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三十二章 念我独兮 忧心京京(2 / 2)

加入书签

伍封道:“怪不得你说这是件宝物。”腕上用了十成之力,才将铁链崩成两截,再分成四截,将两截让楚月儿收藏,拿着剩下的两截道:“本来我只想随便造件链子短匕,不过这链子如此坚韧,索性仔细打造两件厉害兵器出来。”他招手叫来一个寺人,道:“你去将宫内的工正请来。”

那寺人去后,楚月儿道:“我们的短匕也算是件稀罕物儿,串在链上便十分不错了。”

伍封摇头道:“若只是用短匕,这铁链的威力便未能挥出来。你想,就算将短匕大力射出,尽数插入木柱,最多也只能承受二三百斤,再重一些,短匕便会受不住力,从木柱内被拔出来了。是以得另想办法。”

他在案上铺开黄帛,用笔在帛上画了个草图,楚月儿探过头看了一阵,只见伍封画了个尖不尖、勾不勾的玩意儿,好奇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我看着象朵细瓣的花儿似的?”

伍封得意地道:“这玩意儿我可是一路上想了几天,才想出来的。我们的行天御风或拉拉扯扯之术,太高、太远、太久便有所不能,有了此物,便可以纵越自如,既便是三丈高之墙也挡不住我们。”

楚月儿拿着帛图仔细端详,伍封的画功不好,画得又十分简陋,她也未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来,拉着伍封细问,伍封才说得两句,寺人便带了工正来。

工正是齐国掌五金兵器铸造的官儿,官职说起来虽然不,却无甚实权,向来不被朝中看重,此刻见是龙伯招他入宫,自然是巴巴地飞跑过来。

伍封对他道:“我有两件东西给你打造,你须得尽快安排国中良匠造好。”

工正忙不迭点头道:“龙伯尽管放心,国中良匠多在临淄,卑职定会连夜赶制,不知道龙伯要造什么?”

伍封将帛图递给他,向他细细解说了一遍,那工正问道:“这玩意儿看来象船上用的锚,不过锚多是三爪,这件物什却用了五爪,可是用来勾物之用?”

伍封笑道:“这是件兵器,按我画的尺寸用精铁打造两件,每件重量可否在两斤以下?”

工正看了一阵,又问:“这每一爪最多要受多大的力?”

伍封赞道:“你果然是个行家,每爪之力能否在千斤上下?”

工正道:“如今府库中有十余斤楚国的良铁,以此铁之质地,若每爪受力在千斤上下,这玩意儿打造出来约一斤左右。”

伍封将那两条铁链递给他,道:“如将铁链扣在尾上,链尾圈在手腕之上,你说该如何改造?”

工正道:“这个好办,只须用生熟牛皮数层制一腕套,铁链尾端制个勾,用时在腕上缠上一圈,以勾扣在环上,便不易脱开了,不过那勾不能尖了,否则便会刺伤手腕。”又看了看这铁链,脸露惊奇之色,道:“这链儿轻便坚韧,质地手艺均极为罕见,眼下齐国可没有这样的匠人,也觅不到这种精铁哩!”

伍封笑道:“打造这两件兵器,需要几天功夫?”

工正沉吟道:“虽然物什不大,但质地工艺须极为讲究,卑职将临淄城中最好的十名匠人调来,连夜赶工,最快也要到明日午时。若不求质地,一个时辰也行,不过龙伯用的兵器自然要是最好的,否则便配不上这两条好链了。”

伍封道:“那好,我再多留一日,明日你给我送来便成了。”

工正见伍封甚好说话,倒有一些意外,顺嘴问道:“人一辈子与金铁打交道,却从未见过这种兵器,不知这兵器教什么名堂?”

伍封想了想,道:“这是我新想出来,不如叫‘龙爪’吧。”

工正佩服道:“原来这是龙伯新想出来的,龙伯也是是行家哩,‘龙爪’这名字也好。”摇头晃脑地赞叹不已,由寺人引出门去。

伍封叫了个寺人,让他到封府去通知鹿等人,命他们后日早间在东城之外相侯,一起动身回莱夷。

次日午后,工正果然将两条“龙爪”送来,伍封见打造甚是精细,十分高兴,赏了工正五十金,打他走了。

妙公主见了这两条黑黝黝、亮灿灿的“龙爪”,十分好奇,拿在手中看了一阵,见这玩意儿有点像计然的那柄链子短剑,只不过头上是个三寸长尖尖的铁锥,锥尾上多了五根大指粗细的倒钩,钩头并不尖锐,便道:“这东西若用来在战阵上擒拿敌将,倒是不错。”

伍封笑道:“我们倒未曾这么想过,不过正如公主所说,还真是可以用来生擒敌将哩!”

楚月儿道:“这是夫君新想出来的兵器,叫作‘龙爪’。”

她与伍封将链头牛皮缠在左腕上扣紧,然后缠在臂上,将整个“龙爪”藏在衣袖之中,这东西轻便得很,藏在袖中也看不出来。

伍封道:“既然下月要送燕儿到晋国去,我们明日便得赶往莱夷,将公主和柔儿安顿下来。我去向国君和君夫人辞行。”

次日早上,伍封去见了齐平公和田貂儿辞行,齐平公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便没怎么强留,只是叮嘱他一路心。

伍封三人由宫中侍卫护送出城,到了东门之外,鹿等人领着一千亲卫军正等候着,伍封命侍卫们回宫,上了铜车,一路向东出。

伍封与招来一路说话,见招来满面悲伤,知道他对叶柔之死难以释怀,也不知该如何开解。

伍封每次由临淄回莱夷都是缓慢而行,眼下带着叶柔和蝉衣的棺椁,便寻思着早日回去为她们下葬,免得一路耽搁,便对鲍兴道:“兴儿,我们能否尽快赶路,早日回去?”

鲍兴道:“快一些倒是可以,不过为马之计,不能太快。”

楚月儿问道:“为什么?”

