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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周道如砥 其直如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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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骄吃了一惊,忙道:“月公主,这金牌是调军之信物,不可拿来玩儿。”

伍封从楚月儿手中接过金牌,微笑道:“单公,在下今日奉了天子之命,特来收回这调军金牌,烦请单公将军中将佐召来大帐议事。”

单骄吓得变了脸色,他的那些随从还想上前夺回金牌,却被春夏秋冬四女拳脚如飞,尽数打倒在地。时人练剑是常事,但很少有人练习空手格击的本事,单骄的这些从人手中无剑时,自然是毫无能为。春夏秋冬四女在吴国时便向伍封学过“空手搏虎”的格击之术,从来未曾用过,此刻略显身手,趁这些人剑未拔出之际,便轻易将他们击倒。

姬仁和他那十余随从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四女笑靥如花,手上功夫却如此了得,暗暗咂舌,心忖若无十分本事,谁敢将这四位甚恶的美人儿留在身边。

伍封向单骄看了一眼,单骄浑身沁出了冷汗,只好大声将帐前卒唤来,命他们将军中将佐召来。

不一会儿十余名将佐入帐,却见中间大案坐着的是伍封,楚月儿和姬仁各立左右,单骄远远站在一边。

伍封举着调兵金牌,道:“天子有令,自今日开始撤孟津之营,单公国事烦忙,从此不理军务,诸将日后尽由王子仁亲自调动。”将金牌交给姬仁,然后让姬仁坐在中间。

那些将佐七嘴八舌说起话来,或惊奇、或不满、或应合、或疑惑,其声甚喧。伍封皱起眉头,斥道:“军中以令为先,军令既下,为将佐的怎能胡加评论?”

众将佐大部分噤声不语,不过仍有二人在说话,伍封怒哼了一声,向姬仁使了个眼色。

姬仁会意,喝道:“龙伯有令在先,将这两个不遵喧闹大帐的家伙拖下去,重打五十棍。”他本来不懂军务,这都是伍封一路上所教,正好借两个不懂事的家伙来树立军威。

姬仁一声令下,他的从人如狼似虎般将那二人拖了出去,就在帐前责打。帐中众将吓得面如土色,他们并不认识伍封,却早听过龙伯大名,见龙伯在此,不免汗出如浆。

等从人将那两个被打得半晕的家伙拖进帐来,姬仁道:“这二人从此降为卒,如无军功,再不予升迁。”

姬仁在周人心目中向来慈和,这些将佐对他也不怎么害怕,他今日将这两个将佐责打处罚,余人心中凛然,齐声应命。姬仁也是第一次体会众人都他的恭敬之意,心中暗喜。

伍封见这一营士卒已经听从号令,声与姬仁商量了一阵,让他派人将单骄看起来,暂不许出营,道:“王子留在营中,两个时辰后,带士卒和徒卒进驻成周大营。”

鲍兴、商壶和铁勇一直守在营门不许人出去,此刻交给姬仁的从人守住营门后,由姬仁的一个从人引路,随伍封和众女又赶往王城。

王城的驻军大营在城外一里处,占地近十里,栅立如墙,里面大旗飘扬,比孟津的军营气势更大。

伍封到了营门口,士卒进营通报,一会儿便见姬厚乘着革车,带着数十人出来迎接。

姬厚见了伍封,笑道:“龙伯大驾光临,未知有何见教?”

伍封笑道:“在下到王畿许久了,还未来过王城,本想来瞧瞧王城,恰见这座大营,猜想王子或在营中,遂来讨扰,略作休息。”

姬厚笑道:“此事容易,龙伯请进在下的大帐饮酒用饭,不过军中严整,龙伯的这些勇士只怕不便入帐。”

伍封点头道:“那是自然,他们便留在帐外好了。”

众人一起入营,见营中士卒正在操练,饶过中间的练兵之场,伍封和众女随姬厚入帐鲍兴与铁勇便留在帐外守护。

帐中布置与孟津营中差不多,只不过中间那大案之上并不见调军的金牌,想是被姬厚另放它处。不见这金牌,便不好依前例夺牌,伍封等人只好先坐下来。

姬厚坐在中间,轻轻击掌,帐后忽然涌出数十人来,按剑站在伍封等人背后,更有二人拔出了剑,紧贴在伍封身后。

伍封心中暗惊,笑道:“王子这是何意?”

姬厚道:“龙伯无须在意,这是军中之俗,以防有人图谋不诡。”

众女见姬厚说话无礼,心中生怒,都变了脸色,一起向伍封瞧去。

伍封微笑道:“王子以为在下是图谋不诡的人么?”

姬厚道:“这个不敢,只不过龙伯到成周两个多月,向来不理周事,今日忽然赶到在下大营之中,想是另有用意,绝非路过那么简单。”

伍封微笑点头,道:“王子说得不错,在下的确是另有用意。”话音未落,他猛地仰身,双拳挥出,击倒了那紧贴的二人,跃起身时,已经将“天照”重剑拔出来。本来他的身手就快,更兼这么突然出手,身后那些士卒一阵慌乱,还未及拔剑时,只见伍封手中剑快如电,离众女较近的几个士卒立时被刺倒在地,众士卒早听过龙伯的威名,见他如此快捷,吓得纷纷后退。

众女得此暇时,各拔出刀剑,一起向那些士卒杀去。楚月儿身法更快,伍封动手之时,早已经拔剑闪身,抢到姬厚身边,姬厚才起身,手握剑柄未及拔出,便被楚月儿一剑挑来,那柄还在鞘中的佩剑连鞘带剑飞出丈外。姬厚大骇之下,还来不及退后,楚月儿的“映月”宝剑已经放在了他的颈上。

姬厚吓得大叫:“住手!弃剑!”众士卒纷纷弃剑停手,被春夏秋冬四女用刀指住。

伍封缓缓走到了姬厚身边,问道:“调军的金牌在哪里?”姬厚虽然吓得面如白纸,却咬牙不答。

伍封冷笑一声,长剑指着姬厚的两眼之间,缓缓道:“别看你是王子,在下可没有将这个王子看得有多大。何况在下奉天子之令来收调军金牌,你若不交出来,只好将你杀了。你违王旨在先,杀了你又能如何?”

