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十四章 出车彭彭 旂旐央央(2 / 2)

加入书签

迟迟将连弩端在手中,也无须太着意瞄准,一箭向箭靶射出,正中靶心。

伍封点头道:“习射之道,全在眼、心、手,眼光要准,心中要静,手臂要稳,迟迟心思单纯,眼光也不弱,这都容易些。我看迟迟射艺之准,全在于手稳,若未经专门练习,只怕做不到。”

迟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道理。迟迟自跟在义父身边,五岁开始便为义父举钳,义父废寝忘食,常常忘了我在一边为他举钳,是以一举几个时辰也是常事。初时力不能胜,久之便能长举了。后来到了鲁国后,又常为宾客举案,许是如此才特别的手稳罢。”

伍封听她这么说,其中的艰辛之处可想而知,心道:“这妮子自吃了不少苦。”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大手之中,轻轻擦着,道:“如今天气寒冷,弓弦格外地坚硬些,迟迟下次定要戴着鹿皮套子后才习射。”

迟迟点了点头。

这时,家丁拿了数双鹿皮套子过来,这些套子都是为男人所制,自然偏大,伍封选了一双最的交给迟迟,道:“这一双只怕可以勉强一用。”

迟迟见着套子半掌之大,上有五指分别套开,在指沿处相连,仅护住五指。鹿皮性软却十分耐磨,这种套子真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她戴在手上一试,虽然大了些,却勉强可用了,自然忍不住拉弦相试。

伍封见妙公主撅着嘴,楚月儿在一旁声与她说话,她仍是不乐。伍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丫头觉得委曲,忙上前道:“公主,我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你便这么生气么?”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

伍封讶然道:“看来公主是不饶过我了,只好明日赶回临淄去。”

妙公主奇道:“你回临淄赶什么?”

伍封愁眉苦脸道:“自然是向国君请罪,只是我得罪了公主,就算抱两壶美酒,国君只怕仍要治我的罪吧?”

妙公主“呸”了一声,道:“你道父君是酒鬼么?”

伍封讶然道:“连《酒经》也能写出来,应该是酒仙罢。我看公主家学源渊,酒量颇了不起,只怕也是个酒仙了。”

妙公主终忍不住格格一笑,道:“你的酒量最大了,我若是酒仙,你该是酒妖吧?”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正笑闹间,忽有家丁说天鄙环来拜访。

伍封忙去将天鄙环迎入厢房,道:“今日才与龙头分手,龙头接着又赶了来,是否又何指教呢?”

天鄙环叹道:“人是为了鄙族之事而来。”

伍封知道天鄙族人地位最低,多数沦为家仆侍婢之类,心中对天鄙族自然有些同情之意,问道:“龙头但说无妨。”

天鄙环道:“鄙族以前是九族之中人数最多的,数十年前齐入攻莱时,鄙族人不论男女,聚兵与齐人作战,连战数十阵,终是不敌齐人的战车和革兵,乃至于败,当时鄙族之人,有八成以上阵亡。唉,这也是螳臂挡车,自取其祸罢!”

伍封反而心生敬意,道:“国遇强敌,自然要奋力相抗了,天鄙族人奋身国事,令人生敬。”

天鄙环见伍封反而这么说,与国异等人大不相同,喜道:“大将军果然见识高明。鄙族人自从齐人入莱后,元气大伤,偏偏齐人又恼我们顽强相抗,便宣告齐境,将天鄙族列入齐国的贱族,不得当士卒,不能为匠人。我们当时还有万余人,但齐人未分一亩良田给我们,是以族人无以生计,只好投身各府为役,后来一族仅有五千多人了……”

伍封摇头叹道:“当时的国君是齐灵公吧?灵公怎能对你们如此刻薄呢?有失大国体统。”

天鄙环道:“景公之时,以晏婴为相。晏婴之祖为倭人族的夷人,他的祖母、母亲均是齐人,是以无人知道他是夷人,乃能为相。晏婴在夷维长大,深知夷俗,待他为相时,知我们天鄙人的苦处,命我们族人开拓荒地,又将夷地罪徒尽驱来开土。那些年我们开田无数,虽然每年收成交出三成为邑收,仍能自足,胜于为人作奴,那时鄙族方能渐生人丁,眼下也有了三千余户。晏婴本想赐我们族人田地,可惜天不予寿,晏婴死后齐制渐坏,它族自恃势大,设法将鄙族人逐走。前些年得倭人族之助,为鄙族在海边建立村寨,称为蓬邑。谁知国异一到莱夷,便看中了蓬邑,将村寨收了去,以村寨为址,修建主城。可怜我族近万族民,难以生聚。”