鲍兴道:“马这畜牲与它物不同,四蹄坚硬,是以不知痛楚,若让它尽力去跑,时间长了便会伤蹄,或是踩到尖石也会伤蹄。只因马自不觉,人也不会时时去看其蹄,等到马蹄真的伤了,就算千里马也只能毁了。眼下这路不好,人为公子看视马匹,最要心的便是此事。譬如公子那匹黑龙,若由得它的性子,只怕不到一年便会伤了马蹄,不能再战了。”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在越国马战,不知是否伤了黑龙和青龙?”

圉公阳在一旁道:“这倒没有,有人在旁,怎会让马儿吃了亏?公子大可以放心。”

楚月儿叹道:“幸好兴儿今日说了这事,月儿可不知道哩,否则伤了青龙时,我可要心痛了。唉,这马又不能象人似的穿着履屦。”

伍封心思一动,问道:“能否给马穿上履屦呢?”

圉公阳道:“马怎能穿履?”

鲍兴道:“马蹄又硬又滑,就算给它系上了履屦,走几步也会轻易掉落,除非是钉上去那还差不多,反正它也不觉得痛。”

伍封忽然道:“我有了主意,既然马不觉痛,我们便找一块铁给它钉上去,马蹄上下大,铁旁边再留些铁勾扣上,自然就不会跌落了。”

鲍兴面露喜色,道:“公子这法子极好,不过每匹马的蹄儿大不同,要分别打造,且不须用整块铁,马蹄中凹,只须用一个半圆铁环便够了。”

伍封道:“不仅分别打造,且要匠人乘铁烧红质软时贴上马蹄,再扣上铁钩,钉上铁钉去,这就给马穿上了履屦,永不会落。除非是铁磨坏了,再换时由匠为它人除下。”

楚月儿笑道:“别人的马不敢太过疾驰,我们的马儿若穿上铁履,便可以尽力狂奔,用于战事岂非平添了许多威力?我看这马履造出来,用于战时比仍何良兵利器还要有用!”

鲍兴道:“眼下精铁难觅,公子府上的精铁不太多,用铜可好?”

伍封摇头道:“铜质太软,只怕没几日便会被马踏得变形。若用青铜时,质地又脆了些,只怕也不耐久用,最好还是用铁。”

圉公阳兴奋地道:“这马履想来十分有趣,兴儿,到家后我们便叫上刀儿,做几个试试。”

鲍兴喜道:“原来刀也懂马性,这真是妙了。”

庖丁刀在一旁道:“马性我不怎么懂,不过先父是匠人,我懂得冶铁之术,也能打造兵器,我名字中的这‘刀’字岂是白叫的?”秋风插口道:“是啊,刀颇懂兵器,我还时时向他讨教哩。”

鲍兴愕然道:“这真是失敬了,原来刀会冶铁,兴儿还以为你这‘刀’字是指你庖艺精妙,切肉如飞。”

伍封笑道:“你们回去后便从府中拿精铁打造试试。”

庖丁刀问道:“这东西是否就叫‘马履’?”

伍封笑道:“若叫‘马履’,只怕人人都会惊奇相询,我们不免大费口舌,便叫‘马蹄铁’,别人一听便懂了。”

鲍兴问道:“若用青铜所制,莫非叫‘马蹄青铜’或是‘马蹄铜’?”

伍封笑道:“铜的便不能叫‘马蹄铁’么?譬如你叫兴儿,就算到了八十岁,我也不会改口叫你‘老兴儿’。”

一路无话,伍封与楚月儿沿路研习“龙爪”的用法,等数日后到达主城时,二人已将“龙爪”用得十分精熟。

到了主城之外,庆夫人、公冶长带着白胜、公输问等人在城外候着,莱夷各地的大家臣、九族之长都出城相迎,公冶长在叶柔棺前大哭,惹得众人涕泪不止,眼下喜事丧事混在一起,的确有些难办,众人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忙了好一阵,众人才入了城,将叶柔与蝉衣的铜棺运入灵堂。

次日伍封与众家臣在堂上议事,他离国数月,众人自是要将莱夷的军政农商等状况一一禀告,诸多繁事,也不能一一细述。

这日伍封与公输问、白胜、赵悦、吴舟等人前往大营,骑马到城外时,见四周良田青翠郁茏,青苗生得十分繁茂,赞不绝口。

伍傲道:“这都是靠了白兄的家眷从楚国带来稻种,白兄亲自带人指点耕种,才会如此繁盛,看来,今年必定收成大丰。”

伍封道:“我们齐国多是以粟稷为食,我这一次往江南走一趟,觉江南之地的人不及北人豪爽,但卿大夫所食多是稻粱,其味比粟稷要美,白大哥将稻种移到莱夷耕种,这是莱夷人的口福哩!收成之后,定要选些好的送入宫中,给国君和君夫人品尝。”

白胜叹道:“大哥年幼时与伍叔叔在吴国耕种,其中的技艺方法多还记得,想不到能用得上。”

众人到了五龙水城后,伍封见水城中大船只都已整治一新,海上战船往来穿梭如风,船上水军精悍善战,喜道:“这支水军如今终是象个样子了,看来赵兄、蒙兄在上面花了不少心思。”

赵悦笑道:“公子从越国夺来的战船,加上我们从徐乘处缴来的,水军眼下有大翼、中翼各四十五艘、翼五十艘、福船八十二艘、大舫五十四艘、大运兵船而十一艘,其余的渔船逾二百艘,再加上余皇大舟一艘,若论战船之数,只怕比得上一国的水军。”

鲍兴笑道:“眼下又多了一艘余皇大舟,正由海上驶来,过些时便可到了。”

伍封道:“吴国费十余年之力,造了三艘余皇大舟,眼下已有二艘落在我的手中,若是吴国先王有知,多半会心痛。”

白胜道:“兄弟也是吴王的后人,眼下吴国势弱,余皇归于兄弟所有,或是天意使然。”

蒙猎道:“余皇既有两艘,是否要各起个名字,以免调动时混淆?”