姬厚听他说得凶狠,惧意大生,他连番见过伍封的神勇,恐惧之意早就藏在心里,此刻被伍封一吓,又觉得剑上的寒气沁人,眼光不禁向胸前瞧去。

伍封伸手在他胸前一摸,果有硬物,掏出来看时,正是那面调军的金牌,此时只听帐外也响起了兵器格击之声。

伍封呵呵笑道:“王子既然交出了金牌,那便无妨了,月儿,你们先保护王子和这些人,他们的剑暂用不着,放在一边去。”又对姬厚道:“在下对王子好生相敬,王子尽请稍坐,别逼得在下将你捆起来,那就太过丢脸了。”

姬厚等人见这几个女子如此厉害,哪里还敢生反抗之心,乖乖地坐成一堆,秋风将他们的佩剑尽数缴下,堆在帐角。

伍封走出帐外,见许多先前正操练的士卒围着鲍兴、商壶和众铁勇动手,但这些士卒与鲍兴等人相比,就像蚂蚁见象一般,商壶此刻也没有拔剑,只是伸出两只大手,展其神摔之法,每有人被他碰到,便如粘上了一般被摔倒,伍封只看了片刻,商壶已经摔倒了五六个士卒。如果没有伍封事先的吩咐,鲍兴、商壶和众铁勇早就将这些士卒杀得血流成河了。

伍封高举着金牌,喝道:“令牌在此,都给我住手!”

鲍兴、商壶和众铁勇退到了边,那些士卒惊疑不定,大多数已经住手,偏有十余人还不知道好歹,仗剑向鲍兴等人逼过去。

伍封大怒,叱了一声,撞身上去,长剑疾闪,眨眼间这十余人尽被他刺倒在地,众士卒见他剑术如此厉害,无不色变。

鲍兴在一旁笑道:“你们真是不知死活,在龙伯面前也敢舞剑!”

商壶也道:“姑丈和姑姑是神人,连天子也这么说,你们算得了什么?”

众士卒听说这人便是龙伯,吓得不住后退。

伍封举着金牌道:“在下奉了天子之命,特来收金牌士卒。如有不从者,军法处置!”他瞥见帐边有一块压着帐角的大石,几乎有半人之高,喝了一声,一剑向大石劈下去,只听“轰”地一声,大石应声而开,一裂而二,伍封将剑插入鞘中时,那两块裂开的大石仍被适才这一剑的余力催动,缓缓裂成了数十片,散了一地。

众士卒见他一剑之威竟至如斯,吓得跪伏在地,满营士卒尽数跪倒,不敢仰视。

伍封将营中将佐唤上来,就在帐外令,命他们带士卒火收拾,即刻迁往成周大营。适才被他们刺倒的士卒都只是腿上一点点轻伤,包扎后可以由兵车载行。

虽然这一万多士卒比伍封莱夷的士卒差得甚远,动起来不免混乱,但他们远远眼见伍封如一尊天神般立在中央大帐之前,心中惊惧之下,倒也十分迅。

王师军中分为士卒和徒卒,士卒为可战之人,徒卒却是军中的庖人、医士、圉人、匠人等。不一会儿,众军便尽数肃立于练兵场上,伍封一声令下,人车辎重随他的铜车向成周进,鲍兴、商壶与铁勇簇拥着姬厚和他的贴身侍卫跟在后面,一路上浩浩荡荡,不久便到了成周的驻军大营。

姬仁此刻也带了那另外一万多士卒徒卒押着单骄等人赶来,又用周敬王给他的金牌将营中原有的一万士卒徒卒唤出来。伍封让三万士卒和数千徒卒肃立于场中等候,派了鲍兴往王宫向天子报信。

大约顿饭时,周敬王带着百余侍卫赶到了场中,在众人跪拜行礼中,携着姬仁和伍封走上练兵场上高高的阅兵台。姬仁将三面金牌交给了周敬王,周敬王本不欲接,想了想又接到手中。

周敬王见这近四万士卒徒卒完好的聚于大营,心中甚喜,让士卒起身,将众士卒褒奖了几句,道:“王师之责,非旦要守戍王畿,还要讨伐不臣,分营为三则难以统属使用。自今日开始,三军士卒合为一营,听王子姬仁调遣,士卒调动不再用金牌,只看这‘昆吾’宝剑。众军见此天子之剑,即如寡人亲面!”他解下腰间的“昆吾”宝剑,亲手挂着姬仁的腰间。

姬仁满脸兴奋,站在前面,拔出“昆吾”宝剑举着,近四万人齐声道:“谨遵王命!”声震于天,一起拜伏下去。姬厚和单骄见大势已趋,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能随众军拜伏。

周敬王又道:“龙伯伍封名震天下,自今日始便是王师三军之统领,众军听令即遵王旨,违令则如同叛王。”

众士卒又拜呼:“唯天子、王子仁、龙伯之令是听!”

