

伍封笑道:“兴儿,我有一个主意。公主曾说龙蛇相类,你若整日弄条蛇儿放在袖中,只怕龙气更甚。”

鲍兴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人生性最怕蛇,万万不敢碰它。”

红笑他道:“挺大个人却这么怕蛇,不觉羞么?”

鲍兴呵呵笑道:“你不怕么?昨日我们在府中偶尔见了条蛇,你又怎么一声尖叫钻进我怀中?”

红啐他道:“胡说什么?不过那蛇也太长了些,幸好被老商见到,用剑斩成数截。”

赵飞羽奇道:“那座府第是我的住处,前几日才搬出来,向来干净得很,怎会有蛇?”

鲍兴道:“是啊,后来刀瞧见后,也这么说,他说那蛇名叫灵蛇,向来产在江南山里,也想不清楚绛都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灵蛇。不过他有办法得很,将蛇拿了去治肴,与阳吃得甚是开心,老商居然也甚是喜欢,还吵着要吃蛇羹。”

田燕儿听见便觉得恶心,皱眉道:“蛇也能吃么?”

鲍兴道:“人也这么问过,刀说蛇性阴凉,吃了大有好处,人勉强吃了一片,囫囵吞下,不知其味。”

楚月儿道:“灵蛇产自越西南的山中,连吴国也不会有,绛都怎么会有灵蛇?”

伍封想起那日移光所中之毒便是灵蛇之毒,那老医士的确这么说过,惊道:“只怕是越人来了!我若料得不错,那个乐灵多半已经入了绛都,说不好还混入了府中。他在河上设伏,想凿我们的船,结果燕儿改道而行,他的奸谋便落了空。”

赵飞羽沉吟道:“乐灵若想害你或燕儿,只须将蛇放入你和燕儿的房中就行了,怎么会让长蛇在院中乱跑,露出痕迹来?这人莫非蠢成这个样子?若真蠢时,也没本事将蛇放到府中去。”

众人也愕然不解。

田燕儿脸上变色,若是半夜床上猛地出现一条毒蛇,只是想一想也觉得毛骨悚然。

商壶道:“老商知道这事,鹰爱吃蛇,眼下府中有十余只鹰的缘故,才会将蛇吓得四处跑,前日老商亲眼见到鹰吃一条蛇。”

鲍兴道:“这个老商便不对了,你见了蛇何不早说?”

商壶满脸委屈,道:“老商还以为是刀捉来喂鹰的,想将鹰喂得大了拿去宰杀。”

夏阳道:“阳儿想起来了,昨日我远远见到一只鹰嘴里吃着一样尖尖长长青色的东西,走近时它已经吞了下去,现在想来好似是蛇尾那一截。”

伍封呵呵笑道:“月儿不是说那些鹰这几天不爱吃东西么?这几日它定是以蛇裹腹,越人想是放了不少蛇在府中,却不知道是帮月儿喂这些鹰。至于乐灵为何不将蛇放到我们房子,只怕也与鹰有关。”

赵飞羽好奇道:“你们府上怎会有鹰?”

伍封解释道:“那是老商买来制肴所用,不过月儿见了可怜,不许刀杀它,索性养在府中,等其羽翼长成后放走。”

赵飞羽点头道:“月儿心软得紧。家父以前在每年新春初一放生,城中人每到这日都纷纷到府中送鸠,给家父来放生,家父对他们均有重赏。那时候我还年幼,说给师父听,师父笑道:‘百姓知道令尊要放鸠,贪赏而捕捉,不免有杀。令尊想活鸠,不如禁止百姓捉鸠。如今捉了再放,何以为善?’我说给家父听后,家父恍然大悟,从此不再放鸠。”

伍封笑道:“月儿可不是如此。不过我捉了乐灵两次,再将他放了,似乎算不上恩德。”

楚月儿道:“乐灵剑术也不错,他若混入了府中,为何不干脆刺杀燕儿,非要用蛇来伤人?”