伍封点头道:“从徐乘手上夺来的一艘,就叫‘大龙’,新得的这一艘,可叫作‘飞鱼’,蒙兄以为如何?”

蒙猎道:“这名字颇好,等‘飞鱼’到后,在船铸上鱼形铜头,便可轻易分辨了。”

赵悦道:“前些时玄菟法师与被离先生曾经回来,过几天又带了一些人取了一艘渔舟,说是到海上散心去了。”

伍封喜道:“法师岳丈和被离叔叔叔回来过?妙极,他们何时从海上回来?”

蒙猎道:“这就难说了。前些时春雨绵绵,一连二十多天的狂风暴雨,海上风浪极大,人倒担心法师他们一乘渔舟挡不住风雨。”

伍封吃了一惊,道:“最好是派人到海上去寻一寻。”

赵悦道:“这几天海上有大风,船行不得,只好等四五日风浪住后,再派人出海寻觅。”

在兵尉的率领下,水城中的兵士有的正在练习剑术、矛法,有的正在水中嘻游,有的在背负重物在城中来回跑着,一个个都显得十分勤力,伍封看了一阵,微微地点头。

蒙猎得意地道:“我们的士卒训练强度之大,胜过我们所知的任何国家的士卒,算得上是天下少见的精兵。”

伍封心思一动,道:“赵兄,蒙兄,这些天你们从士卒中为我挑选出一队人来,这些人必须能从旱寨下水游到水城之门,再游回来。”

赵悦笑道:“公子,我们的士卒都能游一个来回哩。”

伍封摇头道:“我要的是能游五个来回者。”

平启在一旁吃了一惊,道:“一个来回是十里,五个来回便是五十里,这等体力非同可,人一身蛮力,也只能游七个来回。”

招来在一旁赧然道:“人更少些,只能游六个来回。”

伍封笑道:“这只是水性,选出合格的人后,次日再让他们背负百斤,一口气跑一百五十里,体力才算合格。”

蒙猎咂舌道:“虽然我们的士卒精勇,能有如此体力者恐怕不多。”

伍封点头道:“选出体力合格的人后,便由平兄和招兄试他们剑术矛法,平兄与招兄全力施为,能挡招兄二十剑、平兄十五矛者,这便是我要的人。不论是营中的士卒还是各人府上的家将,都可参加挑选,选中者授以寻常士卒的三倍金帛。”

平启骇然道:“人与招兄训练这些士卒已久,能达到这些要求的人恐怕不会过二三十人。”

伍封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这样的人只要有二十个,经我亲自训练后,专作偷袭、暗杀、抢攻、埋伏之用,必能助大军行阵,成为一支无坚不摧,所向无敌的奇兵。”他见众人都十分惊愕地看着自己,笑道:“实不相瞒,在下自五岁开始便由家父亲自训练,十岁时已能负三百斤之物跑出三百里而中途不歇,这几年来我连番争斗仍能保全性命,全靠了从打好的底子。你们别看兴儿总是替我御车,其实他也能背负百斤驰三百里以上。”

赵悦点头道:“公子说得也是,上次在越国时,我们人少力孤,却能一口气袭破越都,全靠了公子和夫人奇兵突出,若真如公子所愿能练出这样的一支奇兵出来,这支精中选精的奇兵必定是天下第一。”

无须多想,众人也能想象出日后这支兵马必定能起到惊人的战斗效果,无不兴奋之极。

伍封招来众将与所有士卒,先大大褒奖了远征越国的勇士,赐金不少,自己既晋爵,跟随自己的所有家臣也大加薪秩,又将夫概送他的铁剑和从越国得来的“步光”良剑给每位家臣都赏了一口,这些铁剑都算得上少见的宝物,众家臣无不高兴。

他生性豪爽,自得了越都的宝货之后,家中之富还胜过宋卫之类的一国,赏赐文武家臣士卒自然是大方之极,连随他到晋国去过的寺人每人也得了五十金以及其它物什不少。

数日后,伍封将叶柔和蝉衣的棺椁运到北长山岛上,与迟迟之墓并肩落葬,又与楚月儿、公冶长在岛上守了数日。

列九和楚姬见伍封虽然伤痛,却与上次迟迟死后不同,未至于饮食俱废,知道这是伍封经历日多,年龄增长,渐渐成熟之故。

这日一大早,伍封、楚月儿、公冶长、鹿、列九、楚姬、鲍兴坐在岛边上用膳,伍封看着天边日出,朝霞如火,映得浩瀚的大海从天边的红色渐渐变成岛前的蓝色,其中色彩斑驳,变化万方,天空中群鸟直翔斜飞,构成了海上极美之景色。

伍封叹道:“如此美景,当真是令人忘了世间的忧愁之事。人生在世,得与失难料,生与死相随,若是纷争不再,每日能坐观美景,真是人生第一大幸事。”

列九道:“公子二十岁还不到,便已经拥数百里之封邑、名扬天下,正是大有可为之际,怎么说话却象花甲老翁一般?”

公冶长叹道:“自从周平王东迁以来,列国便争斗不休,以前是争为霸主,如今却是争夺国土,日后恐怕更会争竞愈烈,列国之中只怕再无乐土。莱夷之地早晚也会有兵祸,只不知是数年、数十年抑或是数百年之后。”

伍封道:“若莱夷被兵,我便将莱夷之民移到海上诸岛之上,以免百姓们遭遇兵祸。”

公冶长道:“眼下我们的水军虽然强盛一时,但日久难料,若是等到敌人水军盛时,海上区区十余岛,也不足为持。”

伍封皱眉道:“世间之事变化无穷,怎能想得那么久远?”