忙了好一阵方罢,周敬王与伍封、姬仁坐于营帐,叫诸将佐叫上来,吩咐安顿,周敬王将这些将佐都予以赏赐,姬仁不熟军务,好在伍封是军中老手,恩威并重,将军中之事大致安排好了,这才带着单骄、姬厚赶回宫中。

那刘卷被周敬王留在宫中饮宴,不许他出来,这老头儿还以为天子对他格外器重,正饮酒观舞,此刻见众人入来,姬厚、单骄面色不虞,还不知道是何缘故。

周敬王道:“自今日始,宫中武库由王子姬仁掌管,刘公不必再为此事操心。”

伍封走上前来,对刘卷道:“烦刘公将金钥交出来。”刘卷心如电转,这人毕竟是数十年的卿士,立时明白其中缘由,见伍封手按剑柄在前,二话也不敢说,忙将金钥交出来。其实这金钥只是个象征,如同以前调兵所用的金牌一样。

伍封将金钥递给姬仁,姬仁立时传令下去,将武库的守吏和士卒尽换成自己的侍从和宫中的侍卫。

这兵备一收,周敬王心中大定,将众臣留在殿上,命侍卫将各国使者请入宫中。

智瑶等诸国使者赶来殿上时,见伍封、两位王子、刘单二卿都在,不知道生了何事。

周敬王道:“今日寡人召群臣和使者来,是有事情要宣布。第一,日后王师三军合为一军,唯寡人和仁儿方可以调动,龙伯为王师之统领;第二,宫中武库由仁儿代寡人管理,他人不可轻动武库之兵甲战车,否则以谋反论处;第三,寡人年事已高,今日便立仁儿为太子。寡人归天之日,仁儿便是天子。”

他借今日收士卒兵备之势,立时宣布姬仁为太子,连伍封也没有想到,愕然之下,心忖:“天子在位四十余年,手段老辣之极,今日将三军之权一收,马上就立太子,正是以快打慢。若拖了数日,只怕王子厚会被势所逼,生出异心来,今日宣布之后,木已成舟,王子厚和刘单二卿就算有所不满,但手中再无士卒兵甲,单靠府中的家将食客,怎敢与太子仁的王师三军相抗?如此反而会平安无事。”

姬厚、刘卷、单骄今日处处被动,哪里敢反对?齐声道:“太子仁贤明慈和、政事通达,可为天下之主!”

众使者面面相觑,他们都以为就算天子想立姬仁,但姬厚势力甚大,手中有士卒不说,还得晋国智瑶暗中扶持,这太子之位早晚必定落在姬厚头上,此刻天子却立了姬仁,大出其意料之外。

众使中也有人消息通达,得知了今日成周士卒大为调动,正不知道生了何事,此刻听周敬王宣布三事,立刻知道政事大生变故。

智瑶还想仗着身份向天子提出异议,忽见伍封手按剑柄,目光冷冷地向他看过来,吃了一惊,心忖:“今日之事必与此子有关,否则天子立嗣怎会拖到现在?”此刻他已经踏出了一步,正尴尬着寻思是否退回去。

周敬王和姬仁眼尖,瞧见智瑶跨出了一步,却被伍封双眼一瞪,又不敢出列,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微笑,心忖有伍封在这殿上,恍然一座镇殿之神,事情都要好办得多了。殿上的人除天子之外不能佩剑,唯伍封是剑履上殿,不说智瑶等人剑术远不及伍封,就算他们比伍封剑术高些,此刻也不敢空手与伍封交手,何况天下间有谁敢公然在王殿以武力抗旨呢?

周敬王道:“智伯有话说么?”

智瑶只好出班,施礼道:“天子圣明,太子仁甚得晋人之心,臣等自当忠心效力于天子与太子仁。”

燕国的姬克也出班道:“太子仁德高望重,臣等深幸日后有此贤明的天子。”

赢利也出来道:“我秦国上下,唯天子和太子仁之令是从。”

其余各国使者纷纷出班相贺,他们以前看走了眼,以为姬厚会当太子,来成周多日,与姬厚甚是结纳,对姬仁不怎么理睬,此刻自然要尽力弥补才是,弄得殿上十分热闹。

周敬王道:“龙伯要留成周两年,为寡人练养士卒,自不能长住齐舍,寡人当觅一善地,为龙伯起一座府第才好。”

伍封道:“微臣在齐舍住得惯了,也不必费宫中金贝,另起新府。天子的好意,微臣心领了。”

姬仁道:“父王,既然龙伯住惯了不愿意迁,儿臣倒有一个主意。齐舍之旁便是曹舍,不妨将齐舍与曹舍合并为一,权作龙伯的府第。再将陈舍改为齐舍,这就两全其美了。”

周敬王点头叹道:“眼下陈曹已亡,陈曹二舍暂用不上,仁儿之言甚当,就这么办吧。”

晚间又是梦王姬宴客之时,伍封心忖日间得罪了姬厚和单骄,日后要在成周住两年之久,关系弄得僵了便多了许多烦恼,在大营办了些事之后,天已经黑下来,伍封也不回府,叫上鲍兴前往梦王姬府上。

上次梦王姬寿宴他来得早,这一次甚晚,府上早已经是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梦王姬见他赶来,道:“只道龙伯今日又不会来哩!梦梦不曾等候,甚是不恭。”

伍封笑道:“王姬宴客,怎可因在下一人而耽误诸位?在下忙了一天,有些肚饿,遂跑来讨些酒饭一用。”

梦王姬笑道:“难道贵府没有酒饭么?”

伍封道:“在下除了用饭,还想向王子厚和单罪,正好一举二得。”

众人与伍封各打招呼,知道这人在列国中都大有脸面,人缘又广,自然是着意巴结。

伍封的爵位甚尊,梦王姬不好将他安置在台下,若安在台上时,不免二人并坐,有些不成样子,太子仁与王子厚又都在台下,再将他们迁到台上,又太着痕迹。

梦王姬正踌躇时,伍封猜出她的心思,笑道:“在下便坐在太子仁身边好了,他是未来的天子,尚坐台下,在下为何又坐不得?”自行到了姬仁身边,姬仁和姬厚本来并坐,见他走来,各将席往两侧移开,庄城带人加了一席在中间,奉上食案,伍封坐下来,鲍兴自然坐在他身后的从人席上。

伍封低头饮酒用饭,也顾不上与他人说话,梦王姬见他自顾自狼吞虎咽,也不讲什么俗礼,甚觉滑稽,忍不住微笑。其他人见梦王姬的神色,也一起看着伍封。

伍封眼下食量并不大,片刻便饱了,从侍女手上接过丝巾拭嘴,抬头时,见众人都盯着他。

伍封愕然道:“各位这么瞧着在下,是否当我是个吃白食的?”