伍封笑道:“这就是你的功劳了,你随我到越王勾践的宫中大闹了一场,又曾与勾践大战,越人谁不知道你的厉害?幸好这两日我未带你出门,你整日与燕儿在一起,乐灵就算有天做胆,也不敢招惹。”

平启听他们说了半天,惭愧道:“人先到绛都数日,府中之事大多是人安排,居然被歹人混入府中,若伤了人,人这罪过可就大了。”

伍封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你和田力从未见过乐灵,就算乐灵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不知道他是奸细。眼下府中的人甚是混杂,有我们府中的人,有燕儿的从人,还有赵府的人,互相之间不大认识,乐灵对着晋人便说自己是齐人,对着齐人又可说自己是晋人,谁知道呢?”

平启道:“是否我们回府之后,大肆搜捕?”

伍封道:“府中的奸细肯定不只是乐灵一人,平兄将今日随我们来的从人叫到一起问问,多半会有所获。”

平启点了点头,大声喝呼,将从人叫到一起去。鲍兴甚爱热闹,道:“人也去瞧瞧。”商壶也忙不迭跟了去。

伍封点头道:“红心细,也去问问。”

楚月儿见田燕儿脸色苍白,知道她被蛇吓住,笑道:“燕儿无须害怕,捉了乐灵之后,我让人在府中四处撒些雄黄,再将那些鹰赶到府中上下转一转,便不怕蛇了。”

田燕儿点头道:“我那些裀褥也要换换,否则总有些不放心。”

赵飞羽道:“想起那些毒蛇来,的确可怕得紧,令人心中不安。”

伍封见赵飞羽居然也怕蛇,叹道:“这也怪不得你们会怕。”他声道:“不瞒你们说,我平生只怕一样东西,那便是蛇。每每见到长蛇蜿蜒而行、滑滑腻腻的样子,心中便甚不舒服。”

田燕儿愕然道:“原来龙伯也怕蛇!”

伍封道:“怎会不怕?不要说毒蛇,就是无毒的蛇,抑或是象蛇一样活动的物什,我也有些怕,这个连月儿也不知道。”

楚月儿格格笑道:“我还真是不知道哩!”

伍封笑道:“我们在海里潜游时,我每见长条型的鱼便远远绕开,那些鱼并不伤人,我为何要躲呢?自然是怕蛇的缘故了。”

赵飞羽和田燕儿这才释然,本来她们觉得自己世代将门出身,挺大个人却如此怕蛇,有些不好意思,见伍封居然也怕蛇,便觉得无所谓了。

其实伍封虽然不喜欢蛇,却也不会怕。海里看来甚美,其实最为凶险不过,越是美丽之物,说不定越有毒性。他和楚月儿在海里潜游,什么怪异的东西未见过,怎会怕蛇?他故意这么说,为的是宽二女之心。

田燕儿吁了一口气,道:“还是月儿好些,什么都不怕。”

楚月儿叹道:“谁说我什么都不怕?我最怕的是剑中圣人支离益。”

伍封点头道:“支离益的确可怕,不过比不上越王勾践。就算支离益来,我们打不过他,也应该能逃吧?月儿又怎么会怕支离益?”

楚月儿道:“夫君这龙伯封号是齐、楚、吴、晋、中山五国之君所赐,天下皆知,那支离益居然不改外号,仍叫‘屠龙子’,这不是触夫君的霉头么?”