伍封叹道:“你们族人数十年中受了不少苦头,在下这次到莱夷来,定会设法为你们一族觅安身之所,使衣食无缺。”

天鄙环跪拜于地,老泪纵横,道:“若是大将军能为鄙族人安身立命着想,我们天鄙族人定会报效大将军,一族之众任大将军驱策。”

伍封将他扶起身来,道:“龙头不必如此,这是在下理应做的事情。”

天鄙环道:“今日大将军走后,姊夫与人商议,均觉大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以诚待人,我族是否能够中兴生存下去,全在大将军身上,因此人才会来找大将军一述苦处。”

伍封笑道:“在下看莱邑之地,主要是倭人和夫余人,还有少量东屠人。未知其余各族主要居于何处?”

天鄙环道:“莱西之地有二族,莱邑城之旁是倭人,城中夫余人也不少,不过夫余人主要在赢城附近。莱南之地,夷维城以玄菟族为主,博城是高丽人的中心。莱北之地,北口附近是乐浪人的村寨,北口与主城在间是索家人的村寨。东屠人的主地在莱东。满饰人以打猎为主,是以常在莱夷中间的山地活动,大部分在莱北。”

伍封又问道:“主城附近有何族之人?”

天鄙环道:“主城是国异夺我们的村寨后新建之城,城中有些齐人,也有不少鄙族之人。不过,此城尚空虚之极,少有人居,听说令堂正在主城,准备大加修葺,以为大将军的府第。”

伍封笑道:“既然主城附近它族之人少,龙头何不将族人往主城迁移呢?”

天鄙环大喜道:“鄙族人数较少,与它族近了也不免担心受人欺凌,若在大将军府第左近,那是最安全不过。人去了主城之后,先与大将军商议,再选其址。”

伍封笑道:“日后我都辅军的大营也在主城,谁敢到左近惹事?”

天鄙环高高兴兴告辞走后,伍封与妙公主、老总管和墨爱说了天鄙族的事情,墨爱点头道:“大将军如此安排极好不过,天鄙族人最为忠义,有他们在主城附近,到主城大有帮助。”

伍封道:“我也在想,过不多日便要招兵训练,这些人定多是夷人,天鄙族人就算一下子给了不少地,仍得等明年收成才有所获,不如从中招人为军,或可帮助其生计。”

墨爱感动道:“大将军宅心仁厚,这真是莱夷人的福气了。”

伍封道:“这里仍由墨兄暂时代管,等新春之后,在下再细细地划地而治,安排各城职司。”

黄昏之时,伍封、妙公主、楚月儿、迟迟、墨爱等人乘车同往夫余贝在莱邑城的府中,平启不喜迎酬,与赵悦、蒙猎、招来留守府中。

伍封仅带了慕元等十名勇士相随,到了夫余贝府前,便见夫余贝带着从人在府外相迎,寒喧几句后,入了大堂,只见堂中来了不少人,如东屠奔、倭人武、天鄙环、冉雍、田新以及城中身份较高贵者,众人见了伍封和妙公主,一起跪地施礼后,这才重新入座,伍封和妙公主坐在中间,由夫余贝相陪。

席间一人走了出来,向伍封和妙公主见礼,道:“人高丽文见过公主和大将军。”这人年纪四十余岁,生得十分秀气。

伍封听墨爱说过,知道这人是高丽族的族长,忙道:“大人无须多礼,请入座。”

高丽文道:“听说大将军明日要赶往夷维城,途中可经过博城,是否有暇到人府上一述呢?”

