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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君子如怒 乱庶遄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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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人众人哄然而笑。

恒善又道:“当时围观者甚众,将又听旁边的人说这二人想强占他人之宅,欺侮弱女子。只因两位鲍少爷与迟迟对面站着,将只看到迟迟,也看不见鲍少爷的脸,是以没能认出来。那时田政刚好也赶了来,上去打了一人一个嘴巴子,那两人想回人。将与田政是亲戚,看在姊姊份上,又真以为这二人不堪,再加将知道田政文弱,怕他吃亏,便上前帮手,从后面将二人打倒了。那时他们转过脸来,将才认得是两位鲍少爷,便知闯了祸。当时田政让身边的家人上前打人,还是将和迟迟姑娘喝止的。”

众人向迟迟看过去,见迟迟点了点头,显然当时实情是如此了。

晏缺道:“怪不得,本大司寇心中早就奇怪,你胆子再大,怎就敢去打鲍家的两位少爷呢?原来是未认出人来。”

恒善道:“将见闯了祸,便问田政,田政也不说原由。迟迟姑娘却恼了上来,将我们尽数轰出了门。”

晏缺笑道:“迟迟连田政的面子也不给么?”

恒善叹了口气,道:“将和二位鲍少爷的面子不给,自也不会给田政面子了。那日田政对人说,迟迟姑娘软硬不吃,甚难措手,就算给她买了个宅子,却连他也难以进门,令他好生烦恼。不过他说,他身上有莱夷夫余族人给他的灵药,可迷人心智,改日寻个机会,放在迟迟的酒中,骗她饮下,便大局已定了。”

众人瞠目道:“什么?”

恒善又道:“田政还说,以迟迟姑娘的性格,若是于他,自然会从一而终。等他玩腻了,还可以便宜他身边的那些下人。”

迟迟在一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鲍夫人最是心软,忙走了过去,牵着迟迟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声安慰。

众人知道鲍夫人见迟迟是伍封的人,不免爱屋及乌,虽则二子是因此女而被田政打了,却毫不责怪,反而怜惜。

妙公主大怒,娇叱道:“田政,你还算个人么?”

田政见事情已是无法挽回,强道:“哼,这女人若非是大将军的人,本大夫怎会想到拿她来出气?”

田恒怒极,猛拍案面,喝道:“这个畜生,给本相滚下来!”

田政吓了一哆嗦,跪在了田恒面前。

田恒问晏缺道:“大司寇,依我齐律,这么强占他人宅第,打人致伤,诱骗弱女,该如何处置呢?”

晏缺道:“理应按十倍之偿归还宅第,重责八十,再施以劓刑。”

田政脸色灰白,其余便罢了,若是处以劓刑,割了鼻后,这一辈子还怎么见人?

伍封见田恒眉头一耸,田盘也露出不忍之色,心知以他们父子、兄弟之情,难以目睹在田政身行此惨刑,便道:“唉,按律是如此,只是天子定下了规矩,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田政好丑也是临淄城的都大夫,劓刑恐怕还不好施于田政身上。”

众人见伍封反为田政求情,尽皆愕然。虽然说刑不上大夫,但列国之中,谁会真的这么做,岂非坏了律法?不过又想,就算伍封不说话,田恒父子怎也下不了这个狠心,自然会设法挽救,也纷纷说话,求情自然是不会,只不过劓刑一施,不免累得田氏一族也面上无光,怕会生乱。

晏缺点头道:“律是如此,但田政毕竟是都大夫,不好与庶人等同,请相国自决。”

田恒道:“既然齐律不好罚他,我田氏家法还在。盘儿,依田氏家法,该当如何处置?”

田盘道:“侵人田宅,二十倍偿之;殴人致伤,视伤之度,棒责三十到二百。触犯田氏家法,不论原由,皆逐出宗族。”

众人见他们田氏家法,竟然还严过齐律,无不心生敬意。

田恒点头道:“盘儿,你是我田氏之嗣,便由你来决断吧!”

众人大是诧异,不知田恒何时立了田盘为嗣,既未宣示出来,多半是先前才有决断,又见伍封脸色自若,显是早知此事,心中无不纳闷,心道:“莫非先前三人入内,议的是田恒立嗣之事?但此乃田氏家事,为何会让大将军参与呢?”

子剑与恒素对望了一眼,向伍封看去,伍封向他们微微一笑,子剑和恒素自然知道这是伍封的功劳了。

田盘叹了口气,对田恒道:“以孩儿之见,不如重责百棍,逐出宗族罢!”

田政叫道:“父亲!兄长!”

田恒却不理他,叹道:“盘儿还是念着手足之情,处罚虽轻了些,便依你的罢!”

田盘将身后那几个家将叫出来,道:“你们去执行家法。”

那几个家将答应,将田政当众揪倒在地,蒙猎早恨田政胡说八道,败坏封府的名声,此刻不知从何处觅了十数根硬木杖来,交给这些家将。

这些家将见田恒与田盘吩咐下来,知道田政在田氏一族中已经彻底完了,如狼似虎地将田政按在地上,扯落田政套在外御寒的丝绔,掀开其裙,露出白腿来,有两人手执大棍,不由分说便打了下去。

只听“噼哩啪啦”脆声不绝,田政自养尊处优,那吃过这般苦头,自是“哇哇”乱叫,只是那两人落手极快,他叫一声的功夫,以被打了两三棍,片刻间便见皮开肉损,鲜血四溅。

妙公主和楚月儿面露不忍之色,鲍夫人将迟迟搂在怀中,迟迟将头扎在鲍夫人怀中,连耳也掩上了。

只听得田政叫了十数声,声音便弱了,渐渐地无甚声息,田盘眼中淌下泪来。田恒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显是心疼之极。连恒素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伍封见已打得够了,忙走上前,劈手从田府家将手中夺走了大棍,见田政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道:“相国,田政身弱,再打下去怕会送了性命。大凡处罚,只不过是为了让人改过自新,若真是打死了,想改过也不得,便饶了他吧?”