时人颇看着这些,赵飞羽和田燕儿暗吃一惊。

楚月儿道:“我看夫君早晚要与支离益打上一架,但这人高明得紧,月儿怕夫君敌不过他,是以害怕。”

伍封哈哈大笑,道:“人家叫‘屠龙子’在先,我这‘龙伯’之号在后,怎能怪得了支离益?譬如蒙兄名叫蒙猎,虎名叫天鄙虎,是否蒙兄每见了虎便要打得他眼青面肿,以示猎虎之意?”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楚月儿道:“话说回来,蒙爷的巡踪觅迹之术着实高明,刀和阳在莱夷数日,向他学了不少本事。”旋又笑道:“刀阳原是贼人出身,如今改邪归正,而蒙爷是捉贼的高手,本事自然大有相通之处。”伍封点头道:“刀和阳有这本事,日后还要多用用。”

田燕儿愕然道:“龙伯想让他们偷什么物儿么?”赵飞羽笑道:“龙伯家中什么没有?定是想让刀阳日后追寻敌踪、访查贼人罢!”伍封点头道:“大姐聪明得紧,我便是这么想。”

过了好一阵,鲍兴大呼叫地过来,道:“哈哈,想不到这些人中间便找到了一个越人奸细!这家伙做贼心虚,老商呼呼喝喝几声,便吓得他露出越人的口音,被老商听了出来。”

伍封道:“将他带上来。”

商壶一手提着那越人奸细走过来,将他重重扔在地上。那人早吓得面如土色,俯在地上不敢抬头。伍封问了好一阵,便知道了大概。

原来。乐灵带人在河上埋伏,欲等伍封等人的大舟经过时,乘夜潜水凿船,他们知道伍封水性通天,恐怕伤不了伍封,是以将目标放在田燕儿身上。不料田燕儿却弃近行远,改走6路。乐灵知道尾追上来也未必能及,且无把握得手。他们得了文种的严令,未成功时不敢回越国,是以兼程赶到绛都。

后来见赵飞羽从府中搬出,便猜到这府第是腾给田燕儿的,趁乱混入了府中,府中的从人以为他们是随了平启而来,而平启又以为乐灵等人本是府中的人,都没有在意。

乐灵离越之时,文种让人捉了一大袋毒蛇命他带上。这人智虑过人,知道单凭剑术武技乐灵难以得手,才会想到以蛇伤人。是以这些天来,他们将每日放一两条蛇到伍封和田燕儿的房中。

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

伍封奇道:“你们每日都放蛇入室,我们怎未见到蛇呢?”

那奸细道:“这个人便不清楚了,只知道这些蛇儿一见到龙伯或夫人便会退避,游出廊外,夫人总与四姐在一起,是以蛇儿不敢接近四姐。乐爷猜想龙伯和夫人身上多半有防蛇之药。府中白日防范松懈,人来人往我们可以寻机放蛇,但晚间防范便严了,我们也摸不到后院中去。”

伍封和楚月儿愕然不解,想不清楚为何这些毒蛇会怕了他们。二人寻思:“莫非这又与脐息有关?脐息之术竟能防蛇么?”对视一眼,当真是匪夷所思。

奸细又道:“谁知道龙伯和夫人居然养有十余头鹰,蛇儿能入草丛,却瞒不过鹰的眼睛,每每被鹰吃了。本来这计谋甚是周详,以蛇伤人,中了灵蛇之毒后,一个时辰不解毒便无药可救,而我们也不会露出破绽来。可想不到蛇儿会怕了龙伯和夫人,又十余头鹰每日守在府上,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令人束手无策。”

伍封心想:“莫非月儿身上的夜明珠可以驱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两天白昼自己不常与楚月儿在一起,毒蛇仍然怕他,与夜明珠并不相干。

伍封沉吟了一阵,问道:“你们有多少人混在府中?”

奸细道:“其实在府中的人只有三人,包括乐爷在内。不过府对面的驿舍中还有二十一人,扮做鲁国来的行商。”

伍封道:“府中从人家丁各有执事,乐灵和另一人在何处?”

奸细道:“乐爷在前院守府门,另一人在柴房。”

伍封心道:“每日从府门出出入入,怎就未注意到乐灵?”转念又想,自己无缘无故也不会盯着府门的家丁细看,何况乐灵定会躲着熟人,自是见不着。

伍封问道:“你们的蛇还有多少?”

