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1 / 2)
下午伍封让鲍兴练斧,由圉公阳和庖丁刀驾车,带了妙公主、楚月儿、叶柔和春夏秋冬四女入宫,吴王夫差果然在后宫设下家宴,寺人宫女先请众人入席,等候夫差和西施出来。
吴宫内铺金饰珠,铜沟玉槛,当真是奢华无比,妙公主咋舌道:“吴宫之富丽,果然与齐宫不同。”
正说着话,便听廊后屦响,人未至时,香风四溢,三十余宫女袅娜而入,列于殿旁,每一人都十分美貌。便见人群之后,二女头挽双髻,缓缓而入,此二女清秀如画,娇柔动人,身穿着锦衣白裘,环佩映光。
伍封见这二女之美,人间少见,心道:“当年越王勾践送西施、郑旦二女入吴,郑旦期年便死,这二人之中,一人是西施,另一人又是谁呢?”
众女也觉此二女格外美艳,怪不得天下人都夸西施之美,果然盛名不虚,与伍封一起站起身来,恭敬相迎。
这二女向伍封等人看看,婀娜施礼道:“婢旋波、移光见过大将军、公主和各位夫人!”
伍封暗道:“单是婢女便已经美貌至此,西施想必更是容颜夺人。”
旋波和移光站在门口,迎进了二人来,一人自然是吴王夫差,另一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美女,此女之美又与旋波和移光不同。只见她峨眉凤眼,杏脸桃腮,唇红齿白,挽乌云,指排削玉,流盼之际,光艳照人,观其美天下无双,便知此女必是西施。
众人都惊于西施之美,伍封暗道:“人都说这位西施是天下第一的美女,果然。”西施与伍封身边的众女相比,虽然美色未必胜过楚月儿,但却多了一种令男人见则心动的妖冶之气,比诸妙公主多了一份温柔妩媚,与其他众女相比,又有一种成熟女人的宛娈娇慵。
西施见伍封呆呆地怔住,如丧魂失魄一般,微微一笑,只见她的笑意从细的鼻尖上漾开去,弥漫在整个脸上,明亮而略长的凤眼轻轻眯起来,如两条弯弯的虫般,长长的睫毛轻轻微微翕动,眼睛虽然眯起来,眼角却看不见一丝皱纹,与两道新月般的弯眉相映成趣,透着一种入骨妖媚之意,令人心动。
这西施之美果然是格外与众不同!
夫差显是见惯了男人在西手工业面前失魂落魄的模样,不仅不以为意,反而心中透着大大的得意。他见伍封这番样子,觉得伍封是我辈之人,与其父亲伍子胥大不相同,立时好感大生。
楚月儿轻扯伍封的衣袖,伍封脸上微红,回过神来,带着众女上前施礼。
夫差笑道:“王弟、公主和各位无须多礼,这是寡人后宫中的家宴,比不得庙堂之上,礼太多了,反而有伤宴饮之乐。”与西施在正中坐下,伍封等人才等回席上坐定。
伍封定了定神,惭愧道:“西施夫人之美天下无双,微臣有些失礼了。”
夫差大笑道:“王弟可知施儿在箭径采莲,水中群鱼见了施儿之美,都惊得呆了忘了游动,沉入水底?鱼尚如此,何况人乎?寡人自得施儿之后,虽然已有七年,仍然时时为之失魄,犹恐是梦中哩!寡人见人多矣,吴人之中唯一不为施儿美色所惑者,唯令尊一人而已!可惜当年……”,叹了口气,未曾说下去。
伍封道:“大王,往事已矣,微臣能效力于吴,先父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高兴之极,大慰心怀。”
夫差大喜道:“寡人就怕王弟念及往事,心中不平,既然王弟不念旧怨,从此寡人与王弟便无嫌隙了。”
西施笑道:“大王与大将军是兄弟,那是一家人,家国一体,家事和善则国事昌隆,何必说那么多见外的话?”
伍封原以为西施只是个尤物,见她说话大有见识,心中暗觉诧异,知道自己以往太过觑了她。
夫差笑道:“施儿言之有理。今日寡人细问过昨日王弟入城之事,才知王弟忠心为国,一力维护王旨之行,并非只是与伯乙争夺宅子那么简单。”
伍封苦笑道:“大王过奖了,微臣平生最恨不敬君父、恃强为恶者,昨日只是一时气愤而已,幸好未曾惹出太大的祸患。”
西施笑道:“大将军进城一日便搞得惊天动地,不仅自己威势大张,连大王的金面也因此生辉不少,这是大将军的功劳。”
这时宫女奉上了酒肴,众人饮了些酒,夫差细细打量伍封的一众姬妾,脸上既有惊讶之色,又有羡慕之情,惊叹道:“王弟眼力了得,这一众姬妾都是少见的美人哩!”
西施格格娇笑,道:“大王怜香惜玉,大将军自然是有一般的家传本事,否则怎配做大王的兄弟?”她与夫差说话十分随便,可见夫差对她宠爱有加,任她随意说话。偏她说话又十分得体,她表面上赞的是伍封,实则在夸奖夫差。
夫差大笑,道:“王弟昨日处置极当,寡人今日见众臣对王弟十分敬畏,可见封儿经昨日一事,立时在吴国建立了威信,王弟智勇无匹,这是天佑吴国,才会令王弟入吴相助。伯嚭那厮欺骗寡人多矣,常想除之,可惜难以下手,眼下有了王弟,正好设法。”
伍封道:“大王既有杀伯嚭之意,理应是容易之极的事,为何会难以下手?”
