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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胡为我作 不卿我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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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插剑入鞘,摇头道:“看来颜不疑平素对士卒不知体恤,眼下受了伤,竟无一个手下来看视。”楚月儿上前看了看颜不疑,见他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虽然此人是伍封一家的大仇人,但要眼睁睁看他毙命也有些不忍。顺手拿出一个药盒,由内倒出些药末在颜不疑前后的伤口,转眼间伤口结出细泡,血流大缓。楚月儿又取了一丸药塞入颜不疑口中,道:“月儿能做的也只是这些,你能否保全性命,全看天意。”

伍封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楚月儿心软,也不阻止,此刻道:“这人害人无数,早就该死了,可惜遇到你这心软的神医弟子,说不好还能保全一命。”楚月儿起身笑道:“先前夫君这一剑明明是向他心口刺去,为何要压低压偏一些呢?我看夫君也是心软。”伍封苦笑道:“你看出来了?”又对西施道:“姊姊可受惊了。”西施道:“还好。”楚月儿道:“夫君,我们走吧。鱼儿和兴儿只怕等得心急了。”

楚月儿引路,三人转到泽边几株树旁,楚月儿在树边摸了摸,牵了条粗绳出来,回手拉扯,便见一只福舟由泽中缓缓滑了过来。伍封愕然道:“原来这福舟是有绳牵扯。”楚月儿道:“是啊,颜不疑他们可狡猾得紧,怕有人来,将福舟两头用绳牵扯,无论是出是入,事后都用绳将福舟扯到泽中。我若不是亲眼见他们这么做,哪里知道内中有这玄机。”

伍封笑道:“月儿聪明得紧。”三人上了福船,楚月儿扯着绳索,福舟在泽上滑行,一会儿间便到了泽边,三人登6,楚月儿生洁,双手扯拉绳索时沾了满手烂泥,忙觅个清水处洗手,伍封不禁微笑。楚月儿洗过手,又带伍封和西施到了一片林中,只见林中竟然停靠着一乘马车,用八匹马拉着,甚是豪华,车上还坐着一个御者。

那御者见了伍封三人,连忙滚下车来叩头,伍封看了看,认出是在吴宫中见过说话的两个寺人之一,又看了看车,吃了一惊,道:“这马车不同寻常。”楚月儿笑道:“这是勾践的王舆,他到阳山追夫差,未及乘去,停在宫中,被月儿顺手偷了来。有这些寺人帮手,也不甚难。”伍封哈哈大笑道:“勾践连自己的王舆也丢了,这番可大大丢脸!”这才将西施由背上放下来,将她抱上了车舆,又让楚月儿陪西施坐在车后,命那寺人解下了四匹马系在车旁,吴越谮用天子之制,用八骑驭车,伍封自然不能照学,故而只用四马驭车。

他上了马车,那寺人御着车,一路往海边急驰。路上伍封问那寺人,才知道那两个寺人见过伍封与楚月儿后,四下联络寺人宫女,趁这几天勾践等未回,宫内还颇为混乱之际,纷纷潜逃出宫,早已经在海边等候。不仅是宫女寺人,连侍卫也逃了不少。

楚月儿一直未说话,只是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坐在一边。伍封奇道:“月儿在想什么?”楚月儿叹了口气,道:“颜不疑那套剑术十分厉害!寻常剑术以剑尖和剑刃伤人,使人肌破血流,而这套剑术却能直伤人心,厉害无比!”伍封听她一语说中这套剑术的厉害之处,点头道:“不错,这剑术是支离益新创的,名叫‘诛心之剑’!”楚月儿脸色微变,道:“颜不疑练这剑术,武技大进,若是支离益使这剑术,只怕厉害无比。”伍封长叹一声,道:“是啊,支离益若以此剑术对付我们,就算我们联手也打他不过。好在今日颜不疑使了几招,让我看出点精奥来,日后我要好好寻思一番,看看有没有法子破解。”

天色将明之时,马车已经到了海边,那寺人打个呼哨,只见大群寺人、宫女由林中、石后转出来,足有一二百人,混乱施礼忙了好一阵,伍封才指点方向,马车在前,寺人宫女在后,到了伍封与楚月儿上岸之处,只见岸边停靠十余艘舟,自然都是一直等着接伍封的。

鱼儿由岸边一艘鱼舟上跳上来,喜道:“父亲和三娘总算回来了!这几天可让人急坏了。”又看着西施,伍封笑道:“这是西施夫人。”对西施道:“这鱼儿是我在扶桑收的义女,极为悍勇。”鲍兴和圉公阳等人也由舟上下来,鲍兴笑道:“早知道龙伯是天神下凡,怎会有凶险?”庖丁刀笑道:“那你昨晚为啥还大哭?”鲍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兴儿一时眼内入了沙子。”

伍封哈哈大笑,他由到大便由鲍兴侍候,二人的感情格外深厚,与他人不同。伍封一边让众侍卫、宫女、侍人分几批上了鱼舟,驶入海中登大舟安顿,一边问楚月儿道:“月儿,勾践还未回来么?”楚月儿道:“听说他假惺惺地要在阳山为夫差立冢,是以还有一两日才能回来。”

伍封微笑道:“是了,那日我与你在吴宫中分手时,伯嚭赶去见越王后,说了些什么?”楚月儿道:“伯嚭趁乱间将夫差的余皇大舟抢到手,派人看住,说是要献给勾践。哼,这人满脸媚态,哪像个大臣样儿。”伍封失声笑道:“勾践灭了吴国,这余皇大舟自然也成了越人之物,伯嚭这不是个空头人情么?”西施道:“我看他是想表一表心际,着意巴结,以求勾践回来对他仍能重用,赏以高位。”

楚月儿道:“夫君想去对付伯嚭么?”伍封点头道:“正是!何况吴王之宗祀牌位尽在他手上,也得拿回来,否则娘亲必会不悦。”西施道:“支离益、颜不疑都知道兄弟来了,我们才由固丘逃来,兄弟再转头回去,只怕他们有埋伏。”

