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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哲夫成城 哲妇倾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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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心感痛快,知道伯嚭拥戴王子姑曹,自然为王子地所不喜,因此出言讥讽,倒未必是真的相助自己。

夫差不是蠢人,知道其中的奥妙,笑道:“人虽有地域之别,却不必以地区分,在寡人心中,凡效忠于寡人者便是吴人。太宰在吴国多年,建功无数,自然是吴人而无疑。”

颜不疑出班道:“父王圣明,王叔是王室之亲,正是自己人,何况他名震天下,人称龙伯,有他在吴,越人必不敢轻视吴国。”

任公子也出班叩请道:“龙伯的二位夫人分别是齐国和楚国的公主,龙伯在吴,齐楚二国必会善视吴国,因此大王用一龙伯,实则用了齐楚二国。”

颜不疑道:“眼下楚国有助越之势,王叔既是楚王的姊父,对楚王又有救命之恩,若是王叔被父王重用,楚人必不会助越为恶。”他一口一个“王叔”,正是要处处突出伍封在吴国的然身份。

他们二人想是早已商议好了,一力要助伍封得到夫差重用,伍封之势大,便等于是他们的势力大张,因此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连那班吴臣也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夫差点头道:“不疑和司寇之言,正合寡人心意。王弟眼下在吴为质,既然齐国能用吴质为官,寡人也当任齐质为官,才合礼数。今也赐王弟客卿之爵,顺便管一管军中执法,称为执令大将军。王弟出入仪仗与诸王子相列,来往宫中不禁,诸臣当以最尊之礼待之。”

伍封叩谢,心知这执令大将军其实只是个虚名而已,手上无一兵一卒,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也不可能指望夫差能将部分兵马交在自己手上。

颜不疑和任公子虽然有些失望,但早以料到必会如此,各自称颂了几句,无非是大王圣明之类的话,退入班中。

伯嚭道:“大王,这伍封是伍子胥之子,若用之为官,颇有后患,恐怕他会挟怨为祸,不可不防。”眼下伯乙伤重,他遍请国内名医,无人能保全其腿,昨晚又听王孙雄等说伯南在齐为盗的事,不消说,此子性命必定也坏在伍封之手,心中对伍封已经恨到了极处。夫差命群臣视伍封为王弟,虽然只是表面上的礼遇,并无实权,但他想要为二子报仇就大大艰难了,因此不管夫差是否高兴也定要出言阻止。

夫差不悦道:“寡人与王弟有兄弟之亲,有何疑哉?何况先相国虽然获罪,只是失礼不敬之罪,而非不忠不义,王弟断不会败坏乃父之忠名。”他此言之意,实则提醒伍封不要怀恨在心,坏了他父亲的忠义。

伯嚭忙道:“弑其父而用其子,取祸之道,天下人定会因此而论大王,以为大王之非。”他情急之下,说话便有些乱了章法,暗指夫差若用伍封为官,必让人觉得夫差杀错了伍子胥。

夫差重重哼了一声,暗暗生怒,道:“舜杀鲧而用大禹治水,天下有谁说舜错了?太宰之言误矣。”

王子地见夫差对伯嚭生怒,心忖这是最好的打击伯嚭之良机,忙道:“太宰年纪高大了些,说话不免有些不周处,父王请勿见怪。太宰为吴国效力多年,未必另有他意。不过太宰之子有些不成样子,不仅次子在齐国化名为叶虫儿为盗,而且幼子又有些横蛮无礼,听说昨日不仅公然抗大王的旨意,甚至还以箭矢对着西施夫人,欲要加害。不知太宰为子所聘的夫子是何人?依儿臣之见,理应诛杀其夫子,以治其误人子弟之罪。”

夫差惊道:“什么?为何施儿未曾对寡人说过此事呢?”

伯嚭脸色大变,还未曾来得及说话,颜不疑见机不可失,忙道:“王兄之言不错,此事昨日是儿臣亲眼所见,当时还有诸多朝臣在旁瞧着,实情正是如此。”

夫差向众臣看了过去,众人心想,大王回宫必定会向西施问个究竟,因当时人多,故而都低下了头不敢乱说,以免言辞与他人不符,有欺君之嫌。不过谁也知道伯乙就算用个天做胆,也不敢伤西施,他命弓手以箭矢相对,多半是不知道西施与众多大臣与伍封在一起。

夫差见众臣低头不语,怒哼了一声,喝道:“当时还有谁见到?”

伍封和任公子忙出班道:“微臣当时也在,王子地所言不虚。”二人心中均大感快慰。

王孙骆等人只好出班道:“臣等也见到。”

夫差脸色铁青,“嘿”了一声,向伯嚭瞧了过去,伯嚭吓得免冠叩倒。

王子姑曹道:“父王,这是太宰之子的恶行,太宰未必知道。”

夫差沉吟良久,缓缓道:“此事寡人必会详察,然后处置,众卿都起来罢。”

伍封见他竟然轻轻松松将此事搁在一旁,大为愕然。

王子姑曹知道此事不可再纠缠下去,否则伯嚭必讨不到好去,忙道:“父王,后日便是新年,儿臣听不疑说起,越王勾践正秣马厉兵,想在明年伐吴,此事不可不防。”

众人心中一凛,夫差忙问颜不疑道:“王儿这消息是否确实?”

颜不疑道:“儿臣上月曾亲赴越国,打听到其中的消息,确实无误,此番越人攻我吴国,绝非仅想争胜,而有一举灭吴之念,只是越人还未定下攻吴之期,儿臣也不能探知。”

夫差素来知道颜不疑的本事,知道此事必无虚假,脸上大现忧色,喃喃道:“原来勾践真有灭吴之心。”

颜不疑又道:“越人使越女练以剑矛,用陈音授之连弩,剑矛箭矢之艺精熟,若再挟以灭国之恨而来,胜负难测。”

夫差问道:“越将入寇,众卿有何良策?”

