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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汎汎杨舟 载沉载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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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舟将夫余贝、伯南(晏安)、田炳、田新、东屠苦的罪责宣示,田新逃入贼众待捕,东屠苦在押,余者均已死,东屠苦弑父自立、戕害族人,当处斩刑,当下将东屠苦押入市肆处斩。所擒的盗贼、海盗共五千零七人,当处肉刑,劓后悉数往镇莱关为隶臣。

吴舟道:“莱夷之法下系依齐律,黥、刖、劓、宫等肉刑之中,以黥面为最轻,以劓刑处罚,已是较轻了。”

众城宰都知道吴舟所言不虚,一起点头。

伍封道:“按照律法量刑是士师之责,施刑是为了让人改过自新,为了让这些盗众日后有自新之路,是否将劓刑改为黥字耳后,日后可以遮盖,以免其终身蒙羞,无以生计,日后又为盗众?”肉刑之中以黥为最轻,黥字于耳后又是黥刑之中最轻的了。

吴舟点头道:“大将军格外施恩,人遵命改之。”

伍封唤来鲍宁和慕元,道:“你们率精兵三百、轻车二十乘将罪人押到镇莱关,镇守此关,命罪人垦地为田,日后还要治理莱夷各地之水,全靠这些罪人。勤勉者可减其为城旦、鬼薪、白粲等轻刑,立功者另报士师府上,除其刑罚。”

二人点头答应。

冉雍将庠塾之制宣布之后,各城宰议论纷纷,均道:“如此庠塾天下少见。”心下各自打着主意,要尽快将子侄送到塾中,日后也好遂进为士。

冉雍道:“另外东屠族东屠奔令子亡故,族人推举了东屠愁为令子,特地来禀明大将军。”

伍封点头道:“那么东屠愁自今日始便是贝城之宰。”

东屠愁出列拜谢。

这时,夫余族人中几个年长者出来,叩拜道:“大将军,鄙族原来的族长夫余贝勾结盗贼,犯上作乱,今以罪诛。眼下族中无长,族长一家多入贼众,一女已嫁,家中唯有幼女,也不好嗣立为族长。”

伍封道:“各位老先生有何意见呢?”

长者道:“本来夫余贝还有一个兄弟夫余宝,但这人自玩劣,四处闯荡,数年前便不知道去了何处,这族长之位自不能等他回来接替。”伍封心道:“夫余宝数年之前便被法师杀了,当然回不来。”

那长者续道:“人们在族中商议之后,均觉非夫余贝后人不足以为族长,但族长又不可由女子所任。夫余贝之幼女早已许嫁索家鱼,后来夫余贝悔婚,不合于礼。族人商议之后,想由索家鱼赘入夫余族中,然后以婿代子,嗣为族长,非此族人不服,必会生乱。索家鱼此后便要称夫余鱼,不可再叫索家鱼。”夫余人虽也有男尊女卑之俗,却不如齐人,是以夫余人无奈之下,便想出这么个以婿代子的法子。

伍封向索家年看去,问道:“索家舵主的意思如何?”

索家牛面露喜色,不住点头。

伍封笑道:“这是好事,便依你们族人的意思吧。”命人将索家鱼唤来,道:“鱼,夫余族人以为夫余贝悔婚不合于礼,仍从原来的婚事,你可有异议?”

索家鱼大喜道:“人正想向大将军相求,复人的婚事哩!”

伍封笑道:“不过夫余贝无子,你须赘入夫余族中,改称夫余鱼,然后嗣为族长。”

索家鱼向其父看去,见索家牛不住点头,便道:“人愿意。”

众人见索家鱼既得娇妻,又能为族长,居然仍能看其父索家牛的态度,显是孝义之人,无不暗赞。

伍封笑道:“那好吧,我便命你夫余鱼为狐城之宰。”

夫余(索家)鱼叩谢后,伍封道:“夫余贝暗藏昔日莱国的金鼎,罪责不,不过他既已死,便不加追究,将莱鼎抬上来。”

众吏将那颗八十多斤的金鼎抬上来,伍封道:“此鼎今日当众融毁,日后诸人不可再提莱国之事,否则传到国君和相国耳中,必会治以重罪,本大将军也未必能救。”

堂前早已立好融炉,十余匠人守候一侧,此刻将金鼎投入炉中,一会儿便变成金汁,流入预先刻好的十余个模中,融成十余颗方形之物。匠人浸水擦磨洗净之后,将十余颗方形的金块奉到了伍封的案上。

伍封道:“这十七颗新铸的金印,是各城和镇莱关宰守的信物,以此号令城民。”他将十七颗印按上面的篆字给了各城之宰,鲍宁是镇莱关守将,也有一颗。

此举是叶柔的主意,旨在将众人心中原莱国之念尽数打破,变化于如今莱夷的政事之中。

众吏又将那些原来莱国的玉册符版当众砸碎,彻底将莱国故物消除。

各族均已迁入新址,伍傲将各城的民户丁数一一统计,此刻与各城宰相核,说道:“各城之民新有人丁出生,要报到城宰之处,日后由遂师核准入册。”然后按目前各城之地订下了当年各城的税数,与各城宰对照。

诸事完毕后,伍封道:“各城之士卒按州城三百、邑城一百之数,由城宰到龙城大营清点,这一次便带回各城去。”

足足忙了大半日,议事才算结束。

伍封带着众人到了市肆之中,由玄菟灵主持开市之礼,至此这莱夷的大市便每日朝启暮闭了。

宴饮之时,各城宰知道伍封夫人有喜,一一上前道贺,又兼贺从徐乘的海盗处夺了十五艘战船,声势大振。此刻在莱夷人的心中,伍封的地位已经是高高在上,牢不可破了。

下午鲍宁和慕元二人各带妻子,领着三百士宰押着五千多罪人往镇南关而去,伍封早让人抄了一部《孙子兵法》,交给鲍宁,命他早晚研习,鲍兴等人将鲍宁送到城外才回来。

次日,玄菟灵带着一百从人从主城出,带着十余车礼物前往鲁国,伍封带人送到了城外。

伍封修了一书向琅琊司马致谢,书中言道将鹿郢留下,鹿也修了辞官的书简,交给那二十名护船的士卒,由他们一并带到琅琊,那名奸细也由他们押回去,请琅琊司马处置。伍封赏了各士卒每人十金,派人将他们送出了城。

鹿是伍封的唯一弟子,又是叶柔之侄,便留在后院,为执令传呼之职。

一连数日,伍封带着亲卫军在五龙水城习泳技和水战之法,甚是忙碌。

这日鲍兴过来,道:“公子,我们从夫余贝处得来的牛皮,已做成了二百多件牛皮水靠。”

伍封想起此事,皱眉道:“这件事我未安排妥当,是否再觅些牛皮出来,专为女儿营所制。”

鲍兴笑道:“人早猜到公子离不开女儿营中众女,是以特地让匠人做了五十余套女子用的水靠。嘿,女人的身形与男人不同,自不好与我们用一样的水靠了,否则必定箍坏了身子,大为不妙。”

伍封笑骂道:“你这脑子里为何总是想些脏东西?不过这次却想得周到哩!”