伍封道:“按说在下应该前往大人府上,实不相瞒,新春之时是在下与公主的婚期,须提早赶回临淄,如今连一月也不到了,在下到夷维之后,还要去主城,只怕无多少时间到府上拜访。不过,新春之后,在下必会与大人相叙。”

高丽文点头道:“原来大将军如此繁忙,不如由人带着族人为大将军开道,途中也好一叙。”

伍封笑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在下有不少侍从,未必定要麻烦贵族中人。”

高丽文道:“既然大将军不喜欢太多人,人只带十人相随,陪大将军同到夷维城吧。”

伍封拱手道:“大人如此盛情,在下却之不恭,明日便一道出吧。”

高丽文谢过回座,东屠奔又走上前,道:“人大老远从齐东海边赶来,正想与大将军一聚,不料大将军明日便要走了,若是大将军一阵间有暇时,人有事想向大将军禀报。”

伍封心道:“定是你东屠族人与胡胜合谋害人,见被我识破,想加以推脱。”本想拒绝,又想:“我镇抚莱夷靠的便是九族,暂不可在心中有所偏颇。”笑道:“正想与令子谈一谈,等一阵我们借上人的厢房一叙便是。”

夫余贝见人到齐了,遂命歌姬为舞,奉上酒肴,伍封见他们这些习惯与齐人是一样的,心想夷人臣服齐国已久,除了族中的特别典事外,其余的只怕与齐人一样了。

伍封见东屠奔与夫余贝私语了一阵,夫余贝点了点头,命人带路,东屠奔来请伍封到厢房,伍封站起了身,随东屠奔到了厢房,夫余族人奉上了果品淡酒,自行退了出去,房中除伍封和东屠奔外,再无他人。想是夫余贝曾有交待,怕他们误会偷听,让家人全部退开。

伍封暗赞夫余贝机灵,便听东屠奔道:“大将军,犬子昨日与胡胜携手对付倭人,得罪了大将军,人先向大将军陪罪。”

伍封见他毫不隐讳,自承其事,愣了愣,道:“其实在下也知道胡胜在谷内,东屠族人却藏在谷外,只是不知令子是否知情,便只向谷内的盗贼下手。”

东屠奔叹了口气,道:“人远在东海边上,只是为了今日的比武才赶过来,怎知犬子会胡作非为?那胡胜以前是人府中的勇士,后来跑出去当了盗贼,幸好别人不知此事,否则,还以为这些盗贼是人派出去的人哩!”

伍封心中正有此类想法,见东屠奔说得有理,心道:“原来是熟人,怪不得你儿子用千金向胡胜买那匹黑龙。”

东屠奔道:“人请大将军来厢房,其实是想请大将军援手,解我东屠族的内忧外患。”

伍封奇道:“东屠族在莱夷九族之中,实力可排在第一,还有什么内忧外患呢?”

东屠奔叹了口气,道:“这与鄙族中的习俗有关。鄙族中的继嗣之法,是兄死弟及,无兄弟时,再传给长兄之子。”

伍封道:“这种传位之法,与吴国相同,最易生乱。”

东屠奔又道:“先伯父死后,理应由先父继为族长。但先父那时在楚国左尹伯却宛手下为将,甚得器重,与其子伯嚭同学其剑法。在楚国为将,岂非胜过一族之长?先父见前程正广,不愿回族。”

伍封点了点头,怪不得平启说东屠苦的剑法与伯嚭是一路的,原来其先辈与伯嚭是一师所授。

东屠奔道:“人的先父是诸伯一辈中年纪最幼的,见兄长不少,本以为兄弟这么传下来,只怕传不到到他这幼弟,才跑到楚国投军。先父既不愿为族长,本该由人大伯之子继嗣,谁知先伯父的儿子竟然自立为族长,怕族人不服,在族内大行虐杀,激起族人之怨,将他杀了。那时楚国伯却宛被囊瓦攻杀,伯嚭逃到吴国,先父便回族中,正值族中之变,被立为族长。”

伍封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令尊之后又由令子为族长呢?”

东屠奔叹道:“其实先父并非人之父,实为人之叔,族中所说先伯父其实才是人之父。”

伍封瞠目讶然道:“这是何故?”