夫差苦笑道:“伯嚭虽然势大,寡人的王命下去,也不怕他能闹出什么事来,但眼下他与姑曹搅在一起,若杀伯嚭,姑曹必不会坐视。姑曹若是为恶,地儿和不疑又会趁机而动,就算越人不寇,吴国也会亡于自己人之手中。”
伍封大吃一惊,原只道夫差只是个妄自尊大、沉湎酒色的昏庸之人,其实吴国上上下下的事他都心中有数,早有盘算,也怪不得当年他能一举灭越,称雄一时。
夫差又道:“姑曹虽然武勇过人,智谋却嫌不足,为将尚可,为王却不能称其责。他是吴国第一勇将,在军中日久,甚得军心,眼下军中诸将大多是他的旧属,他若为恶,必定大损吴国。若要除伯嚭一伙,至少地儿、不疑和王弟也会相助,只要运筹得当,必能胜之,但此举于吴毫无好处。”
伍封点头道:“大王所虑有理。”
夫差叹道:“伯嚭若死,姑曹自也讨不到好去,其势力一经瓦解,地儿和不疑必会乘机夺取姑曹和伯嚭原来的势权,再起争执,二者只能存一,吴国仍然是现状而已。”
伍封叹道:“想来大王也不忍心下手,以免三位王子难以自处。”
夫差道:“正是如此。他们三人都是寡人之子,寡人怎忍对付他们?不过寡人最属意的是幼子季寿,此子豁达贤明,不争权势,大有延陵季子之风,寡人将他遣到齐国为质,便是怕他在国中被人所害,不料因此将王弟引来了吴国,更合寡人心意。”
西施在一旁笑道:“大将军与诸王子便不同了,既是大王至亲,又不会争权逐势,正合大用。”
她的意思甚是明白,四位王子与伍封都是夫差的亲人,但四位王子有继嗣之争,这大王之位怎也不可能传到表兄弟身上去,因此就不必担心伍封如四位王子一样尔虞我诈。
夫差点头道:“寡人正有此意,姑曹将其弟子石番荐于宫中,寡人爱惜其武勇,加以重用,不料郎中令等人先后死了,被石番掌了宫中禁卫大权。眼下这座吴宫,除了在后宫之中寡人敢畅谈心意,在前宫便不行了,稍不心,有些话就会传到姑曹耳中,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伍封问道:“大王是否想要微臣除去这石番?”
夫差摇头道:“此人对寡人倒是十分忠心,杀他便不必了,不过他喜欢结交朝中大臣,令人生疑,须要多加留意才是。”
伍封点了点头,道:“此事微臣便放在心上。”
夫差叹道:“寡人最怕的是春后越人入寇,我们连年天灾,粮草不足,后果难以预计。”
伍封问道:“越国是夫人的故国,若要对付越国,夫人会否不乐?”这话是非问不可的,越王勾践连叶柔也想招为妃子,怎会将西施这样的美女甘心送到吴国来?其中自然是大有文章。万一西施暗中与越人呼应,那就极为可怕了。
西施叹了口气,道:“越王将妾身送到吴国,原是用文种的计谋,欲惑大王心志,并无好意。”
众人都吃了一惊,虽然大家都猜越王用的是美人计,但谁也不敢说出来,不料西施竟然自己当众说出来,令众人大出意外。
西施道:“妾身在越王眼中只是一颗棋子而已,连个人也算不上。大王对妾身宠爱有加,呵护备至,天下女子所望无非是得一佳婿而已。妾身只是个民间女子,能随大王已经是天大福气,更能被大王如此爱护,女嫁从夫,自然已是吴人。”说着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夫差和伍封各瞟了一眼睛,眉目之间,风情万种。
夫差脸上现出迷醉之色,狂饮了一爵酒,大笑道:“寡人其实自越人入寇后便知道此事,只是越王作恶,施儿又何辜,也有人说这是美人之计,如此美人,寡人宁愿中计哩!”
楚月儿格格娇笑,伍封看了她一眼,见她顽皮地向他扮着鬼脸,猜她多半是想起自己常用她行美人之计,便笑道:“微臣也常用美人计破敌,多有奇效,幸好敌手非大王这样的人,譬如破那徐乘,月儿的功劳最大。”
夫差大笑,良久方息,道:“徐乘本是寡人的爱将,掌管水军,又善造战船,可惜兵败之后不敢回来,留在海上为盗,此人水性之高仅次于展如。是了,寡人听说明日王弟要与展如一较水中的本事,先前姑曹和伯嚭来请寡人,明日在太湖之旁观看二人的绝艺,还说眼下吴都众民兴奋莫名,都欲一观。那展如人称‘水蛇’,水性之高不说是吴国,放眼列国只怕也能排在第一,王弟有无取胜把握?若是被他们所迫而答应,寡人便传旨下去,命你们免了这赌赛。”
伍封笑道:“大王尽管放心,微臣虽然胆大妄为,却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明日之赛虽然是为了振奋吴人之心,但也是显吴国水军之威,越人在吴国定有不少探子,设法让他们知道此事,更可以吓唬越人,消其士气,是以此事定要闹得越大越好。”
西施笑道:“大将军有‘龙伯’之称,想来水性通天。大王不如下一道旨意,免了庶民明日之劳作,都可到湖旁观战,一来是看大将军显威,振奋民意之余,又可见大王有用人之明。二来明日是岁末之日,与民同乐,也显得大王宽厚爱民之心。”
夫差抚掌大笑,道:“好主意,寡人这便传旨下去。”
正说着话,忽见西施以手捧心,眉头微皱。
夫差惊道:“施儿?”
过了好一阵,西施放下手来,道:“没事。”
夫差叹了口气,道:“施儿有心疼之疾,国中名医无数,却无人能医,常常令寡人甚是担心。”
西施笑道:“其实也没甚么,一阵便好。”问道:“大将军,听说伯嚭在市中设赌,买展如是一赔一,买大将军则是一赔三,可见他十分看好展如哩!”
夫差大感兴趣,叹道:“只可惜寡人不好去买,否则非要下注数万金在王弟身上,让伯嚭赔一个倾家荡产不可。”
伍封笑道:“这种事情怎能放过伯嚭?不瞒大王说,微臣已命徒下了些注,买的自然是自己,伯嚭此番非要赔一个损手烂脚不可。”
夫差好奇道:“王弟下注多少?”