王子姑曹道:“越人总是不能及吴军之强悍,儿臣愿领五万精兵扼守于江北,再由太宰领兵一万扎于笠泽,以防越军,越军必不能深入境。”

王子地心道:“十余万吴军被你们拿了一半去,岂非一国落入你们之手?”忙摇头道:“姑曹之言差矣,越人入寇有二径,一是水6并进而南来,便如前番一般,姑曹此议自是可坚守一战,只是未知胜负之数。不过越人若取海道入江,这六万之兵便无所用之了。”

任公子点头道:“驻军六万于外,每日费金六百,兵粮无数,若是越人年底才来,吴国早被拖垮了,此非善策。”

当下众人议论纷纷,出谋划策,其中计谋或实或虚、或高或低、或正或奇,奇思妙想难以实施有之,荒谬绝伦以至鬼神莫测者也有之,不过其目的大多不在于抗越,而在于如何乘机揽权而已。听得伍封暗暗摇头、心中叹气,眉为之皱。

展如见伍封一言不,道:“久闻大将军擅于用兵,纵横齐宋卫楚,剿灭莱夷四盗,一人一剑曾退桓魋的八千大军,未知有何良策?”

众人都扭头向伍封望去,这人名头极响,倒要看看他有何策献上,才会不愧大将军之职。

夫差道:“是了,不知王弟有何主意呢?”

伍封道:“王子不疑既然亲赴越境查探虚实,未知越国士卒究竟有多少呢?”

颜不疑道:“越国地民少,再加上十余年前被吴军大举攻入,壮丁颇少,现有水卒习流一万二千、步卒七万、甲士六千、弩手三千,人数虽少却战具极精。”

伍封又问:“吴军又有多少?”

王子姑曹道:“我们吴国地广千里,有精兵十五万,革车两千,余皇大舟二艘,三翼战船数百,越国焉能比之。”

颜不疑道:“吴国处楚、越、宋、鲁之间,曾从诸国手中夺了不少地方,与它国都是敌国,是以四边之境和九郡之中都要驻重兵把守,能及时调动者不足四万士卒。越国却大不相同,其邻国仅吴楚二国,又与楚国盟好,互不相侵,故能将大军尽集于越北,反而比吴军要多。”

伍封对夫差道:“大王,微臣有一策可绝越患。”

夫差大喜道:“王弟快说。”

伍封道:“兵法说先制人,后制于人。既然明知越人要灭吴,怎也不能坐等越人入寇。吴地多水,水军远胜越国,易守难攻。越地虽然多山,却多在其西南之境,易攻难守,大王不如先调精兵三万,命一将领水军直入越境,再派兵六万,南下掠地,就食于越国。精锐在前,大军在后,每十日方进一舍,半年后可围越都,此为步步为营之策,只要破了越都,不出年余可灭越国。”

王子姑曹道:“所谓兵贵神,大将军此议却是徐徐进逼,是何道理?”

伍封道:“兵贵神者,是为了攻其不备,以收突袭之效。眼下越国全国备战多年,又有灭国之恨,若我们突袭,就算都了越都之下,以越都之固,急切难下。越人恐怕重蹈旧日覆辙,全民皆兵,士气极旺,到时候我们就算有十万大军也难保全。”

颜不疑等人不住地点头,夫差道:“王弟言之有理,吴军士气不如越军,也难比当年寡人以精兵南下为先王报仇之时了。”

伍封又道:“吴越相较,吴有三处可胜越国。一者,吴国数倍于越地,地大所收必丰,钱粮多于越人,若是大军缓进,得一舍地便多越国两舍,以越田之产、越户之存粮为食,正是与越比诸富庶,此为一胜;二者,吴国水军为天下之冠,以战船顺流而下,越之习流必然不敌,到时候定会将6卒集于船上,在江上与吴军决战,水军相交,此强彼弱,必能胜之,然后掠守水道,以守所占之地,断越人之道路,此为二胜;三者吴国民众兵多,越国丁微兵少,吴军若建大旆于军,声称为先太子报仇,雪围吴之恨,可振吴兵士气。只须谨慎交战,三战之后,越军兵力不继,士气必弱,都时候一举灭之也不难,此为三胜。”

众臣纷纷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

夫差呵呵笑道:“王弟此言甚是,以吴国之强,原不弱于越国。”

伯嚭摇头道:“大将军说得虽然有理,却忘了一事,若我们抽调吴国精锐南下,楚、宋、鲁三国如果趁机攻吴,如何是好?当年越兵入寇,便是趁我们精兵北上时所为。”

伍封笑道:“吴鲁之间本有盟约,只不过是对齐而,眼下齐鲁新盟,鲁虽与吴断盟,但它素来媚事于齐,只要在下派人说动齐君,齐鲁二国不足为虑。再派一使到宋国去请以援军,许灭越之后割邑为谢,虽然宋君未必会答应,但他看齐鲁二国按兵不动,自不敢仅以宋军攻吴。”

伯嚭道:“楚国与吴国交恶百余年,仇恨极深,我们大军南下,楚王说不定会念在其母是越国公主,趁机攻吴,后果便不堪设想。”

伍封摇头道:“楚王之母若在世,必会说动楚王攻吴救越,但其母已丧,无能说话之人。何况在下好歹是楚王的姊夫,楚王待在下甚厚,只须在下派人到楚,许以灭越之后,割邑赠之,楚军最多是派兵守楚越之境而已,必不会轻入吴地。”

他与齐、楚均有其议,是以不怕齐楚会趁机攻吴。

夫差大笑道:“王弟此来,真是天佑我吴国!王弟有齐国妙公主和楚国月公主二位夫人,齐楚两国怎也要看在公主面上相助王弟。”

伍封点头道:“吴虽有三胜,也有三败,不可不防。”

众臣都吃了一惊,夫差忙问:“吴怎会有三败呢?”