鲍兴得意道:“这都是红提醒,她说那日见公子与夫人她们在水城习泳,夫人她们身上所着的雪鹿皮水靠都是改过的。人便向公主借来,令匠人照做。人还向巫水借了条铜管,让匠人铸了数百条,只是细了许多,不能作兵器用,拿来潜入水中却是妙极。人心想,我们身上大兵器不少,不好尽数藏在袖中,便制了上千个革囊,好让士卒随身携带,这些革囊不必用牛革,都用豕皮制成,不过公子和夫人他们的革囊是用鹿皮所制。”

伍封见他居然想得如此仔细,大赞了他几句,让他将水靠给鹿等各将,遁者本有水靠,不过仍一套新的,女儿营自是专,剩下的暂留府库中备用。

这日,伍封又带着妙公主、楚月儿、叶柔、田燕儿和春夏秋冬四女在水帐中游水嘻戏,众人水性都已颇熟,在水中追逐玩耍了好一阵,伍封坐在甲板之上,笑吟吟看着众女互相浇水戏闹。

妙公主上了甲板,坐在伍封身边,笑道:“夫君,柔姊姊这些日十分高兴,与以前相比大为不同。”

伍封见她眉弯嘴,笑嘻嘻地十分诱人,将她抱于膝上,笑道:“夫君又要娶夫人,公主心中会否不高兴呢?”

妙公主叹道:“起初不高兴也是有的,不过夫君如今身份尊贵,身旁有一大群夫人也是常事,何况柔姊姊与我们多番出生入死,你若不娶她,她多半会寡居终身,想想也是不忍,只好由得你了。”

伍封笑道:“当日我从宫中将你迎娶回府,三女居然有四份嫁妆,可见是早有预兆,天意如此。”

妙公主嘿了一声,笑道:“这哪里是什么天意?我看你从来便心花花的,见了美女便会花言巧妙地哄骗人,到时候柔姊姊的嫁妆一来,你又会说有了五份嫁妆,是否又有了藉口娶老婆?”

伍封轻抚着她的脸,笑道:“公主口上虽硬,其实心软得很。无论如何,公主心中总还是向着我。”

妙公主斜眼看着他,媚笑道:“你知道就好。”

伍封叹道:“这些日子事忙,与你也顽得少了,只盼尽早剿灭了徐乘,我们也好像往日一般到处走走。”

妙公主道:“这些日我也没闲着,我将迟迟教我的巫门秘术日夜练习,进境反而快过迟迟。”

伍封笑道:“迟迟眼下身子不便,自是比不上你。”

妙公主道:“与你在一起走动,总是免不了要打打杀杀,不过,这些天鹿儿天天教我刀法,柔姊姊夸我大有长进,比得上风儿哩!想来是巫门秘术的好处。”

伍封惊道:“不会吧?风儿在春夏秋冬四个丫头中力气最大,刀法也最好,你短短数日,怎会进步得这么快?”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道:“那日你见了我的剑法,说不甚不成器,不是大大地责怪我么?幸好柔姊姊见我左右手都一般敏捷,想出了一个主意,让我一手使剑,一手使刀,叫作刀剑合击,威力大了三四倍,如今与鹿儿相斗二三十招还是可以的。”

伍封讶然道:“刀剑合使?这种本事倒是未曾听说过,不过以柔儿的聪明,就算她用一人使出四方刀阵也不足为怪。”

妙公主道:“柔姊姊是越军的剑术老师,最会教人凭自身的天赋练习本身的技艺,范大夫说她是天下奇女,果然不错。”

伍封听得心痒痒的,道:“公主,你将这刀剑合使之术使来让我瞧瞧。”

妙公主笑道:“我刚才游水游得乏了,等一阵才使给你看。”

伍封见她眼中露出顽皮之色,知道她并非疲乏,而是缩在自己怀中不想起来,轻轻拧了一下她微翘了鼻子,笑道:“公主,好乖乖,快使来我瞧瞧,使得累了,晚间我替你捶捶。”

妙公主嘻嘻笑道:“我才不要你捶哩!你那拳头如大锤似的,不心还砸坏了人。今晚你便破例,将你的月儿借来使使,替我捶捶可好?”说完,懒懒地站起了身,拿出了她那口“精卫”宝剑。

伍封讶然道:“你的刀呢?”

妙公主拿出了一把短匕,笑道:“我的刀便是这‘鱼肠刀’了。”

伍封想起那日初得“鱼肠刀”时鲍兴的胡闹,不禁面带微笑。

妙公主光着脚站在甲板之上,右手拿着“精卫”宝剑,左手握着“鱼肠”短刀,使出了一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刀剑合击之术。只见她以剑攻时,便以刀防守,以刀攻时又以剑防守,身法轻盈飘渺,兼有楚月儿和叶柔两种身法之长,攻则以董门的刺派剑法为主,守则以董门御派剑法为主,中间杂着楚月儿和叶柔的独特剑法,甚至还有伍封的“大梦刀法”。剑法刀法揉在一起,剑可为刀,刀亦可为剑,大有鬼神莫测之妙。

伍封看得目瞪口呆,待妙公主走回来,才叹了口气,道:“这种刀剑合击之术真是冠绝天下了,我只道公主的技击难臻上乘,原来是我看走了眼,公主眼下也是难得的高手哩!”

妙公主得意洋洋道:“哼,谁让你说我的天赋不适于练剑呢?柔姊姊偏能想个法子,让我大有用武之地。”

伍封将她抱起来,平放在腿上,低头打量着她,见她娇媚可人,童心大起,握住妙公主的纤足,轻轻捏着,笑道:“是我怪错了你,我此刻替你揉揉脚,等一阵陪你到海底去瞧瞧,好不好?”

妙公主叹道:“我又不能像你和月儿一样有脐息的本事,怎好到海底去?”

伍封笑道:“我自有妙法,一阵你等着瞧好了。”

妙公主一双纤足被他捏捏揉揉,摩摩搓搓,感觉极是舒服,不禁满面绯红,有些娇喘息息起来,她娇吟了一声,呢声道:“夫君,你就会作弄人哩!”