公冶长叹道:“人无逾虑,必有近忧,或是我多虑了些,以我看来,这大好齐国早晚必落入田氏之手,到时候我们若与田氏一战以救国君之嗣,却会使数百里莱夷生灵涂炭,若袖手旁观不加理会,于情于理,都不合君臣亲属之道。”

伍封点头道:“我早有这种担心,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公冶长道:“其实齐国之政渐入田氏之手,固然是田氏数代以来的手段谋划,也是齐国几位先君视民如仇所至。就算封儿武勇无双,用兵如神,总难与田氏抗衡,其中最大的难处便在于百姓之心归于田氏。若非封儿曾施德于田氏,哪有如今莱夷数百里地的平安?齐国的世族大姓之中,国君一族和鲍氏日益衰弱,晏氏、国氏、高氏早已没落,封儿与国君苦苦支撑,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政不由己出,势不如田氏,如何斗得过?”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都有些担心。

伍封沉吟道:“以外父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呢?”

公冶长缓缓道:“大丈夫处世,若时不我予,唯有两条路可行,一是退隐山野,逍遥过活,对世间纷争然视之,不加理会。”

伍封点头道:“其实我早有这心思,只是亲属、朋友、下属不少,国君又是自己的至亲,怎能弃而不理?”

公冶长道:“这条路自然是太过消极了些,另一条路便是以进为退,自创家国,为亲属、朋友、下属、百姓以及子孙后代建一个人间乐土。进则可以帮助国君、辅佐王室,退则可以安身立命,保护百姓。”

伍封道:“我对这莱夷之地、海上诸岛苦心经营,便是为此。”

公冶长摇头道:“莱夷难守、诸岛地狭,均不足为恃。”他用手指着茫茫大海,道:“这大海之中,碧波之外,未必再无巨岛良土,我们的水军甲于天下,正该四处寻觅善地,为子孙后代觅一条后路。自身势大,便可以凭此入中原之地,辅助国君,万一事不可为,也可将莱夷百姓带走,才不会辜负了他们对你的耿耿忠心。”

伍封想了想,道:“这自然是好,但我总是在想,天下的人应该都是一样的,大凡有人之处,便有纷争杀戮,万一找到一处所在,说不定与中原相似哩!到时候还不是要立功竞业,设法取一块封地?”

公冶长笑了笑,道:“难道封儿便没有想过自建一国?”

伍封吃了一惊,苦笑道:“自建一国?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公冶长道:“封儿也不必枉自菲薄,以你的才能,未必不能征服异族之民,建自身之国度,莱夷九族不是也被你德服了么?当年武王伐纣立国,分封四境之时,齐国只是一片荒凉之土,如今却是兴旺繁华之极。若是我们找一片荒凉之地,施以教化,一代不成便以数代之力,变荒土为良田,教蛮夷为知礼之人,岂非是极大的功业?”

伍封点头道:“此事想来也有趣,不过茫茫大海,要找一块沃土殊不容易。”

公冶长道:“世上之事只要有心去做,未必不成。做了虽然未必成,不做则肯定不成。”

伍封道:“外父说得是,封儿受教了。我再过数日便要到临淄城去,然后去晋国为使,恐怕要年末才能回来,这事虽说不急,但尽早派人出去试试也是好的,自不能等我从晋国回来才着手。”

公冶长道:“若能水性之熟,除了你和月儿外,便以鹿儿为最好了,我看这件事由鹿儿去办最好。”

伍封点了点头,道:“我正要派人出海寻觅玄菟法师和被离叔叔的下落。”对鹿道:“鹿儿,我派天鄙虎、乐浪乘当你的助手,你再选些水性极精之人,乘‘大龙’余皇到海上去看看。”

鹿知道事关重大,点头答应。

公冶长道:“天鄙虎、乐浪乘都押送‘飞鱼’余皇下月才回,正好这些天可找各族中海事熟练的人细加询问,作些准备。”

伍封道:“海上的事我们无甚把握,一切心为上,鹿儿至少要带二百水军,均备上连弩利箭,五百浆手也要带足,再带上运兵大船一艘相随,船上除了浆手和少量水军之外,多装清水干粮肉脯,一切顺其自然,多以飞鸽联系,权当在海上游玩便是了。”

鹿不住点头。

列九道:“余皇快,运兵船却慢了许多,若是遇到风浪,只怕容易失散。”

公冶长点头道:“此事大有可虑之处。”

鲍兴插口道:“人倒有个办法,不知是否行得通。人随公子远行之时,总要带上不少战马以备更换,途中怕群马走失,两侧便用铜链相锁,再将群马置于两链之中,即使是与人交战,群马也不会四下逃走。鹿少爷若用数条大铜链将余皇大舟的船尾与运兵船的船头相连,便不怕被风打散了。”

鹿精于水战,击掌赞道:“好!”

伍封拍着鲍兴的肩膀笑道:“兴儿了不起得很,这法子极好,这样也使两船更能抵御风浪些。”

正说话时,便见那公敛驷带着妻儿从迟迟、叶柔、蝉衣的墓地那边转了出来,远远向伍封等人行礼。

楚姬道:“公敛驷一家大照看墓地,每日打扫之余便自行助庖人烧火煮食,倒是十分勤快,庖艺也还有两下子。这人在鲁国时过惯了富足生活,如今身为奴才能尽心穷力,也算是难得。”

伍封杀了市南宜僚后,因迟迟之死所带来的仇恨之念减了许多,他见公敛驷一家篷头垢面地忙碌,叹了口气,向公敛驷招手道:“你们过来。”

公敛驷带了妻儿跑过来,伏在地上。

伍封叹道:“公敛驷,你这儿子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公敛驷道:“犬子叫公敛宏,今年还,年底才满十四岁。”

伍封道:“十四岁怎么算?月儿十四岁便嫁了给我哩!”