鲍夫人不知田政的劣事,心道这处置够重了,也心中不忍,道:“相国,看在妾身薄面上,饶了政吧?”她算起来是田恒的表弟妇,身份自然不同。

田恒点头道:“便饶了他。自今日开始,田政已非我田氏族人,日后的生死善恶,全看他自己了,一阵本相便会入宫,请国君罢了他的都大夫之职。”

田盘让家将们将田政用马车送到别处,请医士为他治伤。

田政被抬走后,田恒又道:“适才本相已立了盘儿为我田氏之嗣,大将军便是见证,日后田氏族人有对盘儿不敬者,按家法处置。若有他人插手干预,大将军既是见证,盘儿便请大将军相助,相信大将军不会袖手。”

众人这才知道伍封先前将二人请到后面不知说了些什么,以致田恒立了田盘为嗣,还让伍封见证,以防日后生乱时可加以援手。

连晏缺也大为愕然,不知伍封如何会与田氏父子建立了这样的交情。

那一众医士几曾见过这种场面,他们不知内情,倍觉刺激之余,对田氏父子的铁面无私也佩服不已,田氏父子在百姓中的声誉一向颇好,众医士不禁跪下,欢呼“相国英明”等语。

田恒心中虽疼,却也知道这此更在百姓中大增美誉,足以一洗齐简公之死给田氏一族带来的恶名了。

晏缺道:“迟迟不知内情,被田政所骗,而且事中并无错失,是以不加追究,送到大将军府上。大将军,你便带她回府罢。”

迟迟虽听堂上人不断说起这位“大将军”,却不知是谁,偷偷向堂上众人看去。

妙公主笑道:“迟迟,你是否当大将军是个老头儿呢?眼光只往胡须长长的人脸上瞧?”

堂上众人都笑起来。

楚月儿笑吟吟将迟迟拉到伍封身边,道:“大将军,迟迟便交在你手上了,嘻嘻!”

迟迟其实早见伍封如鹤立鸡群般在堂上,只是他年纪极轻,怎也想不到他会是二位鲍少爷之叔。二鲍年纪都过了三十,他们的叔叔自然是近五十岁以上的人才对,怎料到是这雄壮少年?

伍封面色颇有些尴尬,对迟迟笑了笑,让她坐在身后。

伍封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司寇,恒善虽然也曾出人,但他不知详情,未认出二侄来,还自以为仗义助人,事后也制止田政从人继续下手。是否不加追究,免他仗义之心受挫,日后反而作恶?”

晏缺点头道:“大将军是苦主的长辈,既然为他求情,便不加追究好了。不过,契约官张平伪造宅契,还与包庇田政,在堂上欺瞒众人。如此欺上瞒下,罪过不,依律当黔面,责打五十,免去契约官之职,便由鲍府家人押给士师官处置。”士师官是大司寇辖下治狱的官。

鲍府家人将那张平拖了下去,也不理会他如何叫得惊天动地。

晏缺又道:“长笑坊的老板许衡存心欺瞒弱女,险令迟迟遭到田政所害,也是有罪,拖下去责打二十棍。”

打完了许衡后,伍封插口道:“这个契约官吴舟直言相告,不畏强权,大司寇是否应予以嘉奖呢?”

田恒也道:“正是,此人官职虽,却忠直无私,理应褒奖。”

晏缺也对吴舟大有好感,笑着对他道:“吴舟,你想要本大司寇如何嘉奖你呢?”

吴舟叩头道:“人职责所在,论不上嘉奖。如果大司寇厚爱定要奖赏的话,便由人辞去契约官一职好了。”

众人无不奇怪,晏缺欲要赏他,他反而要辞去职司,出人意料。

晏缺好奇道:“你为何要辞出职司呢?”

吴舟道:“不瞒大司寇说,人其实是莱夷的乐浪族人,自在族中长大,年前才到临淄。依照齐律,夷人事职,不得出士师官之级。人无甚前途,若是大将军愿意收留,人宁愿在大将军府上做个家将。”

众人愕然,晏缺道:“你不说自己是夷人,岂非无人知道?”

吴舟摇头道:“他人可欺,自己也可欺,但天地不可欺。人既是夷人,又何必欺瞒人?”

众人立时对他生出敬意来。

伍封笑道:“若是吴先生愿意,便到在下府上作客吧!”

吴舟大喜叩头。

晏缺点头,叹道:“如此人材,竟不能为国君所用,也是可惜。”

田恒道:“日后本相得与国君商议,改了对夷人为官的限制。”

至此全部审定。鲍府设下了酒宴,款待诸人,华神医和那一众医士也有席位。

用过饭后,伍封将众人一一送走,在晏缺耳边声道:“晚间我送公主入宫,会向国君禀告此事详情,老大夫先回府休息。”

伍封命人给华神医送了一份大大的礼,命人将他送到田政的下处,也替那家伙治一下伤。

吴舟道:“人先要交割手上职事,怕要有三四天才能到公子府上去。”

伍封道:“你自去忙,忙过后到府上来。”

待众人走后,伍封笑道:“将琴和笛这两个家伙叫起来吧,他们躺在床上这么久了,再躺一阵,只怕真会闷出病来哩!”

鲍琴和鲍笛虽然躺在床上,但堂中生的事情早由家人飞报给他们。知道田政被当众责打,十分高兴,此刻鼻青脸肿地跑了出来。

众人见他们二人的模样,无不捧腹大笑。那平启身高嗓巨,哈哈大笑,声音格外地响亮,引得迟迟向这黑黝黝的大汉看了一眼。

迟迟见鲍琴鲍笛将脸上的灰粉擦落,才知二人其实无甚大碍,大是奇怪,又偷眼向伍封看过去。

鲍夫人也笑道:“这两个子几乎坏了鲍府是名声,幸好二弟为他们出头,使鲍府不致受辱。田政因此事而被责打,处罚也算够重了。”

伍封摇头道:“大嫂,若真是追究起来,田政就是杀一万次头也够了哩!”将平启叫过来,道:“公主,大嫂,若非这位平兄,今日之事还真难措手。”

众人见这人十分威武,几乎比得上伍封,妙公主睁大了妙目,好奇道:“平兄打了田恒父子,将他们吓住了么?”

