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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曾经的国民党宪兵部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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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后,战士们换上了南朝鲜士兵的棉军装,因为被服不够,一、二线的指挥员和党员依旧穿着结冰的衣裤,书里乖给大家想了个法子,就是将碉堡里的贴画及没有用的书稿揉成纸团,各自塞进棉衣棉裤里,这个点子看去或许可笑,但确实起到了隔凉保温的作用。

老石对他一番赞许后,枪嘎子和书里乖就挤在一起偷乐,连乞丐都知道的事偏偏这个代指导员不知道,所以这些老兵油子普遍得到了一个共识,石法义是个本本党,只会照本宣科,脑筋根本不灵光。

老油醋啃着牛肉罐头,叫他俩的笑意收敛一点,如今这个老好人的角色倒让这个山西佬演绎得活灵活现,书里乖就凑到他身边,问:“你伤愈后,连长让你回国,你在林子对连长说的那番感天动地的话是不是真的撒?你真舍不得咱们?”

老油醋见瞒不过去,就四下瞅了瞅,低声说:“屁呀……回国哪有牛肉罐头吃呀。”

“王八壳子地!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眼子!”

老油醋嘴里的牛肉险些喷了出来,他捂住书里乖的嘴,说:“可不行让连长知道,不然没得混了。”

枪嘎子乐道:“你当连长看不出来呀,你骗大头娃子呢?就你这么能吃能喝的,过河都拼在最前面的主儿,不就是想看看鬼子的工事里有啥好吃的吗。”

老油醋嚼着牛肉,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笑道:“别把我说的那么缺德,我不是舍不得你们嘛,要是我不在,谁给你们收尸咧。”

“我呸!”书里乖怒道,“眼瞅着要干架了,可不能说这些孬话,我打完这仗还得回家搂婆娘生娃娃呢!”

这时哄子蛋恰巧路过,就蹲在他仨面前,问道:“你和你婆娘相好半年多了,国内的时候都没憋出个娃来,咋?回去就能憋出来咧?”

老油醋坏笑道:“书里乖得求老谢要个方子,你们看他平时挺蔫的,人家孩子都能升国旗了,这人比人呀,气死个人咧。”

书里乖瞪个牛眼,比划一圈怒道:“跟你们这些地痞还真没有二话可说,爷爷走撒。”众人见他急了,好说歹说把他留下,那些冻伤的战士咯咯直乐。

离他们不远的壕沟里,湛江来正守在杨源立和佛爷身边,这两个人冲在最前面,停留在水里的时间也最长,所幸两人都是练家子,体格都异于常人,这一刻已经能张嘴吃下牛肉罐头了。

湛江来挤在杨源立身边,点了根烟说道:“人家机枪班的哄子蛋还要跟你报仇呢,你可要加心了。”

杨源立笑了笑,说:“连长,你是来套我的话吧?我先前说的那些话让你合计了?我给你掏个底吧,我在宪兵部队干过不假,这事江师长都知道,当初我跟随廖长官征战滇缅杀过不少鬼子,说来,还是辽沈战役后投诚的解放军。我知道这事瞒不住,我也看出来了,被调配到哪里都得把以前的事揪出来分个子丑寅卯,所以不如早点交待,日后省下不少麻烦。”

湛江来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也不想绕弯弯了,便问道:“像你这样经过磨砺的老宪兵,来到这里的有多少人?”

“四个。”

“就四个?”