伍封笑道:“微臣从齐国带了不少金帛,楚王又赐了不少,便索性拿了五千金出来下注。”
西施讶然道:“怪不得人说大将军富甲天下,初来吴国,随手便拿了五千金出来,伯嚭这场祸事不。”
伍封见西施不知如何,竟然对自己信心十足,她又怎知道自己必能胜过展如?
西施善解人意,见伍封的眼色便能猜到其心意,笑道:“上年范蠡大夫出使齐国回来,曾入吴都觐见大王。大王念他是妾身故人,设宴款待,饮间范大夫曾说,眼下天下间最可惧者有四人,后面三人是依次是赵无恤、大将军和王子不疑,排在第一的却没有说出来。范大夫从无虚言,妾身因此知道大将军的本事。”
夫差叹道:“排名第一的,现在想起来只怕是勾践了。”
伍封皱眉道:“微臣竟成了天下最可惧的人?范大夫为何会这样说呢?莫非微臣生得面目狰狞,令人恶梦?”
众人都失声而笑,夫差道:“不疑是寡人看着长大的,他的本事吴国无人不知,谁知他和任公子自称连番败在王弟之手,由此可见王弟的厉害。”
西施笑道:“范大夫所说的可惧,并非单指剑术,否则,支离益和董梧怎么不列在这四人之中?范大夫所说的四人,是指智计谋略、武技兵法。”
伍封摇头道:“在下与范大夫有些交情,多半是因此才会列名四人之中,不过越王勾践我并未见过,单看他卧薪尝胆的苦忍功夫。只怕天下间无人可及。”
夫差脸上有些不大自然起来,伍封知道越王勾践是他的一块心病,顾左右而言他道:“既然夫人对攻越之事并不见怪,微臣便有一个法子,理应来得及对付越人。”
夫差道:“王弟足智多谋,早间在殿上所提之策甚佳,只是因粮少不能行,此刻又有什么良策?”
伍封笑道:“早间之策是说给众人听的,言辞堂皇,其实并非什么好计。非是微臣多疑,越人谋吴已久,吴都中定有不少越人的奸细。越人喜用重贿,说不好吴臣之中也有私通越国的人,不可不防。”
夫差喜道:“王弟谨慎得好。”
西施聪明得紧,见他们谈其军国大事,道:“大王,这种军国大事,我们妇道人家听起来索然无味,不如由臣妾带着大将军的家眷看一看后宫的美景可好?”她是越人,此刻见谈起吴越战事,自是要避些嫌疑。
夫差笑道:“施儿好生招呼她们。”
西施盈盈起身,将妙公主等女带了出去,夫差让余人全部退到室外,仅剩下他和伍封二人。
伍封道:“早间微臣说要从齐楚购粮,其中另有妙用。若是6路前往,其间各地关隘城邑大有耽搁,况春后雨水太多,运粮不便,微臣就算不说要用半年时间,范蠡文种也计算得出来。若是这消息传到越王勾践的耳中,便不用担心这半年之内我们会攻越,自会慢慢准备攻吴之事,多半在春后水暖便会着手,我们便赶在这之前先做准备,以此缓兵或骄兵。”
夫差道:“该如何准备呢?”
伍封道:“既然我们粮草不足,总是被动挨打之局,越人谋吴已久,此番必是倾国而来,誓灭吴国。依微臣之见,唯有正军相抗,以拖延其时,同时以奇兵调用,出奇制胜,才能将越人打败。”
夫差大感兴趣,问道:“如何用奇兵呢?”
伍封道:“勾践、范蠡、文种都是多谋之人,等闲用兵须瞒不过他们。如果我们调动兵马,必会为他们所察觉,猜出其中用意。是以日间微臣提起购粮之事,明日大王便派一艘余皇大舟和三十艘战船出去,船上浆手齐备,每船甲士只用十人,从江口出海,声称运粮,越人就算知道也不会怀疑。”
夫差道:“这支水军想来便是王弟所说的奇兵了,只是人数甚少,当不得大用。”
伍封笑道:“这就是其中的妙处了。微臣在入楚之时,便得知了越人将在春后入寇,当时已传出了消息,从莱夷将微臣的一千勇士调来,由琅琊乘远兵大舟出,此刻多半已在海上,他们不识水路,非得要大王的战船在海上相迎不可。这一千勇士不属齐军,私下调动连齐人也不知道,越人就算在齐国也有探子,仍不能知晓。微臣这一队人不入吴境,便扎于海外岛上,另候妙用。到时候吴越两军交战,奇兵突出,必能让越人手忙脚乱。获胜之后仍然悄悄从海上回去,连吴人也不明其中的道理。”
他说着一千勇士已经出时,夫差脸上微微变色,心道:“莫非此子想对付寡人为乃父报仇?”再往下听,才知道是伍封的妙计,喜道:“此计大妙,只要我们二人不说此事,再也无人知道我们在海上还有一支奇兵,只是区区千人之数,也太少了一些。”
伍封道:“非是微臣夸口,微臣这一支人马是天下精兵,至少当得上七千人之用,微臣安抚莱夷九族,剿灭水6四盗,全靠他们。”
夫差道:“明日寡人派战船出去,上面载两千人半年之辎重米粮,供一千勇士和浆手在海上所用。嘿,吴国本有三艘余皇,一艘是寡人所用,一艘被徐乘弄走了,剩下的一艘是伯嚭所用,正好将这艘余皇从他手上调走,就说运粮事大,为防有失,才用战船来运。不过大海茫茫,王弟的那群勇士当如何能在海上与战船配合?”口上这么说,心中却想:“寡人既然知道了你有这一千勇士,便不怕你突袭姑苏,只要我有所防范,区区千人能干些什么?