楚月儿立时满面通红,因公冶长这长辈在前,不好撒娇嗔怪,只悄悄伸过手在伍封腿上拧了一把。

伍封忍住笑,对公敛驷道:“你襄助恶人害死了迟迟,原是该死,不过你儿子却无辜得紧,这样吧,你们收拾一下,一阵间让公敛宏随我们到主城去,在城中领一份差事,闲时在塾中学点本事,日后立了功,我便赦他为庶人。”

公敛驷大喜,带着妻儿重重叩头,自去为儿子收拾行装。

公冶长赞道:“封儿往江南走一趟,长进了不少,处事比以往可要成熟老练了许多。”

伍封叹了口气,道:“其实这都是柔儿所教,她让我知道战事攻心为上的至理,将此理用于家中琐事之上,便是‘仁厚待人’四个字。我这两年间杀伐颇多,迟迟、柔儿和蝉衣先后离我而去,或是因我杀戮太重之故,只可惜老天无眼,居然会报应在她们身上。”说着,眼眶便渐渐湿了。

公冶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封儿无须自责,其实这也怪不得你。人世间有德有罪,德者上天便以美金膏粱以赐,罪者便会降以杀戮。若无封儿这样的人施以赏罚,上天恐怕每日降数千个天雷也忙不过来。迟迟与柔儿她们当然不是上天责罚,说不定是天意使然,用来鞭励封儿成就大事吧。”

众人都叹了口气。

午后众人乘舟回到主城,列九与楚姬仍然留在岛上,那公敛宏随伍封入城,鲍兴将他安顿在陶坊中为匠人,学习伍封家中独有的须惠陶器,又交代下去,许他在闲时入塾学艺。

才回到府中,正见鹿和鲍兴在比试武技,只见二人一刀一斧斗得甚紧,他们都是力大无穷之辈,又是伍封教出来的,都专迅猛一路,只见刀光斧影,杀气腾腾。

看了一阵,楚月儿愕然道:“想不到兴儿竟然能厉害至此,能与鹿儿相若,只怕他的力气与鹿儿还大。”伍封道:“兴儿只是力气稍大,其实他的斧法不如鹿儿的刀法。但他禀性简单纯扑,我让他使斧时全力相攻,以攻代守,不留余地,他便能照做,使这斧法格外猛恶。鹿儿的武技根底胜过兴儿,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让他用这大梦刀时也也不留余地,他却总是出手留三分余地,使这刀法不能尽展威势。”楚月儿看了一阵,点头道:“鹿儿稍稍留手,或是为了能即时的改攻为守,以策万全。”伍封摇头道:“攻守互变,攻势到了极处,实则是最好的防守。你看兴儿全力相攻,斧法中破绽百出,然而对手在他凌厉的攻势下,虽然明知对手大有破绽,却无法寻机反击。唉,这或是鹿儿性子使然,别看他终日不大说话,实则心里藏了无穷的心事。”

这时,鲍兴与鹿儿收兵回来,向伍封施礼,伍封将刚才与楚月儿所说的道理向鹿说了一遍,道:“这大梦刀法唯有全力相攻,才能挥刀中极至。”正说时,平启兴冲冲地赶来,道:“公子想要的奇兵我们已经选出来了,那些遁者全部合选,除了遁者外,居然只有三十人合格,其中大部分是倭人勇士,都还未成亲。”

伍封喜道:“我以为只挑得出一二十人,原来有这么三十人之多,这真是相当不错了,我去瞧瞧。”

伍封赶到营中时,赵悦让那三十人分三排站在营中空地上,蒙猎道:“公子,除了考核水性、负重奔跑、剑术、矛法之外,人们还考核了他们的弩射、骑术,这三十人真是相当不错。”

伍封笑道:“你们倒是想得周到。这三十人便单独算一军,名为‘铁勇’,这次随我到晋国去,由兴儿直接指挥。遁者另列一营,禄秩与铁勇一样,日后我回来后再教他们一些怪异的功夫,必有大用。遁者并非练来作剑手,而是专门应付极危急的的特别变故,非得大加训练不可。董门能练出等的刺客,我未必就练不出胜过董门刺客的高手。哼!”楚月儿看了伍封一眼,寻思伍封为何不带鹿去,转念又想,伍封实则不太喜欢鹿这徒弟,虽然对他也是极好,但总不如鲍兴亲厚。

白胜十分高兴,点头答应,伍封对鲍兴道:“将东西拿来。”

鲍兴被委为铁勇的将领,虽然只有三十部下,身份却高了不少,眼下与赵、蒙、平、招等人都成了军中之将,十分兴奋,兴冲冲命人将身后的数乘马车牵过来,马车上放的除了有一百多条“屈芦”长矛外,还有从越都灵台中搜到的铁刀和金甲。

伍封道:“铁勇士卒每人长矛一支、铁刀一口和金甲一领,如此良兵正该给他们使用。是了,府中特制的铜链也各一条,以备急用,免得急切间觅不到绳索。遁者也各一条,再给铁勇每人配一面青铜圆盾。”

铁勇得到兵器之后,无不大喜,这些兵器与其他们原来所用兵器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外,若用起来自然是威力大了数倍。

晚饭之后,伍封和楚月儿坐在院中说话,伍封问道:“月儿,这些天你缠着娘亲学习用毒解毒之法,可有所获?”

楚月儿得意地道:“当然大有所获,其实娘亲的用毒之法比计然要高明许多。”

伍封道:“娘亲有这种本事,为何时不教给我?”

楚月儿道:“月儿也曾问过,娘亲是大有道理的。她说未曾精研解毒之术,不敢教人,免得害了人无法去解。不过娘亲看过计然的竹简后,也说这计然非常了不起,我便将竹简留给娘亲,暇时也可看看。”

伍封笑道:“那一篇竹简你早已经背下来,日后我若想学,便由你来教。”

正说话时,鲍兴夫妇、圉公阳和庖丁刀兴冲冲跑来,鲍兴道:“公子,夫人,好不好去看看那‘马蹄铁’?”他们都知道楚月儿不喜欢人叫她“公主”,是以府中上下的人都没有改口,仍唤她为“夫人”。

楚月儿心想这又是夫君想出来的东西,兴趣极高,道:“快去瞧瞧。”

伍封和楚月儿随他们到了府中马廊,却见冬雪也在。伍封笑道:“雪儿怎么也在这里?”冬雪道:“我本是来看兴儿养马,正好见他们装这马蹄铁。”红在一旁道:“雪儿夫人眼下对马儿、信鸽的训养十分熟悉,颇有天赋。”鲍兴将黑龙牵出来,拍了拍马颈,让马儿躺下来,众人蹲下去看那马蹄,便见亮灿灿四个半圆铁环钉扣在马蹄上,不仅钉扣得坚稳之极,铁环大也十分合适,马的腿上用软牛革做了四个套子套在马腿上,便如人穿着革袜一样。