伍封笑道:“我到吴国的事,虽然只有支离益等数人知道,伯嚭一时间自是不知。但颜不疑受伤的事可瞒不住人,消息若传出去,只怕人人都知道我来了,到时会伯嚭便会藏起来,找他可就难了。眼下唯有以快打慢,急赶去将伯嚭杀了,让支离益也大感意外。鱼儿,你去大舟上准备兵甲,将铁卫都带上岸来,将我与三娘的兵甲也拿来,我要带你们去杀一个天下间屈一指的大奸人。阳、刀也陪我去。”鱼儿答应,忙乘舟上余皇大舟去。伍封又派庖丁刀先往城中去打探伯嚭府上的情形。

楚月儿道:“我们这么赶往吴都,一路上只怕太过招人嫌疑。”伍封笑道:“你将勾践的王舆偷来,这便有了法子,我们就在这王舆上打主意,只需扮作勾践的亲卫就成了,虽然不能瞒过宫中的人,但寻常的越人却不会生疑。”楚月儿拍手赞道:“甚好,干脆夫君就扮成勾践的样儿,岂非更好玩些?”伍封心思一动,点头道:“也好,正该让勾践气恼一回,以出我心中这口气。”楚月儿又道:“只是要扮成勾践有件难处,勾践那须儿甚美,夫君片刻间怎生出须儿来?”

伍封微笑向鲍兴瞧去,鲍兴脸上变色,旋又苦着脸道:“人这几根须儿不知道能否用得上,唉!”伍封笑道:“不用你的,否则红非怪我不可。”圉公阳一眼瞧见个正要上舟的满脸胡须的侍卫,忙将他叫住,带了过来,道:“龙伯看看这位兄台的须儿可合适?”伍封看了看,点头道:“也好。”向那侍卫道:“我要扮成勾践的模样,入城中杀那伯嚭狗贼,想借你的须儿用用。”那侍卫笑道:“龙伯要对付伯嚭,正是为吴人报仇,就算要人的性命也无妨,这几根胡须算什么?”

圉公阳用铁钺心将那侍卫的胡须剃了下来,打他走后,将胡须交给楚月儿。楚月儿早觅了些树胶来,与西施二人将胡须一根根为伍封黏上去,她们二人都见过勾践,自然知道勾践的胡须生得如何,花了半个时辰,伍封已经飘着三绺长须,另添了一种神气。西施上下打量着伍封,点头道:“这须儿有些像了,只是勾践哪有兄弟这么威武俊俏?何况勾践脸色青黑,没有兄弟这么红润。”圉公阳笑道:“人有法子。”他找了些青草揉出汁来,在伍封脸上涂了些,立时使伍封的脸色变得青黑了不少,看起来也老了许多。西施看了许久,叹道:“面容总是不像的,勾践怎有兄弟这么高大。”伍封笑道:“这就没法子了,终不成将身子斩掉一截去。”楚月儿道:“只要夫君坐在车上,旁人一时也难察觉。”

伍封道:“阳不是早些天偷了几面越军大旗么?今日正好用上。我们将旗插在王舆上,有勾践的王舆和这几面越军大旗,再加上谁也不敢直视大王,只怕也混得过了。反正我们又不是要入宫去,只要不遇见越王后、鹿儿、支离益,便不会有人察觉。”他对西施道:“姊姊先上大舟,好好休息,等兄弟办完了事再来陪你。”西施点头道:“兄弟心。”伍封让鲍兴回飞鱼大舟,又让人先将西施送上大龙,令侍女心照看,圉公阳将早先偷来的越军大旗拿来,插上王舆,鉴于前事,还拿了个鸽笼来,里面有两只信鸽,以备互通消息之用。

这时鱼儿和石芸、石朗将伍封和楚月儿的铁戟和笔管长矛拿来,带着铁卫登岸,各持扫刀,背负连弩,整整齐齐排在王舆之后,他们随伍封练兵多时,这是第一次出阵杀敌,无不倍感兴奋。

伍封与楚月儿上了王舆,圉公阳将王舆套上八匹马驭车,鱼儿跟在车旁,石朗和石芸引着男女铁卫分在王舆前后,一路往吴都行过去。

这些铁卫本就勇悍,胆量又大,他们是伍封一手训练出来,又视伍封为大神,对伍封敬若天人,只要与伍封在一起,便觉得有大神眷顾,就算要赴汤蹈火也毫无畏惧,是以一个个傲然无畏,这样反像了越王勾践的亲卫士卒,平素也是这般傲然行走。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四十一口长柄扫刀立得十分整齐,使在队人森森然带有王者之气。

伍封看着这些铁卫,叹道:“这四十一人只要有一人流落中土,都可算一流勇将,非同可。”楚月儿点头道:“有夫君在扶桑,日后这扶桑必定是尚武之风大盛,武运雄悍。”

途中遇到了不少庶人和队士卒,果然如伍封所料,这些人见了王舆,哪敢细看,无不跪倒道旁,口称“大王”,毫无怀疑。

行到城外不远处,打探消息的庖丁刀迎了上来,禀报道:“伯嚭眼下还在府中,不过他府中的人往来城中和笠泽,人去笠泽看过,见伯嚭将家中财产货6续搬上了那艘余皇大舟。”伍封点头道:“伯嚭果然是老奸剧滑,留了一手。若是勾践不用他,他便举家乘余皇逃走。天下间三艘余皇我有两艘,仅余这一艘便在太湖,伯嚭乘余皇逃走,勾践的水军也没可奈何。怪不得他说将余皇献给勾践,其实是找个堂皇的理由,来往余皇便不会惹越人生疑。”