众人忍不住好笑,姬仁笑道:“只看师父用饭,便知道师父是个真诚无饰的人,不会虚伪。”

伍封笑道:“从用饭也能瞧出人的性格么?”

梦王姬点头道:“大凡看人,常人喜欢由大事瞧起,其实从处最能看出一个人来。有人不拘节,说是节不顾,大节不误,以此为藉口,常常生祸。若真是如龙伯这样节不顾、大节不误那就好了,但常有人连大节和节也分不出来。譬如郑灵公之时,其弟公子宋素喜美食,每有异味可食,食指便预先而动。”

众人听她突然说起故事来,无不凝神细听。须知此时简籍不传,众人对国之往事、它国之事都不太容易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甚详细,梦王姬便如一座大典之府,腹笥甚广,此刻说起郑国的往事,连那游参也不甚了解。

智瑶奇道:“居然还有公子宋这样的食指,可谓异人也。”

梦王姬道:“一日公子宋与公子归生入宫见郑灵公,公子宋食指大动,公子归生十分好奇,公子宋就说食指一动,必有异味可尝。果然那日郑灵公得一大鼋,正准备烹了分给诸大夫尝,公子宋与公子归生相视而笑。”

赢利赞道:“公子宋这根食指灵验得紧,甚是难得。”

梦王姬细道:“郑灵公见二人笑容有异,好奇相询,公子宋便说了食指动的缘故。郑灵公戏道:‘你这食指是否灵验,全在寡人身上。’后来鼋熟,郑灵公果然遍赐群臣,偏不给公子宋。这倒罢了,郑灵公还笑公子宋的食指动得不灵。”

姬克皱眉道:“国君如此戏弄臣下,只怕不大好。”

梦王姬点头道:“世子说得不错,公子宋自然是挂不下脸来,当时便趋步到郑灵公的鼎前,染指鼎中,擅取鼋肉一块吞下,道:‘臣已食一块,食指如何不灵?’”

众使纷纷道:“这公子宋也无礼了些。”

梦王姬道:“郑灵公大怒,便想杀公子宋,众臣出言开解方罢。从此郑灵公与公子宋之间不和,公子宋时时耽心郑灵公会杀他,后来乘郑灵公秋祭斋宿,带人杀了郑灵公,想立郑穆公之后子良为君,子良力辞,遂立灵公长子坚为君,是为郑襄公。其时公子归生执政,懦弱不敢问,故孔子作《春秋》,说‘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郑襄公见穆公后嗣族盛势大,想尽去穆氏,被子良劝止,郑襄公依子良之谏,重用公族,将穆公之嗣尽任为大夫。郑是国,本来只有二卿,但到了悼公时,因为穆族人多,卿位不敷所用,郑国始为六卿之制,以当国、听政、少正、司马、司空、司徒为六卿,从此郑政尽由穆族掌握。”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么一件事,最终却演变成了弑君的大事。郑使游参便是穆氏公族,现为郑国少正,即六卿之一,自然知道这些本国之事,叹道:“穆氏之外,其他公族常想争夺施政之权,不过总是失败。”

梦王姬道:“慢人者,人亦慢之。郑灵公和公子宋为了异味,互相戏弄,看起来是节,实则坏了君臣尊卑的大节。所以这是因失大,而今日龙伯或有得罪于厚哥哥和单公之处,却是因节而顾全大节,与此不同。”

众人早已经打听明白的今日生的事,听了梦王姬说的故事,此刻恍然大悟,才知道梦王姬叫这故事的用意,不住点头。

伍封向姬厚和单骄分别拱手告罪,道:“今日在下得罪了二位,的确有些不好,但是王旨在身,不得不为,请二位万勿见怪。”

事已至此,姬厚和单骄怎敢另生枝节,只好还礼说话,大意是:“龙伯奉旨而行,我们怎会见怪?”

梦王姬道:“刚才说的这件事,本来是件趣事,却酿成了家国之变。不过由此而来,却使人说话时多出两个典故来,一是‘食指大动’,即见猎心喜之意,二是‘染指’,即是横里插手占便宜之意。”

智瑶等人不住点头,伍封道:“常听人说话时,用到‘食指大动’或‘染指’之辞,原来是因此而来。”

梦王姬道:“当年晋国向虞国借道,灭了虢国,回兵之时灭了虞国,因此有了‘假途灭虢’和‘唇亡齿寒’之辞;晋楚城濮之战,晋人退九十里而战,又有了‘退避三舍’之辞。如此甚多,这就是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意思。”

伍封点头道:“太子仁和王子厚自然是‘唇亡齿寒’。譬如在下每想起秦世子利送给王姬的雪貂,不免‘食指大动’,有意‘染指’,但又怕王姬见怪,以为在下是‘假途灭虢’,另有它意,只好噤声不语,‘退避三舍’了。”

众人见他将这些词一堆儿用上,哄然而笑,梦王姬格格笑道:“原来龙伯今日真的是另有用意,大抵是为了这雪貂而来吧?上次世子利送梦梦一只雪貂,龙伯便大有垂涎之意,可惜雪貂被世子利的神箭射死了,肉味恐不甚好。是以梦梦这些天派人到邙山,虽没有擒到雪貂,却擒射了许多雪雁回来,适才已经派人送了八只到龙伯府上去了,仍是活物。”

伍封大喜,没口子致谢,旋又皱眉道:“王姬岂非是趁心让在下后悔?今日在王姬府上食的饱了,回府之后,虽有雁肉也无甚胃口。早知道如此,便该苦忍肚饿,回去才开怀大嚼才是。”

姬仁在一旁呵呵笑道:“师父也不用担心,这雪雁既是生擒,大可以养之数日,等师父哪天‘食指大动’时,再用来下酒。”

伍封却面有忧色,道:“太子可不知道,上次在晋国时,老商买了些鹰要制些野味,被月儿瞧见后,养在府中多日,临走还送入了赵府给赵无恤夫人玩,那鹰肉可是一丝儿也没能吃上。”