伍封赞道:“那日就这么说说,想不到你们还真能打造出来装上!这革套是谁想出来的,不仅好看,还能保护马腿。”

鲍兴道:“革套是雪儿夫人想出来的,她见我们天天忙着给马穿履,便说既有履,再配上革袜便更好看了,眼下五匹龙马均是这么着。嘿,公子想出的这马蹄铁果然大有用处,黑龙自从钉上这马蹄铁后,越的精神,似乎也感高兴。”

庖丁刀得意地道:“眼下府中的五匹龙马都装上了马蹄铁,全是人亲手做的功夫。只不过精铁难觅,这些天兴儿又将主城匠人找了许多,用青铜打造了许多付马蹄铁,虽然不及精铁所制,却比没有强。”

伍封道:“你们常随我出去,怎不给自己的马儿装上?”

鲍兴笑道:“我们的也装上了,还有近两百匹马也装上了青铜马蹄铁,包括为公子拉车的那八匹骏马在内。”

伍封的铜车本来是骖车,如今爵为下卿,便改用了驷车,再加上换用的四匹马,总共自然是八匹马。

庖丁刀道:“日后我们的马儿都用青铜马蹄铁,便已远远胜过其他人的马匹多了。”

伍封大喜,将他们大大夸奖了一番。

正说着话,平启和招来匆匆找来,平启道:“公子,我们闲了多月,甚是气闷,人和招兄商议,想随公子到晋国去走一走。”

伍封心想这二人若留在莱夷,只怕会因迟迟和柔儿的事闷出病来,让他们一起去散散心也好,点头道:“如此正好。晋国智、赵、韩、魏四族中高手如云,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也好。”又对鲍兴道:“久未骑马,这次将我的黑龙和月儿的青龙都带了去。它们有了马蹄铁,正好带它们出去显些威风。”

鲍兴叹了口气,道:“那‘白龙’许是久未见主人之面,有些闷闷不乐,近来不大爱吃草料,‘黄龙’却要好一些。”那“白龙”是迟迟的座骑,“黄龙”是叶柔的战马。

伍封道:“那便也一起带了去,赵大姐也会骑马,日后在代国便不乘车了,便送一匹给她也好,免得放在府中,睹物思人。”

平启等人自去安排,伍封与楚月儿、冬雪入了后院,见庆夫人与春雨、夏阳、秋风正在花园亭中逗弄伍早儿,嘻嘻哈哈地甚是热闹,伍早儿才过了半岁,口中“呀呀”地学着说话,伍封笑道:“早儿这名字叫得不错,这子居然能学说话了。”

庆夫人伸手将伍早儿抱起来,叹道:“人都说孩儿说话越晚,福气却越大。”自从她得知夫差父子想加害伍封时,便十分地不开心,每日在后院与妙公主说话,或是逗弄伍早儿,不大管府中的事,将琐事都交给公输问等人去办。

伍封道:“娘亲,孩儿学说话时是早是晚?”

庆夫人道:“你快三岁才说话,不过走路却早,颇为奇怪。”

伍封叹气道:“原来孩儿自便是个怪物,怪不得总爱惹祸。”

庆夫人微笑道:“可惜吴国便没有你这种‘怪物’!眼下天下间混乱得紧,不是人惹祸,便是祸惹人,一切顺其自然便了。”

这时,妙公主懒洋洋从房中出来,笑道:“夫君大人可忙得紧哩,自从回莱夷之后,我便没怎么见过你。”

伍封和楚月儿迎上去,扶她坐在亭中暖床上,楚月儿笑道:“公主这可是冤枉夫君了,夫君虽然忙些,早晚却时来看你,只是你一味贪睡,每每来时都在酣睡,我们不敢吵你。”

妙公主咕咙道:“不知怎地,近来却是十分嗜睡。”

夏阳向花园中侍立的侍女招了招手,立时有侍女端了大盆盘的果蔬食物上来,放在中间案上。

妙公主笑眯眯道:“我正觉肚饿,阳儿聪明得紧,居然能猜得出来。”

春雨忍笑道:“公主每每睡醒便嚷着肚饿,夫人才叫庖人一天到晚为你准备好食物,只要公主一觉睡醒,便会拿上来。”

妙公主吃着果子,愕然道:“是么?”

伍封等人笑吟吟看着她,楚月儿笑道:“公主肚中的孩儿说不定是个大胖子,不仅贪吃,还颇为贪睡。”

妙公主想了想,有些耽心道:“这么说来,这子长大后说不定是个大懒虫,怕会丢了夫君的脸。”

庆夫人笑道:“当年封儿在我肚中时,我虽比不得妙儿这么厉害,其实也十分能吃能睡,与妙儿差不多哩!”

妙公主这才放心,笑道:“原来如此。”

庆夫人道:“其实像妙儿这样子便最好,十分地好生养,无须太过操心。”正说话时,怀中那伍早儿忽向楚月儿“哇哇”乱叫,伸着手要她抱。

楚月儿忙伸手将伍早儿接了过来,见这子笑嘻嘻地将手向自己脸上乱摸,忍不住格格地笑。

伍封心道:“这子居然也颇有眼力,喜欢月儿的美貌。”笑道:“早儿了不起得很哩,日后娶的老婆定是人间绝色。”

妙公主奇道:“你怎知道?”

伍封笑道:“这子每日赖在他祖母和各位娘亲身上,兴儿每日跑到后院十余次,早儿却偏不理他,便知道这子定是个好色之徒。”

庆夫人笑责道:“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能没大没乱说?”

