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执我仇仇 亦不我力(2 / 2)
颜不疑本就是个多疑之人,见伍封满脸疑色,心中也暗暗警惕。
伯嚭见他们神色凝重,猜到他们的心思,忙道:“各营寨和每艘大舟之上我都仔细看过,并无埋伏,大可以放心。”
夫差放下心来,点头道:“太宰倒是细心得紧。”
众人下了车,由伯嚭和十余个越卒引着入营,向停在岸边的一艘大舟走去,众多侍卫在身后簇拥着,一个个按剑戒备。
伍封挥手将楚月儿叫上来,道:“月儿,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你和兴儿将车驶来,守在岸上舟边,万一有何变故,也好策应。”
楚月儿点了点头,与鲍兴自去心提防。
岸边的这艘大舟与众不同,虽然比不上吴国的余皇大舟,也算是少见的巨舟了。往舟上看去,只见舟上插着数十面越人的大旌,耳中只听见大旌在风中猎猎直响。
一条宽宽的大木板从舟沿搭在岸上,一行人从舟上走了下来,当先一人身材瘦长,颊平如削,颈项甚长,嘴尖如鸟啄,鼻高如鹰钩,披着一头长,在风中飘动,生得格外地与众不同。
伍封虽不认识此人,但看他熊行虎视,狼转鹰腾的样子,便知这人必定是父亲生前最忌讳的越王勾践。
果听那人道:“大王远来辛苦,寡人稍感风寒,身体不适,未能远迎,大王千万勿怪。”
夫差道:“越王远来鄙国,寡人原该尽地主之谊,反累越王久侯,其实应该惭愧的应是寡人才对。”
这是勾践在吴为奴三年回国之后,二人第一次见面说话,时隔十数年,二人又处在相同的地位,是以夫差也格外客气。
二人说了几句,勾践向伍封扫了一眼,笑道:“龙伯威震列国,果然气宇轩昂,神采摄人。”
伍封愕然,心道:“我们未曾见过面,伯嚭还未将我向你引见,你怎一眼便认出我来?”
勾践见他神色,便知己其心意,笑道:“前些时龙伯到鄙国一游,寡人命画师按见过龙伯之面的侍卫宫女口述,将龙伯的尊容画了下来,贴在宫中镇恶驱邪,虽然画师画不出龙伯的慑人神采,不过寡人也因此认得。”
伍封心中一惊,勾践卧薪尝胆,以吴为敌,定是个报复心极重的人,他将自己的相貌画出来,自然不会真是为了驱邪,多半是想提醒越人报仇。自己夺其都,焚其宫,掳其王后大臣,坏了越国灭吴的好事,这个仇可结得不。
伍封道:“外臣得罪了大王,今日当真是无颜相见。”
勾践叹道:“寡人早听范大夫和文大夫说起过龙伯,以为龙伯只不过是武勇过人,运气稍好而已,是以明知龙伯在吴,仍然敢冒虎威。谁知龙伯文武兼资,才能出众,远在吴人之上,越国有此大败都是寡人疏忽所至。这次入吴途中,听吴民处处说起龙伯,视龙伯为天人下凡,在他们心目中,吴国即是龙伯,龙伯便是吴国哩!”
伍封口中谦逊不已,忽一眼见夫差脸上不悦,又见颜不疑和伯嚭两人对皱起眉头,心中一凛,暗道:“这勾践好生厉害,他表面上说得客气,其实是想害我,激起大王和吴臣对我的忌惮之意。”便道:“外臣行事莽撞,全仗吴国君臣的妙计,才能侥幸活到今日,外臣这几日便要动身回齐国,吴越之事,也不好理会,大王可是过誉了。”
勾践大笑道:“龙伯这一走,多半连吴人之心也带走了吧?寡人这一生中,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令尊伍子胥,还有一个便是龙伯了,龙伯父子当真是人中龙凤!”
他口中盛赞伍封父子,夫差在一旁老大没趣,十分不悦,又不好打岔。
伯嚭老奸巨滑,自然知道勾践的每一句话其实是说给夫差听的,他见夫差眼中露出恨意,知道夫差心中对伍封已大为忌惮,心中暗喜,便道:“大王说得是,龙伯自入吴以来,几番大显身手,将吴国群臣尽数比了下去。”
伍封暗骂伯嚭火上浇油,忙对勾践道:“今日是吴越定盟,莫非二位大王想站在风中设誓?”
勾践对夫差笑道:“寡人年老,不免有些行事胡涂,大王莫怪,请上舟。”
夫差由勾践引着上舟,伍封忙跟了上去,颜不疑将大部分侍卫留在舟下,只与伯嚭带了二十名侍卫跟在后面,伍封见楚月儿和鲍兴的铜车在舟下,向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心戒备,这才与众人入大舱。
舱中并无越卒,只有当中的一个大案和两旁两条长案,十余个寺人立在两边服侍,两个寺人上前,将夫差搀扶着坐在右手的席上,勾践也在对面坐下,夫差和勾践二人各踞一案,相对而坐,伍封、颜不疑和伯嚭站在夫差身后。
寺人奉上了酒食,勾践道:“牲鼎已备,不过十余年未见,寡人时时念着大王的恩德,今日正该先用酒食,述些旧谊。”
夫差知道他口中“恩德”二字的含义,心中凛然,不敢多加停留,忙道:“国事要紧,不如先议和款,歃血为盟,然后再述私谊。”
勾践笑道:“虽然眼下是在吴国境内,但这船上却是寡人的地头,正该略尽地主之谊,理应先用些酒食,再谈国事。”
勾践甚是殷勤,先后向众人敬酒,伍封、颜不疑等人都只好站着陪勾践用了些菜肴美酒,各自说了些客气的话。
待寺人上了十几道菜肴,已是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勾践绝口不谈国事,夫差心中焦燥,忍不住道:“大王,酒食已够,还是谈谈两国的和议吧。”
勾践笑道:“大王倒是性急得紧,未知大王对和议一事有何想法?”