楚月儿道:“不如我们杀了伯嚭后,将那艘余皇也抢来。这是夫差之物,夫差既死,理合交还夫君。”伍封笑道:“也好,余皇我三得其二,剩下这一艘也带走,日后我们来往扶桑也用得上。”

庖丁刀又道:“人先前入城之际,遇到了支离益和鹿儿,见他们匆匆往西南而去,不知何故。”伍封道:“他们定是得知颜不疑受伤,赶往固丘。支离益不在城中,我们正好办事。”

人车入城,周围的庶民臣隶尽数跪倒两旁,不敢仰视,伍封心内暗笑,心知这事得尽快着手,若是宫中人得知大王乘王舆回城,便知道其中有诈。他向庖丁刀暗暗吩咐,让他带石朗等二十铁卫绕到伯嚭府上后门去。

飞快到了伯嚭府外,伯嚭那老贼听说勾践亲临,又只带了二十余人,不疑有恶意,又惊又喜,带着家人出来迎接,跪倒府前。周围还有不少吴越之民,也尽数跪倒。

伯嚭道:“老臣不知道大王亲临,有失远迎,大王勿怪。”伍封见伯嚭灰白脸上颇有憔怵之意,哼了一声,压低嗓子道:“你是夫差的太宰,非寡人之臣,何必行此大礼?”伯嚭脸色大变,道:“这个……老臣……人……,大王挥军灭吴,威震天下,正是神勇英明之主,人正当侍奉名主。”

伍封冷声道:“寡人有一事不明,当初你在夫差手下,身为太宰,称百官之,吴国越强,你也越能安享富贵,为何倒行逆施,非要加害伍相国,祸乱吴政,眼下成了亡国之臣,有何好处?”伯嚭想不到“勾践”竟会在府门外当着许多人这么问,脸上甚是尴尬,寻思情势不妙,勾践是个极精明的主儿,若有半句假话,后果难以预计,垂道:“其实人与伍相国都是由楚国逃来的楚臣,人还是伍相国向夫差亲荐为官的,本来并无仇怨,但当年吴伐越国,围大王与会稽山,人受了大王厚礼,许以求和,伍相国却极力反对,此后生隙。再因人与伍相国禀性不同,朝堂上有诸多争辩,渐渐由隙为仇。他若不死,人一家决难保全。”

伍封恨声道:“夫差待你甚厚,你竟能卖吴求荣,寡人与你无甚情谊,日后难保你不会出卖越国。”伯嚭惊得魂不附体,一颗头在石板上叩得震天价响,不住地道:“人不敢,人不敢!”伍封道:“你既然不敢,为何将家财尽数移往余皇大舟之上?”伯嚭脸色大变,道:“这个……人……”,他眼珠子急转,心忖这一次“勾践”只怕是有心来对付他,头脑立时闪过一个主意:“勾践只带了二十余人,我的家众足以应付他,若擒住了他,以他为质,必可安然逃走。”但立刻又想:“勾践为人谨慎,决计不会轻易冒险,只怕他另有大军埋伏。说不定他是想来杀我,只是无甚借口,是以故意用言语相逼,迫我反抗,便好动手。”

其实伍封心中对伯嚭厌恶之极,本不想与他说话,只因庖丁刀带人绕到伯嚭府后需些时候,是以才拖延了这一阵,此刻伍封在车上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伯嚭,你看看我到底是谁!”伸手在抹去胡须,又擦掉脸上的青汁,露出真面目来。

伯嚭愕然抬头,见是伍封,骇然道:“龙伯!”惊得魂飞天外。伍封喝了一声,早从车上跃起,巨大的身影凌空而落,手中天照宝剑如一道闪电般破空而下,伯嚭吓得大叫一声,软瘫在地。其实他的剑术不弱,只是心中向来忌惮伍封,此时被骇怕之极,见伍封威若天神,竟然连拔剑相抗的勇气也没有。

只听“噗嗤”一声,这一剑由伯嚭右肩劈入,剑力奇大,将伯嚭劈成了两片,鲜血“蓬”地一声溅得老高,如雨般洒落。伯嚭自然是当即毙命,他手下那下家勇或拔剑、或惊逃,一片慌乱。

伍封动手之际,鱼儿已经带着二十铁卫女子冲了上来,扫刀如雪,只见刀光闪烁,血花四飞,等伍封插剑入鞘时,府前这些伯府家勇已经尽数被杀,无一幸免。连伍封想不到这些一手训练出来的铁卫竟然如此勇悍决杀,心道:“若是不加管束,由得他们长留在中土,只怕这数十人比董门刺客还要可怕得多。”

鱼儿等人毫不迟疑,早已经往府内杀去,此时又听府内杀声大起,自然是庖丁刀带铁卫由后门杀入了伯府。伍封忙道:“鱼儿,只杀持兵器抵抗的,放过老弱妇孺!”鱼儿远远应了一声,随即被府内惨叫之声淹没。

楚月儿也下了车,与伍封同入府中,只见伯府内虽有不少家勇,但在铁卫面前却无一人有还手之力,以致连兵器相碰的声音也少有听见,伍封和楚月儿对视一眼,不禁苦笑,都寻思这般铁卫如此厉害,也不枉伍封亲自费心费力训练,只是厉害得过头了些。这些扶桑人对中土人无甚感情,又不知道仁义道德,只是伍封有令,便全力执行。

过了一会儿,战时结束,鱼儿集齐铁卫,站在一旁,好在伍封及时吩咐,总算大多妇孺被鱼儿等人放过,此刻正战战兢兢跪在院中等候伍封落。

伍封想起一事来,道:“伯乙在哪里?是否也被杀了?”庖丁刀将那一大包历代吴王宗祀牌位觅了来,正好听见伍封的说话,上来道:“龙伯,人搜过府中,生人死尸都不见伯乙。”伍封恨声道:“这伯乙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年火焚阳山谷时也有他在场。”圉公阳向一个伯府家人问了一阵,禀报道:“伯乙带了数十家人眼下在余皇大舟上。”