伍封道:“贪夫在侧,易受越人金帛之诱而泄军中之谋,此为一败。”

众吴臣都悄悄看了伯嚭一眼,要说个“贪”字,谁都了解伯嚭的性格,知道伍封所说的“贪夫”必定是他,当年若非他贪图越人之贿,怎会劝夫差饶了勾践,甚至放了他回国以成大患?

夫差自从越人入寇、太子友自杀之后,便对伯嚭有些恼怒,也知道他从越人手中得了不少财货,这“贪夫”不是伯嚭又能是谁?点了点头。

伯嚭面色铁青,无话可说。本来他能言善辩,心智机敏,但遇到伍封之后,处处受制,主要是因昨日伯乙胡搞一通,被伍封占了理,以致大为被动。

伍封本想说“谗臣”,但有谗臣便有听信谗言之君,不免将夫差绕了进去,在庙堂之上丢了体面,才改成“贪夫”之说。

夫差道:“哼,日后寡人派人细察,若真有贪财卖国者,尽诛其族。”

伍封又道:“群臣争利,为朋党之权势而失国事之分寸,家事重于国事,必致军中将士不和,此为二败。”

众吴臣脸上变色,伍封这句话是将他们众人都骂了,颜不疑和任公子却不住点头,颜不疑叹道:“大将军所言甚是,其实国若破亡,卿大夫沦为越人奴婢,就算争到了利又有何用?先救国事,再理家事,才是长久之计。”

伍封道:“各国重臣争权,以致国事相兼,眼下列国中栾、胥、原、狐、续、庆、伯等众多卿大夫之家后人当降在皂隶之属,越国灭吴之后,未知吴臣之中有何人能续持邑地呢?”

众吴臣心中凛然,越王勾践恨吴至深,若攻入了吴都,自己未必能留下性命,就算能保全性命,自己与家人多半也会为他人的隶臣隶妾了。

夫差早知道众臣互相忌惮,表面上和和气气,底下争斗甚烈,点头道:“王弟言之有理,未知第三败又如何呢?”

伍封道:“树敌太多,以一国之力与多国相抗,势力必孤,此为三败。”

任公子道:“这一点确是如此,吴国多年来从楚、鲁、宋三国手上夺了不少地,眼下最怕的便是吴越鏖兵,三国趁隙而入,幸好大将军有办法解此危局,我们便可以专心对付越国了。”

夫差笑道:“这三败之说的确有理,寡人定会设法除之。如此就按王弟之策,春暖之后,起倾国之军伐越,一举灭之,以绝后患。”

众臣互相对望,暗道伍封第一日入宫便直言相谏,大有其父祖之风骨,只不过此人机敏之极,同样将话说出来,却又顾忌到夫差的脸面,未触王怒,以致夫差能心甘情愿接受。

伯嚭忙道:“大王,大将军之策虽好,但急切间不能兵。”

夫差奇道:“有何道理?”

伯嚭叹道:“眼下吴国连岁凶荒,军粮不继,大军在外粮草有所不足。”

伍封道:“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十年之蓄曰国非其国。吴国想来多少有些蓄积屯粮,大可以暂用为军粮,等息定越地,以越粮为吴粮,事情便不足为虑了。”

任公子苦笑道:“如今吴国存粮最多只有一年,还真是不能用兵哩!”

伍封吓了一跳,道:“在下少居吴国,早知道吴地富庶,产粮极丰,怎会如此匮乏粮草?”

夫差道:“王弟有所不知,自从吴人五年之前改用越粟为种之后,想是因水土不同,所收甚微,年年如是,吴之存粮尽矣。”

伍封道:“为何要用越粟为种?”

夫差道:“六年前越人大凶,文种到吴国来借粮,寡人念越人之苦,借粟万石与之,次年越人还粟万石,粟大而圆,胜过吴粟数倍。太宰见粟极美,建议赐吴人为种,谁知次年颗粒未收,多半与水土有关。此后数年,凡用越粟为种则无收,吴人因此大困。”

伍封沉吟道:“吴越相邻,水土差异不大,这事未必与水土有关,是否越国的粟种有问题?”

夫差微微一惊,命人将库中残存的越粟拿了一些来,伍封见其粟果然颗大浑圆,与众不同,抓了一把仔细看看,也不见有何异处。

伯嚭道:“这粟种与吴人所用不同,用来种植,本来应该所收更丰才是,谁知反而无所收成,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也无法想得明白。原想从越国请人来指点耕种之术,但吴越交恶,越国也不会派人前来。今年粮熟之际,仍然所收甚微。”

伍封听见一个“熟”字,心中一动,扔了几颗粟种在口,才嚼几下,便恍然大悟,叹道:“这粟种是蒸熟了的,如何能以之为种?”

众臣骇然,夫差大吃一惊,也扔了几颗在口,怒道:“越人竟以熟粟欺哄寡人!”

伍封长叹道:“这些越粟必是越人精心细选出来,知道我们见了必然喜欢,会国中为种,以此来消吴存粮,困乏吴民。越人之计也太毒了些!”

夫差愤怒不已,向伯嚭道:“太宰,这粟种既是蒸熟的,为何你要劝寡人分吴民以为粟种?”

伯嚭忙叩拜不止,惶然道:“微臣也是今日才知,一般的受骗。”他的确不知其事,他说“一般的受骗”,却是将夫差绕了进去,意思是连你当大王的也受骗,何况是我呢?

夫差怒哼了一声,斥道:“当年越人来借粟,寡人本不愿意借,先相国也多番阻挠,唯有你一力主借,弄得吴人连连饥荒,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伯嚭涕泪交加,道:“微臣受了越人的欺骗,只是想着越既臣服,便也是吴民,理应借粮,怎知道……?”