平启笑着摇头,将田政的事略略说了一遍。除了楚月儿听伍封说过外,其余的人都大为吃惊。

迟迟听说田政竟然对父兄妹妹还下毒手,自己竟然对他还深信不疑,思之骇然,一张俏脸也变得雪白。

妙公主嗔道:“田政简直是个畜生,封哥哥为何不杀了他呢?”

伍封叹道:“若能杀时,早就杀了,我是看着田恒和田盘的面上,怕他们伤心,才饶过了他。何况此事说出来,不知牵涉多少人被族诛,公主还记得那日在大街之上,高家和国家被押到城外斩的人中,还有一两岁的儿么?”

妙公主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你今日只追究琴和笛被打之事。”

伍封笑道:“就是了,单以此事而论,其实这两个子无甚大碍,对田政也不能怎么责罚。我大张声势,将此事弄得惊天动地,就是要吓一吓田氏父子,然后再与他们慢慢地商议。这就是兵法上所说的虚则实之了。”

众人对他大是佩服。

这时,鲍笛走上前来,对迟迟道:“迟迟姑娘,都是笛失礼了。若早知道姑娘是二叔的人,笛就算打死也不敢胡来。”

伍封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二叔知道你和琴的本事,以迟迟这样的动人美貌,你们二人若看不上眼,这三十多年也算是白过了。”

众人不料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无不愕然,随即知道伍封与二侄开玩笑。鲍琴和鲍笛却大有知己之感,觉得这位二叔深知我心。

伍封又道:“再者说了,若非你们找迟迟纠缠不休,也闹不出今日的事来,恐怕迟迟真会上了田政这贼子的当!”

众人都点头称是,迟迟大感彷徨。

伍封对迟迟道:“迟迟心思单纯,怎知道世上有田政这样心思险恶的贼子?就算是田恒和田盘也被他蒙在鼓里哩。”

鲍夫人叹道:“这田政的一张嘴也着实厉害,今日在堂上还能只有一套说辞,若非笛惯用左手,还真难揭穿他。”

这时鲍琴正缠着平启,摸胳膊捏腿地胡闹,伍封笑喝道:“琴,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鲍琴道:“琴看这位平兄威武过人,如今临淄城中除了二叔之外,就数他骇人了,是否革甲之内垫了什么东西呢?”

众人大笑,连迟迟也笑起来。

平启笑道:“也无怪鲍少爷好奇,人本是胡人,与齐人自是有些不同。”

楚月儿睁着俏目,好奇道:“原来平兄是胡人,月儿倒没怎么看得出来。”

伍封笑道:“人就是人了,并无分别。胡人、夷人、狄人、蛮人等都是与我们天生一样的人,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其实,天下人之中,胡人、夷人和部分蛮人与我们的样貌无甚区别,只不过胡人高大一些罢了。”

妙公主笑道:“我看封哥哥只怕比胡人还要高大一些吧?”

平启点头道:“其实胡人比中原人只是略略高大一些,像人这样的,在胡人中也算高大了。”

赵悦在一旁问道:“胡人如今分了几族,不知平兄属于那一支呢?”

平启道:“如今胡人分为三族,一族原在燕国之北,后被山戎所迫,移于燕晋相交处的北部,名曰东胡;另一支在晋国北部,名曰林胡;还有一支在林胡之西,名曰楼烦。其中以东胡之势最大,林胡最,人属于林胡一族。”

伍封对鲍琴和鲍笛道:“琴、笛,二叔有事要请你们做。”

鲍琴和鲍笛兴冲冲走上来,问道:“二叔尽管吩咐。”

伍封见他二人如此听话,心中大悦,道:“二叔近日要去莱夷,平兄、赵兄和蒙兄都要随我去了,我那封府中没有人主持事务。是以想让你们代我照看封府,若换了别人,我有些不放心。”

鲍琴和鲍笛登时高兴起来,一迭声答应。今日伍封处处对他们维护,又为他们大出了恶气,早已对他五体投地、附贴耳了。

妙公主在旁边嘻嘻笑道:“你们二叔府中美女不少,你们可不许胡来。”

鲍琴和鲍笛满脸委曲,道:“公主,琴和笛怎会这么不知分寸,敢动二叔的人呢?”

伍封心道:“这次公主和月儿也要随我去,那四季燕女和剑姬自是要同去的了。”笑道:“息大哥对你们管得严些,除了给你们娶了个正室妻子之外,也还未让你们纳妾。如今你们年纪不了,还没什么子嗣,二叔府上有几十个卫女,原是卫国的宫女,到了我府上只怕也闷得紧了,你们闲时便找她们去说说话吧!若是有手段,尽管弄几个回来作妾好了,总好过她们做宫女。”

鲍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见儿子年纪不,居然都无子嗣,常自愁,几番劝过鲍息让他们纳妾,鲍息却怕他们沉湎于女色,暂未答应。如今伍封愿意出头,鲍息又向来听伍封之劝,是以大为高兴。

伍封对鲍夫人道:“大嫂,你看这样可好?这总比他们到长笑坊之类的地方胡混要好些吧?息大哥回来,我便同他说去。”

鲍夫人连连点头,笑道:“二弟安排得甚是妥当。”

鲍琴和鲍笛知道郑卫素出美女,二叔府上的卫女来自卫宫,自然都是上上之选,见二叔这么爽快,心花怒放。

伍封又道:“不过,你们千万不能用欺诈手段,须真心对她们才行。若是我查知你们骗了她们,哼,二叔回来便收拾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家伙!”

鲍琴和鲍笛没口子答道:“是,是,是,不敢,不敢,不敢!”