他们二人在甲板上打情骂俏地舞剑,早就惊动了水中众女,都好奇地游了过来。

伍封笑道:“要不,我们此刻便到海底去耍耍。”他怕海底有怪鱼,将“天照”宝剑挂在了腰间,抱着妙公主下水,道:“月儿,我带公主到海底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来瞧瞧?”

楚月儿喜好剑术,本在水中习剑,此刻游了过来,愕然道:“公主怎能到海底呢?”

伍封笑道:“你瞧好了!”忽地用口堵在妙公主的嘴之上,用脐息之法,慢慢度气过去,带着妙公主沉入水下。

楚月儿见伍封想出这法子古怪之极,偏又有效,笑嘻嘻跟上了,也潜入水中,一收执剑在身旁游着,以为护卫。

三人游到了水帐边上,从木栅间穿了过去,直向海底沉下。

伍封与楚月儿以脐息之助,多曾去过水帐下到海底,妙公主平日只是在水帐之中戏水,怎知海底之妙?此刻她睁大了眼,只见阳光透入,海底一片极纯净的蓝色。

伍封知道妙公主好奇心重,索性带着二女向五龙水城深处游去,一直潜到靠近五龙水城那道铜栅门附近的海底。此处海水并不甚深,阳光却不能尽数透入,但仍能看得清楚海底的情景。

妙公主只见海底有不少珊瑚树,周围五颜六色的各种鱼游来游去,或方或扁,或薄或厚,都是在岸上见不到的鱼种。海中之中各种海草夭然飘动,如衣带舞于细风之中一般,当真是如同仙境一般,美不胜收,看得她几乎忘了眨眼。

楚月儿身形妙曼之极,晶莹雪白的脚如同鱼尾一般上下轻摆,每每一转动时,纤腰轻扭,她一手执剑,另一手却捡些极美的海贝,塞入身上雪鹿皮的水靠。这水靠是她自己改制,竟想到在腰上缝了个袋用来装物。

伍封看在眼里,只觉楚月儿恍如一生下来就是水中的灵物一般,姿态美妙,楚楚动人,大为养目,寻思:“这丫头居然在水靠上还织了个袋,嫁了我许久,仍然如女孩儿一般童心未泯。”

三人在水中任意游动,此时心情快乐之极,忘了人间忧事,如入仙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月儿忽地游到伍封二人身边,轻轻拍了拍伍封的肩头,手向上指了指。

伍封愕然向上望去,他这一抬头,妙公主也只好抬起头来,只见有几条人影缓缓从头顶游过,视其身所处大约离他们三四丈高处。

伍封吃了一惊,心道:“我这水军午前练习战船,午后再练习泳技。此处靠近城门,并非习泳之处,这些人自不是我的水军,必定是从城外潜来的海盗。”

五龙水城只有一座铜栅城门,因其处海水深达十余丈,自不可能将铜栅直沉入海,否则就太过沉重,无法用绞盘拉起来,是以铜栅入水两丈便止,这些敌人多半是从铜栅底潜过来。

伍封因抱着妙公主,便不方便动手,见来者并不多,便示意由楚月儿去打了事。楚月儿点了点头,悄悄潜身上去。

那些人怎会想到海底居然会有人正在玩耍?只顾上面不被人现,是以无人往下面看。

楚月儿久历战阵,先游到最后,见后面再无人时,数其人数为八人,游到最后那人的身下,轻轻两剑向那人大腿刺了上去,海水中立时滚滚冒出了红色。

楚月儿依法一连将八人刺伤,才与伍封和妙公主从海上冒出头来。伍封这才与妙公主分开,他左手搂着妙公主,右手的“天照”宝剑举了起来。

海上正有战船练习水阵,离此不远,见伍封举剑招呼,立时有一艘大翼和一艘中翼划了过来。

水底那八人尽被楚月儿刺伤了双腿,剧痛难忍,更勿论说游水了,尽数从水中冒出了头,却被伍封和楚月儿用剑指住,忍痛也不敢动。

妙公主见他们口中各含着竹竿,想来是空心的,以便于在水中呼吸了,笑道:“这些人原来也会巫水他们的法子哩!喂,你们是否徐乘派来的奸细?”

这八人忽然双腿受伤,原以为是水中怪鱼所噬,不料水中居然有一男二女等着,尤其是这二女貌若天仙,均是世上罕见的绝色美人,一起惊呼道:“水怪?”

伍封笑道:“本龙伯正带着二位夫人游玩,你们竟敢打搅我们的游兴,是否那自称‘海上龙王’的徐乘派来?”

妙公主见他又在胡说八道,笑道:“正是,我们还没有找他们那个假‘龙王’算帐哩!居然还先派了人来捣乱。”

这八人错愕之下,却相信这三人真是海中的神灵。他们在海盗之中算是水性最高的好手,能潜身离水面近两丈深处,已经是人间少见,这三人居然能潜得比他们更深,尤其是这男子手上的那口又宽又厚的长剑显是奇重之物,天下哪里会有人拿着如此重剑居然能浮身水面的?若说这三人是人,他们反倒不会信了。

这时两艘战船已近,伍封吩咐战船上的士卒:“将这几个奸细拿下,让军中医士为他们上药包扎,一阵我再问他们的话。”

众士卒也错愕不解,不知这位神出鬼没的大将军如何会与两位夫人突然从此处冒出头来。不过,他们自从见伍封夺回了十五艘战船后,心中早已将伍封敬若神灵,也是见怪不怪了,将八名海盗揪上了战船捆成一团。

伍封笑道:“公主,月儿,我们还是按原路回水帐吧?你们二人身材惹火得紧,让这些士卒瞧见,说不好脑子会有脏念头出来,为夫岂不是大有损失?”

二女格格娇笑,三人依先前的方法又潜入了水帐,回到甲板之上。

这时叶柔忙道:“公子,你们怎在水中玩了这么久?四姐适才心惊胆战,怕你们在水底遇上怪鱼哩!”

伍封笑道:“怪鱼算得了什么?我和月儿都带了剑,就算海底的龙伯前来,多半也不敢惹我们了。”

田燕儿嗔怪道:“你们怎也不该搞这么久,多少冒一下头也好嘛!没的让人家担心一场。”她们不能潜水太深,是以不知道伍封三人适才已游出了水帐,竟到了这五龙水城的城门附近的海底。

伍封忙赔不是,道:“这事怪不得公主和月儿,是我玩得高兴,忘了时间。”

叶柔道:“适才水军拿住了八个奸细,这些奸细本领不,居然能潜入水城。幸好他们受了伤浮出水面,否则真是麻烦得紧。”

田燕儿道:“看来是大将军有天人庇佑,这些奸细到了水城之中,居然无端端受伤,才被捉住,此刻口中大叫,说是运气不好,冲撞了龙伯。”

妙公主和楚月儿忍不住格格地娇笑,叶柔睁着俏眼,惊道:“适才不会是你们三人将奸细刺伤了吧?”