王子姑曹出言道:“父王,太宰是受人愚弄,并非有意为之。”

夫差缓缓道:“此事便罢了,日后寡人再听到有人为勾践说好话,必当他是卖国贼子,烹杀灭族!”

伍封见夫差几番忿怒之下,几乎就要将伯嚭杀了,但每每王子姑曹说话求情,夫差便只好放过,心中一动,向颜不疑和任公子瞧去,只见二人满脸忿色,便知道王子姑曹的势力之大,连夫差也不得不给以脸面。

看来这吴都之中,虽然都说伯嚭势大,其实真正势大者是人称吴国第一勇将的王子姑曹!

夫差喟然道:“眼见王弟有绝妙之策灭越,偏偏不能行之,寡人委实心中不甘。”

伍封暗暗叹气,道:“大王,既然如此,只好在新春之后,另放新种给吴民施种,收成之际再行兵,大军以越粟为食。”

夫差叹道:“只能如此了,寡人就怕粮熟之前越人大举入寇,后果便不堪设想。”

王子姑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越人若来,儿臣愿意与之决战,必令他们大败而逃。”

伍封道:“这几年齐国大丰,积粮甚多,微臣在莱夷的仓廪之中存粮无数,不如由微臣写一封书信,大王派人从齐国购些粮来,往返半年可至,说不定还赶得急用上。”

夫差喜道:“寡人正想从齐、楚购些粮来,就怕两国念旧时仇怨不给,有王弟从中调停,正是大佳。”

商议良久,夫差才退了朝议。

伍封回到府中,见府上诸人仍然忙碌个不住,伍封将朝议之事向妙公主、楚月儿和叶柔细说了一遍,道:“柔儿,我心中十分烦恼,颇难决断。”在他心中,叶柔亦师亦友,足智多谋,是以有了烦恼便与她商议。

叶柔道:“公子必是因为夫差赐死令尊,以致常有怨意,不能一心一意虑及吴事。”

伍封点头道:“正是如此了,未知你们有何想法?”

妙公主道:“夫君自入吴来,心中便有些上下不定,被以往的恩怨纠缠,若是终日如此,必会生祸。”

叶柔道:“令尊先知先觉,绝非常人,将公子和夫人送到齐国避祸,以直谏而被赐死,人都说令尊是忠义之心,以死相谏,也全身后忠名。以柔儿的想法,令尊心中其实不仅作如此想法。”

伍封奇道:“先父还有什么想法呢?”

叶柔道:“令尊生养于楚,实为楚人,入吴之后,以奇谋助阖闾夺得王位,然后破楚入郢,鞭尸报仇,古之人臣复仇者从无令尊这般气势豪迈、惊天动地,但令尊心中却未必快慰。”

伍封道:“先父常常叹息,又不许人谈及旧事,常说自己忠孝不能两全,日暮途远,以致倒行而逆施,的确不甚快乐,我自便未见先父怎么笑过。”

叶柔道:“正是如此。公子既然说起,柔儿便直言了:令尊身为楚人却不能忠于楚国,反而大军攻父母之邦;以吴人而论,虽忠于阖闾夫差,又失忠于吴王僚父子。若以仇恨而论,夫差赐死令尊,自是与你有仇,但令尊以奇谋助杀了吴王僚,吴之王族又如何视之呢?”

伍封叹道:“这么说起来,父亲明知夫差必杀之而甘愿受死,其实是为了一解伍氏与吴王之族的恩怨了?”

叶柔道:“这就是令尊的令人生敬之处了,是以令尊一逝,伍氏与吴王之间仇隙已解,可以说是一笔勾销。公子若仍想报仇,夫人又何以自处?夫人嫁令尊之举,看似为了复仇,实则见令尊以忠偿怨,恩仇相抵。公子自生下之日开始,便是为了化解仇怨而生,而非为了报仇。将恩仇看得如此透彻的,天下间恐怕只有令尊与夫人二人了。”

伍封点头道:“柔儿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若找夫差寻仇,姑曹等人也大可以找我复仇。这仇恨一事,只宜淡而化之。”

叶柔道:“恕柔儿直言,在这一点上楚王和季公主便比公子看得透彻多了。楚王年纪,却深知‘恕’字之贵,他身为一国之君,还未想到找伍氏报仇,公子又怎能弃吴国事而不顾,一心想着找夫差报仇呢?公子与令尊不同,公子生在吴国,长在吴国,自出生之日起,父是吴之相国,母是吴国公主,怎也不能因私怨而毁公事,恨吴王一人而漠视吴民万千。那日柔儿与夫人说话,夫人便说公子将仇恨看得太重了。”

伍封满脸惭愧之色,站起身来,向叶柔深深一揖,道:“多谢贤妻指点,为夫当真愚昧得很。”

他与叶柔虽有婚约,却还未及成婚,居然以夫君自居,叶柔不免脸色绯红,大为害羞,妙公主和楚月儿在一旁格格笑个不住。

正说话时,一个宫中侍卫来传夫差的旨意,说是大王在后宫设宴,请大将军和各位妻妾爱姬入宫。

侍卫走后,伍封大皱眉头,叶柔奇道:“大王请公子赴宴,还特地交待带家眷前去,那是以家宴款待,叙兄弟之谊,公子为何又会烦恼?”

伍封叹道:“我听说大王颇好酒色,你们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若被他看在眼中,会否另有主意?”

妙公主愕然道:“不会吧?”

伍封道:“你和月儿都是公主,大王就算心动也不敢胡来,柔儿与我有了婚约,又是当世大贤孔子的外孙女,他也只能望美心叹。但雨儿、阳儿、风儿和雪儿四人便不同了,到时候他见了四女之美色,向我索要怎么办?”

春夏秋冬四女在一旁听到,大为开心,伍封既然有意带她们入宫,那是已将她们视为家眷了。

春雨笑道:“大王身边有西施,怎会将婢子们放在眼里?”