夫差道:“吴越二国这一二百年间多番争斗,两国之民死伤无数,寡人心中不忍,不如今日吴越盟誓,世世代代为兄弟之国,从此永不侵害。”
勾践道:“寡人其实也不是好斗之人,只是越国地处东海一隅,地国贫,山多田少,眼下民户日多,地不敷用,若不向外掠地,难以为生。越国东邻楚国,北有吴国,欲向外掠地,只有向楚吴两国着手。”
眼下越国势力颇盛,是以越王勾践便公然宣称要对外掠地。
伍封心道:“以前列国之战,争的是霸主之位,这些年来渐渐却以掠地夺民和吞并它国为目的,只是勾践公然以掠地为由针对吴国,有些不成体统。”
勾践又道:“楚国势大,楚王又是寡人的外孙,楚吴两国相比,吴国自是与越国疏远一些,鄙国要向外掠地,只好向吴国下手了。”
夫差皱眉道:“如此说来,鄙国与贵国的和好几乎是无从可议?”
勾践道:“也未必不能议,鄙国其实并不想得罪贵国,除非贵国能将东境由南往北离海十里之地赐给鄙国,鄙国之境便可直达泗上十余国和九夷之地,鄙国灭九夷之后,便可与齐鲁相争。”
夫差惊道:“鄙国的沿海之地共四百多里,若尽数交给贵国,岂非将吴国渔盐之利尽数让了出去?这怎么可以?”
伍封心道:“勾践如此提议,便是傻子也不会答应,这人漫天要价,必然另有索求之处。”
勾践笑道:“寡人便知道大王必定不会答应,因此还有另外一议,便是贵国将浙水之北、江水之南、太湖之东的近四百里地赐给鄙国,有了此地,相信鄙国百年之内也不会有北上之念。”
这四百里之地是吴都东面的沃土,粟产最丰,向来是吴国之粮仓,越人对此地垂涎已久,是以上次陈音为使到吴国,便曾索要此地。若此地交给了越国,太湖与越共有,便是将吴都之东的防务拱手让人,越要伐吴,当真是朝夕至,无以为抗。
夫差向伯嚭等人看了一眼,齐齐脸上变色,夫差皱眉道:“吴越笠泽一战,虽然互有伤亡,似乎鄙国占了上风,眼下大王之后和一众大臣均在鄙国手中,大王反而索要吴地,令寡人有些不解。”
勾践大笑,道:“其实孰胜孰败,大王心中最为清楚。大王若不许此地,寡人只须再带五万精兵北上,到时候越人之所得,恐怕并不只是这四百里地,而是整个吴国。”他说得十分豪气,倒也不全是恐吓。
颜不疑在一旁冷哼一声,道:“大王莫要忘了,尊后还在鄙国之手。”
勾践摇头道:“她算得了什么?若是有何意外,越人恐怕无不盛怒,士气之盛,寡人就算赐三军数十万金也不如,到时侯倾国一战,后果可想而知。贵国名臣勇将渐去,军心不附,加上连年天灾,民不聊生,军粮不足,怎能与我们越军相抗?笠泽一战,足见强弱之别,若非龙伯另施诡计,此刻吴国早已不存在了。这一点,贵国君臣上下想来也心知肚明。”
伍封忽道:“那石番行刺大王之后,想来是大王指使吧?想不到石番身后的主使之人竟是越人!”
夫差等人都吃了一惊,一齐向勾践看去。
勾践微笑道:“龙伯这想法倒也新奇。”却未曾否认。
伍封心道:“董门之人行事果敢,向来为天下所惧,不料这越王勾践之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妻也要刺杀,更胜董门中人!”
便听颜不疑冷笑道:“既然话说成这个样子,看来大王并非真的想议和。如今大王深入吴境,若想安然回国,只怕也是不能了。”
勾践大笑道:“寡人离国之前,早已立太子。寡人若不能回国,文种自会奉太子为王,引大军灭吴报仇。”
文种计谋深远,又能用兵,不在范蠡之下,有他辅佐鹿郢,再加上越人的报仇之心,恐怕更难对付。
夫差忙道:“儿胡说,大王勿要放在心上。寡人并无为难大王之意,只是这割地之说,就算寡人答应,吴人也不会愿意,大王还是另外……”,话未说完,便听舱外有人道:“大王,太子有急事派使请来。”
勾践忙道:“国中有何急事?”起身向舱外走去,便听他声问道:“有什么事要禀告?”
那人声道:“据边境来报,楚国的叶公领了一支人马已到……”,勾践哼了一声,那人立时闭嘴,便听脚步声渐远,想是勾践怕夫差等人听见,带了那人远远躲在一直说话去了。
伍封心道:“莫非楚人见吴越鏖兵,也动了心思,派叶公带兵而来?”向夫差等人看去,见他们眼中也大有狐疑之色。
众人想着心思,过了近半个时辰,寺人不住地上菜斟酒,就是也不见勾践回来。
颜不疑奇道:“越王怎地去了这么久?”
伯嚭声道:“多半是勾践国中有了大变故,是以难以措手,一阵他回来,大王便试探他的口气,若是他们国中有事,自不会咄咄逼人,向我们索地。”
夫差点了点头,道:“寡人……”,才说了两个字,伍封忽想起一事,脸上变色,道:“糟了,今番只怕中了勾践之计,这人说不定是借机下了船罢!”