伍封大摇其头,正色道:“我忙着哩,怎会是我?”见叶柔更是惊异,心中多半是大惑不解,失声笑道:“不过月儿适才高兴起来,失手刺伤了几人。”

田燕儿叹道:“原来你们去得这么远,游到了城门处。为何他们非说是冲撞了龙伯呢?”

楚月儿嫣然笑道:“哪有什么龙伯?都是夫君开心起来,胡说八道骗那些海盗。”

众女都知道伍封这桩毛病,一高兴起来便会满嘴胡说哄人开心,都微笑起来。

叶柔笑道:“这人当真是什么都能瞎说。无论是海盗抑或是水军,终日与风浪打交道,最信的那是龙伯风神之类。你们失惊没神地从水底冒出来,谁不当你们是水底的怪物呢?”

伍封笑道:“天下哪有像公主和月儿这么美丽的怪物?若真有的话,我倒想每天在水中泡上大半日找一找了。”

妙公主嗔道:“这人当真是花花肠子哩!”

叶柔忽然心中一动,道:“一阵要向那八名贼子问话,公子索性便扮着龙伯来吓唬他们,多半什么实话都问得出来。日后传到了海盗耳中,盗贼知我们有龙伯相助,自然会军心大挫。”

伍封心知此女计谋百出,最擅长这种心理战术,当日以千人夺得镇城,全靠的“攻心”二字,点头道:“此计大妙!不过先要吃了午饭再说,游了半日水,我觉得有些肚饿,若不吃饭,只怕扮起龙伯来也只是个病瘟瘟的模样,丢了龙伯的脸。”

妙公主笑嘻嘻道:“这话也说得是,听说龙伯最爱生吃水蛙蚯蚓,我和月儿为你找些来,好不好?”

伍封瞪眼道:“这丫头是否寻思着要谋杀亲夫呢?这种念头亏也想得出来。”

叶柔忍笑到了水帐门口,将守在门口的鹿叫进来,吩咐他带水军安排扮龙伯的事。

伍封忙道:“这件事不可忘了兴儿,这家伙最会装神弄鬼,今日正好让他一展所长。”

那八名海盗也算是倒霉之极了,辛辛苦苦从海上潜入了五龙水城,眼见可寻机混入城中,谁知伍封一时高兴,带了妙公主和楚月儿在海底嘻玩,恰好撞见,被拿了下来。

他们正懊恼之际,水军将他们带到了一座水帐之中。

只见那水帐中火光明昏不定,甲板之上站着一个粗粗状状的家伙,这家伙脸色青不青蓝不蓝的,两只牛眼瞪得奇大,一张阔嘴上两根长长的粗须立着,足有半尺长短。众盗纳闷道:“天下怎有这么丑的人?”

那丑陋的家伙自然是鲍兴所扮,鲍兴见八盗带入,挥了挥手,忽见水面上八名美姬站在水上飘来,衣襟飘扬凌风。

八盗心中大惊:“这些人怎能站在水面上?”其实这八名美姬是叶柔、田燕儿、春夏秋冬四燕女、红、东屠娇等人,由鹿和众水遁者在水底托着脚游来。众人口中的铜管藏在众女身后,八盗是以看不见,便以为她们踏水而来。

众女上了甲板,将众盗拖到水边。

鲍兴嘿了一声,怪声怪气道:“这几个家伙冲撞了龙伯,须由龙伯处置。”摇头晃脑地唿哨一声,忽见妙公主从水底冒出头来,道:“龙伯正在用膳,鱼兄将这些人扔在水中去见龙伯。”忽地没入水中不见,与众遁者游到甲板底下,只等这八盗一落入便上甲板。

众盗恍然心道:“这粗壮丑陋的家伙莫非是只怪鱼?”对望了一眼,眼中无不露出惊骇的神情。他们手足被捆住,若是扔到水中,多半是一沉到底。

那只“怪鱼”嘴上两根长须动了动,将八盗所用的空心竹枝拿来,由八女塞入海盗口中,然后将众盗踢入了水。这些海盗身上捆着绳索,拖得长长的一条,各自被八女握在手中。

众盗惊骇之下,沉下了丈余,忽见前面水下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头戴金冠,正坐在一张坐床之上,手里拿着铜爵,另有一美女在他身边飘忽使剑。众盗心想,这二人必是龙伯和其夫人了,天下哪里能有人安坐水中喝酒,又能在水中使出精妙剑法的?

便见那龙伯嘴唇翕动,向他们说话,但此刻在水下,他们怎能听到?见那龙伯嘴唇动了老半天,见他们无一回答,站起身来,一脚将坐床踢起,向水上飘去,然后从腰间拔出了大剑,缓缓走了过来,似是见他们敢傲慢不答,要将他们杀了。这时那美人儿游了过来拦住,便见他们二人嘴唇翕动,说了好一阵话,龙伯点了点头,将剑插入鞘中。

那美女游过来,剑插入鞘,用剑鞘将八盗往水面上挑去,这时甲板上众女将绳索上拉,将八人提到水面上来。这八人心惊胆战,自忖逃过了一大劫难,谁知一扭头处,便见那龙伯不知何时坐在坐床之上,那坐床刚好在水面飘着,显得诡异之极。

“龙伯”伍封缓缓移了过来,盯着他们八人,忽地口吐人语,慢慢问一人道:“你的名字可叫樊越?”那日东屠倭人两族比武之时,这樊越曾代东屠族出战,败于慕元之手,伍封在高台上瞧过,便还记得,而樊越虽然曾向台上看过,却看不清台上人的面目,是以不识得伍封。

那人惊道:“人的确名叫樊越,龙伯何以知道?”众盗都大惊失色,原来这龙伯无所不知,连他们的名字也知道。

那条“怪鱼”鲍兴怪声喝道:“龙伯无所不知,岂是你们这些凡人所能测?”众盗心惊胆战,脸上失色。

伍封道:“你们可是那自称‘海上龙王’的徐乘部下?”

樊越等人早已心惊胆裂,各自忙不迭答道:“人们是。”

伍封又问:“你们从何处游水而来?”