伍封点头道:“正好我们要去夺舟,便去一并解决。”庖丁刀已将伯嚭的级斩了下来,问道:“龙伯,这老贼的级是否要带走?”伍封道:“一阵间挂在城头示众,以警天下佞臣。”

他心知杀伯嚭之事肯定会立刻传开,急忙带人离开,临走让伯府妇孺自谋生路,反正伯府中还有不少财货,他们大可以收拾些逃走。

众人出了伯府,只见四周吴民跪了一地,伍封叹道:“吴事不可为矣,各位日后多多保重,如果被越人欺凌,便往齐国来找在下。”吴民无不痛哭流涕,伍封长叹一声,率众离开,到城门之时,便见城门大开,越人士卒也不知道躲到何处去了。

楚月儿奇道:“我们杀了伯嚭一家,越人理当关城门围杀我们才是,为何反而大开城门,由得我们逃走?”伍封笑道:“这定是越王后的主意,眼下勾践不在城中,越人士卒又大多在阳山,若关了城门,岂非逼我们杀入宫去?眼下她当我们是瘟神,走得越快越好。”楚月儿笑道:“这也说得是。怪不得夫君入城时,不留人看守城门,想是早料到了。”

到了城边,伍封提着伯嚭的级上了城头,觅一条夷矛插入城墙,在伯嚭的级头上打结,挂在墙上,又沾血在墙上写了六个大字:“为臣不忠者鉴!”这才飞身落入车内,率众直奔笠泽。

他们来去匆匆,就算有人飞跑到泽湖来禀告,也必然落在其后,何况铁卫将伯府精壮尽数杀了,剩下些老弱妇孺正在设法逃散,也没有人会想到来余皇大舟上向伯乙报讯。

不多时到了笠泽岸边,远远便见那艘余皇大舟停在岸边一个登舟宫台旁,伍封与楚月儿飞身向余皇大舟掠过去。舟上的人远远看见,惊愕之极,待伍封和楚月儿到近前时,虽然他们还看不清伍封二人的面目,却有人想起伍封来,惊道:“龙伯来了!”

舟上一片混乱,伯乙由舱中出来,喝道:“胡说甚……”,才说了三个字,伍封和楚月儿已经落在船头,伯乙惊道:“你……”,伍封伸手向他肩头抓下,一抓一压,便听伯乙长叫一声,肩头骨响,锁骨碎裂,跪倒在船上。旁边有一个挺剑来刺,伍封见他剑法颇妙,是子剑那一路,侧了侧身,一脚将那人踢翻,喝道:“你是闾申?”

那人面如土色,道:“人正是闾申?”伍封看着闾申,上下打量,闾申怕他不信,由腰间取了块玉牌,道:“这玉牌是先君所赐,虽然不好,但天生有暇,仿佛是个‘闾’字,先君才因此赐给家父。此玉天下仅有这一块,玉暇甚大,算是块劣玉,但于我闾家却是极难得的,是以算闾家之宝,别人是没有的。”

伍封点了点头,想起闾邱明对他说过这事。他到闾邱明府上去过一次,临走在门前遇到过闾申,与闾申仅有一面之缘,其实无甚印象,今日全是由他的剑法中看出来。

众家勇惊骇之下,也有人持剑上前来救,却被楚月儿挥剑击落兵器,用剑指住,众人尽皆弃剑跪倒。

这时鱼儿等人也上了大舟,挥刀欲杀,伍封忙止住道:“降者不杀,你们只将他们逐下舟去便是。”又让人将闾申捆起来,扔到舱中听候落。回看着伯乙,冷冷地道:“当年你火焚阳山谷,欲烧死在下一家,今日也该算算这笔账了吧?”伯乙忙道:“那是家父与王子不疑的主意,不干人事!”伍封见他生死关头,竟将罪责往其父亲身上推,可见是个自私而又薄情的人,哼了一声,道:“伯嚭已经被在下杀了,颜不疑也被我刺了一剑,生死难料,眼下仅余你这家伙。当年伯嚭多番派人往齐国,欲加害在下,那是斩草除根之意,今日在下也该学学,免得你日后也想着为父兄报仇。”

伯乙大叫一声,屎尿迸流,翻着白眼软了下去。伍封闻到臭气,大皱眉头,将他扔在一旁,庖丁刀捂鼻上前,蹲在伯乙身边看了看,又抚其鼻息,摇头道:“这人甚不济事,龙伯只几句话,已经将他吓死了。”伍封看了看伯乙,见他果然死了,道:“这父子都不是好人,将他扔到湖中算了,免得弄污了这大舟。”庖丁刀将伯乙的尸体提起来,扔入笠泽。

伍封与楚月儿在余皇上四下看了一遍,只见此舟与大龙、飞鱼一般大,结构与飞鱼相似,舱中堆满了金珠玉贝、珍奇玩物,这都是伯嚭数十年搜括所得和多年来所受越人之贿。圉公阳上前道:“舱底有二百浆手,该如何处置?”伍封皱眉道:“这些是伯嚭的人,有些信不过,我们有展如之事为鉴,不可轻率用人,可是将他们逐下舟去,又少了人操浆。”

圉公阳和庖丁刀想起展如的事,都觉得要心为妙。庖丁刀道:“先前人到吴都附近察探,见不少吴民怕被越人欺负,正逃往城外,不如由人等人到这些吴民中招些人来以充浆手。”楚月儿道:“只是这么一来要耽误不少时间,若惹来了士卒,便要多许多尾。”伍封沉吟片刻,道:“还是依刀之计,我们将这些浆手先逐下舟去,刀与阳多带金贝,乘勾践的王舆去吴都,阳赶往海上,让雨儿和兴儿他们驭大舟到江口相迎。刀去觅些吴民以充浆手,给些金贝予吴人安家或迁往它国。眼下支离益还在固丘为颜不疑大伤脑筋,又不知道城中的事,多半不会赶来。其余的越国士卒便无须在意,我自有安排。”