伍封怎知道他心中的主意?续道道:“微臣能以飞鸟传递消息,明日由家臣平启带十人随船而行就可以了。”
夫差讶然道:“王弟的本事当真令寡人惊奇,想不到飞鸟也能送信。明日寡人便令平启为运粮使,带着战船出。”
二人谈了好一阵,西施与众女这才回来,继续宴饮。
宴饮甚欢,西施要将妙公主、楚月儿和叶柔留下来作长夜之谈,伍封暗暗担心,这夫差是个有名的好色之徒,自己如花似玉的妻妾留在宫中,大有凶险,正想推脱,便听夫差笑道:“施儿在宫中闷得紧,难得两位公主和柔姑娘入宫,便陪她一晚好了。”
伍封心想:“公主、月儿和柔儿身份特殊,剑术武技又十分了得,眼下吴国除了颜不疑外,无人能敌得过月儿。柔儿足智多谋,定有三人自保之法。”不过还有些不大放心,便与夫差痛饮,心想若灌醉了他,众女便少些凶险。
夫差平生最好酒色,酒量如海,做王子时便无人敢与他斗酒,今日碰到伍封这冒失的酒鬼,甚觉快意,二人也不知饮了多少。月上之时,夫差已大醉倒卧,伍封这才醉醺醺告辞,摇摇晃晃带着春夏秋冬四女上车回府。
回到府中之后,吐得一地狼藉,四女其实也有些醉意,便将他扶入浴盆,为他洗浴。
伍封泡在热水之中,八只软绵绵的手四下捏拿,甚觉舒畅快意,沉沉睡去。此时正是隆冬,天气甚寒,室中本有四盆旺火,春雨又命人拿了四盆进来,八火齐燃,烤得满室暖烘烘的,如入初夏一般。四女又不停地在盆中舀走旧汤,添加热水。
伍封浓睡之时,四女一便为他按捏推摩,一面嘻嘻哈哈地声说话,显是心情甚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伍封渐醒,便听夏阳问道:“雨姊姊,公子身上为何会有这大块大块的健肉疙瘩呢?好看得紧,是否天生的?”
春雨笑道:“混说咧,这怎是天生的?公子练剑舞戟,动得多了肌肉才会坚实至此。你常抱早儿四下乱跑,他身上有没有这样的健肉呢?”
夏阳道:“好像没有罢。不过雪儿妹妹抱早儿好像多一些,十分投缘哩!”
秋风嘻嘻笑道:“早儿常在雪儿怀中乱钻,似是大有母子之情。”
伍封听她们说起儿子,便想起迟迟来,心中微酸。不过再想想早儿的诸般有趣,心情又好起来,便有些想看看儿子的模样。
便听冬雪嗔怪不依道:“风儿就爱胡说了。”
秋风道:“不过公子似是喜欢雪儿多些,否则怎会说你身上香喷喷的,说你是‘香雪儿’?”
春雨大表赞同,道:“风儿言之有理,若非细细闻过,怎知其香?”
夏阳格格笑着,道:“是么?不如我也闻闻!”
四女嘻嘻地闹成一团,伍封听得有趣,哈哈大笑,从盆中站起身来,道:“你们自己怎闻得出来?还是我来作个评判罢!”
四女见他水淋淋地站着,满脸不怀好意的怪笑,想是早将她们的话听在耳里,齐声惊呼,各自退身。
伍封张开大手将四人拦住,见四女如春兰秋菊,各具美艳,脸上都是酒意未退,格外红润动人,登时大为心动。再加上室中暖气蒸得众人春意盎然,伍封左搂右抱,胡天胡地,与四女闹得不可开交,天快亮时,五人才倦极而眠。
直到早饭之时,众人才被平启在窗外叫醒,春雨猛地道:“哎哟,今日公子要与展如斗水哩!”
四女忙不迭起身着衣,伍封拍着床笑道:“不忙不忙,公主她们还未回来,等她们回来再起身好了,四位乖乖还是多睡一睡罢。”
便听圉公阳的声音在窗外笑道:“大将军,两位公主和柔姑娘昨晚丑时便回来了,见大将军正忙,未让人们禀告。”
伍封吃了一惊,道:“原来她们回来了!”心道:“昨晚荒唐胡闹了一宵,她们虽未见着,多少总听到了些。”叹道:“说不得,一阵间公主非要笑我不可了。”
四女也大惊,冬雪忧虑道:“今日公子要与展如比试,昨晚却大损体力,未曾怎么睡过,公主她们定会责怪。”
伍封笑道:“雪儿放心好了,我一夜不睡也无妨的,不信一阵间问问月儿便会知道。”缓缓起身,四女为他着衣,先将雪鹿皮水靠为他穿上,然后再将衣服罩在外面。
圉公阳捧着伍封的铁甲进来,道:“大将军,柔姑娘说今日要慑服吴军,最好都穿上盔甲。”
伍封点头道:“柔儿当真心细。”
四女为他穿好铁甲,戴上铜盔。秋风力大,向来由她为伍封掌剑,此刻将重剑挂在腰间革带之上。
夏阳又拿了一件赤色的大氅为他披上,道:“这是柔姑娘特意为公子所制的,说罩在铁甲上应该更加神气。”
四女见他黑盔墨甲,衬得大氅如红灿灿的一团火般,威势惊人,都不住地叫好。
伍封忽想起与夫差商议好派平启接应自己的一千勇士之事,便将平启叫到外边,细细吩咐了一阵,平启不住地点头,匆匆进宫去了。
出到堂上用饭时,妙公主、楚月儿和叶柔都已等着,她们也是浑身盔甲,笑吟吟看着伍封和春夏秋冬四女,眼光之中自然是大有玄机。
伍封果然料事如神,便听妙公主格格笑道:“夫君辛苦得紧,是否要妙儿为你揉揉腰骨?”
伍封瞪了她一眼,笑道:“你当为夫这么没用么?即便要揉,也得让月儿动手。”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道:“我早说你这人偏心得紧,终日袒护着月儿。为何揉一揉也非得要月儿动手?”
