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十三章 威仪抑抑 德音秩秩(1 / 2)

加入书签

在鲍家吃过饭后,伍封与楚月儿将妙公主送回宫,让她先作准备,明日动身往莱夷去,再回到府上,通知诸人,准备次日启程。

却见吴舟走上来,向伍封施礼,道:“公子,月儿姑娘,人已将职事交割了,如今到府上听候吩咐。”

伍封笑道:“吴兄来得正好,明日我要去莱夷,你是乐浪族人,要不要回故乡去看看呢?”

吴舟大喜道:“人只所以辞官投奔公子,便是因听说公子镇抚莱夷。人是乐浪人,正好随公子在家乡建些功业。”又道:“莱夷九族颇有些复杂,人与乐浪族人之长乐浪声是表兄弟,这人对公子或可有些帮手之处。”

伍封十分高兴,道:“如此……”,忽然一个家人来报:“公子,右司马和子剑先生来了,一起的还有田家的少夫人。”

吴舟见伍封颇忙,便道:“公子先忙着,人在途中再向公子禀报吧。”

伍封点了点头,道:“只好如此了,吴兄请便吧。”

伍封迎出了大堂,将田盘、子剑与恒素迎了进来,见随三人一起的还有招来和叶柔等几个男女弟子。

子剑笑道:“大将军,恒某早就想到府上来拜访,只因盘儿继嗣之事,相国在族内还有些仪礼要举行,只好今日才来。”

田盘道:“在下能为田氏之嗣,多亏了大将军加以援手,在下永感大德。”

伍封笑道:“右司马和子剑先生太客气了,在下只是恼不过田政,并非故意参与田氏的家事。”

恒素道:“若换了常人定会借此邀功,大将军却毫不在意,可见胸襟过人。”

家人奉上了酒果点心,大家客气了几句。

子剑道:“大将军之舅氏原来是王子庆忌,恒某倒是意想不到。恒某本是越人,少年从军,被吴军所获,本要被斩,幸好令舅见恒某有些胆色,收为亲随,偶尔还指点恒某剑术,令舅被害之后,恒某才到了齐国,不料能混出一点点名堂来,说起来全靠令舅的恩德了。早知如此,恒某怎会与大将军为难?思之汗颜。”

伍封笑道:“这也怪不得先生。在下行事莽撞,年少气盛,得罪在先,怎怨得了先生?那日往宋国途中,听公子高说起先生身世,在下便好生后悔,以为得罪了舅舅的朋友。”

子剑摇头道:“朋友是说不上的,令舅是恒某的主人,大将军便是恒某的少主人了,大丈夫当恩怨分明,令舅对恒某有恩,恒某一直未能报效,如今年纪高大了些,不耐奔忙,便带招来和柔儿来,供大将军差遣。他二人都是恒某门中的好手,若大将军不嫌弃,自今日开始他们就不再是恒某的门人,而是大将军的属下了。”

伍封喜道:“在下总觉人手不足,今有先生之高足相助,便十分好了。”

子剑叹了口气,道:“‘高’字是说不上的,招来随恒某练剑二十年,结果连月儿姑娘的衣角也碰不到,想起来恒某也惭愧之极。自从见了大将军与朱平漫一战后,恒某再也未敢收徒了。”

伍封忙道:“先生为何这样想呢?其实象月儿这样的剑术,天下间极少有了,招兄败在月儿手上,也不算丢脸。是了,那晚在下到了宫中,向国君推荐了先生,国君其实早想请先生当剑术老师,怕先生不高兴,未敢说出来。先生若是愿意,明日便是国君的剑术老师了,齐国上下恐怕会纷拥而至,求先生收徒,说不好门也挤破哩!”

子剑最好名誉,他在齐国身份然,全在他当过齐悼公的剑术老师。如今齐悼公以死多年,当年趋附之徒也渐渐淡忘了他,世情冷暖见得多了。若再当齐平公的剑术老师,岂非让恒氏一族门楣大光?

子剑呵呵笑道:“国君年近四十,居然还有心练剑,恒某怎敢不从?”

田盘与恒素也甚是高兴,这么一来,连他们脸上也大有光彩。

众人当然知道这是伍封的推荐,无非见与子剑是世交,不再有罅隙,以此与子剑修好之意。至于国君是否真的想学剑术,那就难说了。

伍封点头道:“这就最好了,一阵在下派人知会公子高,明日一早他便会亲到问剑别馆,将先生接进宫中。”

子剑甚是高兴,叹道:“原想与大将军多多亲近,可惜大将军要去莱夷。本来想让善儿随大将军历练,也学些本事,又怕大将军见疑。招来和柔儿对大将军甚是尊敬,先前招来还瞒着恒某来找过大将军多次哩!”

招来不料师父知道其事,满面通红,道:“师父,我……”,子剑笑道:“数日之前,恒某知道此事,心中还有些着恼。如今想来,才知你们看人的眼光极准,胜过恒某。”

恒素道:“素儿看大师兄是为了调解父亲与大将军的误会吧?大师兄的脾气素儿早就知道,练剑之人遇到大将军,怎会不心生敬意、甘受驱策呢?”

招来苦笑道:“人受田逆所使,暗算大将军,事后甚有悔意,想到大将军府上请罪,以免大将军怪在师父头上。”

伍封这才知道那日招来与田逆的兵士暗算他,其实是招来瞒着子剑而为。子剑后来诸般掩饰,却不说明实情,自然是为了保护招来。想想子剑素来护短的性格,也猜得出他定是如此了。

伍封摇手道:“此事已过,无须放在心上。先生对招兄爱护备至,怪不得门下弟子对子剑先生敬爱有加。招兄和叶姑娘是难得的人才,多谢子剑先生的厚意。”

叶柔声道:“大将军便唤婢子叫柔儿便是,请勿见外。”

楚月儿甚是乖巧,在旁一直听着,此刻站起来对招来施礼道:“此事都是月儿不好,那日令招先生脸面有损,请勿见怪。”

招来忙答礼,惭愧道:“月儿姑娘说哪里话来?那日是人自招其辱。其实旁人不知道还算了,人与姑娘交手,怎会不知月儿姑娘是因心软下不了手呢?”