圉公阳和庖丁刀飞跑下舟招人,鱼儿等人将余皇上的浆手尽数逐下大舟,浆手抱头鼠窜而散。伍封向楚月儿细细吩咐了一阵,由她带着鱼儿等人和铁卫也下了舟,入了附近的林中。

伍封将历代吴王的宗祀牌位藏好,想了想,放了一只信鸽出去,然后提着大铁戟站在舟上,静等圉公阳和庖丁刀招吴人前来。过了一个多时辰,便见远处尘土飞扬,庖丁刀和圉公阳果然带了二三百吴人一路奔来,只是在其后面旌旗遮日,人喊马嘶,竟有大队士卒在后追赶。伍封仔细瞧那旌旗,只见正中间一面大旗,正是越王勾践的王旗,心中暗惊,想不到耽搁这一个多时辰,竟然引来了越王勾践的大军,想是勾践正回吴都时,得知消息,才会急赶而来。

好在庖丁刀等人与越军相距有一二里,越军一时间未及赶上,等庖丁刀与那些吴民上舟,伍封让他们急到底舱,准备操浆。这时勾践的大军已经赶到了岸边,整齐排开,伍封俯身看下去,便见到勾践、范蠡和文种三人的兵车。

伍封向舟下笑道:“大王、范相国、文大夫久违了。”勾践趋车上前,范蠡和文种急忙跟上来,两乘兵车挡在勾践的车前。

勾践微笑道:“龙伯当真是神出鬼没,想不到不疑的铁笼子也锁不出阁下。”伍封笑道:“大王以铁笼待客,倒令在下意外之极。日后若有机会,在下也弄个笼子,给大王安歇,此之谓礼尚往来。”

勾践大笑道:“龙伯若真是如此,寡人决不会觉得有异。只是龙伯虽有通天本领,要寡人入笼,恐怕不大容易。”伍封点头道:“这也说得是。”勾践忽地脸色一沉,道:“龙伯既然由笼中出来,不疑是否被阁下杀了?”伍封道:“在下失手刺了他一剑,好在及时施救,未必就会死了。听说支离益已经赶去相救,有他的妙手,王子或活过来也未可知。”

文种哼了一声,道:“龙伯往来越地,挥剑杀人,未免太过狂妄,岂非将我们越人都不放在眼里?”伍封瞪眼道:“文大夫三番四次派人加害在下,念在相识一场,文大夫又是以国事为重,并非私下寻仇,在下才会隐忍至今。这笔帐暂时不算,只是在下所至是吴地而非越地,所杀之人是吴臣而非越臣,文大夫何必耿耿于怀?”

勾践眼眉轻扬,问道:“文大夫曾派人行刺龙伯?”伍封道:“正是。莫非此事大王不知?”勾践摇了摇头,道:“文大夫所虑不周,天下间最难行刺的莫过于龙伯和支离益。此事便罢了,伯嚭老贼奸佞无耻,寡人本就有杀他之意,龙伯能够代劳自然是好。如今吴国已灭,吴地即为越地,龙伯这么胡作非为,寡人当真是面上无光。”伍封道:“大王灭了在下母舅之国,又用诡计欲加害在下,在下只是杀了个伯嚭,这已经是念及旧谊了。”

范蠡在一旁一直未说话,此刻道:“龙伯虽然夺了这余皇,阁下的士卒虽然勇猛,然后人数甚少,我们越国的水军早已经在江口等候,龙伯只怕难以安然逃脱。依在下之见,龙伯不如暂下舟来,到大王宫中做客,在下担保大王不会加害。如此一来,双方面上俱各好看,又不至于伤了和气。”伍封笑道:“多谢范相国好意,在下也知道大王并无加害之意。只是事已至此,在下决无束手就擒之理。在下还想请大王回城去,权当无事,否则只好得罪了。”

勾践等人不禁愕然,听伍封言下之意,似乎他早有防备,甚或有把握能够败退越人,勾践寻思:“这人只有数十家勇,莫非另有大军在这附近?然而大军入境,怎能做到神鬼不知?可上次他率大军突袭越国,不也是无人知晓?”他是个多疑之人,心中盘桓计算。文种哼了一声,声道:“大王,龙伯向来多诈,此必是他虚张声势。他士卒甚少,浆手又是新招的百姓,我们若是大举进击,必能取胜。”

勾践虽然心中狐疑,但他是个善断之人,只想了想,沉声道:“杀!”文种挥了挥手,无数弩手由队中出来,分作三排横在阵前,手中拿的全是能一三矢的神弩。文种声吩咐:“先以弩矢齐,灭其斗志,三矢过后,士卒冲上大舟,夺下舟来!”

范蠡忙道:“且慢,不见月公主,只怕是……”,伍封哈哈大笑,高举铁戟,向远处林中挥了挥,便听林中众人齐声大喊,数十人由林中撞出来,手中亮晃晃都是长柄扫刀,为的正是鱼儿、石芸、石朗三人,铁卫刀光如雪,向越人队中卷过去,片刻间只见刃划红浪,血飞如雨。

这数十铁卫都是精擅冲杀的勇士,由于他们都是扶桑人,不懂中土的人文,也不晓仁义为何物,只知道伍封一声令下,便尽力杀敌,是以出手无情,只要面前有敌人,便一刀挥出,来个一刀两断。越卒虽然人多且勇猛善战,却哪里敌得上伍封精心训练出来的这班杀人魔头?片刻间铁卫已经将越人大队划开。

铁卫这么一冲,便与越人混杂在一起,神弩手转过了弩头却不敢射,否则射倒的大部分将是自己人。勾践吃了一惊,想不到伍封真有埋伏,细看之下,见埋伏者人数虽少,可精悍勇猛之处是平生仅见,骇然变色。