伍封忽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每日呆在府中多好,可惜明日便要与月儿去临淄,再往晋国了。雨儿,我不在时,你们四人时时陪公主说说话,不可让她顽皮。”

四女低着头声答应,庆夫人见四女不大高兴,笑道:“府中这么多人,也不一定非要雨儿四人来陪妙儿,你和月儿一路上也要人照应,让雨儿她们随你去吧。”

四女立时笑逐颜开,眼睛辣地向伍封瞧来。

伍封从主城中出,除带了楚月儿、春夏秋冬四女、鲍兴、红、圉公阳、庖丁刀、平启、招来外,只带了三十铁勇、一百倭人勇士,让他们各挑了一匹钉了马蹄铁的良马,以备不测,还带了武技出色的寺人、侍女各五十人,众人星夜兼程,一路赶往临淄城去。

伍封忽想起鲍宁被派去了镇莱关后,好久未见,他和鲍兴都是庆夫人自养大的亲随,与自己的感情分外亲厚,便饶道到镇莱关去瞧一瞧他。

次日到了镇莱关北墙之下,关上守兵虽见是伍封亲至,忙使人飞报鲍宁和慕元,却并未急着打开了关门放众人入关,在城上不住口地道:“鲍宁将军军法甚严,未得军令,人不敢开门放公子进来。”

鲍兴愕然道:“宁做了这关将,莫非架子便大了起来?公子亲临,居然不开门迎接!人非得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伍封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才见关门大开,鲍宁与英夫妇迎了出来,在伍封车前叩拜施礼,惶然道:“人不知道公子来了,未曾即时开门,令公子在关下等候,当真有罪。”

伍封大笑,跳下车将他扶起来,赞道:“宁儿军令齐整,果然有大将之风,这镇莱关是莱夷险地,若是轻易开门,此关岂非形同虚设?好,好!”

鲍宁叱守军道:“虽然我吩咐不要轻易开城,但公子前来视军,怎可拒之门外?如此拘泥不化,真正蠢材!”

伍封笑道:“莫要怪他,你这些守军相当难得哩!”又对英道:“英,宁儿可有欺侮你?”英垂摇头,微微含笑。

众人说着话,四下里看着,这镇莱关已经按叶柔的图本建得十分齐整,夹于两山之中,扼守山中唯一要道,分南北二门,每门有三重,每重门之间都有十个守兵。

众人入了关,鲍宁吩咐将关门闭上,道:“人领公子之命,把守此关,惟恐有负公子重托,眼下关内押有罪囚城旦四千余人,守兵才三百人,是以战战兢兢,不敢轻启关门。”

伍封问道:“如有行旅商贾经过有怎办?”

鲍宁道:“守兵先会在城头细问,若无破绽,便放他们进第一道门,门后有十名守兵由什长带着盘查,商贾则会抽检货物,申报所携货物、金帛、武器数量,无误则入第二道门,再有十名守兵盘察,如此反复,才能入关。”

鲍兴讶然道:“如此麻烦,行旅商贾是否会觉得厌烦呢?”

鲍宁笑道:“初初是有些厌烦的了,不过他们入关之后,便会得到极好保护和享受,商贾过关一次后,反会十分钟爱此关。眼下每月来往莱夷的商贾不下五百人,即使不须过此关的人也爱在此落脚,是以大多商贾与我们都熟识了。”

伍封等人一边向关署而行,一边四下观望,只见关中热闹之极,靠右手处是一个接一个的女闾酒肆,传来阵阵的歌舞丝竹之声。靠左边的却是长形的市肆匠房,百工齐备,有着无数种货物,人头幢幢。

伍封点头道:“这市肆几乎比得上主城的市肆了。”

鲍宁道:“来往商贾多了,有些商贾碰在一起,互换货物,有一次冉雍先生来视察后,命人索性开一处市肆,谁知道这市肆越来越大,除了兵器渔盐铜铁之外,万物齐备,市金甚丰。”

鲍兴道:“那些女闾酒肆的生意想来不错吧?”

鲍宁笑道:“原来关中只有三处女闾,如今已有十二处了,酒肆则更多,行旅商贾全靠它来解旅途的寂寞哩!女闾中的人全是临淄和莱夷来的官妓,酒肆则是聘来的各国庖人,百味均有,这都是人从主城学来,摹仿而行。”

伍封赞道:“我当初设此关,只是想到用于武事和监管罪囚,想不到你能将此关搞得如此繁华热闹,宁儿大有干材,让我意想不到哩。是了,为何不见慕元?”

鲍宁道:“慕兄弟今晨带了一百士卒,押了一千罪囚到关外加固河道去了,这一次春雨连绵二十多天,虽然这次莱夷未受损害,不过有些河堤有些松动,我们先远后近,将整个莱夷的河道重新加固疏通了一遍,眼下只剩下关南七八里处的一处河道了。”

众人称赞不已,入了城守的府第,见府中铺饰极为籍陋,家人侍女也少,伍封叹道:“宁儿,你和慕元也清苦了些。”

鲍宁道:“人与慕兄弟都是自便过这种日子,要真是铺张起来,反而不大习惯。”

伍封让其余人自去休息,自己随鲍宁在关中各处看看,只见关中水井众多,又有几处极大的人工湖,蓄水颇多,靠南处有一处阅武场,足可容纳数万人,四周关墙看达三丈,果然已建成一座坚固之极的雄关。

伍封想起此关是叶柔亲自设计的,可惜不能与她一起在关中各处看看,想到此事,心中十分酸楚,将鲍宁大大的夸奖了几句,回到关署休息。

晚间慕元赶了回来,伍封见他与鲍宁一样晒得黝黑,叹道:“治水是最辛苦不过的事,慕兄可要多多休息。”

慕元笑道:“人只是春夏两季事情多些,比不得鲍兄天天忙碌,何况许多事是人与鲍兄轮换去做的,也说不上多辛苦。”

次日一早,鲍宁与慕元在阅武场将三百士卒集起来,伍封将众军赞扬了一回,然后宣布将众士卒的月饷增加,与五龙大营的一般士卒相等,又加了鲍慕二人的俸秩,各赐给他们“步光”铁剑一口,三百士卒无不面露喜色。

午膳之后,伍封等人便起身从南门出了镇莱关,鲍宁与慕元两对夫妇将他们送出关外才回,伍封带着人马西行,三日后到了临淄,住在封府之中。

伍封从宫中回来,又去了一趟鲍府,回封府后,见鲍琴正府前府后、前前后后地忙碌,心道:“这子生了一子一女,如今老成了不少。”笑道:“琴,这些时候可曾在外面胡混?”