夫差等人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来,伍封早已冲出了舱外,只见舟上再无一人,向舟下瞧去,却见那一班侍卫仍然呆立在岸上,伍封向楚月儿招了招手,楚月儿忙上了舟来,伍封问道:“月儿,勾践去了哪里?”
楚月儿奇道:“他不是在船上与你们一起么?”
伍封摇头道:“这人借故走了,莫非他未曾下船?”
这时候夫差等人也走了出来,颜不疑指着大舟旁的一艘舟道:“勾践定是乘舟离去,必有诡计,我们从下船,以免中了勾践的算计。”
众人下了船,还未曾有何计较,便听一声哗哗水响,那艘大舟忽地从岸边滑开,向水中驶去。
夫差脸上惊疑不定,不知勾践在打什么主意,只见大舟驶到了水中离岸六七丈处方停了下来,勾践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仍站在那艘大舟上,笑道:“大王为何不辞而别?”
夫差心道:“原来勾践并未下舟,是我们谨慎过了头。”忙道:“寡人因有事吩咐侍卫,这才下舟,大王为何将舟驶开?”
勾践摇头道:“大王并非真心议和,寡人也无须多费口舌,这便告辞回国。”
夫差忙道:“大王的王后大臣都在鄙国作客,大王难道不想将他们接回国去?”
勾践笑道:“实不相瞒,他们眼下已经正在回营途中,多谢大王招待了他们这么许久。”
众人不解勾践之意,夫差道:“王后和越臣怎会自行回来?”
勾践道:“这就是大王的爱子王子季寿的功劳了。”喝道:“将王子请上来。”
他身后几个侍卫将王子季寿押了上来,众人见他神色憔悴,显是被越人擒来。夫差在诸多王子之中,最疼爱的便是此子,忙道:“季寿,你……,你怎会到了这里?”
季寿还未及答,勾践笑道:“寡人与大王相见之时,特地派人将他请来,当然是用了大王之令。”
颜不疑皱眉道:“季寿怎么这么糊涂,随随便便就听人的使唤?”
勾践道:“这也怪不得他糊涂,而是寡人手上有大王的随身玉佩,让人拿着此佩去传话,王子自然会以为是大王相召,怎敢不来?”
夫差随手往腰间一摸,果然所带玉佩已不知所踪,吃了一惊。
伍封叹道:“怪不得勾践拖拖拉拉地故意耽搁,必是刚才寺人扶大王入座之时,悄悄将大王的玉佩偷了去,再派人骗王子季寿。”
夫差大声对勾践道:“大王,儿并无得罪之处,还请大王将他放回来。”
颜不疑在一旁声道:“勾践必是想用季寿换越王后和那些越臣。”
他说得声,不料勾践耳音极佳,也听到了他的说话,笑道:“寡人请了王子季寿之后,又有人拿着玉佩到驿馆将内人和越臣释放了,他们有范蠡和陈音护卫,当是安然无恙,只怕已到了文种的大营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道:“勾践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此番中了他的算计,大大不妙。”
正在此时,忽见一乘兵车从姑苏城的方位驶来,车到近前,伍封见是圉公阳、庖丁刀二人,便问道:“是否有人将越王后放了?”
二人听伍封这么一问,立刻变了脸色,庖丁刀叹道:“果然如阳所料,其中有诈。”
庖丁刀道:“先前有一队人拿着大王的玉佩来带人走,人便觉得有些古怪,只是我们都不识得大王的侍卫,驿馆的守兵都认识那是大王的玉佩,我们也不敢多嘴,只好由得他们将人带走。事后鹿少爷觉得不太妥当,追了出去,但久无消息,正好柔姑娘派阳为我们送酒肴来,我们将其他人打回府,二人一路追了来,一路都不见人影,看来他们并未走这条路到营中来。”
伍封脸色微变,道:“鹿儿孤身追下去,你们一路过来也未见到么?”
圉公阳和庖丁刀都不住摇头。
伯嚭惶恐道:“想不到勾践竟然如此狡诈,大王,说不定勾践另有埋伏,此地不宜久留,理当尽快回城。”
夫差不悦道:“寡人若走了,季寿怎么办?”
颜不疑向勾践道:“大王如此欺哄我们,有份,就算季寿在你们手中,可别忘了这里是吴国的地方,等我们大军拥上,忙乱之中,恐怕会伤了大王的贵体,不如将吾兄季寿放了,下次再找机会,重开和议。”
勾践大笑道:“这里虽然是吴国之地,寡人却是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吴军能奈我何?”
夫差想起勾践的厉害和越人的强悍,不敢再多留,声道:“勾践有备而来,还是依太宰之见,我们先回城再说。”
伍封忙道:“不可。这是吴国的地方,越人怎也不敢太过放肆,我们若留在此地,又有数百侍卫守着,勾践怕我们另有打算,多半不敢乱来,若是匆匆回去,路上无从防备,反而会中了勾践的埋伏。”
颜不疑也道:“一动不如一静,我若是勾践,当然不敢在此地硬攻,定会暗派了一支人马扮成盗贼之类,在父王回城的路上设伏。”
伍封道:“勾践在此地必无多少兵卒,否则,也不会大费周张将王子季寿骗来,我看他也是无甚把握,才会将王子季寿留在他船上,让我们投鼠忌器,他万一事情不成,便挟持王子逃回越国。大王,王子姑曹领有大队人马在附近,若将他们招来,勾践恐怕插翅难飞,只好将王子季寿放了。”
夫差知道今日之事必定难以善解,回声对颜不疑道:“不疑,你快派人去将姑曹的大军调来。”
王子姑曹的军马就在附近,多半不知道出了变故,颜不疑点了点头,道:“父王设法将勾践留住,儿臣去将姑曹的兵马引来,若是勾践将季寿带回越国,季寿恐怕再也难回来了。”
夫差见他念及手足之情,心中大慰。
伯嚭道:“王子,老臣送你出营。”
夫差皱眉道:“此刻还哪里顾得上这些穷讲究?”