伍封摇头道:“不然,雨儿精明,阳儿豪迈,风儿娇憨,雪儿温柔,你们四人各具美妍,哼,怎可落在他人之手?”

楚月儿点头道:“夫君既然这么想,多半也有道理,四女若不能去,不如我们都推脱不去了。”

叶柔在一旁笑道:“月儿休听公子胡说,就算大王再好色些,也不会没了分寸。何况家宴之上,西施定会在他旁边,他怎要不会胡来。公子跟你们说笑哩!”

众女向伍封瞧去,伍封笑吟吟地大是得意,道:“不过大王多半是听说为夫身边有你们几大美女,一饱眼福的心思总是有的罢。”

叶柔笑道:“这个就难说了,当日越王勾践搜遍全越,才找到了西施和郑旦二人,越人都慕名争看。范蠡大夫便停二女于馆,令欲见美人者先输钱一枚,设柜收钱,顷刻即满,二女在馆三日,收钱无数,尽入府库以充国用。可见大凡男人听说美人之名,总有些动心的,不看一看心中总有些遗憾。”

妙公主格格笑道:“怪不得昨日西施香车在旁,夫君不住向帏中猛瞧,恨不得眼化利剪,将帏帐绞了去。”

楚月儿认真地道:“一阵入了宫去,若是西施不在,月儿便央大王将她请来,让夫君瞧瞧。”

伍封点头道:“这话倒说得是,大王白白瞧了我的老婆,我怎能吃这个亏?自然也要将他的老婆狠狠地瞧一个饱。”

众女大笑。

伍封又道:“不过此刻我又有了一个主意,日后我们周游列国,万一旅资不敷,便学学范大夫的妙法,设柜收钱,别人想看你们这天下间七大美女,自会让我大大地赚上一笔,大横财,说不定还胜得过渠公贩十年渔盐。”

众女都啐他道:“这种龌龊念头也亏你想得出来!”

伍封与众女说了一会儿话,见妙公主和叶柔带着春夏秋冬四女忙着在府内布置,便携着楚月儿在府内信步走走,说些陈年往事给她听。

此女是众夫人妻妾推举出来的级侍卫,向来施护卫伍封之责,谁也不会用府中琐事来打搅她。

二人走近练武场时,远远便听见场上吆喝声声,兵器碰得叮叮直响,伍封与楚月儿都是好武之人,立时精神大振,转出了花园,便见鲍兴正与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比试武技。

这是伍封第一次正式见圉公阳和庖丁刀的本事,只见他二人一个执铁布、一个挥铁钺,身法灵动,招式古怪。

圉公阳手中的铁布便如一铲,使动之时,眼前的鲍兴便如一篷草、一堆土,手中推、捞、撩、云、劈、挡、扫,时攻时守,甚有法度。

庖丁刀的铁钺薄而锋利,用法又与众不同,讲究的是劈、剁、搂、抹、削、片、切等招法,在他的眼中,鲍兴便如一块肉、一条鱼一般。

伍封见这二人招法奇特,最与众不同的是将平日种草治肴的动作极妙地融入了招术之中,使起来格外顺手,杀伤力又极大。鲍兴的剑术平平,招式比圉公阳和庖丁刀要笨拙得多了,却仗着膂力远胜二人,是以能与二人打成平手。这鲍兴力气还胜过平启和鹿,伍封时候每日负重疾奔都是由鲍兴陪同,是以极有长力,能够持久。

伍封看了良久,回头对楚月儿道:“月儿,你师父接舆先生当真了不起,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本事来!其实刀和阳力气较弱,以他们的天资在武技上未必能有多大进展,可用他们的这种特殊兵器和招术,却比我们每一个倭人勇士还要厉害些。”

楚月儿点头道:“接舆先生自然是了不起。”她看得入神,脸上渐露惊讶之色,道:“夫君,这兴儿随我练习矛法倒是不错,剑术就没有多少长进,但力气好像大了不少。”

伍封看了一阵,奇道:“莫非兴儿也练过法师老丈人的养颜增力术?”

这时,鲍兴三人也见到了伍封和楚月儿,收手跑了过来。

伍封赞道:“你们倒是勤快得很,这武技一道原是要多加练习才是。”

鲍兴不好意思道:“人们的这点本事,恐怕不好入公子和夫人之眼。”

圉公阳道:“人和刀本有忙处,却被兴儿硬扯了来,公子和公主勿怪。”

楚月儿笑道:“你们如此上进,夫君最是喜欢不过,怎会怪你们?”

伍封笑道:“你们三人天资有限,刀和阳力气了些,好在身手敏捷,就按接舆先生的法子,日后多历战阵,还大有提高之处。兴儿就不如他们敏捷,而且招式古板,缺乏灵动,这是天赋使然,怪你不得,好在你有一身蛮力,体能极佳,虽然比不上我和月儿,只怕比平兄还能耐战一些,较能持久。”他是武技大行家,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三人的利弊之处。

三人不住地点头。

楚月儿问道:“兴儿何时练过玄菟法师的养颜增力之术?”

