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赵老抠的鞭子（1 / 2）

rad2　　天光像隔夜的米汤，稀薄灰暗地渗进当铺街的缝隙里。

陈三钱扶着四海典当行后巷那堵冰冷潮湿、长满滑腻青苔的砖墙，佝偻着腰，胃里翻江倒海，却只能干呕出几口酸涩的胆汁。

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砂砾。

空。从丹田到胃囊，再到口袋，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空。

昨晚强行催动瓦片残片和逆灵根的代价，远超想象。

那抽筋拔髓般的灵力枯竭感并未完全消退，四肢百骸依旧酸软无力，如同灌满了沉甸甸的铅水。

脑袋里更像塞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昏沉滞重，思考都变得异常艰难。

更糟的是饿。扣光的例钱，烫手的五十灵石不敢动，他此刻真正是身无分文。

饥饿感像无数细的虫蚁，在空瘪的胃壁上啃噬，搅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一股苦涩的铁锈味和胆汁的酸气。

“操……”他低骂一声，声音嘶哑虚弱，被巷子里穿堂的冷风一吹就散了。

必须找点吃的，否则别说筹划什么，怕是连这堵墙都扶不稳了。

他强撑着直起一点腰，脚步虚浮地沿着狭窄肮脏的后巷，往当铺街更深处、更混乱的黑市入口方向挪去。

那里鱼龙混杂，或许能找到点残羹剩饭，或者……别的机会？

袖子里那块冰冷的瓦片紧贴着手臂，提醒着他昨夜那代价惨重却又惊心动魄的尝试，也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口。

巷子越走越深，两侧堆积的垃圾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馊臭味，混合着劣质油脂和不知名药材的怪味。

光线愈发昏暗，只有头顶一线狭窄的天空透下些许惨淡的光。

前面巷口嘈杂的人声和劣质香料的气味隐隐传来，那是黑市入口的味道。

就在陈三钱扶着墙，喘着粗气，准备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

“站住！贼！把老子的钱袋交出来！”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猛地从前方的巷口炸开！声音粗粝凶狠，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瞬间盖过了黑市入口的喧嚣！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人群的惊呼骚动。

陈三钱心头一凛，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往墙角的阴影里又缩了缩，只探出半个头，警惕地望向前方巷口。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油腻皮围裙的大汉，正挥舞着一把剁骨刀，状若疯虎地追赶着一个极其瘦的身影！

那大汉显然是个屠夫，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猪臊味，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脖子上青筋暴跳。

而他追赶的目标，却灵活得像一条泥鳅！

那是个少女。

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布衣裳，赤着脚，沾满了泥污。

一头枯黄稀疏的头发胡乱地用草绳扎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

她动作快得惊人，在狭窄拥挤的巷口人群中左冲右突，像一道灰色的影子。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奔跑和闪躲时，那只暴露在外的、同样沾满污泥的左手——大拇指根部，赫然多长了一根的、畸形蜷曲的第六指！

“六指的贼！给老子站住！剁了你的爪子！”屠夫咆哮着，沉重的剁骨刀劈开空气，发出呜呜的破风声，吓得周围看热闹的人慌忙躲避。

眼看那屠夫仗着人高腿长，几步就追近了，满是油污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抓向少女的后颈！

千钧一发！

就在那蒲扇般的大手即将触及少女衣领的瞬间，那奔跑中的瘦身影猛地一个极其灵巧的矮身滑步，如同无骨的蛇，险之又险地从屠夫腋下钻了过去！

同时，她那只生有六指的左手，以一种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在腰间某个极其隐蔽的破布囊里闪电般一探、一抹！

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下一秒，她非但没有继续逃跑，反而猛地一个转身，正面迎向因抓空而踉跄了一下的屠夫！

少女的脸抬了起来，脏污的脸上沾着汗水和泥点，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像两簇在灰烬里跳跃的火焰，燃烧着一种与年龄和处境极不相称的、近乎疯狂的冷静与狡黠！

“官爷！官爷息怒！”少女清脆的嗓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夸张的惊慌，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巷口的嘈杂。

她一边喊着，一边高高举起右手——手中赫然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盖着鲜红大印的纸！

那纸张质地厚实，颜色微黄，边角磨损，充满了衙门文书的正式感。最刺眼的，是纸张正中，一个清晰的、猩红的方形印记——繁复的篆体“巡海司”三个大字，以及环绕其外的海浪纹官防图案！

那印记鲜红欲滴，边缘清晰，官威十足！

“您掉的可是这个？！”少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终于找到失主”的急切和如释重负，手臂猛地往前一递，那张盖着“巡海司”大印的纸，不偏不倚，“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屠夫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油光锃亮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屠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拍懵了，下意识地停下了追赶的脚步，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地看向糊在自己脸上的那张纸。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猩红刺目的官印上。

巡海司！那可是乱星海真正的地头蛇，掌管码头、税收甚至部分修士纠纷，权力极大，绝非一个底层屠夫能招惹的存在！

“这……这是……”屠夫下意识地伸手抓下脸上的纸，动作笨拙地展开。

纸上是用工整的馆阁体书写的几行字：

巡海司·失物认领凭证

今有苦主（空白）于东三码头遗失钱袋一个，内装下品灵石若干（空白），经查证属实。

特发此证，凭此证可于三日内至巡海司三号库房认领失物。

（加盖巡海司鲜红大印）

癸卯年七月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