樊越答道:“离主城最近的岛名长岛,距此不到三十里,此刻已是徐大王,噢,是徐乘的大军驻扎之处,战船尽数泊在岛后,人们先乘战船出来,到十五里外才从水下游来。”

伍封暗叫不妙,本来徐乘若仍在南北长山岛之上,便可以偷入附近岛上,步步为营,将徐乘逐出去。如今徐乘竟将大军驻扎在离主城最近的长岛,目力所及当在十里之外,五龙水城的情形虽然不能从岛上看见,但前无阻隔,若是战船驶近,十里外便被现,起不到偷袭之效。若是硬生生正面进攻,单是徐乘的余皇一出,自己的十五艘战船便如螳臂挡车,无以对付。

伍封道:“你们还有多少战船?”

樊越自是知无不言,道:“除了徐乘的余皇大舟之外,还有大翼二十三艘、中翼二十五艘、翼三十艘,另有抢来的运兵大舟一艘,其余的渔船一百多艘。”

伍封等人暗暗吃惊,料不到徐乘手下竟有如此实力,无怪乎这人敢以“海上龙王”自居,纵横海上。

伍封道:“颜不疑和任公子可在军中?”

樊越道:“颜不疑去了中山,任公子上月收了我们金贝,押往代国未归。”

伍封又问:“你们来做什么?”

樊越道:“前几天徐乘派了十五艘战船出去,却无一船一人回来,心中怀疑。人们奉命来看战船是否被夺,顺便潜入水城之中,将船底凿穿,然后以葛胶暂时糊上,只要船到海中,经风浪一打,便会下沉到底,兵不血刃便可获胜。”

正说着话,伍封坐下的那坐床忽地滴溜溜在水面上转了三圈,伍封暗笑,知道楚月儿在水下托着这坐床,忍不住顽皮胡闹,心忖:“这丫头如今气力渐长,臂上的劲力比风儿要大得多了。”

他连人带床这么一转,在樊越等人的眼中,更觉得诡异之极。

伍封怕楚月儿太过疲累,轻轻在坐床上拍了拍,连人带床缓缓沉了下去。

“怪鱼”嘴上的长须蠕动了几下,怪声道:“先将这几个家伙押走,一阵等那几位鲨鱼老哥回来,正好拿来开饭。”

樊越等吓得魂不附体,暗叫亲娘,心想这种抢掠杀人的海盗委实是当不得,等那几位“鲨鱼老哥”回来,多半会被其巨嘴撕为碎片,变鱼粪而出,那自是人间最为凄惨之事了!当下有两人放声大哭,其声甚悲。

十余个水军进来,将众盗拖出了帐外。

帐中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放声大笑。伍封与楚月儿从水中钻出来,也忍不住大笑。

田燕儿笑道:“这个兴儿怎想出‘鲨鱼老哥’来,能将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吓得放声大哭,本事不。”

鲍兴笑道:“可惜人思虑不周,早知这么有趣,索性自己扮成鲨鱼,在他们每人身上咬上几口,这班家伙不吓得屎尿迸流才怪!”

妙公主走上来,盯着鲍兴嘴上的两根古怪“长须”,好奇道:“你这鱼须是如何弄出来,怎还能动呢?”

鲍兴笑道:“这是人从大鱼唇上拔来的,软硬皆宜,人粘在须上,再用两根细丝系住,握在手中,要它动时只须扯动几下便成。”他一边说,一边扯着线,果然那两条长须蠕动不止。

妙公主大感有趣,接过了线扯动,见两条鱼须或卷或伸十分如意,格格笑道:“兴儿其实聪明得紧,居然想出这种花样来。咦!”一下不心,扯得力大了,竟将两条鱼须扯落,弄得鲍兴粘在一起的真须也拔落了数根下来。

鲍兴“哇呀”一声怪叫,妙公主歉然道:“是否很痛呢?”

鲍兴摇头道:“倒不甚痛,只是人这些胡须是红最为心爱之物,若被公主拔了去,红定会将我逐出了房,等人须长好时才能拢身。”

红在一旁淬了他一口。

伍封斜眼看着妙公主,笑道:“公主,日后我若长出一大把长须来,你喜不喜欢?”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要哩,不如就长两根龙须出来,你这龙伯才似模似样。”

楚月儿笑嘻嘻将那两条鱼须拿过来,用手将鱼须凑在伍封唇上,得意地道:“公主,是不是这个样子呢?”

众人见她的神气十分天真可爱,无不莞尔失笑。

却说樊越那几个贼子被捆在营房之中,心中悲凄不休,便听看守营房的那三人正在说话。这三人是乐浪乘、满饰基和天鄙虎,被伍封特地派来。

乐浪乘问道:“基,龙伯的真面你可见过?”

满饰基道:“自是见过,不过他身边那九位鲨怪太过骇人,不敢多看。”

天鄙虎笑道:“今日九位鲨鱼老哥有了八人为食,我们也放心了。”

乐浪乘叹了一口气,道:“只盼龙伯早回东海,幸好龙伯怜悯我们,未让他们吃人。否则我们这些士卒,恐怕只当得他们数日之粮了。”

天鄙虎道:“乘兄这就不知道了。龙伯和二位夫人虽不吃人,其实那些鱼仙、鲨怪每日都吃人哩!上次捉了叶虫儿的数千人,这些日好像已去了半数,我看也用不了几日,便会吃完了。”

满饰基惊道:“若是将贼子吃完,会不会拿我们当口粮?”

天鄙虎又道:“怎会呢?龙伯最恨的是徐乘,自会到岛上去,将那些贼子慢慢收拾了,怎轮得到我们?吃完了海盗,龙伯也就回去了,就算继续化身为大将军,那些鲍仙鲨怪也不会留下,我们大可以放心。”

满饰基道:“虎,龙伯为何会恨海盗?听说这些海盗也时时祭祀龙伯风神,莫非是祭品不好?”

天鄙虎道:“你不知这龙伯的来历,自是不解其理。其实这位龙伯原来是仙人,是龙伯国之君,以前龙伯人都是巨人。海上本有岱舆、员峤、方丈、瀛州、蓬莱五座仙山,顶上各有九万里,住着仙人,用十五只大鳌驼在海中。谁知有一日被龙伯国的巨人将驼山的六只大鳌钓走了,使岱舆和员峤两座仙山沉入海中。本来五座仙山相连,沉了两座便坏了仙气,剩下的三座仙山便渐渐缩,仙人四散,各觅新居。天帝一怒之下,将龙伯国仙人变得了,罚他们在海中打捞仙山,又兼管剩余的三座仙山,龙伯人这就成了龙族,龙伯便是其君,居于东海之中。”

这些传说盛行于吴越宋郑,樊越等人都是吴人,自便曾听过,心道:“原来龙族是由龙伯国人而来。”

乐浪乘道:“这下我就明白了。听说海上这十八岛原是仙山上的石头变成,虽然失去了仙气,毕竟是仙家之物,徐乘居然聚于岛上为盗,自是大大的得罪了龙伯。”

天鄙虎道:“龙伯最气的却是徐乘自称‘海上龙王’,那不是要抢龙伯之位?区区一个凡人,居然自称龙王,这就叫作不知死活。”

满饰基道:“那龙伯是海中之神,如何又成了大将军呢?”