伍封道:“趁眼下有时间,你们随我到院中来,我教你们一些空手格斗之技,免得下次又让人打了。”鲍琴和鲍笛养尊处优惯了,今日被人如此欺负,反激起了上进来之意,随跟着伍封到院中,学习空手格击本事不提。

晚间,伍封命平启等人先回府去,并将迟迟也带去,安置在后院,自己与楚月儿将妙公主送进了宫,齐平公正与晏缺等着他。

田恒日间果然入宫,向齐平公奏明了田政不法,齐平公便依他所奏,罢免了田政的都大夫一职,心中却大是惊疑。晚间听晏缺说了白天的事,才知详情。高兴之时,不免又有些纳闷。此刻听伍封说完与田恒和田盘三人立誓之事后,与晏缺都放下心来。

齐平公大赞道:“若是他们信守诺言,这几十年中田氏便不会胡来,寡人总算可以放心了。封儿今日立此大功,胜过攻城掠地多矣。”

晏缺也呵呵笑着,道:“单看田氏父子今日当众责打田政,便知他们最重名声了,既然他们立了誓,老夫也可安枕无忧了。”

伍封道:“我见日后事忙,恐怕在莱夷会有好一段日子,是以借今日这个机会,先与田氏父子将事情说得透了,不至于相互猜忌,以免日后因为类似的一点误会都会酿成为大的冲突。”

晏缺道:“田氏的誓言之中,并未说到公子高。先君是公子高之父,田氏与公子高之间又杀父之仇。公子高之所以投向国君,便是怕田氏对他不利。先君虽然不才,毕竟与公子高无关,公子高虽然未必有对付田氏之心,田氏恐怕总会担心他报父仇吧?”

齐平公也皱眉道:“寡人总不能看着公子高被害,须得想个法子才好。”

伍封沉吟道:“不如就用用子剑好了。子剑是公子高的师父,又最护短,何况他和恒素以与我一洗前嫌。公子高既是郎中令,不如就让子剑来做侍卫教傅,一来为国君训练侍卫,二来让他与公子高时时在一起。子剑总不会看着公子高被害吧?”

晏缺大悦,道:“此计甚好,不过子剑老奸巨滑,还是得防一手,让他当侍卫教傅,恐怕在侍卫中势大,最好是让他作国君的剑术老师,以教国君剑术之名,便时时可与公子高亲近了。此职地位崇高,他原是悼公的剑术老师,最合适不过。何况万一有事上来,还可瞒着他,借他的口传些假消息出去。”

伍封见晏缺手段十分老辣,佩服道:“老大夫此议甚是厉害。”

齐平公点头道:“这就好了,寡人有太史朴伴读,文的有了,也该有个武的,才象个样子。”

计议以定,齐平公命人将公子高叫来,告诉了他这些事。

公子高见众人多番为他着想,甚是感动,笑道:“其实田恒与大将军立誓,我怎也算得上国君的人,他也不会动手。如今有了子剑师傅在我身边,大可放心。”

齐平公叹道:“正如田恒所说,若非有封儿在几家之中周旋,恐怕田恒早以对鲍家和晏家下手了。封儿去卖个人情,向子剑去说,荐他进宫。他女儿是田盘的妻子,日后田盘执掌田家,更好处事了。”

晏缺呵呵笑道:“封儿正是我们几家的福星,既然田氏父子立了誓,老夫便可以安心了。我晏氏人丁单薄,到老夫这一代更是不行了,老夫未留下子侄,日后封儿生下了儿子,若能以一人继承我晏家,老夫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伍封点头道:“老大夫尽管放心,封儿若有子嗣后,定会让一人继承晏氏。”他见晏缺年纪高大,身体一向又不大好,心中恻然。

齐平公叹道:“寡人也没有子嗣,日后……”,伍封笑道:“国君无须担心,田二姐甚贤,定会为国君留下子嗣的。”

晏缺笑道:“封儿见过貂儿?”

伍封笑道:“不仅见过,还很熟哩!二姐知道国君好喝酒,是以到伍堡向家母精研酒艺。她酿酒之术本就高明,如今更是厉害了。”

齐平公大喜,道:“是么?这么说相府的美酒定是不错了。”

伍封道:“岂止不错,简直是绝妙了。家母如今与二姐已研酿出一品美酒,名曰‘女儿红’,恐怕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齐平公听见“女儿红”之名,立时好奇,伍封叫那日品酒起名的事说了。

齐平公大笑道:“令堂的主意不错,日后就将美酒埋于妙儿的床下好了。”

伍封与楚月儿回府之后,先看了看迟迟的住室,聊了几句后,见天已晚了,便各自休息。

伍封因无须朝议,是以常常贪睡,次日醒时,已是辰时了。

楚月儿带着四季燕女服侍他盥洗后,用了些早饭,楚月儿道:“眼下平爷他们在练武场练剑,公子要不要去练武场看看呢?”

伍封笑道:“去看看也好。”

到了练武场时,便见平启正在场中练剑,赵悦、蒙猎、鲍宁、鲍兴都坐在旁边看着,迟迟也远远坐在一边,由众剑姬陪着看平启练剑。

本来赵悦有训鸽之责,但因要前往莱夷,是以伍封让他暂不理会,等到了莱夷,再训养鸽子,因而整日仍然与蒙猎训练剑姬。

伍封走到迟迟身旁,笑道:“迟迟,你起得颇早哩!”

楚月儿笑道:“人家名叫迟迟,公子以为她真的会迟么?”

迟迟忙要起身施礼,却被楚月儿拦住,笑道:“无须多礼,在公子府上与它处不同,太多礼了公子反会不高兴。”

楚月儿自拉着迟迟细声聊着,无非是衣饰是否有缺之类的话。

伍封向场中看去,见平启剑法精妙,门户守得极严,心道:“平兄在董门十年,有七年在御派之中。御派以防御为主,是以门户虽严,攻势却略有不足。”又想:“九师父的剑术以攻为主,当属刺派。”

平启练完了剑,赵悦等人大声喝彩,平启的剑术比起赵悦等人来说,自然要高出很多了。

平启走了过来,对伍封道:“公子是大行家,人这剑法不足能否看得上眼呢?”