伍封笑道:“不是为夫偏心,这中间是大有道理的。月儿的性情温柔若水,且是热水,不仅剑法技击如水般柔顺流畅,就算是柔捏之时也是轻重拿控得好。”
叶柔失声笑道:“这人的说法就古怪了,水便是水了,偏还是热水,换了夏天,月儿只怕是凉水了吧?”
伍封讶然道:“柔儿颇有见识,月儿比我识得天地生化之道,正是冬暖夏凉。”
叶柔笑问道:“月儿是水,你又是什么?”
伍封道:“我不过是水上漂着的大木头而已。”
楚月儿见夫君一早起来便对自己大赞不止,甚是开心,笑嘻嘻受用得紧。
妙公主嫣然笑道:“水也有浸地覆舟之时哩!不过我另有妙手,未必就不如月儿这‘水’。”
伍封道:“公主自然另有不同,便如是火一般,热情而急,有公主在身边,自然是懒洋洋的舒服。不过捏拿之时,若公主动上了手,一时性急起来,只怕会不心失手,到时候为夫浑身青黑怎好见人?”
他一时语失,便被妙公主觑了个空子,点头笑道:“原来夫君惯于精着身子见人。”
伍封大笑,楚月儿好奇问道:“公主既是火,柔姊姊又是什么?”
伍封“嘿”了一声,道:“柔儿就更与众不同了,在我心中便如风一般,有急有缓,有冷有热,其中的学问本事难以测度。有柔儿在一起,我只须闭着眼睛,凭风向便可知道天地四方。”
妙公主格格笑道:“原来这‘风’跟盲公竹差不多哩!”
众人哄然大笑。
伍封怕她们责怪春夏秋冬四女在与展如比试之前与自己胡闹,是以大逞如簧之舌,胡说八道了一通,将三女哄得笑眯眯地极其开心,自然就不会兴问罪之师了。
饭后,数十人人高高兴兴出府,妙公主、楚月儿和叶柔坐在铜车帏中,伍封一乘兵车在前,站在舆中如同天神一般,威武过人。一路上吴民见到都招手呼叫,对伍封一行车马恭敬无比。
鲍兴昨日早已探明比试之地,驱着兵车在前,从吴都西南的盘门而出,过了灵岩山,不一会便到了太湖水湾之上。
太湖方百余里,烟波浩淼,在寒风下碧浪翻腾。虽然湖边风寒,但仍有数万人围立在湖旁。
中间木栅所围之处原是吴国水军的一座寨,现已腾出来,中间高台上旌旗猎猎展动,早立了一座厚厚的暖帐,那是夫差之帐,寺人宫女心侍立着,等候夫差到来。
寨中有二三十处营房,原是吴军所用,今日暂借各位大夫贵人避寒之用。
伍封入寨之时,寨外围观的吴民见他威风凛凛,轰然雷动,伍封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下了兵车。妙公主等女也下了车,随着伍封前行,便见王子姑曹、颜不疑、任公子、伯嚭与展如等人迎了上来,众人见伍封身后这一种妻妾都穿着盔甲,仍掩不住其动人的美貌,尤见楚月儿和妙公主的倾国倾城之美,更是勃然心动。
王子姑曹魂为之夺,愣了良久方道:“大将军当真是艳福无边,如此天下美女不知从何处觅来?”
庖丁刀与圉公阳守在众女的两侧,听他出言无礼,庖丁刀叱道:“你是何人?竟敢出言辱及公主?”
伍封摆了摆手,哼了一声,姑曹忽想起伍封有两位夫人是齐国和楚国公主,适才的言语私下里说尚可,但当着满朝吴臣这么说出来,的确是大有失礼之处,忙道:“在下是个粗人,大将军和公主请勿见怪。”
伯嚭眼中露出嫉恨之色,上前道:“大将军年少金多,出手豪阔,一下注便是五千金,莫非今日真有必胜把握?”
伍封笑道:“在下是个冒失莽撞之人,太宰既然开设赌坛,在下若不凑一点热闹,岂非不给太宰面子?金帛事,无非是大家高兴高兴而已。”
伯嚭冷笑道:“大官员看好大将军的并不多哩,似乎只有数人下注买大将赢。幸好吴民大多买在大将军身上,虽然一金二金不等,仍然有不少,否则伯某和王子姑曹这赌坛也设不下去了。”他见伍封满不在乎,这么说自是为了打击伍封的信心。
展如也穿着衣甲,他见伍封信心十足,心中颇有些不安起来,心想此人既然有“龙伯”之称,说不好真的有极佳的水性,今日得心在意才行。
伍封见展如颇有些紧张,笑道:“展司马下了多少注呢?”
展如叹道:“在下怎及得大将军富甲天下,只是倾囊而出,下了八百金注在自己身上。”
伍封笑道:“无妨,展司马尽管放手一搏,赢了当然是好,万一输了,这八百金便由在下奉还。”他见展如虽为高官,却真的连千金也拿不出来,不消说,这人至少不是个贪吝之徒,立时对他大生好感。
颜不疑在一旁赞道:“龙伯气魄过人,在下和任司寇也各押了千金在龙伯身上,想来一阵间能大有所获。”
说了一阵话,伍封等人入了暂划给自己的营房。此房紧靠着湖水,里面有五个铜炉烧得辟驳正响,极有暖意。伍封在房中坐了下来,闭目调息。众女知他一夜未曾好睡,暗暗偷笑,不过众人知道他水中的本事,无不放心,各坐在一边,喁喁细谈。鲍兴等三人站在营房门外守住不提。
过了好一阵,便听营中欢呼:“大王来了!”
