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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悔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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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从重从快的原则,周文斌案子很快就判下来了,他被判处死刑,罪名是“反革命杀人犯”。周文斌被判杀人犯,这个大家都懂,但他被判反革命就让人有些不大明白了,谁也不清楚杀老婆和反革命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个年代反革命是最重的罪,枪毙反革命当然比枪毙杀人犯更有政治意义,于是,枪毙周文斌又成了文化大革命的一项重要成果。半个月后的一天,周文斌被枪决了。应乌石大队——哦,不对,应当叫卫东大队——广大革命群众的强烈要求,执行地点选在乌石——离万头冢不远的一个山坳。那天整个乌石城几乎是千人空巷,人们都争相去观看这已久违的场面。连学校都停课一天,专门组织学生去现场上一堂“活生生”的阶级斗争教育课。

周文斌解脱了,但梦才却在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到难以自拔的悲哀和自责中,张老师的劝解和倩的温存都不能帮他解脱出来。

“你这个人真奇怪,总喜欢把一些无关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一天下午当倩和梦才坐在西山一个可以俯瞰全镇的山坡上时,她说。

梦才没有搭她的话,他的眼睛一直在眺望遥远的群山。看着他悲怆憔悴的面容,倩心中一阵的痛:他这个样子已经有半个月了。自从周文斌死后,便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当你劝慰他的时候,得到的只是沉默。在县城国庆节汇报演出的时候,倩的脚趾受了伤,此时正值全国在开展评“水浒”批宋江的运动,学校上课很不正规,她便托病一直待在家中。其实只过了一个星期,她的伤就痊愈了,她只是放心不下梦才,不愿意去学校,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伴随在他身边,就像他的影子似的。

“你老是这个样子,晚饭也不来我们家吃了,弄的姑姑也很难受,她当时叫你不要在周文斌案子上乱说话是为你好啊,你要为周文斌鸣冤有证据吗?你根本就救不了他,弄不好反而把自己也牵连进去,有人正等着想害你呢。” 倩像大人一样劝解梦才。自从这件事生之后,她好像突然长大了。

“你和你姑姑都误解了,我没有怪你们,当时是我自己胆怯不敢出来说话,对周文斌我是有罪的。”梦才痛苦的说。

“你有什么罪?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哥,你以后千万别这么说,再这么说人家还以为人是你杀的。”倩制止道。梦才没有再说话,他的眼光又转向了远方。

突然,一阵凄惨的呼唤声随风传来:“斌儿,你回来吧!” 梦才和倩的目光都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棍的年老妇女正从北面的一个山垭口出来,她一面摸索着前行,一面重复着那哭声:“斌儿,你回来吧!”这是周文斌瞎眼母亲,自从儿子和媳妇死了以后,她便失去了生活来源,只能每日靠要饭为生。她并不上门去乞讨,只是在白天的某个时候拿着一个空碗出现在镇子的大街上,乡亲们都可怜她,每天总会有人在她的碗里放点米饭或其它什么食物。另外的时间里,她都是在镇子周围的山谷里游荡,并不打搅什么人,不过她的凄惨的呼唤声却让有些人感到了不舒服,为此大队曾经派人制止过她,可没有什么作用,老妇人已处在半疯的状态。

看着周文斌母亲远去的身影,梦才泪流满面。他不想让倩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便转过身向山顶走去,但从他的背影可以看到那控制不住的抽咽。

“哥,你不要这样,又不是你一个人知道她儿子是冤枉的,可谁像你这样了?” 倩哭着跟在后面劝道。

“在周文斌的事情上大家都是有罪的,但除了那个真正的杀人犯,我的罪恶最大,我将永远背负见死不救的罪责。” 梦才悲怆的说。这时太阳正在下山,晚风阵阵袭来,已经是深秋了,风很凉。

这一夜梦才通宵未眠,他一个人在宿舍后面的打谷场待了大半夜,直到凌晨四点才回到宿舍,早上他起了高烧。他自己不说,别人也没在意,只有金平国现他的情况不对,当其他人都走了之后,金悄悄的跑去找倩。女孩感激的说:“平国哥哥,你真是个好人,知青里面只有你真正的关心他,他好几次对我提起你那年双抢时对他的帮助。”智力有些迟钝的年轻人被少女赞扬的脸皮烫,他羞涩的说:“这是应该的,梦才也经常帮我——对了,你劝劝他,叫他不要老为周文斌的事难受,有人会汇报的,你的话他最听。”他说完了这话便跑步去田里,离上工的时间已经晚了快半时了。

倩到知青宿舍时,梦才正裹着被子在睡觉。她摸他额头吓了一跳:至少在四十度。

“你赶快起来和我去卫生所。”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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