奸细道:“还有七八十条吧。”

众人听说府中还有七八十条毒蛇,虽然未放出来,终是不能放心,哪里还有心思看景,一起回城。

伍封对那奸细道:“今天我们便擒了乐灵,你随我们回去,休要露出异样来,让奸细走脱。”

那奸细忙不迭点头。

众人若无其事般入府,驶入供马车出入的侧门,赵飞羽也随着来,可入府下车之后,田燕儿与春夏秋冬四女便不大敢往前走,唯恐不心从脚边踢出一条蛇来。赵飞羽虽比她们好一些,脸上也有些谨慎之意。唯有商壶却不怕蛇,仍然是大大咧咧地乱踏。

伍封对楚月儿道:“月儿,既然蛇儿怕你,你带了兴儿随这奸细去擒柴房的那人,免得被他走脱。老商不怕蛇,也一起去。”

楚月儿走后,伍封对平启道:“平兄找个藉口,将门卒聚在一起,我便去认一认人。”

平启也去准备,伍封见众女如临大敌的样子,笑道:“其实这乐灵并不十分厉害,却让你们如此心惊。风儿平日里胆最大,今日也不说话了。”

秋风摇头道:“万一那乐灵拿出几条蛇来怎好?”

过了一会儿,伍封由侧门向府门转过去,赵飞羽怕乐灵等人生疑,带着众女跟在伍封身后,才到大门附近,猛见一人飞也似向门外直奔。

伍封远远见到,认出这人就是乐灵。原来乐灵甚是机警,他今日见了同伴随伍封出城,回来后平启一召集门卒,他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趁平启不认识他未曾提防时逃走。平启自然猜得到这人便是乐灵,暴跳如雷,提着剑在后面追上来。

伍封拔剑挡住乐灵,笑道:“乐兄,怎有雅兴替在下守门?”

乐灵知道今日唯有死拼一途,脚步不停,从腰间拔出剑来,向伍封当胸便刺,伍封侧了侧身,重剑呼一声劈了下去。

乐灵前奔之太快,不急抽身,举剑上格时,身子撞了过来。伍封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斗,重重地摔在地上,长剑也扔到了一边。

伍封正想上前将他擒住,忽见乐灵手一扬,从袖中飞出了数条长蛇向伍封劈面而来,众女惊呼一声。

伍封长剑在空中划了个圈,将几条蛇都斩成两截。这时平启抢了上来,一把将乐灵按住。

伍封将剑插入鞘中,摇头道:“乐兄,在下擒你两次都放了,你怎不知道悔改,仍要害我?”

乐灵面如死灰,没有说话。

赵飞羽等人远远地绕开地上的死蛇走过来,田燕儿道:“这人太过恶毒,龙伯这次只怕不好放他了。”

便在这时,乐灵浑身抖了抖,从他的袖中、怀中忽地爬出了二十余条毒蛇,在地上蜿蜒蠕动,向众女游了过去。众女惊呼起来,一起躲在伍封身后。

伍封跨上几步,果然群蛇怕他,见伍封逼近便向四周飞游走,平启一拳将乐灵打晕,剑光闪动,一连斩了十余条蛇。

还有几条蛇游入了道旁碎石浅草之中,平启正想掀开石头寻找,忽听数声鹰鸣,几头鹰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落在浅草中,啄打爪抓,片刻间将剩下的几条蛇觅出来,扔到道中间半死不活地蠕动,鹰昂然上前,慢慢啄食。

伍封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方道:“我只道我已经够恶了,这些鹰却比我凶恶了十倍!”

这时候,楚月儿也走过来,鲍兴一手握斧,一手揪着一人跟在后面,先前那奸细也乖乖地跟来。

田燕儿上前几步道:“月儿,那些蛇……”,鲍兴笑道:“四姐大可以放心,那柴房中满地是蛇,夫人一脚踏入柴房,群蛇便自行避到了墙角,兴儿只须几斧下去,数十条蛇便被斩成一堆烂肉,省事得很。老商正收拾残蛇,说是要给刀制些蛇羹。”

楚月儿皱眉道:“那么恶心,还说哩!”