伍封带着众女出房,便见数十车驾浩浩荡荡入了营寨,夫差下了车,等香车上的西施由寺人扶下来,挽着西施的手上了高台,众人欢呼施礼,寨内寨外黑压压跪倒一片。
夫差命众人起身,派寺人将伍封等众臣叫上台去。伍封将剑解下来,交在秋风手上,自己与众人上了高台。
只见旋波和移光二婢站在西施之后,正笑吟吟看着他。二女之旁更有一人,生得粗壮无比,腰大十围有余,年纪才二十多岁,满脸青渗渗的短胡须如针一般张立。伍封心道:“这家伙孔武有力,多半就是石番。”
夫差笑吟吟道:“今日寡人与臣民为乐,王弟与展司马的赌赛只是个借口而已。不过既是公然赌赛,总要有个法则才行,姑曹与太宰请寡人做这个公证,想来有合适的比试之法。”
伯嚭道:“大王,微臣与王子商议过,以为水中比试,无非是泳潜之技和水中格击两种。因而拟了三法,作三局相试,胜二局者自然算胜。”
夫差问道:“有哪三局呢?”
伯嚭又道:“二位既然都是名将,第一局当然比的是水中格击,都时候各执兵器在水中格斗。”
夫差皱眉道:“这又如何判定其胜负呢?总不至于要刺死了人吧?二位都是寡人爱将,如此万万不可。”
伯嚭道:“刺死当然不可,刀剑无眼,是否有伤便不好说了,唯有看谁先被对手迫上了岸,谁就算输了。”
颜不疑摇头道:“若是有人败了偏不上岸,岂非无人能胜?如此比试怎看得出谁胜谁负?”
胥门巢道:“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输便输了,总不至于如此混赖吧?”
夫差向伍封和展如看去,问道:“二卿以为如何?”二人都点头赞同。
伯嚭道:“第二局是比潜水之技,按理此技应较潜水之深浅或水中之时长短两项,但如今天寒水冻,大王虽然神勇盖世,也不为此事下水作评判,是以潜水之深浅便无法裁定了,只好比时间之长短了。第二局便请展司马和大将军潜入水中,谁先冒出头来换气者便算输了。”
伍封与展如见甚是公允,都点头答应。
伯嚭道:“第三局比的是泳技,主要看水中度如何了。”他指着湖中道:“前面一里多处的岛上有两面竹牌,一面上绘着龙,一面上绘着蛇,刻有二位的名讳。二位到了岛上,取回自己那一面,谁先回来便算胜了。”
伍封对度无甚把握,不过前两项是必胜无疑,若胜了前两局,已是必胜之局,第三局是否能胜便无所谓了。
二人点头答应。
展如立时信心大振,知道伯嚭的这番安排对他大为有利。水中格斗最难不过,吴国便只有他能在水中使出矛法来,世人无能比拟,伍封6上的本事再好,如了水中便如虎落平阳,怎胜得过他从在水中练成的“断水之诀”?第二局潜水他更有把握,或者伍封潜技极佳,但未必会如他一般冬泳耐冻,只要他在水中多呆一阵,伍封多半会受不住寒气窜出水来。
夫差见伍封笑嘻嘻地毫不在意,便命身后那粗壮的人道:“石番,你将法则宣示下去,二卿自去准备,听见台上鼓响过后便开始比试。”
石番站在高台之上,将三局比试之法大声宣示,此人嗓门奇大,声音在风中滚滚开去,连寨外的吴民也听得清清楚楚。
妙公主等女正不知道会如何比试,听见石番的宣布后都放了心,相视微笑,知道夫君必胜无疑。
伍封回了房,脱下了大氅和盔甲,只穿着雪鹿皮水靠,手握着“天照”重剑站在湖边,静等展如出来。过了一阵,展如也穿着水靠到了湖边,手执长矛,虽然冷风阵阵,脸上却若无奇事,伍封暗暗佩服:“这人未习过吐纳之术,居然颇能耐寒。”
忽听台上鼓声急响,鼓声一止,二人便走入水中,片刻间到了离岸三丈多远的水深处,没而不见。
众人远远便见水面上白浪滚动,只道这二人有好一阵恶斗,不料他们才下水中,忽地一物从水中激射而出,斜飞出了七八丈高,倏地落下,插入岸上沙石之中,细看便是展如的那一支长矛。
王子姑曹和伯嚭暗叫不妙,不知展如的兵器怎会脱手,脑中念头方过,还未及细想,近岸处的人便听哗然水响,又有一条细长的人影从水中飞出来,“噼啪”一声重重地摔下地来,半晌爬不起来,正是那条“水蛇”展如。
王子姑曹等人相顾愕然,怎也料不到展如才下水去,片刻间便落败,见他这么摔出来,自然不是自己窜出来的,何况他也没这份本事,只能是被伍封扔出水面来。
只见伍封从水中冒出半个身来,将剑扛在肩上,微微笑着。
原来,展如与伍封同时下水,到水深处时,展如正想沉到湖底,站在湖底闭气使出矛法,谁知还未落下,伍封便一剑削了过来,奇快无比。展如脚踏着空处,无从借力,只能以矛相隔,矛上自然力弱。不料伍封飘身水中依然神力无限,剑矛相交,劲力攒,将展如手中的矛震得脱手飞出水面,连人也被震得向旁疾飘。伍封上前在他腰间助力一托一推,展如手脚急挥,被扔出了水,摔在岸上,前后也就是一招功夫而已。
夫差在台上又惊又喜,道:“此局是王弟胜了。”
石番立时大声宣示,第一局伍封胜,展如落败。寨外不少吴民欢呼道:“龙伯胜!龙伯胜!”他们中间大多数人倾尽家产凑出数金,下注在伍封身上,眼下伍封胜了第一局,自然是高兴万分。
展如此刻爬起身来,兀自有些摸头不知脑。
猛听台上鼓声急响,原来西施见伍封一直待在水中不出来,怕他逞强受寒,命人敲起第二通鼓来。
展如接过随行卒递来的酒坛,狂饮了大半坛,得鼓声止时,见伍封又已经没入了水中,急忙跃入水中,睁眼看时,见伍封笑吟吟看着他,心道:“道一局已败,此局无论如何也也获胜才行。”凝神屏息,见伍封斜身躺在水底,宝剑插在地上,不知从哪里扯了一条水草,将手缠在剑柄上,身子渐渐横着飘起,随水底潜流起伏,闭目养神,脸上甚是写意。展如见他一幅要长留水中的模样,心道:“这人是个怪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如酒劲已过,便觉寒意刺骨,这一口气憋得太久,以致心中狂跳,连两额之旁是脉动也消晰地感受得到。再看伍封时,见他仍闭着眼精,若无其事,恍然睡着了一般,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正着甜梦。
展如心中惊骇莫名,不知这人何以不惧寒冷,又能闭气如此之久。他预先憋了这口气,此刻再一丝一丝沁出去,又能坚持好一阵。待这口气吐尽,再闭息守着,一直等到眼前金星四溅之时,连神志也有些模糊起来,再也闭不住气,急窜出水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人绝非是人,只怕真是龙伯哩!”