伯嚭声对夫差道:“老臣假装送王子,其实正好看看周围是否有越人的埋伏,好作定夺。”
伍封也暗暗佩服这家伙老奸巨滑,点头道:“太宰说得不错,你们心,在下留下来保护大王。”
颜不疑与伯嚭二人出营,伍封将楚月儿等人叫上来,声吩咐:“越王勾践诡计多端,我们可要心行事,不能让大王有失。”
夫差道:“想不到这勾践如此多诈,幸好这是吴国境内,若是在越国议和,恐怕就麻烦大了。”
伍封叹气道:“微臣倒是担心文种的那支兵马,此刻勾践的奸谋施行,说不定文种的兵马也有所动。”
勾践在船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忙乱,也不吱声,见他们忙过,笑问道:“王子不疑是否去招王子姑曹的兵马?哈哈。”
伍封与夫差见勾践一语道破,明知颜不疑去搬兵,却并不急于走,反在船上耽搁,也猜不透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心中惊疑不定。
楚月儿道:“大王,夫君,我看勾践也是在等人,说不定是在等文种的大军。”
她随伍封日久,居然也能略知兵法,伍封赞道:“月儿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
夫差道:“既然文种的大军未至,我们何必去等他来?不如先走了吧。”
伍封向来果敢,但此刻被勾践着着占先,知道碰上了平生所遇的第一个用兵高手,此刻颇有些犹豫不决,猜不透勾践的心思,皱眉道:“万一文种埋伏在我们回城的路上,反而不好。”
夫差想想也有道理,道:“既然勾践明知道我们去请救兵,居然安然不动,是何道理?”
伍封道:“微臣也想不出来,还是先等太宰回来再说。”
说着伯嚭,伯嚭便到了,只见他一车飞驶了过来,众人见其兵车狂奔,心中便知不妙,猛见周围烟尘大起,无数兵车士卒围了上来,在离众人一箭之地外围成了一个大圈,虽然不再迫上前来,声势却极为骇人。
伯嚭的兵车驶进,只见他满脸张惶道:“不仅四周有越人埋伏,从此处往姑苏城的路上还有越兵,主将是文种,加上埋伏的人数,只怕不下于二万人,非同可。”
伍封暗暗吃惊,道:“二万余大军兵临城下,为何竟无人察觉?”
夫差怒道:“各地的官儿干什么去了?竟然由得文种领大军到了此地。”又叱道:“太宰不是在营中和船上查探过么?怎么会有这么多越人埋伏?”
伯嚭忙道:“老臣先前察看时,的确无多少越人,这些人恐怕是我们到后偷偷赶来的,勾践这家伙太过狡诈,老臣是个老实人,上了他的当,请大王责罚!”
伍封和夫差心中都道:“你也算是老实人?!”
伍封皱眉道:“王子姑曹的一万兵马不是也在附近么?以军中众多的哨探耳目,王子姑曹怎会不知道呢?”
伯嚭满脸苦笑,声道:“大王,臣适才听到越兵说话,其实王子姑曹知道了敌军的动向,不仅不带兵上来营救,反而将兵车退到了姑苏山下,将要隘之地让给了越人,越人才会如此猖獗。”
夫差惊道:“姑曹他……,他这是干什么?”
他们的说话居然又被勾践听到,勾践笑道:“大王与王子季寿若是有失,姑曹岂非顺理成章便当上了吴王?”
伍封等人脸上变色,互相对望,心知勾践此言也是大有可能,若是王子姑曹真的心有此意。后果堪虞。
夫差又惊又恼,喝道:“姑曹不会如此胡来吧?”
伍封心如电转,伯嚭与姑曹一向是一党,自不会故意挑拨夫差与姑曹的关系,言语便较为可信,若此消息是颜不疑所说,反而信不过。
伍封声道:“既然如此,只好设法杀回城中了。微臣等人在前开路,大王与太宰由众侍卫护着,在后面紧紧跟随,见微臣车动之时,马上跟上来。”
伯嚭脸上变色道:“龙伯虽然厉害,但那是文种的二万大军,文种这人足智多谋,比范蠡要心狠手辣得多了,我们数百人怎冲得过去?”
伍封颇有些不耐烦,道:“就算比他再厉害十倍的人,我们也不必怕了他!”
夫差皱起了眉头,心道:“你虽然身手了得,但面对文种的二万大军,我们硬冲进去,恐怕是羊入狼群,自寻死路吧?”
他虽然有些年老昏庸,却也是久历战阵,知道士气的重要,因而想是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免伤了众人的士气。
伯嚭道:“老臣暂为大王的车右,只要老臣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大王有损。”
夫差知道他的剑术高明,心中大慰,对伯嚭的恶感又减了几分,心道:“这人虽然有些奸滑,毕竟对寡人还是忠义耿耿。”
伍封将圉公阳和庖丁刀叫上前,道:“你们二人乘兵车守在大王与太宰的车旁,与太宰一起护住大王,无论如何,也不能离了大王半步。”
二人答应,从吴国侍卫处各要了条长矛,一齐上了车。
伍封又对鲍兴道:“你将车准备好,我与月儿办完了事,一登上车,你便将铜车驶出。”
众人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楚月儿却猜到他的心思,将剑插入了鞘中,却将笔管长矛拿在手上,向伍封微微一笑。
伍封从铜车上拔出大铁戟,喝道:“月儿,我们先将勾践擒来!”话音甫落,二人已经飞身而起,直向勾践的大船扑去,二人在交手一握,凌空窜去了数丈。
勾践打听过伍封的本事,早有防备,手一挥,忽地从船舷边冒出数十名弩手,各持连神弩,对着伍封二人。
伍封暗暗吃惊,他常用弩箭对敌,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就算他和楚月儿的身手再好,这连神弩一弦三矢,咫尺间射来却是绝难躲闪,忙道:“月儿!”伸过手去,不待众弩手向伍封二人箭射来,二人已经转而向后。
与此同时,勾践所在的大船舱底数十橹齐动,大船疾向泽中划开,周围的大船也立刻向这边驶过来,船上黑压压站满了越兵,一个个气势雄状,身材魁梧,多半便是越兵中最精锐的所谓“君子之卒”了……
伍封二人如大鸟般又飞回来,落在铜车之上,声道:“兴儿,向东冲过去!”