鲍兴道:“法师与被离先生离开莱夷的前一晚,法师特地将人叫了去,说人为公子驭车,应当负保护公子之责。又说人虽然有些蛮力,但天资平平,不用点特别的法子,练剑难以有成,便叫了人一种养颜增力之法,说是与其他遁者所练的略有不同,是法师用多日时间想出来的。人练了这几个月,自觉力气大了不少。”

伍封想起玄菟灵这番爱婿之心,大为感动。

鲍兴又叹了口气,颓然道:“本来人想向公子学点高明剑术,但公子这多月来心情不大好,人也不敢打搅,曾向平爷学过剑术,可惜总是不成,后来人又想,人既然练剑不成,说不定练习刀法还可以,又向鹿少爷学习刀法,不过也练不好,这些天甚是懊恼,便想试一试刀和阳的铁布铁钺,看看是否合适。”

伍封忙道:“你可不要试,刀和阳的功夫机变灵动,你可练不得。”他见鲍兴如此好学上进,心中大为喜悦,寻思如何想个法子,让鲍兴能武技大进。

这时妙公主、叶柔与春夏秋冬四女正说笑过来,欲叫伍封和楚月儿用饭,却见伍封又在寻思武技,便不打搅他,坐在一旁与楚月儿说话。

伍封沉吟良久,缓缓道:“我所练的武技之中,‘行天剑术’你自是练不了,‘刑天剑术’太费气力,刚中有柔,你也不能练。平兄有十余年董门剑术根底,识得其特门的使力之法,是以练习‘开山剑术’最为合适,若让你来练,以你眼下的气力,猛恶可能做到,防御定是不足,多半不能以御派剑术补你剑招中的破绽。”

鲍兴道:“果真如公子所说,兴儿随平爷练剑时,不用‘开山剑术’能敌他十余招,用了‘开山剑术’反而连三招也敌不过。”

伍封道:“那是平兄熟悉这套剑术之故,若非如此,你应付二十招想是可以的,不过你若练这套剑术,费时间精力不说,长进恐怕不能大。”

叶柔在一旁道:“剑为百兵之君,动静相宜,刚柔相济,攻则如风,守则如雨,剑外有势,剑内含劲,全凭心志牵动,兴儿不大适于练习。”

妙公主道:“兴儿练夫君教鹿儿的‘大梦十三刀’又如何?”

楚月儿道:“只怕也不好。这‘大梦十三刀’刚劲雄浑,除了要气力过人,还要有凌厉的坚韧杀机,兴儿便心思质朴,性情开朗,少了这份狠劲。”

叶柔点头道:“月儿说得不错,善用兵者,兵器在手中便如人之一手一臂,公子的‘行天’、‘刑天’、‘开山’剑术、‘大梦十三刀’以及‘空手搏虎’诸技之中,唯有‘行天剑术’和‘空手搏虎’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正合公子豪迈不羁的性子,是以能厉害非凡,月儿若非识天地生化之道,纯朴心静,也不能悟出‘御风’剑术。这三样功夫换了他人练习,只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鹿儿有些愤世嫉俗,正好多了一分坚韧不拔的杀机,所以在‘大梦十三刀’上格外能挥所长。”

伍封、楚月儿和叶柔都是武道高手,此时虽然是随口说出来,却是武技中的至理,此时若是有任公子和颜不疑在旁,只怕早服得五体投地了。

妙公主和春夏秋冬四女在武技上颇有根基,心中自然是大有所悟,但鲍兴、圉公阳和庖丁刀却不能领会。

鲍兴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道:“这么说来,人是无药可救了?”这人向来豁达,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楚月儿心软,忙道:“兴儿也不要哭,有夫君和柔姊姊在,怎也会想出一样厉害的功夫教你。”

鲍兴想想也是,便收住了哭声,忽又笑道:“其实人能否练成甚么功夫也不相干,人平日为公子和夫人驭车,有公子和夫人在,天下间也没有人能欺负了人。”

鲍兴在家中向来讨人喜欢,众人见他又哭又笑的,无不莞尔。

妙公主笑道:“这兴儿整日疯疯颠颠地咧着嘴笑,想不到还有哭的时候。”

伍封忽地心思一动,笑道:“公主这话可提醒了我,兴儿要练好功夫,全靠这疯疯颠颠的脾气。风儿,去把舅爷爷送我的大斧子拿来。”

秋风忙去拿夫概所送的那把铁斧,叶柔笑道:“不错,兴儿刀剑练不好,用这大斧子只怕还合适。”

伍封抬头向天,寻思着剑、刀、戟中的各种招式,秋风拿来铁斧,在一旁等了好一阵,伍封才回过神来,顺手接过了大斧,笑道:“诸位美人儿,看看为夫新悟的斧法!”

叶柔也不在意这人的胡说,与众女一样,兴致勃勃地看他又想出了什么精妙的功夫。

倒是春夏秋冬四女见伍封对他们自称“为夫”,反而十分高兴。她们四人到伍封府中日久,伍封对她们虽然亲厚,却一直以礼相待,此刻却公然将她们视为姬妾,那自然是日久生情之故,四女立感心中甜丝丝地,四双俏眼水汪汪地向伍封瞧过去。

伍封“哈哈”一笑,手中大斧挥动,只见他双手执斧,或进或退,铁斧每一挥动,便见一片青光在空中划出一个雪闪闪的大圈圈,一圈未歇,第二圈又下来,层层叠叠,斧如激浪相迭,每一斧下去,便听“呼”地一声风响。其实他的招式并不烦琐,只不过是劈、扫、砍三种斧法,都是大开大阖,硬打硬攻,以攻代守,无论是进是退,无一招是格挡招架,他每一招都用了十分的气力,又是双手使动,以致其凶猛之处比“刑天剑法”和“大梦十三刀”还大有过之。

众女看得暗暗心惊,伍封并不谙斧法,使了好一阵,渐渐顺手,只见他手中斧影如重山相迭,滚滚而前,他这斧中用上了“断水之诀”,以至气力循环,凶猛之极。

楚月儿和叶柔看得变了脸色,若是伍封以这种斧法与她们交手,真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鲍兴看得目眩了,咧着嘴忘了合上,以致满口哈拉子拖得长长地流在地上也毫无所觉。

忽地斧光敛处,伍封执斧大笑,他悟出了这一套斧法,自觉剑术也上了一层。他笑道:“兴儿,我便教你这套斧法。”

鲍兴大喜,抢上前去,伸手便要接那大斧子。

伍封道:“且慢,练斧之前,先习其步,我教你六进三退九种步法,三种退步是我从月儿处学来,六种进步又是从柔儿的剑术中偷偷学来,身兼两家之长哩!”