天鄙虎道:“神仙有神仙的道理,他们常常受海盗的祭品,自是不大好意思出面,龙伯便只好托身为人,化为人间大将军的身份,借人之手来夺回仙山。大将军一到莱夷便轻轻松松将6上三盗剿灭,若非龙伯化身,常人怎有如此厉害?”

伍封的威名早以震动了海盗,樊越等人此刻恍然大悟,皆以为然,心道:“怪不得连颜不疑和市南先生也败于其手,原来他在水里是龙伯,在6上却是大将军!人怎斗得过神仙?”

满饰基道:“怪不得前几天大将军驱着十五艘战船而来,原来如此。战船上的贼人多半被鲨怪吃了吧?”

天鄙虎道:“那是自然。不过今日轮到这八个家伙了。”

满饰基笑道:“鱼仙和鲨怪吃人我未见过,一阵我躲在帐外,看看这八个家伙如何被他们生吞活剥,肠破肚穿。”

他口中说得骇人,樊越等人听得大生惧意,众盗面面相觑,面如土色。正在此时,便听房外鼓声震天,乐浪乘三人齐声道:“鲨怪回来了。”

樊越等人早已胆裂,浑身冷汗沁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满饰基带了十几人进来,道:“你们先拖了两人出去,给鲨怪作饭前食。”向众盗看了过去,手指比划着,他的指尖所指,樊越等人吓得避身不已。

满饰基指着两人道:“这两个家伙瘦些,便作食罢。”

众人忽闻到一阵恶臭,原来那两人当真地屎尿齐出了。

满饰基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忽然乐浪乘走进来,道:“慢着,适才鱼仙下话来,龙伯夫人有喜,不可用血腥冲撞了,鲨怪今日不吃他们。夫人说今日有喜事,索性将这几个家伙放了,也好给那条假龙传个话。”

樊越等人立时欣喜若狂,暗赞祖上积德,如释重负。

天鄙虎又走进来,对樊越等人道:“龙伯说了,今日放了你们,回去告诉那条假龙,叫他先自削了‘龙王’之号,然后搬出仙山。一月之后龙伯会去找他算帐,所有的贼众若弃之而降,龙伯便饶了他们,否则,一概赐予鲨怪为食。你们几人务要将话传给所有人知道,不然你们就算跑到千里之外,也避不了龙伯。”

樊越等人捡回了一命,一起点头不迭。

乐浪乘等人觅了一条渔船,将樊越八人扔到船上,掷给他们几条木浆,道:“乖乖地给我们滚了吧!”

八人手忙脚乱,急急划船,等五龙水城的铜栅门打开,便划船出去,谁知才出了城门,忽见一个童模样的人骑着一条大怪鱼箭也似地从城中追了出来,八人心知不妙,刚刚回复了些许红润的脸上又惊得雪白。

骑鱼的人当然是鹿,便听鹿道:“再有来者,杀无赦!”拨过鱼头,一条白浪如线,从水面上驶入了五龙水城,城上的铜栅门关了下来。

樊越等人何曾听说过有人能骑鱼而行?这自然是龙伯手下了,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将渔船向长岛划去。这些人从娘胎出来数十年,只怕以此时是最为卖力了。

他们这么心惊胆战地卖力划船,自是不知道在船底下有伍封和楚月儿带着乐浪乘和巫水等水遁者附于船底,众人将呼吸用的铜管尾上的铜钩钩在船身的钉上,各穿水靠,手中执着刀剑武器,身上背着连弩利箭,乐浪乘还照伍封的吩咐,背上背了一个牛皮包裹,放了十余套乐浪人的衣服,以备万一。

伍封此番带着众人潜往敌寨,也是想偷看敌军虚实,知己知彼,日后也好在决战时有些胜算。他特地带着乐浪乘同去,一是见他水性极好,二是是因盗贼所押之众不少是乐浪人,有乐浪乘一同去,说不定另有用处。

众人在水底潜行,直往贼兵水寨,过了一阵,鹿骑着豚从水底追上来,附在船底后,才将那海豚放走。

樊越等人奋力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船划到了长岛附近,未至岛边,便被守岛的士卒喝住,他们虽认识樊越等人,却不敢轻易放船入岛后的水寨,有人飞跑去向徐乘报讯,樊越等人只好在水中等着,任由这只渔船在水中打着圈儿。

这八人逃过大难,惊魂稍定之下,便开始觉得腿伤奇痛起来,虽然上药包扎,但他们适才急划船,又将伤口挣裂开了,鲜血涔涔流下。

伍封暗暗有些不耐,想不到海盗如此谨慎,见了自己人回来,却不及时放行,由此可见徐乘治军之严,非寻常盗贼可比。

过了好一阵,报讯的守岛士卒回来,命将船驶近,又有人跳上了船,看看有无敌人混在八人之中,确实无误后,更有人向水下观望,将竹竿拨弄船下四周的水底,幸好伍封早料此着,带着众人潜开了丈余,未被竹竿拨到。

渔船这才能向水寨划去,不过这时船上众人腿伤甚痛,缓缓使力,将船划得十分缓慢。伍封等人悄悄又附在船底,随船转到了岛后的水寨之中。

船在寨中还未泊停之时,伍封便带着众人离开了这渔船,向附近的一艘战船潜游过去,先停在战船之下,用耳贴着船身听了一阵,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只好摇头,带人另换一艘,一连试了多次,终觅到一艘渔船,听不到上面的人声,而其旁边的几艘都是渔船,上面也毫无声息,这才转到无人之船侧,众人从水中悄悄探出了头。

只见这是几个岛之间的一个天然水港,大大的船只停了近两百艘,紧靠在这一座岛上,透过船与船之间的隙缝,可看到北面有一座岛,西面也有一座岛,水港周围并无栅栏围住。

乐浪乘声道:“大将军,此岛是十八岛中最大的长岛,又是离主城最近的岛,北面过去的岛叫北长水岛,西面的岛叫庙岛。”

伍封见这水寨甚得其法,水寨立于三岛之间,水域约有五六里,上百渔船从岸边贴身而排,互以铜链相锁,一直插入海中,便是一条水上通道。战船便布于渔船两侧,各船相距二十步,距渔船五六步,各以木板为桥。每艘船的船头船尾都有两根火把,浸足了膏脂,自是晚间点燃作照明之用。又见岛上立着旱寨,蜿蜒而下,与水寨连在一起,四处插着旌旗,随风飘动。只要战事一生,敌军立时可从旱寨而下,沿渔船所铺成的路径各自上战船迎敌。

伍封心中暗赞道:“这徐乘是吴国司马出身,果然熟识兵法,水旱两寨扎得十分紧凑,只要上一战船时,必被他船觉。”

众人四下里偷看,楚月儿指着靠岸处道:“夫君,余皇!”