东屠奔道:“鄙族向居齐东,不理外事,先父曾在大国为将,知道兄死弟及的继嗣方式易生祸乱,尤其是吴国公子光杀吴王僚之事,可以见之。鄙族多年来为了争嗣,时时有内斗之患。是以先父常思改此陋俗,最后想出一个权宜之计,命族人兄弟之子,均以兄弟称之,譬如一家兄弟三人,所生之子,皆为长兄之子,称长兄为父,不论是否亲生,以年齿大分出长幼,长兄亡后,长子继嗣。这样一来,继嗣者便不一定是长兄亲子了,其余兄弟也因此而争执大减。先父怕族人不服,便以族长之家先行,人在诸堂兄弟之间年纪最长,是以先父未丧之日便被立为嗣,以防日后生乱。”

伍封目瞪口呆,道:“令尊怎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其实这里面有些不清不楚,说不好也会生乱哩!”

东屠奔道:“大将军说得是。自从人被立为嗣,果然顺顺利利继立,中间未起任何争执,人都以为是先父所立族规深得族人之心,先父在生之日也常以此为豪。谁知到了人想立嗣时,才现困难重重。后来才想明白,人之所以顺利嗣位,并非族人对先父的新规诚服,而是因就算不改族规,人是长伯之次子,长兄因夺嗣之时被族人所杀,是以理应继为族长。”

伍封道:“令子的内患来自何处?”

东屠奔道:“人兄弟五人,长兄与人都是大伯之子,长兄死于族人内乱,遗下一子,便是东屠苦,人亲生的一子叫东屠愁。人其余的三个兄弟其实是堂兄弟,他们的儿子也算人的儿子,如此还有六个儿子。人这些儿子中,以长幼论,是东屠愁为长,理应由他继立。”

伍封点头道:“以长幼论,他是长子,以嫡庶论,他是嫡子。自然是由他所继立,又有何疑哉?”

东屠奔道:“坏就坏在东屠苦是长兄之子。他说动族子诸老,说人能为族长,并非新规使然,而是因人是大伯之子才能得立,这就是仍按旧规继嗣。既然人按的是旧规嗣立,那么新规的嗣立之法便应废了。依照旧规,就该由他为嗣。”

伍封奇道:“就算照旧规也轮不到他,令子不是还有几个兄弟么?”

东屠奔苦笑道:“人那几个兄弟早就死了,就算没死,只怕也不敢与他相争。”

伍封问道:“为什么?”

东屠奔道:“只因这东屠苦手段相当厉害,如今不仅族中尊长听他的话,连大部分族人也甘心为他所驭使,连人也忌惮他三分哩!”

伍封惊道:“不会吧?在下见东屠苦与胡胜合谋欲害倭人一族,也未见其十分高明之处。”

东屠奔苦笑道:“他怎知大将军会在倭人的村寨?倭人勇直有余,谋断不足,以东屠苦之谋来对付,大有裕余,若非大将军在彼,虽是劣谋只怕也能害了倭人武父子。”

伍封与倭人武交往,见他们的确不擅长诡计,这与倭人族的天性有关,并非蠢笨过人,点了点头。

东屠奔道:“世人都以为我东屠奔欲侵迫诸族,才派出族人四处掠地。其实人只管得上东海之地,其余的地方全听东屠苦的使唤,如今东海的东屠人以人为尊,而东海以外地方的族人却以东屠苦为尊。”

伍封心道:“原来你们东屠族也有这种夺嗣之事。”苦笑道:“在下并非不想帮助令子,但这是东屠族内之事,又是令子的家事,在下怎好插手?”

东屠奔道:“人也知道大将军不好插手,是以只求大将军划地之时,将东海以外的东屠族人所占之地尽数收回,将地尽转划在东海。这些族人无地可据,自然会回东海来,人便有法子处置。”

伍封点头道:“你们东屠族人有多少人户?”

东屠奔道:“如今东屠人共有二万余户,随人居于东海的有一万四千户。”

伍封道:“若是将族人尽撤回东海,对其余各族当然是有利的。但这近五千多户人要安置在东海,只怕田壤不足。”

东屠奔道:“莱夷的荒地以东海为最多,东海近二百里之地,荒地便有一百三十里以上,就算鄙族人开垦一年也未必能尽数垦完。另外,以前莱夷的渔盐均交由索家人一族来晒置,实则人手不足,若能将东海之少量渔盐交给鄙族,足以让鄙族人生存。”

伍封奇道:“你们擅长渔盐么?”