伍封点头道:“若以防御而论,此剑法门户之严谨恐怕算得上天下少有了。若说攻势,却稍有些不足。”

平启道:“正是如此。人在御派七年,专练此剑,后来在刺派之中,也学过主攻的剑法,却总是不得要领。”

伍封道:“平兄直率坦荡,而刺派的剑法多用诡诈,与平兄性子不合,是以练起来不免有些滞手吧?”

平启见他一语中的,佩服道:“是极,怪不得人在刺派之中,每次练完了剑便觉心中不快,是以总是懒洋洋提不起练剑兴致来。”

伍封心想:“其实他身高力大,练我这路‘刑天剑术’最是合适,但此路剑法太猛,费力奇大,他未习过吐纳术,就算练成,也会因体力难支用不上来。”忽想起朱平漫那一路“开山剑法”来,笑道:“平兄,有一路董门剑法你见过没有?”

他拔出了重剑走入场中,将那一路至刚至强的“开山剑法”试了出来。

众人中许多人未见过他练剑,此刻见他一招一式使得虽慢,却剑势刚猛,力度惊人,大有无坚不摧之势。

平启见他每一招剑法都与董门的路数相似,威力却是奇大,再见却是未曾见过。

伍封使完剑回来,平启道:“这的确是我董门的路数,只是未曾见过,威力惊人。”脸露羡慕之色。

伍封道:“此路剑法的朱平漫使过的,我依其遗意想出来,这‘开山剑法’每一式虽然厉害,却堂堂正正,恐怕较似合平兄练习。”

平启大喜,走入场中,一式一式向伍封学习。这路剑法虽是伍封从朱平漫使过的剑招中推想出来,与原来的路数次序或者有别,但终是用的董门运剑使力之法,是平启一门的剑法,平启学得自是很快,两三遍后,便已经牢记在心。

伍封见他已学会,走了回来,楚月儿佩服道:“公子,这路剑术虽然不及你自创的‘刑天剑法’,威力却是相当惊人。公子的剑术,比与浑良夫比武时又高出了不少哩!”

伍封点头道:“这或是因孔子的指点,才有所新得吧。”

迟迟在一旁问道:“公子,月儿姑娘,迟迟也想学剑,行不行呢?”

伍封好奇道:“迟迟,你怎想到要学剑?”

迟迟向场中黑煞般的平启看了一眼,道:“迟迟看练剑便如唱歌一样,既有低沉婉约,也有高昂雄状,应是极有趣的一件事了。何况公子府上人人都练剑,迟迟若不练一练,怕不能为公子效力哩!”

伍封怔了怔,道:“迟迟将剑术比作唱歌,甚是有趣。”忽想起了一事,沉思起来。

迟迟见他不说话,心地道:“迟迟是不是说错了话?”

楚月儿摇了摇手,声道:“公子定是受你的启,另有所悟。”

这时,平启已将那路“开山剑法”使得甚是熟练,在场中一招一式,将这路剑法的威力挥得淋漓尽至,令赵悦和蒙猎极为佩服。

平启使得劲了,忽听“呛”的一声,手中铜剑被他神力展开处,受不住力,震断成两截,剑头倏地往天上飞了上去,众人不禁轻声惊呼。

伍封心中一凛,向天上看去,只见那剑头夭然而动,如一条蛇在空中游动,过了良久,剑头才跌下地来,撞在场中细石上,出“叮”的一声响。

伍封忽然心有所悟,长笑一声,跃身出去。只见他身形灵动,大袖如鸟翼般在风在振动,他在风中滑出了三丈多远,眼见身形滞缓欲跌,忽地伸手在剑鞘上一拍,身体转了个弯,“天照”剑激出剑鞘,电射而出。

伍封在空中抓住剑柄,身形展开,倏地一剑当空劈下,一口剑劲力迸处,便如从云中展落的一柄巨斧一般,大有石天照惊之势,就算是天降霹雳,怕也当不上这一剑之威。

众人看他如天神忽降,这一剑如同从云中倏地划出的一道电光,仿佛向每个人当头劈了下来,人人都不禁地缩了缩头,脸露惧色。

剑光急敛之处,伍封已站在练武场上,便如并未动过一般。

众人见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轰然喝了一声大采。

楚月儿奔进场中,笑道:“公子终于领悟到接舆先生的身法了。”

伍封看着手中的剑,叹道:“那日与颜不疑交手之后,才知他的剑法诡异难恻,虽不及‘刑天剑法’的威力,但动起手来,总是无法施展。若不是听了迟迟一言,也想不到将吐纳术用于接舆先生的身法之中,终有所悟。日后以此身法配合‘刑天剑法’,颜不疑就算飞到云中去,也不怕他了。”

楚月儿甚是高兴,知道他新悟身法,还需练熟,便道:“公子想不想月儿陪你再试一试呢?”

这种高来低去、倏忽纵横的剑术,只有楚月儿能陪伍封练习,伍封笑道:“我正想让你陪我来练哩!”

楚月儿点了点头,站出一丈之外,忽地一剑刺出来,剑至途中,已飘身起来,这刺出的一剑便如从下往上撩出的一般。

伍封见她以身法之助,将直力化着横力,运劲之法极是巧妙,赞道:“好剑术!”忽地一剑当头下劈,身形上涨,这一口剑便如从天上劈下来。

两剑相交之时,伍封手上收力,借剑相撞之时,身形又拔高了半丈,双腿后摆,连人带剑倏地向楚月儿射了过去。

楚月儿知道他这一剑力道更是惊人,左袖急挥,平着身子在空中打了个旋,让开的伍封这一剑。

两人落下地来,倏地又窜了上去,只见他二人双剑交织穿插,如两头大鸟在空中往来飞动,身形极为好看,又令人骇然。

众人见二人往来纵横,时高时低,时起时落,一时间不知这二人是人是妖,抑或是神是仙,无不觉得匪夷所思。

伍封与楚月儿练了一阵,均觉大有所获,才收了剑,携手走了回来,却见众人满脸都是惊骇莫名的神气。

伍封笑道:“月儿的剑术长进了许多,就算是朱平漫活了转来,恐怕也敌不过你。”

楚月儿道:“这半年经过几场战阵,多了些经验,何况还得过孔子的指点,总有些心得吧。”

这时平启握着半截断剑上来,奇道:“人以为这种剑术只有祖师爷支离益的‘屠龙剑术’才使得出来,原来公子和月儿姑娘也会!”