田盘在一旁笑道:“看来是大师兄这名字不好,什么都能招来。”

他这人生来较严肃,不似伍封爱胡开玩笑,此刻心情大佳,居然说笑起来,众人愕然之下,无不大笑。

次日辰时,妙公主便从宫中带了二十多侍卫过来,伍封这才带着楚月儿由鲍宁和鲍兴驾着铜车,与妙公主一众出。

平启、赵悦、蒙猎、吴舟、招来等人各自乘一车在后,迟迟、叶柔、四季燕女、三十六剑姬以及三十多个家将的马车随在后面,伍封让宫中侍卫的七八辆兵车回宫去,一众人浩浩荡荡出。由于他们一行中以辎车为多,又不急着赶路,是以行甚缓,否则的话,伍封不须乘车,半日疾奔便可到莱邑。

本来他每日都要练习负重疾奔,但练了吐纳术之后,觉得这吐纳术练起来方便,效用却远胜于疾奔,故而不再练步。

列九、楚姬、鲍琴和鲍笛一早赶到了府中,送出了门才回封府。

一路上冰雪皑皑,朔风猎猎,伍封站在铜车上,见满目旷野,心怀大畅。

回见妙公主与楚月儿披着狐裘,在风中指指点点地声说话,伍封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妙公主道:“终日在城中,其实闷得紧,如今在外走一走,甚觉畅快。”

楚月儿道:“齐国的景色,与楚国大不相同,楚国在江南地方,甚少见雪。偶有雪时,也只是一点点雪影子,落地便化了。”

伍封道:“其实说起来我也是楚人,算是月儿的同乡,可惜一直未曾去过楚国看看,几时有时间,便由楚月儿陪我到楚国各地一游。”

妙公主立刻大恼,嗔道:“你整日与月儿乱跑,就不用理我了?”

伍封忙道:“当然公主也是一道,若我同月儿去了楚国,将公主放在家中,我还不放心哩!以公主的美貌,我若不在家中,怕有些人会上门纠缠,哼,此事难说得紧!”

妙公主立刻化恼为乐,笑咪咪道:“除了楚国,你还想去哪里?”

伍封笑道:“哪里都想去哩!譬如晋国、燕国、王城、秦国,巴蜀也可以去看看。”

妙公主故作恍然大悟之状,笑道:“是了,最好是先去晋国,看看那位‘关关雎鸠’赵大姐。”

楚月儿嘻嘻一笑。

伍封笑道:“又在胡说了!”心中却想:“其实去一趟晋国是最好了,赵飞羽不知怎么样了呢?”怔怔地起愣来。

妙公主与楚月儿互使了个眼色,自然知道他想起了“关关雎鸠”。

楚月儿忽道:“公子,你想不想去代国看看?”

伍封一怔,苦笑道:“代国就不要去了,那位董梧怕是恨我入骨,我若去代国,便是肉上刀俎,自寻死路。说不好,那屠龙子支离益也会亲自动手,后果大为不妙。”

楚月儿笑道:“难道公子不想将支离益打败,成为天下第一么?”

伍封摇手道:“天下第一有什么好?到时候别人想成为天下第一的都会来找我了。我看那支离益也未必如我,至少他就没有公主和月儿这样的美人儿在身边吧?”

二女听他大卖甜嘴,甚是开心,嘻嘻地笑成一团。

平启与迟迟的车在铜车之后,此刻驱车上来,平启笑道:“公主和月儿姑娘何以如此开心呢?”

楚月儿看了过去,见迟迟满脸好奇之色,笑道:“平爷之句话,是代迟迟问的吧?”

平启笑道:“月儿姑娘甚是聪明,正是迟迟姑娘让人问的。”

妙公主笑道:“迟迟何不自己问呢?”

迟迟满脸绯红,低下了头。

平启道:“人是个粗人,与迟迟姑娘说不到一起去,恐怕闷坏了她。公主,不如让她到公子的车上吧?”

妙公主笑嘻嘻地道:“这就最好了,我正有事要问迟迟哩!”

平启让鲍宁和鲍兴停下车,自己也停下车来,迟迟从舆后下来,上了铜车。

妙公主咕咕咙咙地道:“哪用这么麻烦?平爷将迟迟抱过来不就行了?”

迟迟抬眼看了一下伍封,低下头羞红了脸。

平启愣了愣,笑道:“公主说笑了,人怎敢呢?”

伍封见全部人马因此也停了下来,向前后看了看,笑道:“已近午时了,不如休息一下,人要吃饭,马也吃些草。”

平启大声传下话去,众车便在路边停下来,家将从辎车上拿出干粮肉脯美酒,见雪地潮湿,便都在车上吃。

正吃着,忽见鲍宁和鲍兴摇摇晃晃地带着一众御者去后面辎车上拿草料,沿途与众女调笑不休。如今天气极寒,鲍兴摇头晃脑地鼻中哼着两道白气,十分滑稽。

妙公主疑惑道:“兴儿他们这番样子颇为古怪,是何道理?”

伍封笑道:“月儿说他们像螃蟹,公主说像不像呢?”

妙公主格格笑道:“我看他们不像螃蟹。”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公主看他们像什么呢?”

妙公主煞有介事地道:“只怕是大螃蟹罢。”

众人哈哈大笑,平启笑道:“怪不得迟迟要坐你们的车,原来甚有乐子。”

吃过午饭,休息一阵后,又继续赶路。

这时,楚月儿正向妙公主详细解释道:“兴儿他们随公子久了,常经战阵,怕影响公子厮杀,是以从卫国回来后,每次出门,都要穿了三层革甲。”

妙公主恍然大悟。

迟迟忽然道:“其实两位鲍爷不必穿三层革甲,若有一层铜甲便够了。”

伍封叹道:“铜甲可难制得紧,我府中可没有哩。”

迟迟道:“先父生前说革甲不够坚韧,曾研制以铜做甲。如今吴王夫差、越王勾践和楚国的白公胜都有一件铜甲,其实是先父所制。”

伍封想起楚月儿身上的那件金缕衣,点头道:“莫非是以铜磨成细片,再串起来为甲?”