众人愕然,姑苏城在西,为何又要向东冲?
鲍兴却唯命是从,也不想那么多,伍封既然命他向东,自然是有道理,大喝一声,驱车向东。
铜车一动,夫差和伯嚭的兵车以及鹿的兵车立时跟了上来,众侍卫早已经准备妥当,众车纷纷跟上。
夫差赞道:“不错,虽然姑苏城在西,但文种的兵马也在西,向东冲出去正好,只要出了越人的埋伏,那便好办了。”
伍封与楚月儿的铜车当先,眼见面前的越兵纷纷拥上来,当先的几乘兵车上,站着的都是越兵中的悍勇之士,各持兵器,直扑上前。
伍封与楚月儿的戟矛齐动,一连将十几名越将挑下车来,越兵这才吓得开始躲闪,周围的越人虽多,但怎敌得过伍封和楚月儿等人如狼似虎的一路拼杀,便如一道潜流从人群中划了开去,数十乘兵车冲了过去。
夫差和伯嚭这是第一次见伍封在战阵之上大显身手,见他铁戟展动,直如鬼魅,当者无不所向披靡,不仅是他,连楚月儿也是厉害无比,二人暗暗心惊,夫差心道:“怪不得这子能纵横列国,当真是神勇无双,万夫莫敌。”
伍封刺倒了二十余越将,还顺手从越人战车上拔下了一面旌旗,楚月儿也学他抢了两面旗在手。众人杀出了重围,身后越兵纷纷追来,但众人冲出二三里之后,越兵便远远落在了后面。
伍封叫鲍兴停下车,身后众车也停了下来,伍封让圉公阳点算了一下人手,只见夫差带来的百乘轻车只余三十多乘,车上侍卫大多见伤,幸好伍封让鲍兴教过他们剑术,否则这些侍卫只怕已尽数被越人杀了。
伍封命侍卫先行裹伤,略作一下休整,又让庖丁刀上前查探路径,圉公阳听他吩咐,将吴王夫差兵车上的旌旗摘下藏好,换上抢来的越兵旗帜。
夫差奇道:“王弟,为何不乘势冲出去?我们人手不足,万一被越人追上来,岂非大大糟糕?”
伍封道:“勾践是微臣平生所遇的用兵高手中最深不可测者,换了微臣用兵,前面必设埋伏,勾践兵法比微臣高明,我们若往前进,必中越人埋伏。”
伯嚭不信道:“龙伯怎知道前面一定有埋伏?”
伍封道:“文种引军在西,若真是想埋伏,怎会轻易让人知道?勾践这家伙诡计多端,西边接近姑苏城,城中有不少城兵,太湖之上还有展如的水军,越人想将我们一举格杀,也怕惊动了吴军接应,我猜他们定是想逼我们向东,因而将大部分士卒埋伏在东面。”
夫差问道:“既然如此,王弟为何又要带我们向东冲出来?”
伍封道:“越兵中最厉害的是连弩兵,这弩箭可怕之极。微臣听说越人的弩兵有三千人,行军设伏,弩兵最有用处。我们这么一冲,勾践定会将埋伏在西的士卒火调往东面,那些弩兵更要调来。先前我和月儿假意要擒勾践,实则想看看勾践的虚实,果然他将越人的精锐和弩兵埋伏在舟上,此刻恐怕大部分已从水路往东赶来。我们若一路向东,必会到江口沿江折而向西回城,这就比不上越人水6并进之,到时候越人的千军万马定在江口等着。就算勾践不调大军,只要预先埋伏一千弩手在东面,我们便讨不到好了,只怕没有几人能活着回城。”
夫差长叹道:“前有伏击,后有追兵,我吴国有数万精兵,此刻竟然连一卒也不能用上!”
伍封叹道:“大王身陷此险,微臣也有责任。勾践如此厉害,再加上范蠡、文种二人的智谋,天下间何人能敌?这越国之可怕,远在微臣所料之上。”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是否要回头杀过去?”忽听头顶上有鹰声传来,抬头看了看,见有一头大鹰在头顶上盘旋,心道:“若是人人都如这大鹰一般生有双翅,那便好了。”
伍封哪里知道她的古怪心思,道:“我正想往回杀过去。我们千辛万苦从包围中杀出来,勾践恐怕也料不到我们居然又回头,免不了被我们杀个手忙脚乱。不过我们人数太少,只好多等一等,让勾践将大军尽数调向东面江口。”
这次连伯嚭也佩服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了。龙伯用兵果然不依常规,处处出人意料,神出鬼没。”
过了一会儿,庖丁刀回来,道:“江口越兵无数,更有不少人源源不绝地调来。”
鲍兴问道:“刀没被越人看见吧?”
庖丁刀笑道:“他们怎见得到我?”
伍封点头道:“果然不出所料。”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既然我能想到他们在东设伏,勾践与文种如何又想不到?我们人并不多,勾践要对付我们,何必调那么多人在江口?这未必太合我们的心意了吧,是否其中还有诡计?”