东屠奔道:“人这些年来不住盘算,若是任由族人在莱夷四下里任意安居,迟早会与他族相恶,以致兵戎相见,若是全数移回东海,又恐用度不足,是以在三年之前便请索家族的索家牛舵主派了数十名族人,教我们晒盐之术,又请乐浪声老爷子派出人手授族人以远航捕捞之术,若有渔盐之利分下来,鄙族人也可以胜任。”

伍封心中甚悦,他最喜欢的东屠奔这种为族人寻找生存机遇,传授新的技艺的做法,心想:“一族只专一艺,如遇上天灾,收成有损,不免全族挨饿。莱夷地广,大有可为之处,各族丁户数十年之增长度不如齐人的一半,恐怕便是因为技少之故。”

伍封笑道:“令子深谋远虑,在下十分佩服,既然如此,在下重新划地之时,便会设法将外面的东屠族人迁回东海。不过,此事务要守秘,以免被东屠苦等人知道后,另有谋划,加以阻碍。”

东屠奔点头道:“大将军尽管放心,人必会守秘,除了儿东屠愁外,不会说给其他人知道,其中的厉害人是明白的。这一次愁儿其实也随人来了,人怕让东屠苦知道后,会生变故,是以让他脸上搽色,假扮成寻常族人,明日大将军东去夷维,愁儿会在途中相候,让他一路上向大将军请教。”

伍封到莱邑两日不到,已见了夫余贝、倭人武、天鄙环、东屠奔和高丽文五个族长,其中夫余贝城府颇深,未能深谈,高丽文又是初识,不知底蕴,剩下的三个族长之中,只怕这东屠奔是最有心计的了。

二人谈了一阵,出了厢房,再回到堂上。

这时歌舞正浓,堂上夷人看着歌舞,执箸击案,或拍着手掌,随丝竹之声而动,甚是高兴。

妙公主声对伍封道:“封哥哥,这些夷人很喜欢歌舞哩!”

一曲舞完,那高丽文笑道:“夫余上人府中的歌舞果然不凡!”

夫余贝笑道:“这种歌舞,怎能入大人之眼?高丽族人能歌善舞,名震遐尔,那是谁都知道的。”

倭人武笑道:“久闻大人的舞技高明,能否为大将军一舞呢?”

若是换了常人,对倭人武之言自然会视若侮辱。但高丽族人向来以歌舞为自豪,族长常常亲临席前,歌舞娱客,夷人无不知道,是以倭人武作此提议,其余的人均大加附和。

高丽文当然不以为忤,笑道:“今日与大将军初见,人便为大将军一舞,以助大将军酒兴。”站起身来走入场中,他身后有六个族中女子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入了场上。

夫余贝笑道:“大人,用《三徵》之乐可好?”

高丽文道:“大将军镇抚莱夷,我们莱夷九族和平共处、莱夷之地富庶民乐,可以想见,不如用《九乐》。”

夫余贝对高丽之舞甚熟,命人拿来七个高丽族的长鼓和细长鼓棒,交给高丽文七人,又吩咐下去,檐下丝竹奏出了《九乐》。

高丽文与六女将长鼓系在身前,右手挥着鼓棒,随乐起舞。

伍封等人未见过高丽人跳舞,凝神细看。只见他们的高丽舞与齐舞不同,七人左手拍着鼓面,右手执棒相击,击鼓之声与丝竹相合,动作欢快而美妙。

舞完之后,伍封击掌道:“好舞!大人原来是个雅人,可见高丽一族的歌舞之艺不同寻常。”

高丽文逊谢后,退到席上。

伍封扭头对迟迟道:“迟迟的歌舞想来更妙,暇时定要一观。”

楚月儿格格笑道:“你这才想起迟迟也是个‘雅人’么?”

妙公主笑道:“现在让迟迟歌舞一回,好不好?”