伍封笑道:“好像颜不疑也会‘屠龙剑术’吧。此刻我正想他来,与他试一试剑术。”

平启叹道:“不入董门,不知剑法之妙,不见公子,不知世上更有过董门的剑法,或者正如任公子所说,公子真是董门的最大克星罢!”

楚月儿好奇道:“任公子真的这么说?”

平启道:“正是,那日任公子说,公子便如祖师爷壮年之时,年纪轻轻,却赶得上祖师爷三十岁时的剑术。”

伍封看着平启手上的半截铜剑,道:“怪不得朱平漫要用重剑,原来使这套‘开山剑法’,剑上劲力连寻常铜剑也受不出。”

平启叹道:“可惜人的剑遗落了。人的力气虽比不上公子,也还算大了,以前那口剑虽是寻常铜剑,却是人特制的,重有三十多斤,用来使这路‘开山剑法’恐怕合适一些。”

伍封忽想起自己以前所用的那口剑来,笑道:“无妨,我还有一口剑,恐怕平兄用起来较为顺手。”命鲍宁将自己以前用过的那口剑拿来。

赵悦和蒙猎走上前来,面露沮丧之色,蒙猎道:“人们自从随了公子之后,剑法有了些长进,可无论练到哪一步,恐怕都挡不住公子一剑,想想也是泄气。”

平启笑道:“蒙兄不必沮丧,剑法既靠苦练,也与天赋有关。像公子这样的人,天下间恐怕再也没有了,你们尽管放心。”

伍封点头道:“平兄过誉了,不过平兄之言大有道理,剑术一道与人的体质大有关联,譬如我和月儿的剑术,你们便不适于练习;而我教平兄的‘开山剑术’,赵兄和蒙兄又练不得。赵兄和蒙兄的联手合计,用得大多是我教的董门刺派剑术,如果让平兄去练,恐怕比杀了他还难过。”

众人都一起点头,深以为然。

平启叹道:“公子因人而异,授予不同的剑术,正是大宗师的风范。任公子曾说过,天下高手不少,单以剑术而论,真正称得上剑术宗师的便只有祖师爷支离益。祖师爷亲授的人中,每人的剑术都按其天赋而成,朱平漫、任公子、柳下跖、颜不疑、董梧等人剑路有异,造诣各不相同。”

伍封道:“平兄过奖了。今日多得迟迟提醒,我才有所心得。迟迟,我看这路行剑之术,便叫作迟迟剑术可好?”

众人大笑。

迟迟也知道伍封开玩笑,抿嘴笑道:“迟迟不懂剑术,胡说八道,哪里是什么提醒呢?”

伍封叹道:“月儿曾说过,天下万物外表虽各有不同,其实内里道理是一样的。迟迟以歌比剑,正是高明的见解。”

楚月儿微笑道:“迟迟今日立了大功,公子打算如何赏她呢?”

伍封搔头道:“迟迟既然想学剑,便由月儿教她剑术吧。不知这算不算赏赐呢?”

迟迟大喜,连声谢过。

这时,鲍宁拿了剑过来,交给伍封。

伍封将剑拿在手中,道:“此剑是我以前所用的,是先父觅巧匠为我打造的两口之一,有一口稍长却脆些,在救公主时被公孙恽击断了。这一口短而坚硬些,重三十六斤。自从范蠡大夫送了我一口‘映月’铁剑之后,便将它收起不用了。如今便送给平兄,只是不知是否合适。”

平启将剑接过来,拔出鞘后,看了看剑刃,赞道:“好剑!比人以前的那口剑锋利多了。”又舞动了起下,惊道:“这口剑的重量与人以前那口差不多,若不细看,人还以为是自己以前所用的剑哩!”

伍封笑道:“象平兄这样的高手也算是少见的了,若是剑不趁手,难以施展本事。”

平启越看这口剑越是喜欢,道:“多谢公子赐剑!是了,这口剑叫什么名?”

伍封笑道:“名字可就有些怪了。只因铸剑的那人是先父的好友,甚得家母敬重,他名叫豫无鬼,是以这口剑就叫作‘无鬼’。”

迟迟惊道:“豫无鬼?!是否晋人呢?”

伍封奇道:“豫大叔正是晋人,迟迟莫非认识他?”

迟迟叹道:“那正是迟迟的义父,我被拐到鲁国,全是义父将我救出来哩!可惜三年前他已经去世了。”

众人都大感惊奇,不料无巧不巧,给伍封铸剑的人竟是迟迟的义父!

伍封道:“我听家母说,豫大叔最为忠直,一生之中从不说一句假话,除了会铸剑外,也会剑术。”

楚月儿见迟迟眼中泫然,忙向众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赵悦道:“平兄,你剑术高明,这新练的剑术更是攻势凌厉,我和蒙兄得公子的指点,练过一套联手合计的剑术,要不要试一试,看看你的剑术能不能应付我们联手合击?”

平启新得宝剑,正感手痒,忙道:“我正感手痒哩!”

三人跃进场中,比起剑来。

楚月儿道:“迟迟,你不是要学剑么?看看平爷他们试剑,你喜欢哪一种呢?”

迟迟向场在看去,只见三人斗得十分激烈。

伍封看了一阵,赞道:“赵兄和蒙兄的剑术厉害了不少,这套联手合击的剑术已经十分熟练了,以平兄的‘开山剑法’一时也难攻入。”

楚月儿道:“咦,公子,蒙爷适才的攻势也很凌厉哩!”