鲍兴道:“虽然恶心些,毕竟是一打尽,我看这些蛇没有一条能剩下来……”,才这么说,他揪住的那人忽地挥手,从衣袖中飞出了一条蛇来,向田燕儿射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田燕儿惊呼一声,花容失色,伍封顺手将田燕儿扯到身后,不料赵飞羽正在田燕儿身后,田燕儿一被扯开,那蛇便向赵飞羽射了过去。赵飞羽虽然胆大,天性却怕蛇,惊得呆了忘了躲避。

伍封正想伸手去捉蛇,平启早闪身上来,他刚将剑插入鞘,来不及拔出,便张开大手,一把抓住了蛇身,另一手握上去用力一扯,硬生生将长蛇扯断成两截,扔在地上。

鲍兴大怒,手中斧头猛挥,将那人劈倒在地,眼见不活了。鲍兴口中骂道:“这人好生可恶,先前若非夫人心软,人早将他劈成两截了,居然还敢作恶。”

先前引路的奸细吓得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忽听冬雪惊呼一声,道:“平爷,你被蛇咬了?!”众人大骇,平启抬起手来,见手指上果然有蛇齿印,两行细细的黑血流下来。

楚月儿闪身到平启身边,忙道:“这灵蛇之毒难治得很,快去觅些半边莲、万年青、东风菜……”,她研看过计然的用毒解毒之册,知道解毒之法。却听乐灵叹道:“想不到龙伯府上也有人懂得解蛇毒。”原来他被平启打晕之后,此刻刚好醒来。

楚月儿细看平启手上的伤,见鲜血带黑,忙解下头上丝带扎在平启臂上,以免毒性上流,又将红叫来,让她与田力带几个人去按自己说的方子买蛇药,顺便卖几十斤雄黄来。又从袖中拿了个锦盒出来,道:“幸亏月儿在吴国无所事事,配了些解毒之药,今日可用得上了。”她拿了几撮药粉给平启服下,让人扶平启去用净水洗伤口。

平启边走边笑道:“人身中数十箭也死不了,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楚月儿急道:“这蛇毒甚烈,非得赶快治不可,平爷不可四处行走,洗完伤口勿要包扎,先躺着休息。”

平启点头道:“人这就去,免得夫人担心。”

红与平启走后,伍封冷冷地看着乐灵,道:“如果平兄稍有不测,在下不仅要杀了你,还会去找勾践和文种算帐。哼,你能行刺,在下便不会么?”

他让鲍兴带了铁勇到驿馆去拿人,此刻那些鹰已经吃下了四五条蛇,便不再吃。伍封叫上来若干家人,命他们收拾尸体,打扫残蛇。

众人到了大堂坐下用饭,过了好一阵,鲍兴回来,摇头道:“这些越人不知道是何缘故,一起走了。”

红买来蛇药和雄黄,楚月儿替平启敷上药,又让人煮药给平启服下,见平启面色红润,伤口的血色变红,点头道:“这便无妨了。幸亏我早配有解毒之药,虽不对症,却保全了脏腑不受毒伤,这蛇毒厉害得紧。”

伍封沉吟片刻,叹道:“乐灵先生,在下再放你一次。本来我想请大姐带赵府的人四处搜寻,将你们这一伙人尽数捉拿,但念你们是奉命行事,你们回越国去吧。”

田燕儿等人惊道:“龙伯又放他走?”