伍封摇头道:“不成,迟迟的歌舞只可独享,若让这些人看到,只怕会魂飞天外,捋袖而上,后果难以预计。”

三女笑成了一团。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高丽文便带着兵车四乘、十名族人等在公子府外,众人收拾起行,老总管和墨爱送出了城才回去。

伍封依然是驾车而行,那百名倭人勇士却骑马守于两旁。鲍宁和鲍兴见路径不平,怕战马走失,找了两根细细的十余丈长铜链,系于两车之间,将黑龙、青龙和其余的二十多匹空马置于铜链之中,将缰绳结在链上,前后车上均有剑姬守着,这才不虞众马走离了大队。

伍封见他二人想得周到,大大称赞了几句。

鲍兴笑道:“这都是宁儿想出来的,儿也没这份聪明。”

伍封点头道:“宁儿虽然不爱说话,其实内有斯文,怎似你大咧咧地?”

这是莱邑城与夷维城之间的大道,高丽文与伍封并车而行,以便于说话。

伍封道:“大人昨日一舞,果然妙不可言。是否高丽一族中人人都擅歌舞呢?”

高丽文笑道:“在莱夷九族之中,只怕鄙族是最不成器的了,武事不备,田猎难成,只是在农耕之外,稍会些种菜酿酒的本事,是以各族之人,常以谷物向鄙族换取菜蔬酒浆。”

伍封问道:“你们种些什么菜呢?”

高丽文道:“无非是常见的四季蔬菜罢。鄙族之人更会制菜,各类脯、醢、菹、苴等还有些名气,不过,它族之人最喜欢的恐怕是鄙族所制的麦饴和黍酒了。”

伍封瞠目道:“高丽族人只怕日日所用的都是美食罢?”

高丽文笑道:“还算过得去。幸好鄙族人擅制美食,是以族中一万二千户,仅守寨士卒三千人,它族却不愿意得罪鄙族,便是怕少了美食,何况各族自有所酿,但无能过鄙族之酒者,是以每逢宴饮待客,均以鄙族黍酒为主,否则,宾客定会以为主人待客不诚。”

伍封闻说这个“酒”字,立时酒虫大动,道:“昨日在夫余上人府上所饮之酒,比公子府上的酒还要好,是否出自贵族人之手?”

高丽文笑道:“正是,昨日所饮是人从族中所携来的一品美酒,专侍大将军所用,倭人官爷他们等闲也难以饮到。”

伍封赞道:“有如此佳酿,谁敢得罪你们呢?”

高丽文道:“其实酿酒之法,鄙族是从齐人处学来。我们主要居于博城附近,博城与赢城相距不出二十里,赢城的冉雍酿艺精妙,据说连相国田恒之女田貂儿也是向他学酿,鄙族与冉雍交好,得他传授后,酿艺大进。”

伍封愕然道:“在下只道田二姐酿艺之精,在齐国可算是数一数二,原来她的酿艺是从冉雍处所学,这个冉雍的本事当真不,可惜昨日未能与他一叙。”

高丽文笑道:“要与他一叙还不容易?此刻冉雍与东屠愁在前面赢城外等着,到时便能见到了。”

伍封奇道:“原来大人知道东屠愁等在下?”

高丽文道:“东屠愁是人的女婿,否则,东屠令子怎会让他今日一道来?”

伍封又问:“为何冉雍也和他在一起呢?”

高丽文笑道:“冉雍是满饰族的长老满饰箭的师父,大将军从夷维到主城,必要经过满饰族人之地,他特地来为大将军引见。”

伍封想不到这中间有许多复杂的关系,笑道:“若能与满饰长老一见,那是最好了。”

两人说话间,忽听前面远处有马蹄声隐隐响着,众人大感愕然,远眺过去,便见两骑快马由远处急驰过来。只因太远,一时也看不清楚。

楚月儿向远处看了看,道:“右手骑黄马的那日见过的冉老爷,左边那人不认识。”

众人大奇,如今那二人离了这么远,楚月儿如何能认出人来?伍封知道她练吐纳术的时间比自己长,眼力最好,忙道:“蹄声甚急,只怕有凶险,月儿、平兄,你们接他二人回来。”

平启一直骑马在伍封的铜车旁边守护,答应一声,先策马迎上去。

楚月儿等从人将青龙牵了上来,从铜车左手空心圆柱中拔出了铜矛,上马也迎了上去。

这时,二马稍近,伍封也看清楚了那二人,右边那人的确是冉雍,左手边是个年轻人,猜想定是东屠愁。忽见二马之后,烟尘滚滚,伍封骇然道:“原来有数十骑在追赶二人!”喝道:“快将车停下来,准备迎敌!”