杨源立苦笑一声:“原本是四个,现在只有我和二排长铜炉,其他两个刚到朝鲜的时候就被飞机炸死了。”

湛江来心中一凛,万没想到铜炉也曾是国民党宪兵部队出身的;而杨源立身在师部,难怪师警卫连的战士训练有素。他望着杨源立的面孔,这个历经两次境外作战以及中国内战的青年老兵,此时此刻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他真不想将九虎头的猜疑安在这样一个正气十足且干脆利落的人身上。

“连长啊。”

湛江来警醒过来,杨源立盯着他说道:“我们这些出身宪兵的兄弟吃了不少苦头,当年南京陷落的时候,我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个倒下,可是上峰不给我们作战命令,我们在营区里就像蹲大狱一样任人鱼肉。”说着痛苦地竖起两根红肿的手指,“整整一个旅的兄弟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只有他妈的两百人逃了出来……”

杨源立眼中有些湿润,无力地靠在壕沟上,喃喃道:“那一天是我们的耻辱,后来有幸随廖长官远征滇缅,也是从那时起,我在战场上杀鬼子从来不留活口——血债血还,人得知道这么个道理。”

湛江来是个战士,是一个历经无数次战斗洗礼的老兵,他知道战场的规则是什么;虽然他没有亲历南京陷落的一幕,但也可以想象被异国屠城的悲凉与凄惨,尤为一个军人被这样一种锥心的痛苦撕裂后,首都沦陷的火焰以及任人屠戮无辜百姓的精神愧疚,将永远折磨着像杨源立这样荣誉感极强的铁血军人。

“在辽沈战役投诚解放军之后,也许因为我的地位特殊,首长曾问了我的去留,那个时候我只想死在战场,就依然选择了军队。可说来惭愧,当时上级并没有把我分配到内战一线部队,而是到了东北搞军工建设,还与苏联胡子打过交道。”杨源立说到这笑了笑,“到了现在我只有一件事很欣慰,就是我没杀过一个中国人,我问心无愧。”

这最后一句话,让湛江来心跳不已,他想起了内战,想起了黑山阻击战,如果按照这个说法,他根本没有资格再去怀疑杨源立,不论当时的立场是如何不同,在这一点上,杨源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血不沾我族类的民族完人”。

杨源立又说道:“我知道铜炉,他在南京的时候就是全军学习的楷模,他的个体单兵作战能力在宪兵部队首屈一指,只可惜……”

湛江来深吸了口烟,问道:“只可惜什么?”

“在南京的时候被弹片削到了后脑勺。”他转过头,盯着湛江来,“也许是什么神经受到了损伤,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在这样月色凄凉的冰天雪地,湛江来听后还是冒出了冷汗,他不由望向收拢南朝鲜士兵尸体的铜炉,那个高大而健壮的身影在月光下诡异而敏捷,就如飘忽不定的寒风令人难以琢磨。

这时一直没有声色的佛爷掀开被子,湛江来在近乎噩梦的幻境中惊醒过来,他悄悄捏灭烧到手指的烟头,见佛爷活动了一下四肢,不由说道:“把新三排巡逻的一个班换下来,老规矩……”

佛爷瞄了一眼杨源立,蹲在湛江来身前暗自捏了捏他的手腕,说:“杨排长的法子很管用,兄弟们准备好了。”

湛江来盯着佛爷泰然清明的眸子,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宁静,他自然也知道佛爷的意思,起身拍了拍屁股,一看手表竟然过去了近两个时,他抬头望着月垂中天,只感到透骨的疲倦与困意。

他不知道佛爷使了什么法子,激荡的心绪在杨源立所述的悲伤中渐渐平复下来,他打了个寒颤,目光落在了石法义的身上。这个至始至终都严守准则的老兵,在这一刻也让他开始心存顾虑——因为铜炉就是他的兵,如果杨源立所说确实,为什么石法义从未跟他提起过铜炉的背景呢?

当全连再次集合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在队伍前,湛江来望着远处的山脉,若隐若现的快峰有几分妖冶,他算了算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天亮前部队就可以站在快峰山脚下了。当然这要有一种押宝的勇气,如果天亮前遇到敌军,那就是瞎子点灯——白费劲了。

一百九十一人的加强连在越过阵地后迅速向林中穿插,因为要保证绝对静默,机枪班和炮班的供弹手将浓重的呼吸生生憋在肺中,在隐蔽性行军中,可以想象那种痛苦的表情与过程。

哄子蛋是个心直口快的安徽老兵,他不忍把机枪班的供弹手活活累死在异乡的冻土上,就叫班里的同志换一换,可换了后还是一样,重机枪枪架子的斤两和弹药匣子一样重,整个机枪班没有多余的战士,他只好忍下这口气,心里想到的是磨盘,难怪湛大脑袋信赖他,人家内战的时候就扛这斤两过来的,有些事不服是不行的。