伍封叹道:“其实在下也想杀他,但总是想起那日他奉范蠡相国之命送了柄宝剑给我,看在范相国面上不忍下手。下次再见他作恶,就算是天给面子也不理了,非杀不可。”

乐灵又惊又惭,道:“龙伯这番盛情,人惭愧得紧。”

伍封对另一奸细道:“我也不杀你,你们二人赶快走吧,别等我改变了主意。”

乐乐与那奸细叩头不迭,抱头鼠窜,才要下堂,恰好撞着商壶捧着一鼎蛇羹上堂来。

适才他用过了饭,想起交给庖丁刀制羹的残蛇,自跑去取来。商壶不知道这二人是伍封放走,以为他们要逃,大喝道:“走哪里去?”

这人天生一脸凶恶之相,声音与鲍兴还要响亮,这一声暴喝,乐灵和那奸细吓了一哆嗦,齐齐吃了一惊。

楚月儿忙道:“老商,这是姑丈放走的,不要理会。”

商壶咕咙道:“下次你们要送蛇来,先做好蛇羹,这么活生生的家伙,连平爷也伤了。”

乐灵二人飞跑出府不提,商壶拿上蛇羹,笑道:“姑丈、姑姑,这蛇羹可好着哩,要不要尝尝?”

伍封颇喜欢异味美食,道:“拿来我尝尝。”他食了一器,赞道:“这蛇羹果然不错。”

楚月儿也尝了些,点头道:“刀没有说错,蛇羹之鲜美与鱼羹十分不同。”

堂上其他人却不敢尝,商壶拿着转了一圈,见没人食用,笑道:“老商便不客气了。”自坐在一旁食羹。

赵飞羽看了商壶良久,道:“这人好生奇怪,说他聪明,偏又是个浑人;说他蠢了,又有许多见识。”

众人均有同感,不住点头。

这时,田力带人在府中各处撒雄黄已经撒到了堂前,平启裹了伤回来,他体格甚健,虽然解毒后有些虚弱,却不愿意躺着,径走了来。

赵飞羽道:“这位平爷十分勇猛,今日若非平爷以身相蔽,捉了毒蛇,飞羽只怕要被蛇咬。”

平启道:“人曾得罪大姐,被大姐饶过一命,早该报答,今日之事是理所当然,其实有公子在旁,那蛇怎能沾得到大姐的衣角?人当时是惊惶失措,未曾虑及太多。”

赵飞羽奇道:“飞羽何时何故饶过平爷性命?”

伍封笑道:“大姐可还记得当日易关之上,你箭伤任公子,几乎将他一剑刺死,后来有人挺身相救,大姐不忍下手,被他抱着任公子滚下关去?”

赵飞羽惊道:“莫非那人便是平爷?”

平启惭愧道:“正是人,人以前是任公子的部属,后来与董门有些误会,离开了任公子,有次重伤欲死,被公子府上的人所救,才随了公子。”

他顾及任公子的颜面,未说任公子杀他一事。

伍封笑道:“平兄与大姐、任公子颇有渊源,若非是他,大姐与任公子便没有这头亲事了。任公子曾亲口对在下说过,自那日易关中了大姐一箭之后,便对大姐念念不忘,那支长箭他一直留着。”

赵飞羽愕然半晌,心道:“当日若是杀了任公子,今日又会如何呢?”向伍封看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送了赵飞羽回府之后,田燕儿却磨磨蹭蹭不愿意回房,伍封知道她这是心有余悸,怕房中有蛇。虽然府中上下已经撒过了雄黄粉,但她的心里却没有雄黄。

伍封笑道:“这样好了,这几天月儿便陪燕儿睡,晚间也好说话。”

田燕儿喜道:“龙伯不怕我将月儿骗了去?”

伍封笑道:“月儿聪明得紧,倒不怕有人能骗她。何况燕儿就算要骗她也是对她好,我怕什么?”