姬厚叹道:“龙伯和月公主宅心仁厚,怪不得今日只是略伤些人,却未曾杀死一人。”

智瑶道:“龙伯的剑术绝世无双,智某见过之后,佩服不已,只是想不到月公主的剑术也厉害无比,竟能与董梧相类,令人思之甚惭。龙伯的剑术真是家传的么?”也难怪他会这么问,他见伍封年纪甚,王子庆忌死时还未出生,而伍子胥又死了多年,那时伍封尚幼,就算亲授剑术,伍封也学不了多少。

伍封道:“在下从便由家父逼着苦练体能,家母又教了先舅父的‘空手搏虎’之技,后来练了老子一门的奇术,底子打得好。在下的剑术是由董门剑术启,加上伍氏独门剑诀,才略有所成。其后的剑术增进,却是由每一次与高手比剑时悟得,每比一次剑术,多少有些领悟。剑术初时长进得快,从吴国之行便慢了些,到晋国后略有进境,才能与董梧一战。幸好到了成周后见了老子,剑术方能大为增进。”

智瑶叹道:“原来龙伯的剑术是从实战之中而来,怪不得简单而实用,凌厉无匹而自成一家。”

他关心的是剑术,梦王姬留心的却是老子,愕然道:“原来龙伯也见过老子,梦梦曾见过一次,受了些教诲。”

姬厚奇道:“在下数次去找老子,总未见着,龙伯怎能得见?”

伍封道:“老子便如神龙,见不见尾,在下与月儿虽然是老子的弟子,可惜未能随他老人家练剑。不过老子学究天人,蒙他老人家片言指点也能有成,眼下连月儿也能胜过当日的董梧了。”

众人惊骇不已,知道伍封自从打败董梧之后,剑术绝世的盛名天下皆知,也不必要自我夸耀,眼下他这么说,连楚月儿的剑术都已经敌得上董梧,他自己的剑术想来更是高明。

梦王姬神往道:“老子当真了不起,虽然世上有许多人与老子一门大有干联,譬如老莱子、长沮、桀溺、柳下惠、荷蓧上人、庚桑楚都被视为老子一门,但梦梦听老子说过,他只收过关喜和接舆两个弟子,龙伯和月公主想是老子新收的弟子吧?”

伍封道:“那日老子西去之时,收了在下和月儿为弟子。”

梦王姬点头道:“看来老子之学也进入神境了。以前老子一门学的是无为之道,隐而不争,以求天人之合,注重的是‘不争’。如今老子收了龙伯和月儿为弟子,可见老子之学更贴合于世,已侧重于有为之道,为而不争,注重的是‘为’。为无为,这才是老子的真正学问!”

她虽然只有几句话,伍封却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此女见识如此高明,若非对老子学说极为了解,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伍封心中,原来只是以为她阅籍甚多,见识甚广,此刻才知道她绝非只是一座活着的大典之府那么简单。

姬仁呵呵笑道:“师父是老子的弟子,这么说起来,我也算得上老子一门了?”

伍封摇头道:“我对老子的学问还在渐悟之中,无以教起。虽然我教了你一些剑术,不过这与老子的学问不大相干,我并未见过老子的剑术,想来不在剑中圣人支离益之下,我这点微末的剑术,绝不敢托言老子以增光采。”

虽然有关老子的言论世上颇有传诵,但多数与闻孔子的言论时一般,时时有人能听到一点,却不成体类。堂上众人除伍封和梦王姬外,大多对老子的学问不甚了解,此刻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推觥移爵,不住地向伍封、梦王姬以及姬仁敬酒。

伍封回府之时,郑使游参与他并车而行,说了好些话,分手时道:“龙伯有暇时,请到鄙邑一游,在下当尽地主之谊。”伍封点头道:“在下到郑国后,自会拜访阁下。”

回到府中,楚月儿兴冲冲地道:“今日梦王姬使人送了数只雪雁来,这雁儿甚为有趣。”旋又叹气道:“可我一个没心,忘了吩咐刀将它留着,等我从雪儿处拿了了笼来时,却已经被老商提了出去,交给刀宰杀了。”

商壶在一旁道:“都是老商不好,姑姑勿怪。”

楚月儿笑道:“这也怪不得你,谁让我先前未吩咐过你呢?再说这雪雁是王姬送来给夫君食的,我若养着,夫君天天眼见,偏又到不了口,只怕会在心里怨我。”

伍封笑道:“我也不会馋成这样子吧?”让庖丁刀将雁肉拿上来,叫上众女各尝一尝,众女未食多少,剩下的便都划入了庖丁刀、圉公阳、鲍兴和商壶肚内。

春雨笑道:“今日太子仁派了些匠人来,将齐舍和曹舍之间的墙拆了,两头重新砌墙,合成一府,平白大了一半,眼下那边空空荡荡的,龙伯是否去瞧瞧?”

伍封道:“这也不必瞧了,府中人手怎么个住法,你们安排着办吧。”

一夜无话,次日伍封带着鲍兴去了王师大营,先将将佐们叫来,细问军中的情形,又让他们率士卒分批操演,看了半日,只见这些士卒不仅体弱,技击又差,想是极缺训练之故,队列也不够整肃,看得不住地摇头叹气。

他与鲍兴在帐中午饭之时,太子姬仁到了营中来,伍封叹气道:“太子,这些士卒是在下生平所见最弱的了,王师怎会嬴弱至此?”

姬仁道:“弟子不大懂得兵法,说不出什么原由来。”

伍封沉吟道:“以我今日之所见,这些士卒一个个面带衿持之色,想是自忖王师,与列国之士卒不同,故自高自傲,不求上进;而将佐们又缺乏征战经验,不知道战事之凶险,再加上他们不善练兵,无统辖士卒之能,以致军旅不振,士气低落。”

姬仁面带忧色,道:“既是如此,师父以为当如何是好?”