迟迟奇道:“公子这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将铜片磨成细片可以做到,但何来细针将甲片穿出孔来呢,就算针用铁制,恐怕也无法穿铜而过吧?”

伍封与楚月儿均想:“那件金缕衣铜片上的洞是如何穿出来的呢?”

平启插口道:“昔日我们林胡曾有一根针,据说是天降陨铁,自成针形,名曰天针,可以穿过青铜。后来用此针做过一件甲衣,衣成针毁。此衣与断针都送给了董门,衣曰‘金缕衣’,此针性寒,‘天照’宝剑所用的陨铁性热,融于一起方能水火相济,炼成了‘天照’宝剑,是以此剑之坚韧难摧,远胜于世间任何精铁兵器。”

伍封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如今这针在我的剑中,衣却穿在月儿身上,董梧知道后会否心痛呢?”

平启自然知道“天照”宝剑在伍封手中,却不知道金缕衣在楚月儿身上,大出其意料之外。

伍封解释道:“当日阚止之乱时,董门有一个人穿着金缕衣,结果仍是死了,那件衣便入了我府中。”

平启沉吟道:“金缕衣仅此一件,连董梧平时也不舍得穿它。我们五十四人之中,谁有身份穿上此衣?”

伍封奇道:“朱平漫来临淄闹事,不是说董梧的儿子也死在临淄城么?”

平启摇头道:“董梧根本没有儿子。”

众人都觉奇怪起来,伍封道:“这中间有何缘故可就想不出来了。”

妙公主问迟迟道:“迟迟,令尊研制出来的铜甲是怎样的呢?”

迟迟道:“是用铜做成几大片,分在胸、背、腹等处,其余还有几块的铜片,置于肩头、大臂等处,铜打薄边,薄边上打些孔,以缝厚革。不能用铜片的肘肩等处,仍只能用厚革相连。这种甲形体比革甲要大,只能穿在外面,也比革甲要重,一件铜甲几乎如两件革甲的重量。”

伍封问道:“迟迟是否会做铜甲呢?”

迟迟摇头道:“我见先父做过,未获传授。其余的都能想出来,就是缝制甲片的绳难办,用任何粗绳恐怕都会被铜片磨穿,不能耐久。”

众人均觉失望,楚月儿忽道:“金缕衣上的线与众不同,好象较能耐磨。”

伍封点头道:“正是。”捋起大袖,从臂上解下了那两块甲片,见迟迟和平启都大为疑惑,解释道:“月儿整日随我冒险,我便请公主将甲片拆得了让她穿上,这多出的两片是公主为我特制的。”

一边说,眼光却向妙公主的腿上瞧过去。

妙公主想起当日说他手臂比腿粗的言语,脸上微红。

伍封将甲片交给迟迟,道:“迟迟,反正途中无事,你便看看这甲片。”

迟迟仔细看着甲片,脸上渐露惊异之色,叹道:“想不到胡人的手工也如此绝妙,当真是意想不到。迟迟知道这绳该如何做了,下次便为公子做几副铜甲试试。”

伍封笑道:“胡人与我们只是生活有异,也不比我们蠢。”

迟迟点头道:“只看看平爷,便知胡人的厉害了。”将甲片递给了楚月儿。

楚月儿知道她的意思,上前将甲片又缠回伍封的手臂上。

妙公主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平爷,我听封哥哥说,胡人不乘车,善骑马,还说骑马作战,只怕还厉害过车战。是否胡人真的都骑马呢?”

平启向伍封看了一起,佩服道:“原来公子也觉得骑兵厉害!我们胡人除了东胡势力较大外,林胡、楼烦势力都,人少地,但以晋国之强,却始终奈何不了我们胡人,便因我们的骑射之术,妙绝天下!”

楚月儿道:“那日我们在宋国被柳下跖的骑兵所围,才听到马蹄声,片刻间大军就到了近前,其彪悍快捷之处,想来也后怕!”

平启傲然道:“柳下跖的骑兵中有林胡人、楼烦人,还有鲜虞人,不过,他的精锐全是林胡人所成。在天下胡人之中,我们林胡人最精于骑射之术!”

妙公主大感兴趣,道:“平爷的骑术想来十分精妙吧?”

平启笑道:“人自在马背上长大,骑马之术也还过得去。后来父母死后,人又无家拖累,才入了董门。不瞒公主说,人在董门之时,也常常骑马。代国除了中原人外,一半以上是胡人、鲜虞人和狄人,骑马也是常事。”

伍封笑道:“怪不得柳下跖对你十分喜欢,多半是爱惜你的骑术了。”吩咐一声,命人牵了一匹马过来。只因要行远路,怕在途中马病,是以一般都会带若干匹空马随队而行,以备随时补上。

平启大喜,道:“其实人对骑马的兴趣,远胜过乘车哩!”

他跳下马车,接过马的缰绳,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双脚轻轻在马腹上一夹,这匹马往前冲去,泼剌剌地四蹄翻动,在雪地上箭一般飞驰。

全队人都好奇地向他看去,只见他在马背上倏上倏下,一时藏在马腹底下,一时缩身于马背一侧,灵动自如。忽见他手执缰绳,竟然站在马背之上,从腰间拔出了那一口“无鬼”铜剑在空中挥舞,那马越来越快,在风中将一条马尾拖得笔直地横起来。转眼之间,他已从队前到队后,又从队后到队前,来回跑了数次。

车队中众人都拍手赞好,彩声不绝。

妙公主看得兴趣大,将人再牵了几匹马过来,自己也上了一匹,倏地驰了出去,大叫欢呼,玩得甚是高兴,跑回车边时,对伍封道:“封哥哥怎不来玩?”

伍封见楚月儿抑郁不乐,知道她不会骑马,道:“月儿想不想学骑马?”