一连数日,伍封都带着楚月儿、赵飞羽、田燕儿等人四下里闲逛,绛水、汾水、曲沃等附近的地方都去看过。每到一处,楚月儿与田燕儿等人在野外嘻闹,有鲍兴和商壶二人在旁,自然是花样百出。

伍封和赵飞羽却没与他们在一起,只是在一旁研习阵法,不仅将五行阵的诸般变化应用推测出来,还对八卦阵、方圆阵、长蛇阵、箕形阵、雁行阵、锋矢阵、钩形阵、鱼丽阵等阵形细加研习,研习出更多的应用之法来。尤其是田穰苴所创的八卦阵进攻威力虽然比不上五行阵,却防守谨严,不在五行阵之下,又可轻易用于布营,二人研究得十分透彻,田穰苴的八卦阵是由五行阵和方圆阵演变而来,但他只会五行阵的十五种变化,伍封和赵飞羽将二十五种变化加进去,使这八卦阵更为周密而凝注。

伍封本来除了五行阵外,对其它阵形不太懂,幸好赵飞羽是孙武亲传的弟子,胸中记得若干完整的阵图,有她的指点,伍封对其它阵形的使用所悟极多,特别对五行阵和八卦阵更有心得。

眼见到了八月下旬,离田燕儿和赵飞羽大婚之期也不远了。

这日伍封又到宫中去拜见晋定公,令晋定公十分高兴,闲聊了半天,伍封从宫中出来,坐在府中,想去赵府找赵飞羽说话,转念一想,赵飞羽婚期已近,想来家中有许多事,又要将她带出去,虽然赵氏父子愿意,但有些不合人情。这么想着,忽觉十分烦闷,对楚月儿道:“月儿,我们到城外去走走。”

楚月儿道:“夫君,这绛都附近的风景好处我们都去过了,今天要去哪里?”

伍封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些。”命人将田力叫来细问。

田力道:“绛都西南百余里处有一山,名曰稷王山。此山甚幽。闻说这山上有神人,龙伯若要看景散心,这稷王山应该不错。”

伍封好奇道:“稷王山的神人是何模样?”

田力笑道:“这个人就不知道了,也没有人见过。不过前几日人到城中买雄黄时,听人说这些日子稷王山上的确有神人,在云中时隐时现。”

伍封讶然道:“有这种事?那就不可不去瞧瞧了。”

楚月儿道:“百里之地,是否太远了些?”

伍封道:“马车行,不到两个时辰,也不算太远。不过燕儿今天就不用去了,她要当新娘子了,随我们跑去老远,别人还以为我拐了她走哩!”

伍封让平启、圉公阳、庖丁刀守府,又让春夏秋冬四女陪田燕儿说话,自己带了楚月儿、田力、鲍兴夫妇、商壶和三十铁勇乘车出城,一路向西南疾驰。

有田力同行,路上便多了一个极好的向导,田力一路指点着周围的景致,说些晋人的传闻奇事,众人甚感兴趣,便不觉得无聊。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黄昏时众人便到了稷王山之下,伍封见这山与晋地其它的山不同,山上除了部分松树之外,更多的是青竹,竹林中水声潺潺,显得十分幽静。

山下有数十名晋卒守住上山的径,伍封愕然道:“此处怎有士卒守护?”

鲍兴上前,与晋卒说了几句话,一个兵尉模样的军官飞跑上来向伍封叩头,道:“人等专职守山,未认出龙伯来,龙伯恕罪。”

伍封让他起身,问道:“此山并非兵家要地,为何会让你带士卒守卫?”

兵尉道:“这山上有神。名曰稷王,常有俗夫愚妇上山,这些天传有神人出现,上山的人更多。稷王山只有这一径可上,八少爷便派人等守住上山之径,不许人毁了山中清静,惊搅了神人。”

楚月儿大为好奇,问道:“那神人你见过么?是甚模样?”

兵尉道:“人没有见过,不仅是人,上过山的人都没有见过,神人之迹,人怎见得着?”

伍封笑道:“既然无人见过,你们又怎知道山上有神人?”

兵尉道:“山上的确有神人,每到夜时,山上便有歌声传下来,虽然听不真切,但荒山野地,怎会有人半夜唱歌?必是神人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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