楚月儿和叶柔都感好笑,对望了一眼。

当下伍封便教鲍兴这九步,鲍兴比他大了七八岁,自便是他的亲随,伍封对他十分了解,所以这九种步伐鲍兴练起来最为合适不过。

其实这九步都是相当简单的,无非是进退穿插而已,只不过每一步都是斜里踏出去,无直进直退之处,是将楚月儿和叶柔的步法中选出来略加修改而成。

鲍兴虽然天资平平,毕竟是自在伍家习武,有十余年的根基,这九步又是伍封根据他的体能而特设,练起来自然是格外地顺遂,只一会儿便十分熟悉了。只见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越走越快,他身矮粗壮,肩宽背厚,走起这步伐来十分古怪,看起来蹒蹒跚跚如同醉酒,其实每一步都是顺理成章,十分自然,甫看起来可笑,实则内藏玄机。

等鲍兴步伐精熟后,伍封将大斧交给他,道:“这一套斧法只有三种,无非劈、扫、砍三法,分为三劈、三扫、三砍,只是出斧方位有异,兼杂使用,配合九种步伐。难练一点的便是如何使气力循环,使动时更能耐久些。”

这柄铁斧重三十六斤,鲍兴力大正好使用,若再轻了反不合适。教了好一阵,鲍息又将斧法学会。

妙公主看了半天,也不见这铁斧在鲍兴手上有何厉害之处,奇道:“这就怪了,夫君使这斧子便如巨灵开山一般,为何在兴儿手中却不见好处?”

楚月儿笑道:“这要等兴儿配上步伐,一气呵成才行。”

果然听伍封道:“兴儿,你先不要动斧,拿着斧子将步伐走几遍再说。”

鲍兴依言走动,伍封看他将步伐烂熟,忽喝道:“兴儿,你脚步不要停,听我号令。”过了半刻,喝道:“上劈、左扫、右砍……”,一路喝下来,鲍兴依言双手挥动着大斧,配合着步法,只见青光如电,这柄铁斧在鲍兴手中立时变成了一件活物一般,斧影如山,劲凤迭荡,当真有雷霆万钧之势,看得圉公阳和庖丁刀脸色大变,不自禁地缩颈后退。

十余遍后,伍封不再施令,只是在一旁教他如何使气力循环,如何借日头火光耀敌双目,如何借风造出声势。不一会,这套斧法鲍兴颇为熟悉,自行使动了多遍,忽觉脑中灵光闪过,全盘了然于胸,忽地大喝一声,斧法为之一变,劲力比先前大出了一倍,他口中喝呼助力,身步齐进,力道爽脆而不失循环,一招将尽,一式随生,手起劲,劲至斧到,刚劲剽悍之极。

使了七八遍后,鲍兴停下了斧,喘息道:“公子,人虽用了‘断水之诀’,气力循环,可还是力不能支。”

伍封笑道:“这种斧法最为凶猛,你学斧时费了些力,看来能一口气使出九遍,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出乎我的意料,若非你学过法师老丈人的妙诀,这斧法你便使不了,就算勉力使出来,只怕三遍也不下来。”

楚月儿叹道:“这种斧法兴儿最合适不过,虽然费力,不过兴儿用法师的妙诀调息,过一柱香时又可以使动了。”

妙公主大为惊奇,问道:“夫君,为何这套斧法之中未见格挡遮拦,进也是攻,退也是攻?”

伍封得意地道:“这就是斧法中的妙处,兴儿力大无穷,练了法师的妙诀后,力气更增,这把斧子重三十六斤,又是精铁所铸,以兴儿的牛力双手挥斧,硬碰硬、实打实,谁能抵挡?你想,无论对手的兵器如何攻来,兴儿就这么一斧下去,以攻代守,对方力大的便被他挡住了,力的不免剑断人亡,哪里用得上格挡退避?如果有人能躲得过兴儿九九八十一斧,那就是少见的高手了,兴儿遇到这种人,使完九路就非退下去不可,逃走为上。”

叶柔叹道:“这种斧法虽然简单,却是无从反击。若是兴儿在我面前动斧,柔儿只好心躲闪,等他使完九路之后再取攻势。”

楚月儿道:“我看夫君这斧法还有妙处,兴儿若将斧柄的铁管抽出变成长斧,仍可用这套斧法。”

伍封笑道:“正是,长斧短斧都这么着,也免得又要为兴儿再想套斧法出来。”他语中甚是得意,对自己新想出的这套斧法也极为满意。

叶柔想了想,赞道:“兴儿若用长斧,使动起来足以临敌破阵,充任先锋。兴儿熟用此斧,就算说是公子的徒儿,也不会丢了公子的脸。”

这鲍兴大乐,闻言爬在地上向伍封叩了个头,笑道:“公子师父,徒儿有礼。”

伍封咄了一声,笑道:“我何时说了要收你为徒?”

鲍兴摇头晃脑地,说了一片道理出来:“人早看得明白,大凡柔夫人说话,公子总是说‘柔儿言之有理’,适才公子虽未说出来,心里定是这么想着。既然公子认为柔夫人言之有理,那便是愿意收人为徒了。人只不过抢在前面叩头而已。”

伍封大笑道:“这子是个见竿子就爬的主儿,看在柔儿面上,就这么着吧,马马虎虎说是我的徒儿也没有什么。”

鲍兴乐不可支,站起身来,忽有搔头道:“日后人见了公子和各位夫人,是称呼‘公子’‘夫人’还是‘师父’‘师娘’?”

妙公主笑道:“那也不用改了,真是改了叫法,听在耳中定是不惯。”

鲍兴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公主言之有理。”

楚月儿失声笑道:“兴儿怎将夫君的口气学了去?”