文种也暗暗惊骇这群勇士的厉害,心忖来者虽勇,毕竟人少,大声道:“围上去!围上去!”他挥动手中的长矛,命兵车往前,直向鱼儿等人冲过去。自从勾践与范蠡入吴为奴,国事交付给文种,越军便由文种一手训练,虽然此时之越军已是勾践回越之后新练的士卒,但文种在越军之中的威望却是数十年积攒下来,崇高无比。此刻他带头冲上,越军士气大振,一齐向鱼儿等人围上去。

战事正烈,楚月儿不知道由何处窜出来,直奔文种的战车。她一手握着笔管长矛,一手持着游龙剑,一剑一矛如同有鬼魅相附,遇者披靡,出奇不意之下,楚月儿片刻间连闪带跃,已经到了文种的车下,飞身跃起,游龙剑向文种肩头刺下去。

文种毫不慌乱,大喝一声,长矛卷起一片青光,向楚月儿腰上横扫。他的矛长,楚月儿的剑短,文种寻思自己虽然不及楚月儿剑法之快,但以长击短,剑未至时,矛已先到,这一矛砸下,楚月儿的长矛未久出手,非退身相避不可。不料楚月儿微微一笑,剑上爆起一团厉光,便听“嗤”一声,剑气射出,文种肩上鲜血飞溅,痛哼一声,长矛坠落车下。好在他身手颇高明,危急间沉了沉肩,剑气只伤了他肩上皮肉,未曾透骨而过。

楚月儿飞身上前,纤足轻点,将文种踢了下车,长矛横扫,将那车右扫落车下,用剑尖指着那御者,命他驭车向勾践冲过去。她另一手舞动长矛,荡开密密麻麻的越国士卒。鱼儿等人见状,齐齐集过来,片刻间都到了楚月儿车后,分成两列,如同一个大大的箭头在越军中间缓缓刺过,无人能阻。

伍封哈哈大笑,飞身而起,直向勾践头顶掠过去。勾践身后被自己的士卒簇拥住,后退不得,将手中长矛舞动如飞。伍封片刻间到了勾践头顶,巨影下掠,铁戟向勾践斫下去。勾践虽然矛法高明,但今日之伍封已非昔日相比,勾践的长矛击挡在铁戟上,丝毫不能撼动,反将勾践的虎口震得几乎迸裂。

眼看伍封这一戟要斫在勾践身上,便听范蠡惊呼一声:“使不得!”他早已驭车赶近,此刻情急之下,猛地由自己车上跃过来,脚尖还未落稳在勾践车上,手中宝剑已经向伍封戟上挥去。伍封对勾践无甚好感,但与范蠡却交情深厚,若是直往下击,不免将范蠡伤了,只好旋动铁戟,化力横向,道:“对不住!”铁戟一勾一挑之间,戟上横刃尖头勾在范蠡腰带之上,将他挑落车下,跌在越军之中。

此时伍封的铁戟远在外圈,胸前中空,勾践得此暇时,长矛猛地向伍封刺去,快如闪电。伍封长笑一声,左手探出,五指一眨眼间已经在勾践矛头上弹了五下,每弹一下,勾践便浑身一震,到第五下时,勾践的双手虎口已经沁出了血,再也握不住长矛,当一声,长矛坠落。

这时伍封双脚已经站在勾践车上,右手的铁戟也不及收回再刺,只是横着戟身,顺手向勾践撞过去。若是给他一戟撞上,勾践不免骨断筋折。勾践见撞不妙,又不及伍封力大手快,惊叫一声,叫声中充满了绝望之意。

正危急时,猛然间一条人影由车舆后窜上来,快疾如电,抱着勾践向后滚落。伍封见这人身法之快,几乎及得上颜不疑,不禁愕然,细看之时,这人竟是鹿郢!伍封略怔了怔,硬生生凝住铁戟,一手向勾践抓去。

他的手法自然要快过鹿郢十倍,勾践就算有鹿郢相助,也来不及滚落车下去。不料鹿郢猛地翻身,和身盖在勾践身上。伍封一抓之下,正好抓在他的肩头,他自然不忍伤了鹿郢,不敢力伤他,只是顺手扣点鹿郢的肩击要穴,再将他提起来。也就是这一眨眼功夫,勾践已经滚了下车,立时被越人士卒挡住。

一群越卒立时拥上来,伍封大袖急挥,便听“嗤嗤”数声,由他袖内射出许多细之物,众越卒惨哼连连,退了开去。原来,伍封由固丘铁笼出来时,怕人觉陈音在铁笼上做的手脚,将铁枝上的生铁敲下来,铁碎藏入袖中,一直未曾扔掉。此刻挥洒出来,虽然铁砂细不能夺敌之命,但急射在人面上,不免颜面破损流血。

伍封叹了口气,见越卒簇拥着勾践离开,寻思再要去擒勾践便难了。这时楚月儿与铁卫已经杀到旁边,伍封见越卒人多,先前是出奇不意,才能迫得勾践等人狼狈不堪,如今越卒正渐渐调整,再留下去便是缠斗之局,铁卫虽勇,但寡不敌众,必败无疑。他一声令下,众人往大舟退去,伍封逼着御者驭车在后,他有鹿郢在手,越人既不敢放箭,又不敢过份逼近。

勾践远远大喝道:“龙伯,放下鹿!”伍封大笑道:“鹿是在下徒儿,自不会伤他,不过要烦他送在下一程,哈哈!”勾践气哼哼地无话可说,眼见伍封等人退上了大舟,自己却无可奈何,回眼见范蠡和文种站在身旁,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是同一个念头:“此人实在厉害!”

