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年(1 / 2)
“呦!年三十儿赶上了大晴天。”佩儿掩了房门,回头冲倩儿笑道。
“可不是,这几天大雪下的,可憋坏了。”两人携手往净房去。
大雪自年开始下,断断续续竟没停过。太妃特地打发人嘱咐不必早晚请安了,天冷路滑,跌了人倒不好。
明妜本就不爱走动,如今更是乐得清闲。只是华浓是个闲不住的,顶着雪也要满府地溜达。晨起用罢了饭就往沁竹园去,偏华沁忙着绣嫁衣顾不得她,她就跟丫头们耍皮斗嘴,混过一上午,中午就赖下吃午饭。明妜中觉还未歇,华浓就巴巴来了,可怜明妜撑着腮帮子跟她捉棋子儿,晚上倒是睡得更香了。
明杨就在王府暂居,客居的院子和天明挨得极近。天明自从上次被佑亲王训斥,至今还没能求得出府,父亲每日上朝,大哥远在北地,家里姐姐备嫁,妹妹总在明妜处,表兄妹总要避嫌,如此算下来,每日也就只能往太妃跟前请安还有个说话的人儿,偏太妃又不许他们去了,他每日就有些无聊。先前还端着一点架子,自己好歹是王府子嗣,陆明杨他父亲如今也不过是个三品官,他自己还是一介布衣呢,若不是仗着表妹明妜这点子情分,他未必有资格住到王府来。可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耐不住性子总要往人家院子里走走,一来二去竟发觉两人志趣相投,到后来几日更是恨不得日日在一处。
天明心里竟然有点羡慕明杨,并不在吃穿用度上。明杨如今二十有一,已是定了亲事的,只是前侯夫人去世,作为长孙必得守够三年的孝期才行,需得翻过了年的秋天完婚。明杨是安宁侯庶出三子的嫡长子,也是安宁侯的长孙,必是同他人不同的。安宁侯一脉原是因军功赖封,本家也极重武力,明杨作为长孙却选了科举取士这一条道路,家里竟也同意,如今拜在静云书院廖夫子门下已有五年,廖夫子为人狂狷,性格捉摸不定,授课方式千奇百怪,并不拘泥于书本,常常带着几个学生四处游历,明杨随着他几乎走遍了大御的河山,甚至还往南楚去过一遭。
这是天明想却不敢想的。他打出生起,上头有聪慧的哥哥,自己又是庶子出身,虽父王子嗣单薄,但他显然不是被看重的那个。他贪玩好动,却只局限于舞榭歌台,最远的行程不过是京城北地之间,除此之外,大御的大好河山他只是在书中听说过罢了。
早上刚起身,天尚且蒙蒙亮呢,天明胡乱摸了一把脸,就要往客院去。
“二爷这是去哪儿?不用早饭了么?”大丫头晴兰唤他。
“我往杨兄院子里去,你不必备早饭了。”
晴兰笑着拦道:“二爷不必去了,陆公子一早就来传了话儿,这几日雪下得急,恐京中老宅年久失修被雪压塌了,今儿雪一停就往老宅去了。还留了话给二爷,若老宅完好,他四处拾掇一番不一会子就回来了,若是真叫雪压塌了,只怕得掌灯方回,毕竟是年三十儿,京中的修缮铺子泰半已关了门,只能另做打算。”
“你把早饭快端上来,我吃完了就往陆府去,杨兄一人哪里应付得来,多一个人多个帮手罢。”天明思索片刻,就着用饭的几坐下了。
晴兰应了个“是”,往外去端早饭去,心道:“我的二爷呀,您不给人添麻烦就算帮忙了罢。”
“姑娘今儿早上还要练大字么?”荔枝捧了新一沓宣纸放在书案上,笑道:“今儿是年三十儿,姑娘也不歇一天?”
“勤学不辍,方能成事。”华沁淡淡道。屋里火笼并不怎么热,她也只是穿了件夹袄,擦脸净手,黑发随意拿一直钗挽了,颇有几分风流意味。华沁打开蒙起就每日练字,虽女孩家腕力有限,不能写出吞吐天下的气势,但就女子而言,华沁的字也是有几分筋骨的。字如其人,若华沁投了男儿身,只怕并不比她大哥差什么。
玛瑙在旁冷眼瞧着,只觉得这位姑娘是个心思灵动之人,只怕自己未能稍加左右。自她进了沁竹园来,屋里上上下下对她都亲近,姑娘更是待她和善。只是,她进院至今都未领到什么具体的差事,海棠还是贴身伺候着,荔枝还是管着姑娘的衣裳首饰、大物什,倘若自己故意做错了什么,周嬷嬷也不责罚,只是替她解围。这样的感觉很不好,玛瑙觉得即使自己进了沁竹园,但自己好像被她们每个人都隔绝在外,自己融不进去,就不能成为姑娘倚重之人。待姑娘出嫁,两三年里,海棠和荔枝已能独当一面,寻个由头把她配了出去,好一点的配个管事,赖一点的配个厮,终究不是姑娘的心腹之人。玛瑙心里只是着急,却不敢显露在面上,只是每日焦心罢了。
“姑娘可要起身?”梨素掀了床帐,笑道:“如今外头大晴,想来上午日头好着呢。不如叫婆子们寻了躺椅出来搁在阶下,奴婢笼个火盆,姑娘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丫头们闹着贴春联儿、贴窗花儿,姑娘也跟着热闹热闹。”
明妜一早就醒了,只是恋栈锦被绵暖,不愿起身,如今听了梨素提议,只有欣然应允。
“太妃刚打发人来嘱咐,今儿午饭摆在承孝院了,姑娘不必急着去,待天大暖了,再去不迟。”丝桐立在帘后回话。
“怎么不进来?”明妜已经收拾稳妥,正坐在桌前用饭。
丝桐打起帘子往里去,明妜抬眼就瞧见了她脸上的红痕。
“这是怎么弄的?”明妜住了筷子,声音已经有些忿怒,虽她倚重梨素、喜爱松雪,但丝桐是打跟在她身边,是在青州伺候过的人,情分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丝桐见明妜误会,忙解释道:“没什么大事。方才佩儿、倩儿捡春联儿,奴婢凑过去瞧了一眼,猛不防被倩儿抹了一脸红粉,因急着传话,尚未收拾呢。”
梨素笑道:“还不快去擦了?难不成要唱戏么?”丝桐忙福了身退了出去。
明妜却没心思吃饭了,虽情况没有她想象中恶劣,却也差不多。丝桐在王府无依无靠,不比松雪在她跟前得脸,所以就连丫头都敢越等欺负了。今儿是她看在眼里,那她看不见的呢?这样对待跟了自己多年的丫头,没得叫人寒心,断了多年的主仆情分。从前她总是尽量宽厚,对待丫头们和善,徐姑姑若管着还要给她们说好话,如今却是纵得她们没了规矩,无法无天了。明妜暗自思索着,想着好歹翻过了年,寻个由头好好立立着院里的规矩。
收拾停妥倚在躺椅上时,已是巳时过半了。本就接近立春了,又是个艳阳天,脚畔笼着火盆,手里捧着暖炉,身上还搭着狐狸毛的毯子,自然是又暖和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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