楚月儿立时大喜,二人也跳下车,伍封先将楚月儿抱上马背,然后自己跳了上去。

楚月儿对迟迟道:“我们也去玩玩,迟迟只好独坐一会儿了。”话未说完,伍封已将马冲了出去。

一时间三匹马来回追逐,往来如电。

伍封一边策马,一边在楚月儿身后教她如何控马,如何展身。若换了别人,自然要学多时,但楚月儿的轻身功夫妙绝天下,身手又敏捷,不一会儿便已学会。伍封索性将马缰绳交在她手上,让她策马驰骋。

楚月儿来回跑了几趟,十分兴奋,一张脸涨得通红,笑嘻嘻地在马背上还开始学平启左右藏身起来。跑了几趟,却听伍封在身旁赞道:“月儿学这骑术大有天分,比我初学时快得多了。”

楚月儿吓了一跳,不知这人何时已下了马,自骑上一匹在身旁。

四匹马来回跑了十数趟,平启怕累坏了马,先停到车边,下马登车。见伍封三人的骑术不弱,大出其意料之外,暗暗赞叹。

过一会儿妙公主也稍稍觉得累了,停下马上了铜车。

伍封知道楚月儿刚学会骑马,自然兴趣浓烈,索性陪着她来回跑着,跟着大队前行。直到大队行出了近十里,伍封才道:“月儿,得让马歇歇了。”

二人二马驰到铜车边上,各伸一手握住,借马前冲之力,飞身从马背上跃起,如两只大鸟般轻飘飘地落入铜车。

众人见二人身法极美,大赞了一声好。

家将跑上来把马牵走后,平启赞道:“原来公子、公主和月儿姑娘的骑术也高明之极哩!你们是中原人,居然也擅骑马,人的确意想不到。”

妙公主得意地道:“前年封哥哥就教会我骑马,只是不敢在外面骑罢了。”

伍封大赞道:“月儿刚刚才学的骑术,竟然如此高明,真是不简单哩!”回头见迟迟脸上大有羡慕之色,道:“迟迟若想骑马,便由平兄教你吧,他的骑术最高了。”

平启点头道:“反正还有一两天才到莱夷,迟迟姑娘想骑马时,吩咐人一声便是了。”

伍封见他对迟迟甚是客气,大为愕然,转念又想:“平兄定是将迟迟当成我的人,是以这般客气,一阵跟他说一说。”

妙公主意犹未尽,道:“月儿,明日一早我们便骑马去玩。”

楚月儿当然十分乐意,道:“这才好哩!”

伍封道:“其实在平地之上,骑兵虽快,若是正面交兵,恐怕还是不如兵车。若在山地就不同了,兵车不到的地方,骑兵却能到,是以各有其长处。”

平启点头道:“公子说得有理。我们胡人与燕晋常常作战,若是燕齐的兵车到了草原大漠、抑或山林之地,便会被我们打得大败,反过来我们若是深入中原,被大队兵车迎面而上,却又不敌。”

伍封笑道:“这就是晋国虽强,却不能灭林胡和楼烦的原因了。”忽地想起一个主意,对平启道:“平兄,到了莱夷后,能否由你练一支骑兵出来呢?”

平启怔了怔,笑道:“若是单教骑术,又有何难?”

伍封笑道:“除了骑术之外,自然要教他们在马上用剑用矛之法,才能作战。”

平启慨然道:“公子尽管放心,人定会将这支骑兵练得如柳下跖的大军一般。”

伍封又想起一事来,问楚月儿道:“月儿,我吩咐傲找些城在巧匠仿制连弩箭,不知做出来没有?”

楚月儿笑道:“早做出了近两千支,只是傲总管怕这制连弩秘法传了出去不好,将各机件拆开让他们去做,这些人又没有陈音将军的本事,造的连弩只能射出三百步左右。”

伍封笑道:“能射三百步也不错了,寻常的强弓连二百步也不到。”

说着话,伍封见天色已晚,忙道:“冬天黑得早,快觅个地方,停车休息罢。”

开道的家将在前面不远处觅了个石丘,家将下车将雪扫得净了,趁众人在车上休息时,又找了些干柴枯枝铺在丘上烧着,将石丘上的水渍烧干了,才从辎车上拿出大帐、革筵、帛席、铜炉诸物,立下十多座营帐,铺设筵席,在铜炉放在帐中,烧着旺旺的火,直到帐中暖和之极后,请伍封等人入帐休息。随行的十多个庖人早入了厨帐,鼎炉林立,烧火制肴,一阵间石丘上便肉香四溢。

这是公主和大将军出外,排场自然是于众不同。

伍封的大帐便立在正中,大可坐二三十人,地上铺着两层革筵和一层厚席,还垫了十数张熊皮,脱屦走在是面自然是又软又暖,两个铜炉将帐中烤得春意盎然。

伍封与妙公主、楚月儿入了帐,登觉暖意袭人,令人有些懒洋洋的。春夏秋冬四个贴身侍婢自然也跟着走进来,侍候他们三人。

伍封坐下来,见二女被暖气一蒸,脸上红朴朴的极是迷人,不免心动,左搂右抱胡言乱语了一阵,将二女哄得心神大乱。

三人用热水盥洗过后,伍封命人将平启叫了进来。

平启道:“赵兄和蒙兄正安排人手巡察警备,又砍树为栅,外面烧了几堆大火,甚有行军法度。”

伍封道:“他们本是军中将官,久历军事,这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了。”

平启正色道:“人直肠直肚,有事要问,公子不要见怪。”

伍封知道他甚是爽直,不会将话藏在肚中,便道:“平兄要问什么?”

平启道:“人见迟迟姑娘抑郁不乐,是否公子偏心,对她太过冷淡了?”

伍封愕然道:“平兄此言何意呢?”

平启叹道:“迟迟姑娘千里迢迢从鲁国来投奔公子,心里自然当是公子的人,公子就算暂无收纳房中之意,表面上也该做做样子才好。如今她与柔姑娘在一起,她虽然不觉得如何,但柔姑娘和侍婢们却当她是公子房中的人,对她极为尊敬,自然谈不到一起去。”

伍封心中一凛,道:“我确是疏忽了此事,我看她对平兄好像颇有好感,才让她时时与平兄在一起,不敢对她太好,不过,我看她有时好像还躲着我。”

平启苦笑道:“实不相满,人对迟迟姑娘的确也有些意思,但她的心中却向着公子。别看她柔弱少说话,其实早就暗中拒绝了人。人就算是个粗人,也能明白她的心思,公子为何不能明白呢?何况她的父亲与令尊是故交好友,又是公子义兄荐来的,身份自然与众不同,人如何配得起她?”