伍封道:“在下觉得这王师积弊甚多,非要大行改革不可,我再看数日,便禀告天子,定王师之策。”

姬仁点头道:“师父尽管放手去做,父王好不容易将师父由齐国借来,又命师父为王师统领,正是希望师父能将王师善加训练,以成精兵。”

伍封点了点头,叹道:“可惜在下府中几个善兵的家臣不在,否则要好得多了,早知道如此,就该让展兄多留些日子,以为帮手。”

姬仁道:“成周各府都有些人才,未必不能帮助师父。”

伍封沉吟良久,点头道:“太子此言甚是。”

一连数日,伍封都观看士卒操演,又到宫中武库看过兵甲战车,到第六日时,已有定计,叫了姬仁一起入宫见周敬王。

周敬王这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正与梦王姬在后宫说话,让寺人将二人带到后宫中来。

伍封施礼之后,道:“天子,微臣这些天在军中阅武,只觉积弊甚多,难堪其用,非得大动手脚改革不可。”

周敬王点头道:“仁儿前几天说过此事,王师数十年都无甚战事,是以缺乏作战经验,数十年未打过仗的王师,其弱可知。龙伯有何妙策?”

伍封道:“要练王师,微臣有三策。其一,改善军制。眼下王师三军虽然只有三万人,但加上军中庖人、医士、圉人、匠人等徒卒,合有近四万人,人数多而不精。臣拟去老弱、招强壮,合为二万七千五百人,仍用三军之制。车步卒二军,各一万二千五百人,水师二千五百人,仍称一军,合天子三军之制。车步军精卒各万人,另二千五百人都是徒卒,水师精卒二千人,徒卒五百。”

周敬王道:“每军的精卒和徒卒这么安排甚好,寡人理会得,为何要设一队水师呢?”

伍封道:“王畿单是河洛二水,便足以控中原列国往来之军旅,况且用兵之道,无非虚实奇正,水师人数虽少,却正合用奇之道。微臣助吴抗越之时,全靠少量水师饶道海上,攻破越都,是以水师颇为重要。天子设此水师,逆河而上,可至晋国绛都,由河入渭而上则入秦境,沿河而下可入郑、宋、卫、鲁、齐、燕,人数虽少,只要用得好了,便可以出奇至胜。”

周敬王点头道:“我们也有一些战船,正愁无用,便依龙伯所奏,设一水师。”

梦王姬也道:“王畿甚,养兵近四万也多了些,眼下减去万余人,只要是精卒,足堪其用。”

伍封道:“这是一策,其二:招考成周各府之名士,重选军中将佐,不论出身,唯材是选,天子如有疏族亲属,最好让他们参加甄选。”

周敬王哈哈大笑,道:“寡人早有此意,只是这军中将佐大多是厚儿的亲随,抑或是刘单二公的子侄,不得其便,如今他们都怕了龙伯,龙伯这么一来,他们便不敢多话了。”

伍封道:“其三:奖赏军功,以励训养。只不过天子千万不要赐以田宅,否则士卒老了便难收回。士卒只赏金帛,免些徭役;将佐赏金帛之余,可赐些民户。无军功者绝不可赐爵,如此一来,士卒便会奋勇。”

周敬王笑道:“那日听梦梦转述过龙伯赏耕励战之语,寡人觉得极其实用,梦梦赞不绝口,说是龙伯绝非只是勇将之才,寡人深有同感。日后军中有升迁奖赏,龙伯只须报上名来便是。”

伍封道:“治国之道,无非是富国强兵,微臣有两年时间,足以将王师练成精锐之师。”

周敬王点头道:“‘富国强兵’这四字十分恰当,不过龙伯日后要忙些了,仁儿日后要忙于政事,不可能天天到营中去,昨天还要寡人暂撤北邙山之猎场,用来牧养战马哩。”

伍封喜道:“天子能够撤下数十里之猎场,足见天子是圣明之主,百姓知道必定高兴。”

梦王姬道:“龙伯事忙,是否将府中勇士也带到营中,帮助练兵?”

周敬王道:“正是,龙伯可将府中家臣任几个军职,这样才好在军中号令。”

伍封见他们想得周到,将鲍兴、商壶和那些铁勇等人报上名,周敬王便赐鲍兴为大校尹,商壶为中校尹,三十铁勇俱为中校,其他倭人勇士为校,梦王姬又提起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伍封道:“这二人原是楚子宫中的寺人,只怕不好授以军职。”

周敬王道:“既是寺人,便称左右监军使。寡人便令宫中铜坊制以铜牌,日后好在军中行走。”

伍封代替府中诸人相谢,虽然这些大校尹、中校尹、中校、校、监军使等官职都是些临时性的职司,但却是天子亲赐,比于士人,足以让他们极感荣耀了。

梦王姬又道:“龙伯在军中忙碌,是否会冷落了姬妾?她们若闷时,大可以到梦梦府上去玩儿。”

周敬王点头道:“梦梦想得周到,一阵寡人派人送几面宫中的令牌去交给她们,她们闲事也可以入宫来,有人陪王后聊聊也是好的。她们有这令牌在手,也可以到军中陪一陪龙伯了。”

伍封不住逊谢,心中甚是感动。天子待他可谓极厚了,不仅赐以高爵,还能处处替他着想,看来是一心要笼络于他,想让他尽心尽力为王室效命。

伍封出宫回府不久,周敬王的使者便来了,封了伍封府上勇士各职,赐以身份铜牌,又赐楚月儿和春夏秋冬四女宫中令牌,旨意中对府中上下不住的褒奖。

鲍兴及各位勇士大喜,觉得跟随伍封往这成周一趟,竟能得天子赐予官职,虽然不算大官,但足以光耀一族了,均想:“若非龙伯得到天子厚爱,我们这些人怎可能被天子赐封?”对伍封更是感激涕零。