鲍琴摇头苦笑道:“唉,此事不说倒好,说起来当真是令人烦恼。二叔一手练出的卫女可厉害得紧,不说出去与朋友饮酒,便是在府中你那两个侄妇也看得甚严,每日逼我练剑,我与侍女说话多了,多半还会被大大责怪。父亲和娘亲又总是袒护她们,只好闷声大受委屈。”

楚月儿忍住笑,道:“这几人不是你亲手挑出的么?”

鲍琴道:“侄的眼光倒是不会错的,她们可真是大大的尤物哩!只是颇有些脾气,想是因为跟随二叔打过仗,略略凶恶了些。侄每每在想,不知她们在战阵上是何样子,想去想来便有些心惊胆战。笛在伍堡也差不多,每每兄弟见面不免要吐些苦水。不过她们虽然恶些,其实对侄还是十分不错的。”

伍封心道:“琴和笛自胡混惯了,不严一点管束还真是容易惹祸。”便笑道:“妻凭夫贵,你能懂得她们对你好,这便不错了。你要勤练武技,等二叔从晋国回来,想个法子让你立些功劳,再请国君封官赐爵。”

鲍琴没口子道:“是是。”不过看他的脸色,对当官似乎无甚兴趣。

伍封入宫之时,派了圉公阳和庖丁刀到相府中去,商议行程,这二人在楚王宫中时久,极为知礼,又善于应对,做这些事情最为合适不过。

这时二人从田府回来,圉公阳道:“公子,晋国的迎亲使张孟谈早已经来了,眼下住在相府之中。适才相国与他商议,准备明日动身,先过济水到高唐,再由高唐上船,从水路过成周,再沿6路西行二百里,直达绛都,途中须经过卫国。”

鲍琴奇道:“赵氏的城邑不是以晋阳为中心么?”

伍封道:“虽然晋阳是赵氏的第一要邑,但赵氏为晋国四卿之一,自是要守在绛都,否则怎样打理政务?”

庖丁刀道:“明日辰时张孟谈与四姐从相府动身,到时候齐臣道贺的恐怕会有不少,人知道公子不大喜欢应酬,是以约好在北门城外相候。”

伍封赞道:“刀深知我心,这样便最好不过了。你去告诉平爷和招爷,明日卯时我们动身,在北门相候。”

庖丁刀与圉公阳自去通知平启等人,鲍琴好奇道:“这两位爷侄以前未曾看见过,他们是谁?”

伍封笑道:“他们是楚王宫中的寺人,你婶婶年幼时便由他们服侍长大,忠心得很。”

鲍琴“噢”了一声,向楚月儿看过去,满脸狐疑。

伍封笑骂道:“你这子就是不大管事,多半连你婶婶是楚国公主也不知道。”

鲍琴恍然大悟,羡慕道:“还是二叔了得,居然能娶到两个大国公主,下次到成周去,若将梦王姬也娶来,侄儿脸上便更有光彩了。”

伍封咄了一声,笑骂道:“混说什么?天子怎会将他的女儿嫁给我?”

鲍琴咕咙道:“若是愿意呢?”

伍封举起手来,作势欲打,笑喝道:“还要胡说,给我滚吧!下午你和笛都到练武场上去,我要考较你们本事,这么久了,如果练得不好,我定要重罚。”鲍琴本来嘿嘿笑着,闻言脸色大变,苦着脸灰溜溜走了。

楚月儿笑道:“想不到琴也知道有个梦王姬,看来这梦王姬名气不。”

伍封道:“那是当然。范大夫说天下有三大奇女子,梦王姬名列第一,柔儿和赵大姐的名气还在梦王姬之下哩。”

楚月儿道:“暇时到成周去见见也好。”

伍封笑道:“其实在我心中,月儿也算是天下奇女子,若论剑技武勇,男人当算屠龙子支离益,女人便要以你为第一了。”

楚月儿摇头笑道:“不会吧?我的矛法是赵大姐教的,肯定比不上她。”

伍封道:“虽然你从赵大姐处学来矛法,但你眼下所使的矛法却远胜你当日所学,武技固要勤练,但到了极高明之处,技艺的高低便看天赋如何了。你天生武勇,自又学了老子的吐纳术,自然要胜过他人。”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送了燕儿到晋阳,回来时是否绕道成周,去向老子求些学问?”

伍封道:“说起来我们都是老子的门徒,理应去拜见他老人家,不过到了明年之初公主要生产,我若不在府中守着,有些不大放心。”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午后去考较鲍琴和鲍笛的剑术。伍封原以为这两个家伙必定无甚进境,想不到一试之下,见二人的剑术精进,那套刺御兼备的董门剑术练得十分熟练,与铁勇比试居然能应付三四十招才落败,大喜道:“咦,你们练得挺好啊,出乎我的意料!”

鲍笛咕咙道:“唉,这都是我们那几个妾逼的,她们说二叔的本事,我们学到一成便大有妙用,每日逼着练习一两个时辰,否则不许入她们房去。”伍封哈哈大笑,又让楚月儿考较他们的空手格击,这二人也是大有进境,想是与勤练巫氏秘术有关。

总体来说,二鲍之间相比,鲍琴的剑术高些,鲍笛的空手格击强些,其实都已经算得上名将的身手的,只是二人并不自知而已。伍封大赞二人上进,各给了“步光”铁剑一口和金甲一具。

伍封和楚月儿到练武场去练习了半天“龙爪”之术,因为明日要赶路,晚间用过饭后,便早早歇息不提。  filsarilhl07213454hl

:。:3v

rad3

sr="ggdlgdjs"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