众人自他二人下水之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心中七上八下,各自猜着谁会先露出头来,足足过了三柱香的时间,水面上仍无反映,夫差和西施在台上便有些担心起来。
忽见展如出水中窜了出来,众人无不叹服,佩服这人的水性惊人,大寒天还能潜入水中三柱香的时间,委实了得。
伯嚭等人迎了上去,见展如嘴唇冻得乌青,问他话时却不住地牙齿打架,说不出一个字来,忙将他扶入营房,在铜炉边烤火,披上厚厚的裘服。
过了好一阵,石番也走了进来,问道:“司马,大王命人来问,大将军眼下在哪里呢?”
展如哆嗦了好一阵才道:“龙伯还在水中,在下从水底上来时,好像见他睡着了。”
众人骇然,展如向来不打诳语,想不到天下间竟有人能在水底睡觉,这真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了。
石番愕然半晌,跑到台前大声禀告:“大王,龙伯正在水中睡觉!”他嗓门奇大,弄得寨外的人也有半数听见,当下叽叽喳喳地嗡然议论。
夫差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走到台边问道:“什么?”
石番道:“大王,展司马说他上来之时,见龙伯正睡觉,眼下还未起来,多半是睡着了。”
夫差忙道:“别是冻僵了吧?快着人叫他出来!”
石番立时奔到营中,从展如带来的水军卒中点了十数人,命他们下水去看看。
这些卒虽有些不愿意,但也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能在水中睡觉,纷纷解衣下水,潜到水底看时,见伍封正飘在水中,满脸笑意,正值睡着。
卒们相顾骇然,上前推他,便举入手甚暖,绝无冻僵之理。有几个卒水性较逊,忙从水中出来,哆嗦道:“龙伯真是睡着了,绝非冻僵。”
伯嚭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真是天下奇闻了!”
石番又跑到台下禀报:“大王,龙伯真是睡着了!”
夫差哈哈大笑,道:“看来这局又是王弟胜了。连胜二局,第三局无须再比,今日之赌展司马可输了。”
石番当即宣布伍封获胜,寨外吴民欢呼起来,王子姑曹和伯嚭对望了一眼,又见王子地、胥门巢等人面如死灰,自然是心痛所输的金贝了。
那些卒纷纷出水烤火,又过了好一阵,才见伍封拖着剑从水中走了出来,兀自打着呵欠,一幅懒洋洋的样子。
伍封入了营房,楚月儿笑嘻嘻带人为他穿上衣甲铁盔,接过了剑,笑道:“夫君一夜未睡,此刻才知辛苦吧?”
伍封笑着道:“我是故意吓一吓他们哩!不过适才真的睡了片刻。”
众女早知道他今日必胜,也不觉意外,不过他今日大大的露脸,众女自然十分开心。等伍封走出房时,寨外吴民欢声雷动,口中大呼:“龙伯!龙伯!”
王子姑曹等人心中均想:“天下间绝没有人能在水中睡觉,这人恐怕不是妖孳,便真是龙伯了!”
夫差忙让石番将伍封等众臣请上高台,向伍封打量了半晌,见他脸色红润,西施好奇道:“大将军怎能在水中睡觉呢?”
伍封笑道:“微臣本来只是想养一养神,不过昨晚一夜未曾好睡,不料真的睡着,累得大王和夫人担心,委实有罪。”
夫差张口结舌道:“难道王弟真不怕水?”
伍封道:“微臣向来不怕水,在莱夷之时常常与妻妾到海底拾贝玩乐,以水为家。不过若是沸汤,微臣还是怕的。”
西施大奇道:“原来月公主她们也有如此本领?”
伍封笑道:“妙公主她们的水中本事与微臣差不太多,不过水性最好的当是月公主了,每每入了水中便不愿意回岸上来,微臣那个徒弟鹿儿更能在海中骑着大鱼乱跑,这种本事连微臣也不会。”他知道今日足以慑服吴越之人了,索性将众人的本事都夸了一遍,横竖也不是乱说。
若他适才未曾露过这种惊人的本事,谁都会当他是吹牛,但此刻说出来,众人不由得不信。
夫差大笑道:“王弟真是龙伯哩!天佑吴国,哈哈,天佑吴国!”
寨内寨外所有人都欢呼不止,都道:“天佑吴国,天佑吴国!”呼声惊天动地,只怕是吴人这几年来最为欢欣鼓舞的一次了。
夫差笑道:“石番,将王弟的夫人姬妾尽数请来,寡人要大大褒奖。”
石番将众女请上高台,夫差道:“王弟,寡人便将……”,才说了几个字,便听寨外吴民惊呼,众人向下看去,只见百姓指着水中纷纷叫嚷,见水中时,只见几条白浪如线伸了过来,在岸边不远处盘旋,水面上露出大大的黑鳍,不知水中是何家伙。
石番惊道:“鲨鱼!”
伍封奇道:“听说鲨鱼大多在海中才有,太湖都是淡水,何来鲨鱼?”
夫差叹道:“这鲨鱼本来没有,不过自从越人入寇之后,不知如何便出来了。”
伍封道:“是否越人故意放入湖中,以妨害水军操练?”