众人看过去,只见靠岸处赫然停着一艘大舟,水面之上高达六丈,离水面的那两丈之内都有不少圆形的孔,从里面伸出数百张木浆来,其中有的木浆还偶有晃动,多半是底舱中有人碰动。这艘余皇头尾长约四十五丈,宽约七丈,比可运五百人的大型运兵船还要大了三四倍,四周蒙满了生牛皮,船尾用了铜板所覆,露出水面的一部分舵枝也是青灿灿的,想来也是青铜所铸。船艏用铜板嵌就,锋如刀刃,船头上有一个三尺见方的铜铸龙头,显得威势骇人。那余皇大舟上插着十余面大旆,有的画着一条黄龙,有的写着一个斗大的“徐”字。

众人见余皇离他们不过十余丈远,其模样骇人,脸上都露出惊异之色。他们此番数人前来,便是想看看那余皇大舟,日后想个法子来对付它。否则这余皇一出,只看它锋如刀刃的铜板船艏,便可知当者无不舟覆人亡,难以抵御,但一见这余皇,便知其船艏船尾能用铜板,底下舱板多半也嵌了铜,恐怕难以穿凿。

伍封看了一阵,见余皇甚高,其余的大船除了运兵船在水面上高约三丈五,其余最高的大翼也只是高约三丈。余皇比运兵船还要高出三丈,就算上面载满了人,也会比运兵船高出近两丈。若是从其它舟上爬过去,颇有些为难。

伍封心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若能将余皇抢回去,岂非大妙?”转拿又想,就算能杀了上面的敌人抢了船,若无浆手划船,也无法将船驶走。

正觉无计可施,忽听脚步声从所附之舟上传来,众人立时埋头下水。乐浪乘虽然水性颇高,却比不上众人在水里的本事,缩身稍慢,忽听一人声道:“乘少爷?”

乐浪乘吃了一惊,向那人看去,那人脸露喜色,道:“原来真是乘少爷!是否来救我们出去?”

乐浪乘看他的衣饰应是乐浪族人,仔细看了看,道:“你是阿三?”

那人点头道:“人被掳来已半年多了。”

伍封等人见乐浪乘在水底打着手势,都心露出了水面,阿三忽见十余人从水面突然冒出了头来,吃了一惊,不过他甚是机灵,蹲在渔船上敲敲打打,假扮修补。

乐浪乘对伍封道:“大将军,这个阿三是我们族人。”

伍封问道:“那艘余皇大舟之上,此刻有无浆手?”

阿三道:“徐乘说要夜袭五龙城,眼下有三百浆手在底舱之中睡觉,准备夜袭。浆手他都是我们乐浪人和索家人,不过底舱之中有二十名贼卒看守。”

伍封点头道:“阿三,你有没有办法带人到底舱中去?”

众人都吃了一惊,向伍封看去。

阿三摇头道:“人没有办法,不过人可找匠头来,他也是乐浪人,专管一组人修船,可以带人上去,只不过你们要换上乐浪人或索家人的衣饰才行。”

乐浪乘道:“大将军料事如神,命我带了乐浪族的衣服来。”

阿三面露喜色,道:“这就好办多了。”用手指了指前面,道:“此去第三艘船的船舱较高,你们潜到第四艘船上去,前面船舱可挡住贼人的眼光,那几艘船上都没有人,你们在舱中穿衣,等人回来。”说完匆匆去了。

伍封带着众人潜到了第四艘船下,伍封先露头周围看了一番,果然如阿三所说,第三艘船的船舱甚高,挡住了岸上贼人的眼光。不过从船头看去,还是可以看到那一艘高高的余皇大舟。

众人心从船尾上船,走了舱中,将乐浪族人的衣服罩在身上,刀剑兵器竖插在腰带中,用外衣盖住。各人所带的连弩较大,衣服盖不住,伍封见旁边有一个大竹篓,便将连弩和自己的大铜弩尽数放入,从渔船上找了几块舟上常来备用的木块盖在上面。

楚月儿笑道:“夫君不是想抢那艘余皇吧?”

伍封沉吟道:“本来我只想看看徐乘的水寨,不过此刻我改变了主意,想将余皇抢回五龙。余皇一去,徐乘就败了一半。”

鹿点头道:“好!”

乐浪乘怕那阿三有诈,一直在窗口向外偷看。等了好一阵,便见阿三带了一人匆匆而来,进舱后,那人向众人扫了一眼,看见了乐浪乘,喜道:“乘少爷,还记得人大头么?”

乐浪乘惊道:“大头,你失踪了三年,原来你还活着!”

大头叹道:“人在屈身在贼人之中已有三年了。”

乐浪乘将大头带到伍封身边,道:“大头,这是大将军,近日要来剿灭徐乘。”

大头忙向伍封施礼,道:“大将军一举剿灭了莱夷三盗,早在贼众之中传开了。如今我们被掳的两族之人,都盼大将军引大军杀来,将我们救回,与家人团聚。”

伍封将他搀起来,道:“事情急迫,既然徐乘想夜袭我五龙水城,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余皇抢来。只要你能带我们到底舱中去,区区二十个守舱的贼人算得了什么。”

大头惊道:“原来大将军就带了这么十几个人来?甲板上还有三十守船的贼子哩!”

伍封笑道:“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十,抵得上一百人用。今日只是夺船,不是剿贼,不过要靠乐浪和索家两族的浆手相助,才能将船驶回去。”

大头点头道:“今日若是夜袭五龙城,我们两族的浆手不知要死多少人,人只好冒死一试了。不过人这个匠头,所辖一组连人在内只有十二人,大将军共有十三人,人带不上去。”

伍封道:“乘、水兄,你们与众遁者正好共十人,随大头和阿三先上余皇,到了底舱后,等到月儿上了夫皇,甲板上骚动时,你们一起动手,先将底舱的二十士卒杀了,然后说服众浆手,今日奋力将余皇划回去。大头和阿三今日相助我们,自不能再留在贼众之中,也一并回去。我和月儿、鹿儿等你们上去后,另有办法上船。我们一上余皇,你们就动手杀贼,再将船驶向五龙城,甲板上的士卒便由我们三人对付。”

巫水等人点头答应,心想:“夫人有何办法混上余皇?”但他们随伍封多番历战,知道他用兵鬼神莫测,向来信服,定有办法让楚月儿上船。乐浪乘背着那装满连弩的竹篓,与九名水遁者随大头和阿三上岸,向余皇所泊的专用高台走去。

伍封见他们渐近余皇,向楚月儿道:“月儿,你还记得我们在卫国偷入桓魋的前锋司马大营的事吧?”