伍封笑道:“平兄定是见赵蒙二人的剑术路数古怪,此刻使出了他的御剑之术,以防守二人的攻势来探查赵蒙二人的剑术路数。”

楚月儿叹道:“若是平爷再看一阵,再转守为攻,只怕赵爷和蒙爷会落败。”

迟迟看着场中,若有所思,从脸色来看,似已抛开了思念亡父的悲戚之情。

楚月儿看了看迟迟,笑道:“迟迟是否喜欢平爷此刻使出的剑法呢?”

迟迟点了点头。

伍封笑道:“这就好了,日后就让平兄教你剑术吧!”

场中三人斗着剑,忽见平启剑路一变,转守为攻,长剑如风一般向赵蒙二人卷去,所使出的正是无坚不摧的“开山剑法”。

赵悦和蒙猎脸色凝重,居然仍能抵御,一连拆了五十余招后,终是挡不住平启凌厉的攻势,开始慢慢后退,待退到场沿时,双方又已经拆过五十多招了。

平启忽然后退,收剑入鞘,叹道:“赵兄和蒙兄剑术之高,出人意料。若非公子授我这一路‘开山剑法’,恐怕我早就败了。”

赵悦和蒙猎对望一眼,摇头收剑,走了回来。

伍封见他们二人脸上又现沮丧之色,笑道:“赵兄、蒙兄,你们可知平兄的剑术在董门刺客中数一数二呢?你们能与他交手近两百招,剑术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平兄力大过人,用这‘开山剑术’勇猛无比。其实兴儿一身蛮力比平兄更巨,只是这子是个浑人,练不成这样的剑术。”

赵悦和蒙猎见伍封这剑术行家这么说,才释然开怀。

众人练了许久的剑,都坐到一旁休息,冬雪走上来道:“公子,婢子们看得手痒,我们去练剑好不好?”

伍封笑道:“我正想看看你们的剑术,快去练来瞧瞧。”

一时间练武场上姹紫嫣红,四季燕女与众剑姬练开了剑,迟迟看得眼红身热,待平启略略休息后,便缠着他学剑去了。

一连数天,伍封都在府中与众人练剑,每日还与楚月儿练一练铜戟和长矛,并未出门。妙公主自然是每日午前都入府来,白天与迟迟一起向平启学御派剑术,晚间才回宫。

这日午饭之后,伍封坐在练武场边,叹道:“不知娘亲在莱夷如何了,渠公还不回来,弄得脱不开身。”

妙公主在一旁道:“为何非要等渠公来呢?”

伍封道:“公主,你忘了我们过一个月便要大婚了么?没有渠公在府中准备,我们若走了开去,到时候婚事怎么办?”

妙公主嘻嘻笑道:“就让外公准备,岂非也好?”

伍封笑道:“那怎么成?老大夫是你外公,非夫家的人,若是由他一手操办,别人还以为公主因嫁不出去,连婚事也要自己办哩!”

楚月儿在一旁格格笑道:“公主若是嫁不出去,恐怕天下间没有人嫁得出去了吧?”

妙公主伸手在楚月儿脸上轻拧了一把,笑道:“就算我嫁不出去,月儿总是嫁得出吧?只要我在外传过消息,说月儿要嫁了,包管临淄城中所有的男人都排在封府门前,如狼似虎哩!”

伍封瞪眼道:“怎么越说越不似样了呢?”

妙公主声问楚月儿道:“月儿,是否封哥哥每日给了你什么宝贝东西吃?我看你脸上越地艳丽起来,连我看在眼里也甚是喜欢。”

伍封知道那是楚月儿练习吐纳术之故,笑道:“公主说得不错,我真有宝贝哩!”

妙公主忙问道:“是什么宝贝?”

伍封正色道:“就是你和月儿这两样宝贝了。”

二女格格娇笑,妙公主笑嘻嘻地道:“迟迟算不算一件宝贝呢?”

伍封喝道:“胡说什么?”

妙公主瞥了他一眼,大摇其头道:“迟迟名字叫得不错,恐怕要晚些吧!我看她迟早逃不过你的怪手。”

伍封大皱眉头,哼了一声,道:“你最爱胡说八道了,还是先让你试试我的怪手好了!”伸出大手将她抱到膝上,声道:“我看迟迟对平兄大有好感,你不可胡说。”

妙公主睁大了眼,好奇道:“真的?”

伍封道:“你与迟迟都跟平兄练剑,为何你总要借故跑开呢?”

妙公主呢声道:“我想跟你说话嘛!”

伍封笑道:“迟迟却留在平兄身边与他说话哩!”

妙公主侧头想了想,道:“你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正说话时,家丁来报:“大司马回来了!”

伍封大喜,忙道:“现在哪里?”

家丁道:“听说大司马将兵车交割给右司马后,此刻已回府去了。”

伍封笑道:“公主、月儿,随我去趟鲍府。”叫上了鲍宁鲍兴,直往鲍息府上去。

伍封也算是鲍府上的人,无须通报,直走入去,快到大堂时,远远便见鲍琴和鲍笛正缠着乃父,眉飞色舞地说着话。

鲍笛见伍封等人进来,跳起身来,三两步迎出了堂,口中叫道:“兄弟,哈哈!”

伍封趋上前握住鲍息的双手,叫道:“息大哥!”又道:“大哥好像又清减了些,途中未有阻滞吧?”