楚月儿等人倒不甚在意,不过有这令牌在手,这成周上下可说是通行无阻,立时开始寻思去何处玩一玩最好。

次日伍封将鲍兴与铁勇带到营中,在营前竖了招军木牌,前来报名者甚众。一连数日,伍封都在营中考校士卒和新报名的人,有鲍兴和铁勇帮手,自然快捷了许多,终于将近四万士卒中不合选者退出了营,有家室的便回去,无家室的由姬仁安置,或归田,或入市肆,不一而足。

剩下这二万七千五百人之中,体能、武技差的便列为徒卒,眼见这二万二千精卒都是身强力壮,伍封这么拔优谪汰,士卒人人心中惊惧,惟恐被伍封看不上眼赶出军中,任何操练自然都是谨慎卖力。

这些天,各府中的家臣名士也纷纷来军中图为将佐,一些天子的疏族亲属也赶了来,总共有一百余人。伍封为避嫌疑,没有出面,尽数让铁勇登记,然后将这些人与军中原来的将佐一起,从一到百余编为数号。

这日考校之时,梦王姬和姬仁都被伍封请来旁证。鲍兴在帐前呼叫数字,这些人一个一个入帐来。梦王姬与姬仁见他们进来时都戴着一个薄铜面具,甚为愕然。

伍封解释道:“在下这是为了唯才是用,虽然在下不认识什么人,但他们可不知道。眼下要选将佐,自须慎重,何况原来的将佐也一同参选,选不上的恐怕不会心服。他们都是世族子侄,有的还是天子疏族亲属,在下这么做,他们些选不上时,也只能怪自己艺不如人,而不损天子爱贤之名。”

梦王姬和姬仁不住点头,都赞伍封这法子极妙。

伍封向这些一个个问些兵法、军令、武器和军旅常识,然后按其数号予以评价,忙了三日,从中选出了优胜者五十人。

第二步是考校其体能,让入选的人仍用前些日数号,各戴着面具,着厚甲、负劲弓、带五十箭矢、携三日之粮、执长戈长干,每人背上加负五十斤碎石,沿练兵场奔跑,不求其快,只以同样的度而驰,体力不支者可随时自行退下。

梦王姬与姬仁随伍封坐在阅兵台上,看了好半天,姬仁忍不住问道:“师父,这又是在考什么?”

伍封道:“这是考校体能。大凡为将者,率军作战多要身先士卒,技击本事再高,如果体力不支也当不上大用。以前两国之战,以车对车,各依阵法,数冲则分出胜败,眼下这作战与以往不同,兵车步卒弓手甚至骑兵用法巧妙,战法正奇相兼,每有缠战,为将者有时数日不能寐,有时与敌将交手数百招以上,若是半个时辰便气喘,而以领兵?在下自由家父逼着练走,能身负三百斤急驰三百里,中途不歇;兴儿每日负百斤陪我,也是一口气能疾奔三百里;还有在下府中的铁勇,能负百斤奔一百五十里以上,在水中更能一口气游二三十里;其他的倭人勇士也能携七日之粮、披甲执兵日驰二百到三百里。非有如此体能不可为将,眼下考较的便是体能。”

梦王姬点头道:“当年吴王阖闾选精兵为前阵,教养七年,使能披甲执兵驰三百里,用来闯阵荡敌,十分厉害。这是选士卒,想不到龙伯还以此选将。”

伍封道:“以前列国之中,无专属的武职,卿大夫平日里执政,战时披甲为将,那时是因为战事较短。如今列国间征战极烈,便应该改制以合时势。王师之将佐,非用骁勇之士不可。”

三人在台上说话,过了半个多时辰,下面奔跑的人渐渐有人气力不加,一个个退出场来。再过一个多时辰时,场上便只有十一二人了。

伍封与众人用膳回来,见场上只有一人在跑着,伍封赞道:“这人相当不错了,能负数十斤奔行两个多时辰而不停。前些天在下选拔士卒也用此法,不过士卒比这些人体力要差些,跑得最久的也只坚持了一个时辰。”问鲍兴道:“这人是多少号?”

鲍兴道:“四十一号。”伍封挥手让那人停下来,让鲍兴将能坚持到后面的二十人留下,记下数号,带他们去用饭,命他们休息半日,明日才考剑术戈矛。

次日这二十人各戴面具站在场上,伍封与梦王姬和姬仁又上了阅兵台。先派铁勇与他们比试剑术,再由鲍兴执大斧考校其戈术矛法,选出十五人来,其中一人能执剑与一个铁勇交手五十余招,又执长矛接了鲍兴二斧,算得上众人中最出色的了。

鲍兴将那人带上来,道:“龙伯、太子、王姬,这四十一号十分了不起。”

伍封见这人身材粗壮,点头道:“行了,让他们都取下面具,报上真名来,这十五人日后便是军中的将佐。”

待眼前这人脱下面具时,伍封与梦王姬、姬仁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人竟是姬介。

伍封愕然道:“原来是王孙,这真是意想不到了,前些天考校兵法时,在下可没有听出你的口音来。”

姬介笑道:“侄趁心想试一试自己的本事,不仅报了假名,还故意沙哑了嗓子说话,瞒过了你们。”他掀开外衣,原来他在衣中塞了许多布帛,才扮成这么粗壮的样子。

姬仁呵呵笑道:“介儿居然连我都瞒过了!怪不得你从邑地回来,这几日晚间总是缠着我教你剑术,原来是为了考校将佐。师父,我未得你的许可,将你教我的剑术授给了他,请勿见怪。”

伍封见姬介身为天子之孙、太子之子,居然甘心埋名参与激烈的考校,委实难得,其实以他的身份,多半是姬仁之后的天子,根本不必要在王师当一个将佐。这么想着,对姬介更是喜欢,没口子赞道:“王孙如此以身作则,委实难得。太子有如此佳子,实在是王室之幸事。”

姬介不好意思地笑道:“龙伯谬赞了,侄若非这几日随家父苦练剑术,恐怕敌不过贵府勇士十刀。”