妙公主点头道:“迟迟身世凄惨,被人拐买到千里之外,多半是自就受人白眼,到了我们府上若再让她受委曲,想想心也不忍。”

平启道:“人见迟迟这些天一直不甚畅快,唯有与公子在一起时才会有些笑容,便知迟迟对公子的心思。日后公子找要将迟迟与人说在一起,人只好走开躲起来了,怎还有面目见她?”

伍封想起迟迟这女子柔弱可怜,心思单纯,这些天来对她的确太过冷淡了,她表面上不说,只怕心中甚是难过,但自己与她相识不久,怎比得上与妙公主和楚月儿之间的情意,长叹了一声,只觉甚是难办。

楚月儿声道:“公子,不如让迟迟和我在一起吧?”

妙公主瞪着伍封,道:“你是不是看不起迟迟呢?”

伍封苦笑道:“我怎会看不起她?其实想想她身在长笑坊,却能坚守其贞,便对她尊敬还来不及哩!”

妙公主叹道:“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和她相处日短,当然是情有不及之处,但日后你妻妾多了,总得与我们投缘才好吧?万一日后娶了个让我和月儿都觉得头痛的女子,只怕人人都很难过。难得迟迟与我们投缘,便哄一哄她也好,总好过她独自难过!”

平启大喜道:“既然公主这么说,便是最好不过了。公子,人好不好这便将她请进帐来?”稍等片刻,不等伍封说话,便站起身向外走,口中道:“公子既然不说话,人便去请她来。”

伍封忙道:“平兄,还是我去向她请罪好了。”

平启笑道:“如此最好,人这便去找赵悦和蒙猎,看看是否有帮手之处。”

伍封走出了大帐,向叶柔的帐中走去,掀开了帐幄,却见四个侍候叶柔的剑姬正

各拿箸草,互斗长短笑闹,叶柔却独坐一旁把弄着木连弩,并不见迟迟的影子。

四姬见伍封走进来,十分高兴,甜甜地叫着:“公子,是否来找迟迟姑娘呢?”

伍封道:“迟迟为何没见着呢?”

一个剑姬道:“适才她出了帐,不是到公子帐中去了么?”

伍封摇了摇头。

叶柔道:“迟迟姑娘刚刚出去时,连公子给她的狐裘也未穿哩!要不要婢子们去找她来?”

伍封摇头道:“我自己去找她,你们玩吧,别玩得太晚冻着了。”走出了帐,又到各剑姬的帐中,居然也没找到,心中颇有些担心。

信步走着,猛见迟迟正背着她站在雪中,望着天际,大雪四落,劲风将她的长吹得如飞一般舞动,怯生生地在雪中显得甚是无助。

伍封走了上前,柔声道:“迟迟。”

迟迟猛地扭过头来,见是伍封,微微一震,轻晃了几下。

伍封见她脸色苍白,两行泪正淌下来,大是心疼,走上前去扶住她的香肩,叹道:“都是我不好,这些天冷落了你。”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珠。

迟迟缩了缩身退开,摇头道:“迟迟只不过是个歌姬而已,公子对我已够好了。”

伍封见她身形纤瘦,在雪中甚是楚楚可怜,走上几步,从身上解下狐裘将她裹了起来,紧紧搂在怀中,叹道:“迟迟这么说,是否心中仍然怪我呢?”

迟迟挣了挣,怎敌得过伍封的大力,丝毫未动,仰脸道:“迟迟从来未怪过公子,迟迟凭什么怪公子呢?”

伍封道:“这些天迟迟是否有意躲着我呢?”

迟迟低声道:“迟迟不敢打搅公子。”

伍封叹了口气,正色道:“迟迟,其实我心里对你甚是敬爱,你不可再当自己比不上别人。在我眼中谁都是一样的,虽然各人的身份不同,但站在天地之间,谁都只是个人而已。”

迟迟微微一震,道:“公子能说出这种话来,迟迟便知道柳大夫说得不错。”

伍封奇道:“柳大哥说了什么?”

迟迟道:“柳大夫说,公子从来不会看不起人,迟迟若在他人府上,定会遭人轻薄,在公子府上却不会。”

伍封见她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柔声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迟迟美色过人,若不是见平兄对你十分喜欢……”,话未说完,便见迟迟大力的摇了摇头。

迟迟道:“平爷对迟迟的心意,迟迟是明白的。迟迟既然愿意到公子府上,便不会有别的想法。若我不愿意时,自会悄然离开府上了。”

伍封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迟迟道:“迟迟只不过想起了身世,有些感怀。”

伍封道:“你是豫大叔的义女,我理应对你好一些。”

迟迟摇头道:“其实义父只是个下人,公子说义父是令尊的好友,不过是往义父脸上贴金罢。别人不知道,迟迟怎会不知道呢?”

伍封奇道:“柳大哥对你说过我先父的事?”

迟迟点头道:“柳大夫说过,公子是名震天下的伍子胥的儿子。”

伍封知道柳下惠不是多口的人,他将伍封的身世告诉她,其实心中早就知道迟迟终会嫁给伍封。这位义兄行事与众不同,看起来有些异常,实则洞悉人情,大有先见之明。

迟迟见伍封肩头上已披了一层厚雪,道:“公子只要不赶迟迟走,迟迟绝不会离开呢?公子,雪下得大了,怕要回去了吧?”