颜不疑道:“在下也这么猜想。任司寇善钓,最懂其中道理,这些鲨鱼本是海中之物,眼下在淡水中也能存,说不定是越人故意在淡水中练养来对付我们水军。”
展如道:“龙伯,湖中鲨鱼原本极多,吴人水军练习之时,常有人被噬咬而尽,我们费了两年时间,才将湖中鲨鱼射杀,仅剩八头留了下来。”
伍封奇道:“留下八头干什么?”
夫差道:“这是任司寇的主意,说越人能用鲨鱼阻我们水军,说不定我们着可用之对付越人,便设法将他们赶到湖旁的另一湖之中,以砂石封住,免被它们走入大湖,然后设法配种,万一越人水军来时便放出来,以收奇效。不过这些鲨鱼甚是难搞,我们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将它们堵住。眼下再入太湖,可就十分为难了。”
伍封叹道:“越国有范蠡和文种二人,此二人计谋深远,鬼神莫测,竟能想出这种办法来,当真是少见的聪明!”
王子姑曹道:“父王,这些鲨鱼后患无穷,与其再多用人力逐入侧湖,不如一并射杀了。”
夫差点头道:“只好如此了,王儿去营中调些弓手来。”
王子姑曹道:“父王放心,这些鲨鱼便交给儿臣好了。”吩咐人将他的铁弓拿来。
伍封心道:“听说这家伙的铁弓十分了得,今日倒要见识见识。”
伯嚭眼珠急转,笑道:“大王,倒也不必麻烦,眼下有龙伯在此,水中百无禁忌,鲨鱼怎会放在龙伯眼中?不如让我们见见龙伯的本事,看看龙伯如何将鲨鱼杀了。”
伍封心中暗骂,这人为了害他,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想着让他去杀鲨鱼,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子姑曹笑道:“太宰言之有理,有龙伯在此,儿臣的铁弓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都向伍封看去,伍封心道:“适才话说得满了,此刻如不设法杀了鲨鱼,今日这场赌赛便是白做了。”低头向湖中看了好一阵,忽地有了主意,点头道:“也好,烦展司马找头羊杀了,将血肉扔在靠岸处,将鲨鱼都引在一起,要杀便都杀了,免得留下一两头多费心神。”
夫差道:“王弟,这些鲨鱼凶恶得紧,可要心。”
伍封点头道:“大王放心。”向楚月儿看了一眼,楚月儿笑嘻嘻道:“月儿也与夫君一起去吧。”
众吴臣前日见过此女的本事,不以为异,夫差和西施却大为惊奇,西施道:“月公主,这种事情怎好由你去呢?”
楚月儿笑道:“臣妾看了半天,有些手痒。”
伍封和楚月儿从台上走下来,楚月儿问道:“夫君,是否我们都到水底去?”
伍封忙摇头道:“鲨鱼是水中杀手,在水中周转自如,奇快无比,我们水性再好,终是比不上鲨鱼,要杀它们大为费力。既然今日我们是故意卖弄本事,索性让吴人瞧一个饱,我们那套‘拉拉扯扯术’练得极熟了,好像未曾用过吧?”
楚月儿格格笑道:“夫君的法子甚好,这些鲨鱼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正好从空中下手。”
先前他们上台,因夫差在台上,便没有带剑,此刻秋风和春雨将他们的“天照”和“映月”两口宝剑拿了来,二人接过了剑,站在水边细看。
这时两个卒将两爿血淋淋的羊肉扔到水中,不一会便见雪波翻动,数条鲨鱼破水而来。鲨鱼最喜血腥,向羊肉围了上去。
伍封和楚月儿立时飞身而起,从水面上掠过去,两口剑下刺,各贯入一头鲨鱼的脑中,三丈多外身形略滞时,二人各踢一脚轻击,身形微分之时,伸出双手相握,将两侧分飞之力化为前飞,又向前掠了过去,他们一个是右手执剑,一个是左手执剑,正好将中间一手空出来,恰到好处,双剑下刺之时,又各杀了一头鲨鱼。
寨内寨外的吴人见二人一黑一白,在水面上飞纵自如,飘然若仙,看了个目瞪口呆,连喝彩也忘记了。
这时剩下的四头鲨鱼围在死鲨之旁,张开白森森的大嘴撕咬,一时间血肉横飞,情形可怖。
伍封和楚月儿再握手时,空中交织掠回,剑光到处,又有三头鲨鱼死于剑下,剩下的一头鲨鱼见势不妙,沉入了水中不再出来。
二人飞落岸边,便听众人彩声四起,声若雷鸣。
妙公主和叶柔等人虽然常见二人练习此术,却未见过他们真用来临阵对敌,此刻看在眼中,无不惊叹。
王子姑曹等人看得心惊胆战,均想:“这二人如同仙神,如此飞行击剑之术,天下谁能抗之?恐怕在万军之中杀人也如探囊取物。”惴惴之下,忽觉得无论如何,伍封是绝对惹不得的。
夫差和西施看得十分兴奋,早忍不在到了台边,向水中观望。
伍封和楚月儿在水边看了良久,见水上飘着七具鲨尸,剩下的那一头鲨鱼始终未曾出现。
伍封叹道:“看来我只好下水去杀它了。”
楚月儿道:“既然鲨鱼游快,夫君只怕难以下手,月儿水性稍好,还是我下水去好了。”
伍封摇头道:“先前不敢下水,是因有八头鲨鱼,防不胜防,眼下只剩一头鲨鱼在水中,便无甚可怕,万一被它逃了,偌大太湖从哪里去找它?”
楚月儿对他甚有信心,点头道:“也好,我便在这里瞧着好了,万一鲨鱼冒出头来,月儿便解决了它。”
伍封见秋风和春雨脸上均有些担心之色,笑道:“那古陶子、古冶子能下水杀鼍,我总不致于连他们也比不上吧?只是这衣甲穿了脱、脱了穿,甚是麻烦,不过你们惯熟此事,也算不了什么。”
春秋二女白了他一眼,上前为他卸下衣甲铁盔,露出白色水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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