伍封点头叹道:“在下这些铁勇都是精选出来,每一人都比得上军中悍将。先前在下未曾留心你的剑术。太子、王姬、龙伯都甚好学,在列国世家子侄中颇为少见,龙伯若是喜欢,日后练兵之暇,在下再教你些剑术。”

梦王姬笑道:“先前梦梦瞧着便有些疑心,想不到还真是介儿。”

鲍兴将十五人的名字都报上来,除姬介外,伍封拟将前三人列为三军之将,其余十一人为佐,车步卒之佐各领二千五百人,水卒之佐为水军将的副手,共领二千五百水军。这十多人之中有一人是王后的亲属,还有姬仁的家臣二人、梦王姬的家臣一人,其余都是成周其他世族大夫家的子侄和家臣,原来的军中将佐中仅有三人合选。

虽然有许多人未能选上,但伍封这么公开选拔之法军中士卒人人看在眼里,见姬介也是几经辛苦方靠真本事选上,无不心服。

伍封与姬仁、梦王姬商议之后,带着姬介和另十四人前往宫中,觐见天子。

伍封将选拔之法与结果向周敬王禀告之后,道:“眼下已经选出了十五人,微臣拟在水师设将佐各一人,其余两军各设将一人、佐五人。王孙最优,又是天子之孙,可为王师三军的副统领。”

周敬王呵呵笑道:“龙伯这选士之法,寡人真是大开眼界。介儿能出类拔萃,令寡人十分高兴。只是介儿涉世不深,能否当得上三军副统领之职?”

伍封道:“这个请天子放心,微臣有两年时间,可以与王孙研习军务,当有所成。微臣最担心的便是两年之后回齐,王师却无人为三军统领,届时三军之将各不统属,容易生乱。眼下有王孙在军中,微臣便放心了。”

周敬王点头道:“便依龙伯所奏,介儿虽然年轻,但龙伯任人唯才,士卒不得不服。”

姬介与这些将佐得赐封之后,伍封将他们带回军中,各自安排于三军不提。

城南的水寨仍在修葺之中,伍封命水卒先随车步卒操练,从武库中调整兵备,车步二军各用武冲大车三十六乘、武翼战车七十二乘、提翼车一百四十四乘、大黄和大冲战车各三十六乘,矛戟轻车一百六十乘,其中各车用法不同。

众车之辙相同,但大不一。武冲大车是用八尺的车轮,体型巨大,上设旗鼓;其余都是五尺车轮,武翼大车是用来陷阵之重车,提翼车属陷阵之轻车,大黄车上主要是弓手,大冲车上主要用技艺精强的甲士,矛戟轻车是车上装有矛戟的轻捷之车,用来配合大冲车作纵横应敌之用。

士卒配备也有不同,力大者用十二斤大方头铜殳和八斤重的大铜斧,柄长均在五尺以上,另外的剑、刀、矛、戟、戈等攻具,木螳螂、木蒺藜、地罗、虎落、锁连等守具,飞桥、飞江等渡水之具,徒卒配铜斧、铜锄、铜耙、铜叉、大镰、槽刃、铜栋、大锤若干,既可为兵,又可当日用之物。

伍封视士卒之高矮力气、技艺能为将士卒各有分配,半日练习体能以增战力,半日练习八卦阵型以增整肃,如有违令者便大加责罚,勤力者褒赏。

这日,伍封见士卒披甲执兵在练兵场上奔走练力,一个个挥汗成雨,虽然十分卖力,却总是满面怠色。

鲍兴道:“龙伯,这么练步略有些枯燥,士卒易生怠意。”

姬介也道:“正是,龙伯有没有法子让他们将练步也当成趣事?”

伍封笑道:“在下与兴儿自就这么练法,有什么其它的法子?就算是孙武、管仲在世……”,忽想起一事来,道:“当日管仲由鲁到齐,恐鲁人追赶,作歌而授役人,役人唱歌而行,乐而忘倦,一日能行两日之程,这法子只怕使得。”

他让士卒停下来,将士卒尽集场中,道:“如此练兵不免枯燥,在下有一词,你们边歌边练,必能解倦。”

士卒们愕然之余,又大觉有趣,不知道这位龙伯要教他们何辞。

伍封当下唱道:“肃肃兔苴,啄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肃肃兔苴,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肃肃兔苴,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这便是当日迟迟和平启在莱夷曾唱过的曲词,由于用的是胡人的曲调,显得十分豪迈。

曲辞都很简单,伍封教了若干遍后,见士卒都学会了,就让带兵的佐领日后操演之时,领带着士卒边唱边练。

姬介在一旁道:“龙伯唱词也甚有些造诣,想是得过高人指点。”周人喜欢歌舞,姬介对此道自然甚为精通。

伍封道:“在下学过此词,所教之人的确是歌舞妙绝。”

姬介笑道:“龙伯可见识过梦姑姑的歌舞?真可谓天下一绝。可知这《兔苴》也是姑姑所作,后来被孔子收入《诗》中,编于《桃夭》。”

伍封惊道:“王姬可了不起得很。”

片刻间,场上歌声大起,气势雄浑,声震于天,众士卒士气大生,练得格外有精神。伍封等人见效用极彰,也有些愕然,姬介忍不住叹道:“贤人遗法,果然了不起。难得龙伯想出这么一支曲调来,虽然近于胡音,却豪迈雄奇,最适于军中。”

伍封暗赞他音律颇熟,笑道:“这正是胡音。不过在下不会几曲辞,若叫他们唱‘呦呦鹿鸣’抑或是‘兼葭苍苍’之类,似乎有些娘娘腔。王孙对音律甚有见识哩!”

姬介笑道:“侄这些音律本事都是梦姑姑所教。咦,龙伯是家父之师,……我再称‘侄’只怕有些不妥,是否要改称师祖?”

伍封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哈哈大笑,道:“这也不用改了,有些事情可讲究不得,我也没那么老。”

就这么忙了多日,眼见士卒渐渐变得整肃如一,伍封心中暗喜。  filsarilhl07213463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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