鲍息与妙公主见礼后,与楚月儿打过招呼,与伍封挽着身进了大堂坐定,道:“那桓魋又回宋国当上了司马,卫人才知道中了宋君的苦肉计。好在蒯瞶利用桓魋夺了君位,桓魋还未来得及施展手脚,便被蒯瞶赶走,未受何损失。大哥怕宋军胡来,不敢从假道宋国,只好从中山饶道了来,是以今日才回。”

伍封笑道:“大哥回来便好了,兄弟正自有些担心,如今天已隆冬,大军在外最易生变。”

鲍息道:“适才听琴和笛说了你处罚田政一事,此事大振我鲍家声气,兄弟的手段果然厉害。”

伍封从袖中将一截断的玉珩拿出来,道:“大哥,我与田恒、田盘折玉立誓,我们鲍家不招惹他们,他们有生之年对鲍家也不会下手。这半截玉珩便交给大哥,若是两家有什么误会,便将它拿出来,提醒田家。”顿了顿,又道:“如今国君和田恒都已将半截玉珩做成精巧的玉衡,朝议之时都挂在身上,晏老大夫怕公子高被田恒受害,将他那一枚给了公子高。听国君说,如今各家交往坦诚,是我齐国上下从未有过之事。”

鲍息接过玉珩,赞道:“兄弟办事果然与众不同,我便收好这玉珩,朝议之时挂在身上。”又问:“听说国君赐了你莱夷的五百里地,夷人十分难管,兄弟为何不推辞另换呢?”

伍封声将齐平公所虑说了,道:“这莱夷数百里地方,日后便是国君和我们几家的根本之地,万万换不得。”

鲍息骇然,瞠目道:“国君深谋远虑,利害得很哩!即位之初,便将我们鲍家的二百里之地与公子高的二百里之地换到了琅琊之东、莱夷之南。我和公子高以为国君怕我们的采邑与田氏相接,易生冲突,现在看来,国君其实是早有谋划的。如今我们数家加上国君自领之地,恰好尽数在齐境之东,三面沿海。再过来一些,便是琅琊与安平一线的数百里国君之地,与田氏相隔。”

伍封笑道:“如今我们的封地尽在齐东,万一生变故,只须谨守西线了,谁要从海上饶道攻入,怕不大容易。”

鲍息点头道:“天下列国,多有水军,但除了楚国和吴国,都不成模样。五年之前,吴王夫差派司马徐承领水军从海上进攻齐国,我们得莱夷的乐浪族人之助,将他们打得大败,听说徐承也不敢回吴,如今在海上为盗,常常滋扰齐地沿海之地。此人精于水战,又有吴国无双之舟,颇为难御。幸好这么一来,吴国的水军也因此不振了。”

伍封道:“兄弟要去莱夷,那伍堡便无暇去管,便送给大哥作别院吧。”

鲍息惊道:“此处令堂费了不少心血,大哥怎好意思要?”

伍封笑道:“这一座宅子又算什么?我们是自己兄弟,大哥何必见外呢?老实说,弟若在莱夷,家中怕照管不周。万一有事生了,伍堡虽然不大,却是十分森严之处,大哥足以守御,待弟带兵来救。”

鲍息点头道:“兄弟想得十分周到。”

这时,鲍琴和鲍笛亲自为伍封三人举案奉酒,笑嘻嘻地极是恭敬。

鲍息心中大慰,赞道:“我出外一年,不料琴和笛大有长进。”

伍封见鲍琴和鲍笛向他挤眉弄眼地,惹得妙公主和楚月儿格格娇笑,知道这两个子的心思,道:“大哥,兄弟即要去莱夷,封府不免空虚,上次与大嫂说过,想让琴和笛轮流照看我封府。”

鲍息大喜道:“这就最好了,让他们有些事情可做,总好过终日在外胡混。我本想让他们到邑地去,又怕他们不堪其职,弄出事来,在兄弟府上练一练本事最好,难得兄弟看得起他们,不怕他们闯祸。”

伍封又道:“琴和笛年纪也不了,还无子嗣,恐怕要给他们纳妾了吧?”

鲍息愣了愣,叹道:“这事好生烦恼,难觅好人家。”

妙公主笑道:“息大哥,以鲍家的声誉家势,要给二侄纳妾,只须张嘴一说,恐怕说亲的人便蜂拥而至了吧?”

鲍息笑道:“公主说得是。不过呢,既然是纳妾,若将大户人家的闺女娶来,就算人家愿意,这两个子不论文武,俱有所缺,我心里有些不安哩!”

妙公主敬佩道:“息大哥果然有先祖鲍叔牙公的风范,妙儿十分佩服。”

伍封笑道:“兄弟府上颇有些女子,是从卫国带回来的宫女。这些女子远离乡井,无倚无靠,大哥若愿意,大可以让琴和笛娶几个回来。”

鲍息笑咪咪地道:“这就最好了。先前公主赞我,其实我心里另有番心思。琴和笛无甚本事,家里一个妻子也应付不来,若再娶了大家的姐,这些姐从养尊处优,使唤人惯了的,恐怕琴笛难做。宫女却不同了,从来服侍人惯了,谦躬可怜,何况从宫女变成鲍家的妾侍,自然是感激备至,肯定会将琴和笛服侍得最好,我和你大嫂也就无须操心。”

众人见他处事甚是世故,无不佩服,伍封笑道:“大哥这番爱子之心,想得很是周到。”

鲍琴和鲍笛见父亲答应,咧嘴大乐。

鲍息哼了一声,对二子道:“你们替二叔打理府上,务要认真,别只顾贪玩,坏了二叔和鲍家的名声。否则,我绝放不过你们!”

鲍琴和鲍笛自是连声答应。

鲍息又道:“明日你们便去二叔府上,先熟悉熟悉,不过,你们的妻室也要带了去,免得在家里闷坏了。”

鲍琴和鲍笛立刻大皱眉头,却也答应下来。

鲍息道:“听说渠公正从晋国赶回来,我已派人去告诉他,让他从中山饶过来,别经宋国,免得桓魋难为他,怕还有些天才能回到临淄。”

伍封皱起了眉头。

鲍息笑道:“我刚进宫见了国君,田恒也在,如今交割了兵权,如今兼临淄都大夫一职,打理都城政事。既然我已回来,兄弟便不必等渠公了,与公主和月儿的婚事,我和大嫂替你安排,包管妥妥当当,一个月之后,你回来娶亲就是了。”

伍封大喜,道:“兄弟正担心娘亲一人去莱夷,明日我便赶了去。”  filsarilhl07213434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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