众人忍不住好笑,叶柔深情地看着伍封,道:“兴儿力气不,资质却平常,公子竟能专为他想出这么一套斧法,使兴儿的武技能与平兄和平爷相抗手。公子若是专心收徒,只怕门下弟子到任何一国都可成国士,为一军之勇将,那剑中圣人支离益只怕也不如公子的教徒本事。”

伍封大笑,道:“其实我适才悟了不少妙诀,用于我的戟法,只怕要厉害了不少。”

叶柔笑道:“公子和月儿的武技又有了长进,可喜可贺。”

楚月儿笑道:“夫君是武技有了长进,月儿又有何长进之处?”

叶柔笑道:“我自识得月儿以来,见月儿的武技日有所进,这是极奇怪的一件事情,天下练武之人多矣,只怕再无一人有月儿增进之。柔儿细思其中道理,想是有三个原因。”

伍封大感兴趣,问道:“是什么原因?”

叶柔道:“第一个原因,是月儿的天赋与众不同,公子也是如此,这是天生的禀性,旁人无法师学。第二个原因仍与天赋有关,便是公子与月儿善脐息的吐纳妙术,这种本事旁人就算学会也练之不成,还反生大害。”

楚月儿笑道:“柔姊姊的意思,夫君和月儿都是怪物了?”

叶柔笑道:“这是没有法子解释的事了,譬如学乐之人,用同样的时间精神,有人能成大师,有人最多只是乐匠,甚或有人连乐匠也当不上,一事无成。就好象公主能一心二用,同时能使剑术和刀术一样,公子就算再厉害,只怕也学不会。”

妙公主嘻嘻笑道:“是么?原来夫君也有不如我的地方。”

伍封问道:“月儿武技长进的确快捷,柔儿你说第三个原因又是什么?”

叶柔笑道:“第三个原因最简单不过了,向来是由月儿陪公子练武,你们二人的天资相若,都会吐纳,对方技艺有所增进,对练数日,另一方便能跟得上来,也大有益处。虽然公子在练剑时让着月儿,月儿仍能不断增进,是以公子见了月儿的剑法,便能以此打败朱平漫,又练成‘刑天剑法’;公子剑术一成,月儿的剑术便大有精进,挤身高手之列。其后公子练成了‘行天剑术’,月儿又能跟上来,练出一套‘御风剑术’来。”

她这么说着,众人都佩服不已,伍封和楚月儿不住点头。

妙公主笑道:“原来如此,这就简单了,自明日起我也陪夫君练剑,想来能大增武技,也成为天下高手。”

叶柔笑着摇头道:“公子力大无穷,剑术又厉害,平爷、鹿儿、兴儿虽然力大,剑术却比公子差得太远,没法子陪公子练剑。柔儿虽然能免力一试,力气又不及公子一成,也只能看着。月儿便不同了,不仅力气越来越大,剑术又极为高明,家中唯有她能陪公子练剑,公主是没法陪公子练剑的了。”

妙公主见她说得有理,也不甚在意,道:“柔姊姊说得是。”

叶柔道:“我被颜不疑废了剑术,随子剑师父多年,却只能练成左手剑术的基本招式。幸好月儿每日陪我练剑,又有玄菟法师的养颜增力之术相助,剑术渐渐又练了回来,虽比不上以前的剑术,但再过一两年间,必可回复旧日的剑术,说不定还会大有提高。”

伍封点头道:“柔儿以前的剑术,只怕当得上今日的月儿,否则怎能成为越军之师?虽然剑术废了,勾践还想娶你为妃,可见这天下三大奇女子之说,大有道理。柔儿,你眼看便要嫁给我,如果被越王勾践知道,会否嫉妒呢?”

妙公主格格笑道:“勾践肯定是要嫉妒的了,哪用得上问?说不定还会找夫君打架,来个横刀夺爱,不过他怎会是夫君的对手?”

叶柔白了他们一眼,道:“勾践的矛法相当高明,不可觑。”

伍封大感愕然,楚月儿点头道:“我听赵大姐说过,天下矛法之中,排在第一的当数越王一族的‘万兽矛法’,若有机会,月儿定要与他比试比试。”

伍封“哈哈”一笑,道:“此刻我有一条妙计,兵不血刃便可助吴对越,我们便可以早早地回齐国去了。”

众人闻言大喜,齐声问道:“什么妙计?”

伍封正色道:“明日我派人给勾践送个口讯,就说下月我在府中大办喜事,与柔儿完婚,请他来观礼。这人对柔儿垂涎已久,见美人儿落入了我的手中,多半会气得喷血。勾践年纪不了,怎当得气恼?自然是一命呜呼。勾践一死,越国便不怎么可怕了,岂非解吴之祸?”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人言之凿凿,原来是胡言乱语一通,忍不住失声大笑。

不料秋风这丫头十分娇憨,信以为真,道:“公子这计谋只怕还行得,就怕那勾践一下子死不了。”

伍封忍笑道:“那也不妨,我这计中有计。你想,勾践收到了口讯,定然心中不忿,便拿条矛来与我争夺美人。”

秋风倒不担心,愣愣地道:“那也不用怕,勾践怎打得过公子?”

伍封强忍住笑,道:“我怎会跟他打架?其实我的口讯说是下月,实则今晚便与柔儿洞房,勾践辛辛苦苦跑来,怎知美人儿早已在我怀中了,上了个大当,说不好会当众气死。”

这时秋风也知道他是说笑,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

叶柔见好端端说着话,却被伍封三年两语扯到她身上来,飞红了脸,狠狠地瞪了伍封一眼。

妙公主笑了老半天,道:“不成了,我可肚饿得紧,快去用饭吧。”

她不说则已,一说出来,众人都觉得肚饿起来,伍封叫上鲍兴三人,一起去用饭不提。  filsarilhl07213446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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