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二十四章 两个世纪的五分钟(1 / 2)

加入书签

rad2鲁夏念到这,抬起头望着我,脸上毫无血色。

我揉搓着自己僵硬的面孔,颓然地问道:“然后呢……然后湛连是不是……”

其实听到这里,我已经猜到结果了。面对攻上来的联军,湛连的结局只有一个,可我还是抱有一线希望问上一句,因为我不想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实。

我捧着自己的脸有些身心疲惫,想起那些老兵的音容笑貌,心里感到一阵阵酸痛。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过去六十年了,可是那份牵挂和惦念没有因为无情的岁月而消逝,反而让我更深地沉湎其中。

在冥思中,我忽然听到鲁夏的呻吟,抬头一看,见鲁夏的鼻子不断涌出鲜血,像水泵压出来的水一样夸张,我慌慌忙忙地去找急救箱,边翻柜子边说:“你子可不能这么吓唬我。”

鲁夏仰着头,捏住鼻子喃喃地说道:“最近挺邪乎,你也别翻箱倒柜了,给我拿卷手纸就行。”

我将信将疑地递给他一盒面巾纸:“不如我们去医院看看吧?说真的,像你这么流鼻血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整地挺渗人的。”

鲁夏撇撇嘴说:“最近火气太大没什么要紧的,不如咱俩再喝一口。”

他娘的!这还是我认识的鲁夏吗?还是我在别人面前经常提起的消防大队长吗?整个就是一个大酒鬼。

“你玩我……”

鲁夏乐了,他塞住鼻子说道:“这几年我认认真真的活,却什么也没活明白,这几天我开始酗酒,却发现什么都活明白了,你说怪不怪?”

我听完这句话愣住了,突然间感觉到事情还没有完,鲁夏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我随即醒悟过来——是呀!如果湛连在463高地全部牺牲了,那么这两本日记怎么会在半个多世纪之后出现在鲁夏的手里呢?而且湛江来的墓碑上确实刻着牺牲于一九五二年,与第四次战役的时期不相符,那么当初在463高地上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鲁夏鼻子上插着两坨面巾纸,殷红殷红的,配着他的坏笑有点滑稽,我只好叹了口气,穿上外套对鲁夏讲明了我的底线:“不能再喝烈性酒,白的红的都不行。”

鲁夏端着电视遥控器望着我,忽然间想说什么,可又咽了下去,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啤酒就可以,另外我想要一只风筝。”

风筝?是疯了吧?他想来想去就是要一只风筝?

“大过节的哪有卖风筝的呀!”

鲁夏想想也是,大年初一的晚上哪会有人卖风筝呢。他苦笑着说道:“你可别跟我鸡皮蒜脸的,没有就算了,但是啤酒要够数。”

“行!”

我忍了。

我驾车从社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外面的行人已然稀少,这让我感觉有些孤单。十年来走南闯北,为了自己的事业奔波于长江两岸,大钱没赚到钱却有余,糊口吃饭很不容易,平时为了项目常常工作到天明,每到节假日放松下来,却感到格外的孤独。

与湛连的老兵们相比,这种反差让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太操蛋了,打开车载频道是狗屁消息,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让我觉得活的不利索,活的不干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又想起鲁夏提到的风筝,他为什么想要一只风筝?这种系满希望和天真的东西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不纯洁,我想不出有什么含义。

于是我在超市买了四件啤酒,驱车转悠在孤寂的街道上,此时想要寻找卖风筝的店家几乎是不可能的,哪个店家也不会在大年初一卖这种与春节不搭调的东西,

可是我还是心有不甘地行驶在大街巷之中,直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停在商业街的拐角放弃了寻找。

记得那个时候我很悲伤,在方向盘上听着车外震耳的鞭炮声,仿佛要拉扯着我回到那个残忍的战场,我可以依稀听到湛江来的叫喊,也可以听到炮火轰鸣中老兵的呼唤。

他们活的太真实了,甚至与我们本末倒置,如今在这个中国人欢庆的春节,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人们在家里坐在沙发上谈论自己一年的业绩,包饺子天南海北的阔论,可是有多少人会想起六十年前牺牲在异国的志愿军战士?

那些捡烂菜叶和一点牛肉罐头就可以当做生命结束之前的盛宴,将生命谈笑于战场之上,只为一个军礼的老兵们有谁还在记挂?

我猛地抬起头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我驱车到市里的寺庙,在灯火通明的大年初一买了一打冥币,然后在上面简简单单地写了四个字:致志愿军。

我买不到风筝,但我可以买到一个安慰,我洒了两件啤酒在香炉前默默祈祷:可以安息了,我们活的不错,中国很高兴。

我记得当时夜空很晴朗,烟花爆竹在夜空中不停的爆裂开来,红的、绿的、蓝的、五彩缤纷的非常好看,我想是不是湛江来在北岸的时候也看到了同样的情景?