伍封点了点头,道:“你便到我大帐中去吧!”牵着她的手走回大帐。

妙公主和楚月儿见二人携手进来,放下心来,一个侍侯在旁的剑姬拿了条竹帚,下面用一个铜盘接住,为伍封和迟迟扫落身上的雪,又将迟迟身上的大狐裘脱下来,扫净雪后,搭在铜架上。

妙公主笑道:“迟迟,你们可来得晚,我早肚饿了,吩咐人开饭罢。”剑姬出帐让人开饭。

迟迟惭愧道:“是迟迟不好,累公主肚饿。”

楚月儿嘻嘻笑道:“月儿早就知道的,你既然叫迟迟,公子回来定早不了。”

三女坐在一起声说话笑闹,伍封吩咐剑姬道:“去请平爷、赵爷、蒙爷、吴爷、招爷和两位鲍爷一起来用饭。”

过一会儿,平启等人走进了大帐,平启见迟迟与妙公主和楚月儿坐在一起,三女细声喁喁,笑得甚是开心,心中大慰。

伍封见了平启也甚喜。平启与赵悦等人不同,虽然看起来都是门客,但他爽快耿直,就象多年的好友般直言相谏,令人大有知心之感。

众人坐定后,家将剑姬举案立俎,每人案前各置二鼎,伍封与三女面前各置三鼎,鼎中肉味香浓。

众人饮了几觥酒,只因天寒,连楚月儿和迟迟也饮了少些,妙公主有其父自传授,酒量异于常人,饮上几觥浑若无事。

酒足饭饱之后,从人收下案鼎,又打了热水来洗手擦脸,忙完之后,赵悦和蒙猎将营寨的设防情况禀告伍封。

伍封摇手道:“你们是军中宿将,这些事比我高明,尽管放手去做,不必问我。”赵悦和蒙猎见伍封对他们信任有加,也十分高兴。

蒙猎道:“招爷自请晚间司巡视之责。”

伍封笑道:“怎好劳动招兄的大驾?”

招来答道:“人侍侯公主和大将军出巡,曾得过家师严令,不敢稍有差迟。何况人在子剑门下久了,十多年都是夜间当值,惯于夜巡,若让人去睡,反会睡不着。”

伍封奇道:“招兄夜巡十多年,为何不换昼间当值呢?”

招来笑道:“或是因人这双眼睛天生与众不同,日间并不见多少好处,一到夜间,眼光就加倍地锐利起来,即便是黑暗之中,十多丈外的幼鼠也能看得极清楚。”

众人都十分惊奇,蒙猎叹道:“原来招爷是天生夜眼,若是到了军中,人这巡城司马哪还有饭吃?”

招来苦笑道:“或是因人这件本事,那日田逆便让人指挥夜伏,暗杀大将军。”

众人中有很少人知道此事,无不错愕。心道:“原来你曾暗算过公子,公子为何还敢用你呢?”

迟迟吃了一惊,向招来看去。

蒙猎忙道:“这都是旧事了,不如今晚招爷便休息休息,还是让人夜巡算了。”

伍封知道蒙猎对招来有些不放心,见招来面色不虞,笑道:“蒙兄还是去睡吧,招兄天生夜眼,剑术又高明,有他夜巡我也放心。”吩咐身后冬雪道:“将我那件虎皮大裘拿来给招兄,如今天寒地冻的,招兄虽是天生夜眼,未必是天生不怕冻吧?”

招来见伍封对他推心置腹,毫无防范之心,大受感动。

冬雪将虎皮大裘拿来,交给了招来。

众人见这虎皮大裘通体黑色,在火光下毛色隐隐出黑光,既厚且软,比其它的黄虎皮要珍贵得多了。

招来见此物太过珍贵,不敢去接,忙道:“大将军,如此宝物人怎敢要?”

伍封笑道:“招兄如今是我府中的人,自己人在一起,也不必叫大将军那么见外了。这件虎皮是渠公送给我的,也没有用过,算不了什么。招兄不是以为我穷得连一件虎裘也拿不出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招来这才接过了虎裘。

伍封问道:“招兄夜巡要用多少人手,让赵兄为你选几个人便是。”

招来道:“若是公子信得过人,人挑十人便够了。一路上我仔细察看过,这十人较适夜巡,与我配合较契,其余的人都可以休息。”

赵悦暗叫这还了得,笑道:“我们全部都睡了,怎过意得去?不如……”

伍封怕招来不悦,打断赵悦的话,道:“好吧,就烦招兄了。”又对冬雪道:“再拿十件黑熊裘服来交给招兄,此物比狐裘还耐寒一些。何况穿着黑裘夜巡,正不显眼。”

招来接过熊裘,心头一热,道:“难得公子不嫌弃人,人自会尽心尽力。人这便去准备夜巡,公主和公子尽管放心便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人也无颜见人了。”说完走出了大帐。

赵悦声道:“公子,我们一众都睡了,若是招来暗中捣鬼,恐怕有些难御。”

伍封笑道:“赵兄谨慎之处,正是赵兄的好处。人之交往全在于真心,我给他裘服纯是让他御寒,倒不是以物收买。我以真心对他,他才能以真心对我。我信得过招来,他虽然暗算过我,那是为人所使,其实并非卑鄙之人。”

平启点头道:“公子对我们确是真心相待,人既是胡人,又是董门刺客,若说得罪公子,只怕谁也没有人多了。”

伍封又道:“每个人都有所长,我们的人手并不足够,只能尽量各展其长,招来的天生夜眼,日后更有好处,譬如夜间偷袭、置堑守壕,可堪其用。”

众人都点头叹服,迟迟看着伍封的眼光之中,满是尊敬之色。

众人告辞各自回帐,伍封让吴舟留了下来,与三女一起,陪吴舟把酒闲聊。

伍封道:“吴兄,今日在途中玩得高兴了,忘了与吴兄细谈。吴兄是莱夷乐浪族人,对莱夷想来较为熟悉?”

吴舟道:“人自在莱夷长大,表兄乐浪声老爷子对人甚是器重。人到临淄为官,其实是想学一学大国之治,对莱夷颇知一些详情。”

妙公主好奇道:“我看吴爷才三十出头,令表兄年纪大过你许多么?”

吴舟怔了怔,笑道:“人表兄并不甚老,只因乐浪族人将族长称为老爷子,也以老爷子称之。”

三女均觉好笑,迟迟道:“原来夷人称族长为老爷子,倒是有些古怪。”

吴舟摇头道:“老爷子是我们乐浪人的称法,其它族却各有不同。譬如玄菟人称其族长为法师,东屠人称为令子、倭人族称官爷、高丽人称大人、满饰人称长老、索家人称舵主,天鄙人称龙头,夫余人本称王爷,后来怕招齐人之忌,改称上人。”

众人面面相觑,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其中大多的称呼之法从何而来。

伍封道:“听说你们乐浪族人善水,是否泳技高明之意?”