楚月儿笑道:“我看他是怕了我们那一千袭破越都的天外勇士,夫君用兵如神,勾践定是猜不透我们那些勇士在何处接应,不敢大意。他可不知道那些勇士根本未曾踏足吴国之境,早已回齐国去了。”
众人都不住点头,伍封恍然道:“定是如此。”他“哈哈”一笑,道:“勾践虽然可怕,不过他也有弱点,就是太过谨慎,太过多疑,日后再与他交战,便以此定计。”向众军喝道:“上车,我们杀回去!”先前他十分谨慎,心无把握,此刻被楚月儿一言点醒,立时信心大增。
铜车当先,众车后随,一路又向西回驶。
众人见伍封、楚月儿等人胆气过人,毫无畏惧,也大受感染,士气大振。
夫差看着伍封的背影,忽地想起伍子胥来。伍子胥这人忠义耿直,虽然常在自己面前直言无讳,惹人生气,但遇到军国大事,只要有他在,自己便大可放心,想到此处,心中暗叹,一时间怅然若失。
众车行了一阵,伍封忽见前面尘土飞扬,似乎有大军迎了上来,忙道:“这必是越军,我们直杀入敌阵之中,让他们措手不及。”
鲍兴叱了一声,战马嘶鸣之中,一车三人当先向前冲了过去。
前面的人马正是越兵,正想赶到江口,远远也见到一队人迎了上来,打着越兵的大旗,以为是自己人,便未曾有何防备。万万料不到这群人是刚才冲出重围的吴人,越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伍封等人撞了入来。
伍封与楚月儿挥舞着的铁戟长矛,一个攻左,一个刺右,铜车过处,左右的越兵如风扫落叶一般,纷纷坠下车来。
楚月儿忽道:“勾践!”
伍封抬眼瞧去,只见众车当中有一兵车上插着越王的大旆,喝道:“勾践休走!”鲍兴将马疆绳急扯,铜车直向越王勾践所乘的兵车的冲过去。
车到近前,果然见勾践手持酋矛,神色镇定如恒。
伍封的铁戟早向勾践刺去,勾践矛尖微挑,击在伍封的戟头上,伍封微觉手震,心道:“这勾践的力气不!”
勾践面露惊异之色,“嗤”的一声,矛尖如蛇一般游了过来,伍封横过戟身,向勾践连人带矛扫过去。他这是一招两用,既格开酋矛,又砸击勾践。
勾践连忙竖矛挡住,只听“当”的一声剧响,他兵车上的四匹马受不住伍封的神力,嘶鸣一声,连马带车后退数步。
伍封本就力大,练过老子的吐纳术之后,气力日有所增,想不到勾践身为一国之君,不仅身有神力,连矛法也格外精奇凌厉,他这种矛法,不在赵飞羽所授给楚月儿的矛法之下。
楚月儿早将勾践身旁的车右和御者刺下了车,她见勾践的矛法与众不同,大感兴趣,道:“夫君,柔姊姊曾说勾践的矛法叫着‘万兽矛法’,号称天下无双,我早想与他比试比试,就让月儿来试试。”
伍封见楚月儿兴冲冲的脸通红,暗暗偷笑,心想:“这丫头胆大,此时此刻居然要与勾践比试矛法。”他笑道:“好吧,勾践就让给你。”
楚月儿娇叱一声,笔管长矛向勾践刺了过去,勾践见了她的矛法,吃了一惊,二人战在一起。
这时,周围的越兵见勾践被敌人挡住缠斗,纷纷弃下对手,拥了过来。伍封笑道:“慢来慢来!”他的铁戟既长且重,挥舞开来,把近前的数名越将尽数挑下车去,众越将见他格外勇猛,无不心生惧意。
楚月儿与勾践拆了十余招,勾践自负力大,不料眼前这丫头的力气竟不在他之下,矛法又十分凌厉,自己丝毫讨不到好去,面色渐渐沉重。
越国本是古国,非周天子所封。夏代少康的庶子无余被封于此地,带族人百姓披纹身,逐兽垦荒,渐成此富庶之国。勾践的历代先祖身先士卒,在狩猎搏兽、与邻族盗贼之征战中渐渐练出了这套“万兽矛法”,这套矛法中包含越人千余年的心血智慧,十分厉害。也有人说勾践其实早已经不是无余的后人,而是当地的越族,其祖先是越人中最厉害的勇士,将无余的后人逐走,自称越王。
伍封虽然铁戟展动,与拥上前的越人交手,眼光却不住向勾践看过去,越看越是心生佩服,心道:“赵飞羽说越王的‘万兽矛法’天下无双,果然如是。勾践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能与月儿战成平手,恐怕在列国诸君中,除了支离益外,便以他的身手为最好!月儿已有很久未曾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
交手正紧,忽听吴王夫差正大声喝斥,伍封吃了一惊,回看时,只见夫差和伯嚭在兵车上被越兵紧紧围困,二人挥舞着的手中的宝剑,夫差的王冠不知掉到了何处,一头长披在了脸上,他浑身是血,也不知伤在哪里。幸亏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的本事不弱,守在兵车之旁,挡住了大部分越人。其余的侍卫渐渐被冲得四下散开,各自为战。这一队越兵人数虽然不过三千,但却是越国最厉害的“君子之卒”,极为悍勇,吴国的这些侍卫虽然由鲍兴训练过,毕竟时日较短,又常在宫中,少遇战阵,怎是越人的对手?
伍封见势不妙,道:“月儿,先放过勾践,以免大王有失。”
楚月儿自从随伍封四下征战以来,从未遇到过勾践这样的矛法高手,正战得兴起,但伍封吩咐下来,只好道:“勾践,月儿下次再与你比试!”