楚月儿笑道:“夫君是让我引贼人出来?”

伍封笑道:“此番是让你引他们将你扯上船去。一阵间我们潜到夫皇之侧,你便冒出水面,扮作遇溺,这些贼子见了你这样的美人儿,自然会英雄救美,用绳索竹篙将你扯上去。甲板上的贼人必定被你美色所迷,魂飞天外,有些忘乎所以,我和鹿儿便沿着锚索爬上去,到时候三人动手,将那三十个色鬼杀了,这叫作‘美人之计’,哈哈!”

鹿点头道:“好!”

楚月儿格格笑道:“夫君说的话反而象色鬼多些哩!”此女向来不知害怕,伍封怎么说她便照做,毫不理会其中的凶险。

伍封笑道:“你上了船后要心,别让人占了便宜。”

楚月儿白了他一眼,嘻嘻笑道:“贼人若无夫君一样的本事,想占月儿的便宜怕不大容易。”

鹿见他二人这当口还能说笑,心中佩服之极,尤其是这位整日笑嘻嘻的师娘,其胆色之豪就算在天下男子中也是少有。

这时,远远见大头带着乐浪乘等人已上了余皇。三人潜下水去,游到了夫皇之侧,伍封估计巫水等人早已到了舱底,向楚月儿使了个手势,自己带着鹿向锚索游去。

楚月儿这时从水中冒出半个身子来,双手拍打着海水,扮出遇溺的模样。

甲板上的贼人听见声音有异,探身下看,见一个女子不知如何掉在水中,仔细看时,见此女竟然是人间绝色,无不头脑昏沉,大为痴迷,纷纷扔下了绳索,放下竹篙,口中怪叫:“娘子勿惊,我来救你!”抑或是:“抓紧绳子,我扯美人儿上来。”如此云云。

本来也有人觉得有异,得转念又想:“一个女子能干得出什么来?”立时也出手相救,唯恐手脚慢了被他人拔了头筹。

三十人一起探身于舷边救美,自是一片骚乱,纷乱之际,群贼连底舱传来的嘈杂之声也未在意。等到这娇滴滴的美人儿被他们七手八脚用绳索拉上甲板时,伍封和鹿也沿锚索爬上了甲板。

这时便听底舱传来数声惨叫,群贼吃了一惊,忽听脑后风响,一柄冰冷的长刀已挥过了数人的颈子,那几个着了鹿先手的家伙出奇不意地人头落下,两眼翻白处,仍可见其未及泯灭的色迷迷眼神。

此时楚月儿拔出了衣下的“映月”宝剑,如风般闪过,她出剑奇快,连杀数人,自是担心被贼子七手八脚之下讨了便宜。夫君吩咐不要让人占了便宜,这话不可不听。

伍封却站在锚索边,旁边虽有辘轳绞盘,但他仓猝之下,也懒得去慢慢绞上大锚,双手交替拉着铜索,片刻间将一个七八百斤的大铜锚硬生生提了上来。

这时本有几个贼子手握兵器向伍封扑来,却见伍封如此神力,无不大骇,哪里还敢上前。

锚头一起,这艘余皇大舟便剧晃一下,向水深处滑去。伍封手起一剑,将船头系在岸上的粗绳斩断。忽然船身又急晃了一下,这艘大舟缓缓向东驶去,舟下的数百大浆拍得水响,声音十分整齐。舟入海中,度便越来越快。

伍封知道底舱已经尽被掌握,转过身去,他还未及动手,甲板上的三十“色鬼”已尽数被楚月儿和鹿杀了。

这时岸上水中一片大乱,群贼纷纷上战船追赶,但要么浆手不齐,要么甲兵未备,猝不及防之下,一时间怎来得及?还有数十人沿岸追赶,不过那只是下意思的反应而已,他们就算追上也不能跃上已在海中的余皇大舟了。

底舱中也不知谁掌着那铜舵,这艘余皇大舟竟向阻挡的几艘战船撞去,船身只不过轻微摇晃,但那些战船却或折或覆,战船上的人纷纷落入。这时巫水等人上了甲板,手执连弩不住向贼人射去。

伍封站在船头,见这群海盗甚是狼狈,哈哈大笑,这时楚月儿和鹿已将余皇上的大旆尽数扯落,扔在水中。

忽听海盗中有数人惊呼:“龙伯!那是龙伯!”多半是樊越等人惊吓之下,反而为伍封造势了。

起初是数人惊呼,渐渐呼唤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乐浪和索家两族之人,最后只听水寨中呼声一片,都大喊着:“龙伯!龙伯!”

有几艘战船正从后面追来,此刻却慢慢停了下来,显是被这整个水寨的气氛所骇怕了。

本来这余皇大舟度就快,比得了中翼之,如今驶出了水寨,底舱的乐浪、索家两族浆手更是奋力齐划,如今徐乘就算以翼飞赶也追之不及了。

余皇出了长岛之东的礁石,转而向南,直往五龙水城驶去。转弯之时,伍封忽一眼瞥见那市南宜僚站在礁石之上,吃了一惊,道:“心!”

便听“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射上船头,鹿站在伍封右侧,正当箭锋之处。伍封一把将鹿扯开,重剑扬起,将那长箭劈砸飞开。

这时巫水等人手中的连弩纷纷对准了市南宜僚,向他射去。

市南宜僚委实是少见的高手,一箭未中,立时跳落礁后,数十支箭矢都射了个空。

伍封哼了一声,楚月儿十分乖巧,早将伍封那支大铜弩从底舱拿来,此时递给了伍封,道:“夫君,你也射他。”

伍封搭上了箭对着礁石上面略高处,喝了一声:“宜僚!”

市南宜僚愕然探头出来,甫一探头立知不妙,便听劲风急响,一箭向他颈嗓射来,心知若缩身时必会被箭贯入额头,大骇之下向后便倒,只听“扑嗤”一声,一支利箭斜着从左脸上插入,被颧骨所阻,滑入左眼。若非他即时后仰,这一支箭凌厉之极,必定贯穿了头面。只听市南宜僚大叫一声,声震水上,连余皇船头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filsarilhl07213442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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