吴舟笑道:“乐浪人的确善水,那是说我们精于涉海、善造大船,还会水战,若以泳而论,却是索家人最为高明。”

伍封问道:“吴兄对水战想来是颇为擅长了?”

吴舟点头道:“人曾为乐浪人训练水军,任过族中水军的头目,还算识得。”

伍封想起齐平公说过,海上有许多大之岛齐人未曾涉足,问道:“东海之上,是否真有许多空岛?”

吴舟点头道:“为数极多。听老爷子乐浪声曾说,他们有时出海,遇到风浪之时,便找寻最近的岛,曳舟上岛以避风浪,如此现的岛大不下三十多处。这还是近海,若是再航远些,只怕更多了。只可惜木舟不胜巨浪,不敢入大海深处。”

伍封问道:“那些岛上是否有人居住?”

吴舟摇头道:“怕是没有吧。不过,有很多的岛都是艳阳之天,凉风习习,再加上海上的大树参天,绿荫遍野,海边上各种海贝美丽动人,再加岛上飞禽走兽并不怕人,是以风景颇美。”

众女都为之神往,伍封道:“暇时与公主、月儿和迟迟泛舟海上,觅几个岛游玩,恐怕是极妙的事。”

吴舟又道:“若是海上风雨大作,惊涛拍岸,电闪雷鸣,胆的人怕是不大敢居了。老爷子曾绘制一图,将乐浪人数百年所知的岛绘出,供乐浪人涉海时觅避风之所。”

伍封好奇道:“你们乐浪人以涉海为乐么?”

吴舟摇头道:“其实是维生吧。以前乐浪人不识农耕,列国以金为货货相易之据,后来金不敷用,置货数额又巨,便有多国以各种海贝代金而用,价不及金贵,有时是十贝换一金,有时是三十贝为一金。乐浪人便远涉大海,从各岛上觅贝,供于列国,以置货换金。”

众人自然知道金贝并行,原来这些海贝多是乐浪人从海上觅来。

吴舟道:“如今列国渐渐以铜铸布,贝用渐少,乐浪人的日子便没有以前好过了。”

迟迟道:“迟迟到过多国,见过列国的铜铁之布,各有不同。齐燕两国用的是刀形之布,王城、晋国用的是铲形之布,王城近年还有一种圆形的布,秦人用圆布,中间有孔,楚国却是以金为饼,饼相联可成大饼。”

妙公主自随父住在莱邑公子府,后又入宫当公主,几曾见过列国之布,讶然道:“我还以为天下人用的都是金和刀币哩,原来列国都有不同。”

楚月儿笑道:“楚国以金不敷其用,便以铜铸成贝的样子为布,叫‘蚁鼻钱’,作为金饼之辅。”

吴舟道:“列国以铜铸布来代替海贝,是因近年来海贝少了,不得以而为之。”

妙公主好奇道:“是否海上风浪增剧,你们采不到海贝?”

吴舟叹道:“海上风浪,年年都是一样的。自从五年前吴王夫差派了水军司马徐乘率水军攻齐,齐军在我们乐浪族人相助之下,将徐乘打得大败。徐乘怕吴王治罪,不敢回吴国去,收集残兵居与海岛之上,成了海上的大盗。如今列国均有些盗贼,聚于山林大泽之中,莱夷地广人稀,也有几处盗贼。不过,天下盗贼之中,6上以柳下跖最为厉害,海上却以徐乘最为凶狠。徐乘最恨乐浪人,遇到乐浪人的船,必定抢掠殆尽,每次只留一个活口以吓唬族人。是以我们不敢再轻易出海采贝。何况如今天下商人增多了,以铜铸布也是必然之势。”

伍封皱眉道:“我听息大哥说过,徐乘不仅纵横海上,还常常洗掠海沿边境。这些年来,为何不派兵剿灭他们?”

吴舟摇头道:“那太难了,如今徐乘辖下群盗近三千人,所用的船又是吴国的战船。吴国战船在天下列国之中,可居第一,连楚国的战船也难与其相比,齐国哪有这样的战船?何况这徐乘祖祖辈辈都是吴国水军将领,精通造船之法,他将吴国的战船改造得十分坚固,能涉大海,无人能敌。”

伍封大皱其眉,道:“如今我镇抚莱夷,若不将这徐乘赶走,成什么样子?”

吴舟叹道:“徐乘的战船不仅快捷,还能抗风浪,若要知道详情,就得问问表兄老爷子了。这徐乘在海上无人能制,自称为海上龙王,十分可怕。”

伍封问道:“除了徐乘外,莱夷还有哪些盗贼?”

吴舟道:“莱邑附近有胡胜,博城有许长蛇,山中有叶虫儿。”

此时天色已晚,吴舟见妙公主脸上略有倦意,告辞出去。

伍封斜眼看着三女,见她们一个个容色艳丽,娇媚动人,伸开双手,笑道:“三个乖乖,天气颇冻,是否要我陪睡呢?”

三女惊呼一声,旋又格格娇笑。

伍封大笑出了大帐,到四燕女为他在帐边立的一个极的帐中去睡。

次日醒来,盥洗后入了大帐,见迟迟独坐在帐中,妙公主和楚月儿却未见到。

伍封奇道:“迟迟,还有两个妮子去了哪里?”