“兄弟们,新年快乐。”

我驱车回到住处,嘴里一直喃喃着这几个字,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又听到了沈阳的那句“为什么呢”。

可是——鲁夏却不在了。

我看桌上空着的八2年红酒就知道这个王八犊子偷喝我的珍藏了。

我坐在空寂的屋子中,盯着鲁夏啃剩的猪蹄有些想骂娘,因为这有点不地道,喝也喝了,吃也吃了,风筝没买到,但也不能屁也不放一声的说走就走吧?

湛连的事怎么办?一天两夜的苦诉就这样结束了?关于湛江来的一切都要在这里划上句号了吗?

不甘心也没办法,我打开啤酒自斟自饮,迷迷糊糊地望着窗外开始飘零的雪花,不断回忆鲁夏的述说。从发现驴皮血书到463高地,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让我头痛欲裂,到最后我喝光了啤酒,亦如酒鬼一样扑进了卧室。

第二天上午,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恍恍惚惚的,窗外的爆竹让我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在我耳中似乎像走了音的流弹声,于是我颓然地坐起来,却在床头柜看到了一抹殷红。

我揉了揉眼睛,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红皮日记!”

不错,那确实是湛江来的红皮日记,压在下面的是老宋的蓝皮日记,另外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笔记的旁边还有一个字条。

我拿过字条仔细阅读,鲁夏是这样说的:政子,很感激你陪伴我渡过这个特殊的春节,这辈子能和你做朋友是我的荣幸,同时也向你说声抱歉,我没有勇气再念下去,那会让我生不如死。现在,我把这两本日记放在你这里了,另一本黑色笔记是我的调查和感悟,也一并转送给你,当你静下心,觉得可以面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真相永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也是我无法面对的原因。我走了,要去解决一件事,不要记挂我,我们兄弟之情永在。

这张字条我重复念了几遍,久久不能平静,一种莫名的不安令我忧心忡忡。

凭我多年来的心路历程可以隐隐感到一丝不祥,尤其这句:当你静下心,觉得可以面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真相永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也是我无法面对的原因。

是什么让他无法面对?又是什么真相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我忽然想起最开始鲁夏提到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解密档案,莫非与这有关系?另外他要去解决什么事?这种口气很难从一个成熟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更多的是一种责无旁贷,难道六十年前的事要在现在解决?

我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让我联想到了那个“鬼”,那个被石法义称为幽魂的九虎头,如果鲁夏是要解决这件事情,那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我拿起电话打给鲁夏,那边是让人抓狂的回复: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我又重复了几次,还是无法接通,那种不祥越来越清晰,我甚至感到一股凉气从后背直涌到头顶。

怎么办?我起身在卧室内踱来踱去,然后翻开联系手册拨通了鲁夏所在的消防大队,那边的回复让我感到尴尬,因为接听电话的人反问我:“鲁队?他不是还在休假吗?至从负伤后半年没有见过他了,我们大家都挺着急的,也跟他联系不上,你是他什么人?要是找到他请转告一下,就说队里都挺想他的,回来的时候最好带上嫂子,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肯定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我说你……”

我说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我倒真希望他是泡姑娘去了,可是很惭愧,没那迹象。

我忽然又想起鲁夏在丹东的战友李宾,于是翻开鲁夏的黑皮笔记,试图在笔记中找到蛛丝马迹,果然在开篇的几页中找到了李宾的足疗城全称,于是我打114拨通了李宾的足疗城营业电话。

一个娇滴滴的女秘书说,李总早上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问手机号码呢?这个女秘书显得很谨慎,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怒了!

我没洗脸没刷牙,穿上外套就要去丹东,可是到了车门前又感到力不从心,去了又能怎样?到了那里就一定会找到鲁夏吗?

我匆匆回到家里,决定按照鲁夏的留言准备面对一个真相,于是我认认真真地剃了三千烦恼丝,认认真真地泡了一个澡,认认真真地沏了一壶茶,然后将三本日记放在桌上,深呼了一口气后,一一打开了日记。

鲁夏曾经说过:这本日记像是有种魔力,总让人惦记着,翻来覆去做着恶梦。

他所说不假,当我亲手翻开红皮日记的时候,指尖在微微颤抖,想想也不难理解,这两本日记可是六十年前那场战争的见证,是带着无数先烈的轨迹跨越世纪遗留下来的珍宝,它们更像一种神秘的介质,将现代的时间逆转了。

此时此刻,我并没有急于查阅湛连在463高地的结果,而是要亲眼看看驴皮血书,当我从红皮日记的夹层中心翼翼地拿出来后,不由得百感交集。

那种感觉实在太复杂了,这封血书在时代的洪流中几乎是一个奇迹,从湛予香在自己最后的时刻写就血书到大特务李士群的流出,经过地下党的手辗转到湛江来手中,六十年后,鲁夏又将它送给了我,这种历史跨越感令我浑身颤栗。

我狂压下心中的激动阅读血书的内容,内容没有变化,确实与两天前鲁夏的叙述相吻合,我按照湛江来的发现仔细寻找那四个字,果然找到了暗藏玄机的四句话。

它们分别是:此时多灾。权有一日汝当记得一人。有吾党百余人皆毁于此手。母系百余英灵之愁难。

截取这四句话的特异字就是——此人有难。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