赵悦和蒙猎迎了一声,立时命将兵车列在前面,一百骑勇士守在车后,其余的剑姬、从人与辎车守在后面。

伍封见除了中间大道,两侧都是深草低树,车行不便,便道:“将黑龙牵过来!”

吩咐过后,再向前看时,正见冉雍二人的马中箭倒下,二人从马背上跌下来,数十骑追兵向他们二人围了上去。

这时平启已赶了上去,守在二人身旁,等楚月儿上前时,数十骑已将他们四人围住。

伍封提着铜戟,跨上了黑龙,正要带人冲上去,便听高丽文道:“糟了,真是冉雍和东屠愁。”

伍封对高丽文道:“大人请守阵中,不要出来。”又道:“公主,迟迟,你们不要下了铜车。”带了二十勇士冲了上去,余人谨守大队。

正见楚月儿和平启在前撞破了所围的敌军,冉雍与东屠愁挥着剑跟在二马之后,伍封见他二人剑法均妙,暗暗称奇。楚月儿与平启因冉雍和东屠愁步行不快,只好缓缓撞动敌人之围,带二人回走。

伍封大喝一声,黑龙四蹄翻飞,冲入敌群之中,铜戟早挑了三人下马。他毫不理会敌军之围,只是向前冲了过去,专找敌军人多群刺杀,等他直撞出敌围,又再杀回时,已有近二十人被他刺于马下。这时冉雍与东屠愁均被一勇士拉上了马,二人合乘一骑。

伍封命道:“先将冉老爷和少令子带回去。”六七骑勇士策马将二人带回。

这一群敌人见他们如此凶猛,无不心惊胆战,勒马不敢上前。伍封见他们见了自己大队人马居然不退,暗暗奇怪。

楚月儿与平启到了伍封身边,伍封问道:“没有受伤吧?”

二人都摇了摇头。

伍封见众人都平安无恙,扭头向敌人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这时,忽听左手边蹄声雷动,一片烟尘渐渐临近,赫然有七八百人横撞了过来,冲在前面的都是骑兵,约有二百多人,再加上这一群剩下的五十余骑,声势不。

伍封见敌方势大,道:“我们先退回阵中。”自己身边虽有楚月儿和伍封这样的高手,终是只有十余骑,怎能与敌方大军正面相接。

众人退回阵中时,敌军已连在一起,八百多人分成两支,准备由左右包抄过来。敌方的用意显是要离开大道,避免与兵车相持,欲从两侧以骑兵和步卒攻击。

伍封笑道:“敌人胆子太大了,就凭他们数百人就敢直接进攻!”

冉雍在一旁说道:“大将军,新来的那一支人马是许长蛇的骑兵和步卒,莱夷三大盗贼之中,他的骑兵最多。”

东屠愁叹道:“追击我们二人的是东屠苦的手下。”

妙公主早将叶柔、四燕女和剑姬集于车后,各执木连弩,对伍封道:“封哥哥,我这支亲兵练习了多时,今日便看看她们的本事。”

伍封见己方虽有二百多人,却有五六十人是不能战的从人庖人,高丽族人仅十人,自是不能让他们上前。真正能战的除了百名勇士,便是叶柔和这一众剑姬了。

伍封向敌方看了一阵,笑道:“敌方人数虽多,分则力弱,一阵间他们从两侧冲上来时,我们先用箭射一阵,让他们士气弱下来。”又让平启约束倭人勇士,待他号令一便冲上去。

鲍兴和鲍宁将伍封和楚月儿的连弩递了上来。

伍封对高丽文等人道:“大人、冉老爷、少令子,你们便在车上安坐,看我们将许长蛇杀退。”他与楚月儿策马上前,立于车后,鲍宁和鲍兴随他二人久历战阵,各提着箭袋站在马旁。

这时,敌军已布好了阵,只听杀声震天,骑兵在前,步卒在后,由两侧疾冲了上来,颇具声势。

伍封的大神连弩最能及远,他搭上了箭,先对着左手边冲在前面的骑兵,远远一箭射出,那人立时落下马来。敌军离他们还有五百多步,居然被箭射下了马来,伍封三箭射出,射倒三人,贼军不免稍乱。