迟迟仰头看着他,笑道:“她们一早便去找平爷,一起去骑马去了。”

伍封笑道:“眼下天色尚早,迟迟便陪我骑马玩儿,一阵才回来用饭吧。”

迟迟立时笑逐颜开,道:“这才好哩,平爷不敢带迟迟去,我正愁。”

伍封大笑,牵着迟迟的手出帐,见厨帐中青烟缭缭,四处浓香四溢,到山丘边向下看去,远远见三匹马在野上奔驰,正是妙公主三人。

伍封命家将牵了匹马来,先将迟迟抱上去,然后飞身上马,一手搂住迟迟的纤腰,一手执缰,喝了一声,那马四蹄翻处,长嘶一声,冲了下山。

迟迟见两旁的树木飞一般倒移,马蹄之下的青草变得如一条条竖线般向后猛伸,好在伍封的大手搂在腰间,也不觉害怕,只觉得有一种平生未曾有过的兴奋刺激。

伍封嗅着迟迟身上的幽香,赞道:“嘿,迟迟香得紧。”

迟迟大羞,幸好她在伍封身前,伍封看不到她绯红的脸色。

伍封在后面慢慢教她骑术,将马度放慢,一阵间到了楚月儿的身边,见楚月儿笑嘻嘻地在马背上跃来跃去,脸上通红,正自感十分得意,便未觉伍封和迟迟的马已到了身边。

伍封怕吓着她,柔声道:“月儿,还是心点好,可别摔着了。”

楚月儿扭头看来,嘻嘻笑道:“公子,月儿的骑术比昨日怕是有些长进吧?”

伍封叹道:“我骑了十年的马,只怕还比不上你哩!”猛一眼见楚月儿手上拿着她那条笔管铜矛,惊道:“月儿拿着矛干什么?”

楚月儿笑道:“我试试在马背上用矛,看看是否好使。”

这时,平启一马冲了过来,远远地叫道:“月儿姑娘,平启来了,你可要心!”手舞一条铜头大殳,恶狠狠地驰马上前,向楚月儿一殳砸下。

迟迟惊呼了一声,连伍封也吓了一跳,不料平启在马上使殳,竟是如此的恶法,虽知二人是在练习武技,仍然有些担心。

楚月儿将马迎了上去,手中的长矛倏地透过平启的殳影,向平启肩上刺去。她的矛长达丈余,平启手中的大殳甚重,被楚月儿随手一矛,竟然后先至。

平启暗暗心惊,他身手敏捷,见楚月儿的矛刺来,只是伏身在马背上,手中大殳变成横击,藉马前冲之力,向楚月儿纤腰扫来,口中喝道:“心!”

伍封看得心惊,叫道:“月儿心!”

楚月儿一马疾冲,娇叱一声,长矛上扳,只听“当”的一声响,矛尾与平启的大殳铜头相交,当不得平启的神力,长矛立刻又横了过来。

此时二马相交驰而过,两背相向,楚月儿轻笑道:“平爷看矛!”

平启忽觉背后劲风激荡,微扭头时,见楚月儿竟然仰于马背之上,手中长矛如一条灵蛇般向他后背游来,度之快,竟还胜过二马交驰。

平启吓了一跳,猛地扭身,只听“嗤”地一声,矛尖出腋下穿了过去,将他的衣胁也划破了。

平启知道楚月儿手下留情,故意将矛刺偏了。他从骑马,这丫头才学会一日,竟能以矛胜过他惯用的大殳,十分意外。

二马各驰开了三十多步,二人扭过马头,平启便见楚月儿笑嘻嘻正看着他。

平启赞道:“月儿姑娘好手段!”手中大殳在风中挥了几下,好胜之心大起,喝道:“再试几招!”将马冲了上去。

只见二马二人来回驰骋,每一交驰,殳矛便碰出了数声脆想,可见二人的招术快捷,一个回合之间便能连变数招。

这时,伍封不自觉地将马停了下来,与迟迟细看楚月儿与平启交手。

妙公主策马过来,暗暗心惊,探过头来,道:“封哥哥,不如让他们停手,万一伤着就不好了。”

伍封看了一阵,笑道:“无妨,平兄虽然骑术精湛、力大过人,月儿却身法巧妙,矛法绝妙,谁也伤不了谁。”

迟迟担心道:“月儿的体力不如平爷,时间长了只怕会输。”

妙公主也道:“迟迟说得有理,还是心些好。”

伍封却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月儿最有长力,时间越久还越能战,只怕平兄反而会败。”

交手三十余回合之后,平启见楚月儿马战之术越来越熟,似乎毫无疲累之感,心中暗自惊骇。

伍封怕再战一会儿,平启说不好会败,驰马上前道:“停手吧!你们打架的不饿,我们看的人可有些肚饿了。”

二人收手,策马回来,平启见楚月儿毫无倦意,叹道:“月儿姑娘是真正的‘天巴图’哩!”

妙公主好奇问道:“‘天巴图’是什么?”

平启道:“我们胡人的传说中有一个勇士,名叫巴图,这人从生下来就会战斗,各种本事一学就会,是天生的勇士,是以胡人便以‘天巴图’称呼天生的勇士。月儿姑娘昨天才学会骑马,今日便能用长矛将我逼得束手无策,不是天巴图又是什么?”

伍封知道楚月儿之所以在剑术矛法、骑术马战上学起来能格外快捷,全在于老子的吐纳术,心道:“孔子说这吐纳术贯通天地,这种功夫的确了不起。”

迟迟叹道:“想不到月儿年纪过我们,竟然如此厉害!”

楚月儿笑道:“我算什么?迟迟若见了公子的本事,只怕会睡不着哩!”

四人策马上了山丘,只见赵悦等人都在山沿上,看着楚月儿的眼光中更是极有敬意,适才楚月儿与平启的马战他们全看在眼里,无不大讶,不知楚月儿温柔婉娈,何以会在武技上格外的厉害过人。

众人吃过了饭,继续上路。

家将早依伍封的吩咐,从战马中挑出了十余匹极好的从车上换下来,以备途中之用。

伍封对迟迟道:“迟迟,你若想骑马时,暂让公主教你。我早间见了月儿和平兄的马战,眼下心痒得紧,要去与月儿练练马战。”

迟迟点头答应,妙公主大大咧咧道:“封哥哥去玩好了,迟迟的骑术就交给我了。”

伍封从铜车上拔下大铜戟,叫上楚月儿去骑马。

鲍宁牵了一匹马过来,道:“公子,这是我们最好的马了。公子高大身长,铜戟又重,此马不知能否承受,先试一试好了。”

伍封上了马,扬戟驰出,驰出了数十步,扭过马头,举着长戟,大声道:“月儿,来试试我的铜戟!”

妙公主和迟迟见他威武雄壮,竟比平启还要骇人,大为心折,连铜车随队前行也浑然不觉。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