伍封将鹿郢放在船上,下令开船,大舟离岸,沿笠泽径往北面大江驶出,只见岸上的勾践范蠡等人渐渐看不见了,不一时,大舟到了大江之中,转而往东面出海之口。伍封见这艘大舟比大龙和飞鱼还要快些,笑道:“此舟必定是夫差再行改造过的,快捷如风,日后此舟便称神风。”

到了江口,只见大江上密密麻麻排着无数只战船,都打着越人旗号,挡在水面之上。原来,勾践赶往笠泽之际,怕挡不住伍封,被他夺舟而逃,是以预先遣了习流在江上堵截,越人灭吴之后,兼有吴越两地的战船和士卒,单是眼下在江上的水军,三翼战船和福舟便不下四五百艘,声势浩大。

伍封心道:“越人来得却快,我的大舟一路由笠泽急赶,仍然被他们挡在江上。”寻思此战不可避免,敌众我寡,大江之上有不比6上可以迂回,唯有直撞过去,越人的战船远不及余皇的庞大和坚硬,然而这么碰撞下来,这艘余皇撞得一二十下也会破损,届时水渗入舟,免不了倾覆。楚月儿在旁边叹道:“若是这艘余皇与我们镶了铜板的大龙一样便好了,直撞过去也不怕。”

伍封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大龙来,先前我已经了信鸽,大龙会到江海之口来接应。”一声令下,除了在舱底指挥浆手的圉公阳和庖丁刀外,鱼儿等人都隐身船舷,手执连弩,准备对敌。

由于他们这余皇甚大,越军也不敢趋舟上前,水军也是各执弓弩相对,如此僵持不下。

这时,远远见岸上尘土移近,旌旗如云,自然是勾践等人率军由6上赶了过来。正在这时,便见越人水军渐渐混乱,不一会儿,那艘大龙余皇由远到近,从越军战船中直冲过来,这艘大舟是两层厚木夹着铜片的船身,沉重且坚固,当者不是覆侧于水、便是被大龙前面如刃般的精铜船艏一撞而裂。周围越军弓弩起,火矢如雨,可大龙上面都有生牛皮蒙着,又湿了水,十分坚韧,难以射入,就算浅浅插入,也燃不起来。伍封笑道:“当年徐乘以精铜加固余皇,冲撞之间果然是厉害无比,越人此番大大吃亏了。”

过了一会儿,大龙已经到了近前,转头回冲,由大龙开路,伍封指挥大舟跟在其后,虽然两侧箭矢如雨,众人却隐身船舷之后,一阵间便顺利冲过了越军战船,越人战船不及,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瞧着两艘大舟破围而去。

大舟出了江口入海,便见飞鱼迎了上来,三舟扬帆出海,远离了越境。

到了大龙、飞鱼这些天停靠的海上岛之处,伍封调整士卒,自己与楚月儿、鱼儿等人移到大龙之上,鲍兴和乐浪乘仍掌飞鱼,命商壶、天鄙虎为新得的神风余皇主将,将二百四十水卒分配在三舟之上,各八十人,浆手也依其熟练生疏间杂分开,以老练浆手搭配新手,三舟细分,以免船相差过大,神风上也挂上绣龙大旗。

忙了好一阵,伍封才到舱中,将鹿郢的穴道解开,道:“鹿儿儿,为师可得罪了。”鹿叹了口气,道:“徒儿坏了师父的事,鹿儿甘愿受罚。”伍封摇头道:“我本来无意杀勾践,你今日冒死救了他正好,勾践对你必定更为器重,今日之事更有利于你日后继嗣这越王之位。”

鹿郢大感愕然,不料支离益和颜不疑三番数次设计陷害师父,自己也参与其中,然而师父却并不在意,反而关心自己继嗣越王之位的事。他脸色惶然,甚感惭愧,道:“想不到师父……”,伍封道:“我答应了人,要相助于你。你若能当上越国的嗣王,我便对得住故友了。”

鹿郢原以为他说的是越女叶柔,想想又觉得不对,愕然不解。伍封由颈间取出东郭子华交给他的那个金色鹿型装饰,递给鹿郢,道:“你可认识此物?”鹿郢吃了一惊,不禁摸了摸自己那块,奇道:“师父,此物从何而来?”伍封叹了口气,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全知道了,我见过你的母亲,她央我相助于你。”鹿郢又惊又喜,道:“娘亲在哪里?”伍封黯然道:“她已经亡故了。”将在扶桑遇到东郭子华,以及有关的事详细告诉了鹿郢,道:“你母亲临死之际,要我助你,虽然你们自失散,但她对你是爱护之心却是丝毫未曾改变过。”

鹿郢不禁放声大哭,伍封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娘亲行事别拘一格,然后在异域大兴教化,始终是造福于人。只要你能够继嗣越国,善待国民,少生战事,便对得住你娘亲了。”鹿郢哭了好一阵,渐渐止住哭声,道:“师父,我该怎么办?”伍封沉吟道:“王子无翳被你们设计陷害,勾践、范蠡、文种也未必会中你等之计,改立颜不疑。”鹿郢惊道:“这样还不成么?”伍封叹道:“我若是勾践,必定也会疑心有人陷害王子无翳因为王子无翳失势,得意者必是颜不疑。然而颜不疑行事刻薄冷酷,未必能得勾践欢心,范蠡是个君子,必然不会推举颜不疑为嗣君。文种这人类似先父,一心为了国事,凡事由大处出,也未必会相信颜不疑的为人。这三人的智谋心思决不在我之下,我能这么想,他们未必不能。”

鹿郢惶然道:“如此该如何是好?”他是伍封的徒儿,向来信服伍封,如今遇到难决之事,自然心思寄托在伍封身上。伍封道:“我与范蠡熟些,较知其人。与勾践、文种接触甚少,然而多番敌对,以己推人,也多少有了些了解。我若是勾践,就算疑心颜不疑,甚或得知王子无翳颜不疑所害,也不敢立王子无翳,除非先杀了颜不疑,再立王子无翳,而放着个剑中圣人在越国,谁敢贸然杀了颜不疑?”鹿郢越听越觉得不明白,道:“颜不疑和王子无翳当立,难道越国不再立嗣了?”伍封摇头道:“勾践大可以撇开其子,直接立你为嗣。”鹿郢惊道:“天下哪有不立子而直接立孙的道理?”