炮班的就更苦了,可人家田大炮没吭一声,带头背着迫击炮筒紧跟在机枪班后面。哄子蛋想想就要掉眼泪,心里不是个滋味,以前他作为常规步兵,总他妈埋怨炮班跟上的不够及时,这下领教了心里直骂自己是个王八蛋。

他的班副也就是沈二转一直跟在后面,看哄子蛋神情不对,就捅了捅他的屁股,说:“班长,您这姿势不对,扛枪垛子不是这么扛的。”

哄子蛋转过头,有几滴眼泪都结冰了,哭丧着脸说:“不用肩扛用脚扛啊?”

“你急什么啊!枪垛子得扛在后脖根儿上,两个手一搭,双肩一摆就省力多了,您试试呀?”

哄子蛋把机枪横在肩上,走了几步确实省事多了,他有点喜洋洋,就咧咧了:“妈的看不出来呢,你以前干啥的呀?”

沈二转嘿嘿笑道:“解放前在长春端茶壶哒。”

“这也行啊。”哄子蛋啧啧嘴,“要不我这班长让给你好了,你别装嫩,我看出来了,你有把式。”

沈二转扛着枪架,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哄子蛋说:“不成,我这人胆,要不按我这兵龄,再加上那些个彪炳战绩,怎么也是个排长了呢。”

哄子蛋累的直喘,喉头泛着腥咸,他说:“这样,到了目的地咱俩换一下,我回去当我的步兵,你接着我,你扛这王八蛋的活儿好了。”

“真的假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沈二转乐了:“这苦差事免了,等到了地方您来段安徽调给咱解解乏就是了。”

哄子蛋说的是玩笑,只想在这冰天雪地中找点自嘲的料子而已。他去过东北,经历过三九严寒,可换到这里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这里的寒冷不是国内可比的,三八线以北的地区多为山川,急速的寒风在山里肆虐,如果山石松动,一颗掉落的石子儿瞬间就会被寒风抽去,如果砸在脸上就是重伤,甚至要了性命。

在哄子蛋与沈二转对话的时候,他们正走在背风的林道上,只是感到肩头的物资沉重,而到了山口的时候,不仅是肩上的重担,连基本的呼吸都十分困难。机枪班和炮班的士兵实在顶不住大风,只好卸下肩上的装备,背过身一步步在雪中拖。

而这里要提到一个炮班的战士,他是负责20无坐力炮的供弹手,因为怕炮管冻裂,他脱下棉袄裹在炮身上,和他的组员把炮管抱在怀里顶风而去,当艰难地走出这个山口的时候,他的身体和炮管冻在了一起,胸前一大块皮肉被撕了下去,等老谢和医务组跑过去的时候,这孩子已经铁青着脸活活冻死了。

机枪班和炮班在经过几个山区隘口的时候,非战斗减员已经十分严重,湛江来不得不命令连队停下来,所幸这个区域渺无人至,或者联合国军也不会想到这个生理存活率为零的地区会有敌军活动,整片山脉竟然没设一兵一卒。

可眼前并不是实兵大炮,在这里损失有生力量让湛江来颇为恼火,当枪嘎子得得瑟瑟的回来说前方一公里左右有一处背风的低洼地后,湛江来率领连队狼狈地扑到该处,所有人都在避风的山石下挤做一团。

眼下已近凌晨5点,湛江来红肿的手指几乎抹不下腕子上手表的寒气,他知道这么下去全连都得冻死在山里。

他艰难地匍匐到高处,抬起望远镜望向遥远的主攻方向。

该死的是,那里没有一点光亮,没有照明弹,没有爆炸,没有流弹,整个朝鲜死一般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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