勾践心道:“我只道是生死相搏,原来这丫头是存心与我比试矛法。”听她说得有趣,微笑道:“月公主好生厉害,寡人下次怎敢再与你交手?”
鲍兴猛勒缰绳,铜车向夫差的兵车奔去。
勾践伸手抹汗,心道:“这丫头好生了得,她一心要与我比试,幸亏伍封这子顺这丫头的心意,没有插手。这子的铁戟太过厉害,若是出手,只怕比这丫头凶猛十倍。”
他的御者和车右都被伍封所杀,无人御车,他一手拾起缰绳,正这么想着,忽然一个巨大的人影凌空射来,忙抬头看时,只见伍封从铜车上飞身过来,手中的铁戟当头砸下。
原来,伍封本要回救夫差,铜车刚刚转过头,心中猛然一动:“我和月儿这一回身,便全部陷身于越兵的包围,越兵人数太多,一时间若杀不出去,等文种知道上当后赶来,可就大大麻烦了。”来不及多想,瞥眼见勾践如释重负的模样,便飞身跃了过去。
大铁戟快如闪电,勾践只听呼呼风响,心中大骇:“这子诡计多端,原来是假意回车!这次又上了他的当了!”此刻用矛格挡已是不及,忙向后闪,但这兵车之上,舆间甚,他情急之下,撞向后舆,兵车后舆上无板相挡,他一脚便踏了个空,从兵车上摔了下去。
只听“轰”的一声,伍封的铁戟下落,兵车被砸了个粉碎,木片四溅,勾践刚刚跃起身来,伍封的铁戟已搭在他的肩上。
勾践只觉手腕一痛,手上的长矛被伍封一脚踢飞,同时一股巨力从肩上压下来,勾践立足不住,坐倒在地,眼前伍封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半边的天,勾践心中忽然沁出了一阵寒意,面如死灰。
伍封偷袭得手,暗叫侥幸,便听鲍兴这子的嘶哑声音大声嚎叫:“擒住了勾践,擒住了勾践!哈哈!”
楚月儿的身法奇快,早已经抢身上来,将勾践腰间的宝剑扯了下来,心忖这人身手高明,免得他拔剑相抗,勾践的矛法天下无双,剑术多半也不会弱。
伍封本以为众越兵见大王被擒,早应骇得魂飞魄散,是以人数虽多也不足为惧,他们怕勾践有失,定会弃械投降。谁知道越法甚严,若是主将被擒或战死,其部属却活着回去,均有罪责,就算不斩,日后在越人中也抬不起头来。这些“君子之卒”都是越王的宗人或亲随,对勾践极为忠心,此刻见勾践被擒,反而奋不顾身,一个个如红了眼睛,士气反而大盛。
鲍兴大喝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圉公阳等人也齐声大喝:“扔下兵器!降者不杀!”但越兵毫不在意,无不作拼死一搏。
吴国侍卫只剩下不到二十车乘,虽然见擒到了勾践,士气大振,但却敌不过拼死的越人,片刻间有三十多侍卫被越人所杀。
勾践大笑:“哈哈!寡人就算死在此地,夫差你也休想回去!”
夫差等人暗叫不妙,鲍兴忙从从车上铜车上跳下来,在残毁的兵车上割了一段缰绳,将勾践手足牢牢地捆住。楚月儿执矛在周围游走,将拥上来想夺回勾践的越兵挡住。
鲍兴将勾践扔上铜车,伍封和楚月儿边战边退,上了铜车。
伍封抬眼向周围看去,只见吴国的侍卫只余下了七八人,越兵层层叠叠,将夫差和圉公阳庖丁刀他们的两乘兵车围住,若非伯嚭和圉公阳等人的手段高明,恐怕早已经死于越人之手了。
鲍兴对勾践道:“快让越人弃械投降,否则就杀了你!”
勾践笑道:“我们越人只有战死的士勇士,绝无投降的懦夫!你们要杀便杀,寡人不怕。”
伍封甚是懊恼,铜车向夫差的兵车冲了过去,他与楚月儿一戟一矛,将围在兵车之旁的越兵杀出了一道口子,三乘兵车汇在一起,再看四周时,吴国的侍卫早已经尽数阵亡,只余下他们三车七人。越兵毕竟怕勾践有失,也不敢过份逼迫,只是围在了四周,不再冲上。
伯嚭一手执缰,一手握着剑,满脸惊慌,对勾践道:“大王,就算我们被杀,你也讨不到好去,与其一拍两散,不如各自回去,可好?大王命越人退开,我们出了围,便将大王放走。”
勾践摇头道:“寡人虽然落在你们手中,其实你们又何尝不是落在我们越人手中?寡人这次起倾国之兵,再施袭吴,本来是大有胜算,不料龙伯诡计多端,使寡人的计谋出了些岔子。不过吾子机敏勇忍,有他继寡人之位,越国自会安然无恙,吴国却不同,若是大王死了,王子姑曹与王子不疑必会相斗争位,我们坐收渔人之利。寡人虽然不能灭吴,吾子灭吴也是一样。”
夫差听得心惊,向伍封看了一眼。
伍封嘿了一声,道:“是生是死,倒也难料。这一战是你们占了上风,不过你们越人虽然厉害,却未必能杀得了我和月儿,若是我们大王遭遇不测,外臣和月儿便杀出重围,先到越国杀了太子,你若有其他儿子,也尽数杀了,看看你们越国还有谁能继越王之位!臣等做其它的事无甚把握,但要暗杀一个人,未必不能得手。”
勾践适才见过伍封和楚月儿的身手,知道他们二人太过厉害,越兵未必能挡得住,脸色变了变。
勾践心忖此战是越人获胜,偏偏自己不心被伍封擒住,弄得反而被动起来,甚是懊恼。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远处草丛中杀声四起,只见一队人从草丛中撞了过来,他们仅一百余人,都是步卒,一个个手持短刃,风一般卷了过来。当先二人是两个娇好美女,正是妙公主和叶柔。她们身后的四女挥舞着直脊弯刀,杀气腾腾,却是春夏秋冬四女。
伍封见众女身后的人都是府中的倭人勇士,众人手执刀剑,背负弩箭,疾奔而来,伍封心中既是吃惊,又有些高兴,对楚月儿笑道:“公主她们多半是怕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带人来赶我回家。”
勾践等人见他这当口还在说笑,无不暗暗摇头,心道:“这子当真是胆大包天!”