伍封道:“勾践智谋深沉,与他人不同。何况此事也非并无先例,吴王阖闾能立孙夫差为嗣,勾践为何不能立你?你的才干并不下于颜不疑,比他还多了些仁厚,再加上你是范蠡一手养大,范蠡对你也极为器重,说不定他会向勾践提议。眼下最关键的有两件事:第一,你在勾践、范蠡、文种面前,对王子无翳和颜不疑的事要沉默不语,追问起来,就说二人一是‘父亲’,一是亲叔,当晚辈的不能评价,如果勾践要处置颜不疑,你自然要反对,不论原因,只因他是你的‘父亲’;若要处置王子无翳更要反对,便说恐会导致国事生变,切不可有何大义灭亲之举。大义灭亲虽好,却违背人性,最易引人猜忌。勾践自不会因你的意见而改变,但这么一来,别人不会认为你不辨是非,而是重情重义,能得好感,也不会以为王子无翳与你有关。”

鹿郢不住地点头,伍封又道:“第二,你须得与越王后和文种处好关系,对越王后只须多加孝敬,在文种面前切不可说任何人的不是,凡提起他人,只论其好。文种自会赏识你的为人,或者他会认为你不够狠辣,然而相比之下,仁厚总好过刻薄。今日你舍身相护勾践,是否早知道我对你不会下杀手?”

鹿郢面上微红,点了点头。伍封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口才便结,然而在我身边时却寡言少语,说话简洁无比,这番掩饰功夫十分了得,连我和柔儿都被你瞒过了。”鹿郢道:“言多有失,徒儿少说话,故意简言,别人便不耐烦与我闲聊,我便少了许多琐事纠缠。不过徒儿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有意欺骗师父和姑姑。”

伍封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就算你不是我徒儿,看在华面上,我也该相助于你。我本想让你将那艘神风余皇带回去,立个大功。可勾践是个多疑之人,绝不会相信你能独力由我手上夺回此舟,说不定还会以为你与我另有勾结,只好罢了。如果……”正说话时,圉公阳由舱外急闪进来,道:“龙伯,西施夫人晕倒了!”

伍封大吃一惊,忙抢出去,赶到西施休息的船舱,只见西施躺在床上,面色微红,恍如熟睡一般,楚月儿正神情紧张地为她把脉。过了一会儿,楚月儿神色凝重,道:“夫君,西施夫人中了毒。”伍封急道:“可有解法?”楚月儿道:“计然的简册上曾记过有一种毒,名曰‘6离’,此毒是用多种有毒花草合成,毒性虽然不烈,但三月不能解之,仍会致命。也有解法,只是难觅解药。”伍封闻说有解法,心下稍宽,奇道:“我与姊姊一直在一起,若是中毒,怎么会现在才作?”楚月儿道:“西施夫人中毒已久,只是平日饮食之中,藏有缓解毒性之药物,是以不曾作。夫君将夫人救出来,夫人不得缓解之药,是以毒。”伍封想起移光,点头道:“当日移光所中之毒,似乎也是这一类。这‘6离’之毒必定也是计然留下来的,嘿,此人虽死,却真是流毒无穷!”

楚月儿道:“这‘6离’之毒,须用金梦花解之。然而此花是天下罕见之异种,能解百毒,计然简册上说金梦花唯有岛夷人才有。月儿也不知道这岛夷人在何地方。莫非是淮北九夷之地?”伍封道:“我曾听太史朴说过,据说东南海上有一大岛,上面有岛夷人,也不知道真假。”便听鹿郢在一旁插口道:“岛夷人的确在越国之东数百里的大海上,有一个大岛,越人称之为夷州,由此东南而下,月余可至。”伍封喜道:“原来你知道夷州这地方。”鹿郢道:“那是个大岛,偶有人由岛上飘来越境,是以知道。其实夷州是越人的说法,除了少许吴人外,其他国人自然不知道。”伍封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往夷州觅药。鹿,你先回去吧,记住要仁厚待人,如有危难便派人找我。不过怎么说,我们师徒之情始终不变。”

鹿郢见伍封始终绝口不提支离益、颜不疑加害之事,也不指责自己在越国的所作所为,不禁眼泪双流,哽咽道:“师父,徒儿对你不住。”伍封摇头道:“你没有对我不住,日后我若与支离益一战,你不要理会。这是我与支离益之间的事,与你无干,无论谁胜谁败,你都无须自责。”他叹了口气,让人给了鹿郢一乘舟,使他自行回去不提。

庖丁刀心思细密,有些信不过鹿郢,到舱底找新招的吴国浆手细问有关夷州的事,回来道:“鹿说得不错,越国之东真的有一处地方叫作夷州。”伍封道:“那我们就往夷州觅药,烦月儿这些天照顾姊姊,免生意外。”又将鱼儿等人叫来,道:“大舟在海上还有不少日子,你你们每日要勤练弩射。”

三艘大舟转而往东南而下,直往夷州而去。眼下列国舟艺不比后世,除了这三艘余皇以及部分三翼外,列国再无一舟能远涉大海,如今这三艘巨舟都被伍封所得,本来是件高兴事,但西施中毒昏迷,不免让伍封少了那份喜悦,每日看视西施之余,教铁卫诸般水战之技,借以打时光。

西施一直未曾苏醒,伍封心里担忧,脸上却没露出来。这一路上少不到狂风巨浪、雷电风雨相扰,好在伍封等人往来中土扶桑,涉海经验甚丰,自然不比当日由燕国南下归齐时那么狼狈。行走海上大约四十余天,早已是盛夏之际,这一日终到了一处所在。  filsarilhl072134八0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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