众越兵凝神看时,见来人极少,又有不少女人,一个个不惊反笑。他们几曾见过女人上战场,见众女咤紫嫣红,各具美妍,身穿盔甲,另有其妙曼之态,颇有些神迷意乱,心下的杀机不知飞到了何处。
片刻间,这一队奇兵便冲入了人群,叶柔左手的长剑如一泓碧水般横过,一乘兵车上的三个越兵立时跌倒车下,她用剑之术极妙,剑过处只是伤人,却不会使敌人毙命。这些越卒中年纪稍长者有不少是她亲自训练过的,看着似曾相识,是以不忍杀之。
妙公主对越卒却无甚感情,她右手拿着“精卫”宝剑,左手拿着尺余长的“鱼肠”短刀,左右手齐展处,刺毙了一乘兵车上的越兵。
春夏秋冬四女又与她们二人不同,专往人多处杀去,四口刀便如一片刀一般,时而已横划竖斫,时而穿插交错,只听越卒惨叫连连,四女撞身过处,越兵死伤一片,四女所用的这“四方刀阵”凌厉凶猛至此,连伍封也看得心惊。
那些倭人勇士左右分开如人字形,随着六女杀入来,立刻将越人的重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越人被这一支突出的奇兵搞得手忙脚乱,再也不成阵形,倭人勇士有的杀人,有的刺马,只听惨叫声、马嘶声、吼叫声交织在一起,越人兵车四下撞着,乱成一团。
伍封哈哈大笑道:“迎上去!”铜车前冲,伍封和楚月儿一戟一矛当先开路,越人纷纷坠车,不一会便与叶柔等人汇聚在一起。
伍封赞道:“公主、柔儿,你们与雨儿她们来得到是时候,再晚一会儿,说不好你们便要当寡妇了。”
叶柔嫣然一笑,向倭人勇士下令:“上车!”
四周多有空车,众人一边战着,一边有九个人从地上各拾长戈上车,上了车的人又在周围掩杀,助余人上车,众人九人一组,分次第夺车,一阵间便夺得了十余乘兵车,尽数站在兵车之上。
伍封见他们的所行所为深合兵法,知道是叶柔精心训练的功劳,又赞道:“他们第一次临阵,居然能如此齐整,柔儿本事了得呢!”
夫差看得目瞪口呆,赞道:“王弟府中的家人原来也是训练有素。”
妙公主手捏着一条长矛站在车上,问道:“夫君,月儿,你们未伤着吧?”
楚月儿笑道:“没伤着。”
叶柔见众人都上了车,道:“公子,快杀出去!”
伍封笑着举戟喝道:“大王心,我们回家罢!”铜车在前,十余乘兵卷过了越人的包围,向西狂奔。
众越兵此刻缓过神来,见伍封的援军毕竟不多,便大喝着追了上来。
伍封让鹿在前护着夫差的兵车在前,自己与叶柔等人断后,见越兵离着他们不到四十步,紧追不舍。
妙公主娇声叱道:“哼,这班家伙倒认真得紧,竟然不知死活地追来!”
伍封笑道:“他们的大王落在我手上,若不猛追,回去只怕文种会斩他们的头。”
叶柔等人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伍封的车上捆着一个人,秋风憨憨地道:“公子,这人是越王勾践?”
鲍兴一边赶着车,一边笑道:“这人先前是越王勾践,被公子擒来后,只要一过兴儿的手,便改名为‘大棕子’了。”
便听替妙公主赶车的那人道:“这绳子胡乱捆着,甚是粗糙,一看便知是你这粗鲁家伙的手势,当真是没甚长进!”
鲍兴一听是红的声音,惊道:“原来是红,咦,先前我怎未看出来?为夫手艺马虎得紧,扎马缰绳惯了,捆人便不大擅长,回去还得向你学学,将勾践再捆上一次试试。”
楚月儿忙道:“不成,回去我还得与他比比矛法。”
红笑道:“那就在兴儿身上试试捆人的功夫好了!”
鲍兴惊道:“红,你不是想着法儿要捆为夫吧?”
伍封等人大笑,勾践在车上暗暗叹气,心道:“这子倒真是有一手,连府上的姬妾家人都悍勇无比,临危不惧,如此身手高明又斗志昂扬之兵,倒真是难以对付!”
叶柔看着身后的追兵,叹道:“这些家伙大多是柔儿训练过的,这么穷追不舍,看来只好再杀几个了。”一边说,一边从背上取下了连弩。
伍封从铜车的舆座下取出了他和楚月儿的连弩,先前一直在包围之中,怕伤了自己人,一直未敢用,此刻只好用弩箭将追兵阻住了。
伍封见叶柔脸上有不忍之色,便道:“看在柔儿面上,不要射人,专射兵车的战马就行了。”
众人闻声弩箭齐,立时间战马的嘶鸣声大作,战马中箭负痛,四下狂奔,有的还折而向后,直向越兵队中撞去,追兵大乱,待众人各射了十余支箭出去后,追兵已是远远路在了二百步之外了。
半个时辰之后,尾追的越兵便再也看不见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filsarilhl07213452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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