高丽文、冉雍和东屠愁没有见过连弩,见伍封手中这东西样子古怪,竟然能将五百步外的人射落马下,相顾骇然。

鲍兴早递上了箭,伍封一箭一箭出去,每一箭射倒一人,待敌人到了一百步内时,已被他射下了二十多人。

伍封哈哈大笑,这是他设计连弩箭之后,第一次正式用于两军交战,与那日中林中救田盘时大不相同。

伍封知道剑姬她们的箭只能在三百步,此刻见敌军在射程之内,笑道:“公主,现在看看你们的箭法了。”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铜车上射出来,敌方一人迎声落马。

高丽文三人又吃了一惊,见射箭的居然是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迟迟,大为吃惊。

楚月儿与妙公主手上的箭也射了出去,妙公主见又有二人落马,笑道:“放箭!”

众剑姬习射已久,这次是初临战事,虽然略有惊慌,但先前见伍封射了近二十箭,敌人纷纷落马,早以十分兴奋,惊慌之意尽去。若不是怕了伍封的军令,早就按捺不住也将箭射出去了。此时得了公主的号令,还哪里忍得住,纷纷将箭射出去,这三十多人便是九十多支箭,非同可,只见敌军一阵大乱,如乱石般纷纷落马。

齐人不用强弩,更不必说这些贼子了。普通的弓箭射程一般只能在百步内,即便是强弓也射不出两百步,是以先前伍封那十数箭,敌人心中虽惊,但毕竟来箭较少,并不太惊骇,如今还距二百多步便箭如雨至,待冲到近前时那还了得?敌人军心大乱。

众剑姬见射出去的箭大多射中,高兴之极,不住的搭箭射出,此时在她们心中唯觉兴趣盎然,早忘了对方是敌人,只当是活动的箭靶了,一个个飞快地搭箭射敌。只听弓弦震响,飞箭破风,夹杂着众女叽叽喳喳的欢叫之声,令队中人人都觉这场战事如游戏一般。

伍封大笑不绝,索性停下身来看众女射箭,只见迟迟的箭法格外之准,上弦又快,赞道:“迟迟箭术了得!”又见叶柔的箭法比迟迟更胜一筹,她一箭射出,敌方必有一人落马,绝无落空之时,她手法又快,其他剑姬射三箭之时,叶柔至少已射出了六七箭,比他人快了一倍有余,当下赞不绝口:“原来柔儿是神箭手哩!”

叶柔回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旋又扭头射箭。

那一众倭人勇士见敌军前来,早想冲上去大杀一场,不料还未冲上去,却被一班美女先建奇功,惊奇之余,忍不住跃跃欲试,均想:“连这群女子也能建功,我们如不大杀一阵,成何样子?”

过了片刻,敌方的骑兵已有十之落于地上了,敌军早已心胆俱裂,步卒纷纷后退。

伍封见敌方士气殆尽,而己方勇士斗志正盈,喝道:“停箭!冲杀!”与楚月儿两匹马已先冲上去。

平启声如巨雷,道:“勇士们,让这班毛贼看看我们的手段!”

只听蹄声如雷,杀声震天,百名勇士随着平启如箭一般射了出去。平启这时未用铜箭,却用了一条浑铜大殳,在空中挥动,气势格外惊人。

伍封与楚月儿先冲向右手的敌军,戟矛并举,将敌人残存的骑兵尽数刺杀后,又冲向左手的敌军,二马还未到时,平启早挥动大殳,与众勇士将敌方骑兵歼灭。

忽听楚月儿笑道:“招爷原来也上来了!”

伍封扭头看时,见招来挥着剑正恶狠狠地觅人厮杀,笑道:“怕是被吵醒了罢。”

敌军早已毫无斗志,只顾四下奔逃,见了勇士上来,只想逃命,哪里还有胆对阵厮杀?

伍封见势如破竹,心想再这么搞下去,只怕这一伙贼子会血流盈地了,挥戟大叫道:“降者不杀!”

平启与众勇士也如雷般吼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片刻间战事结束,剩下了四百多贼子尽数跪地投降,由众勇士围着。

伍封与楚月儿回到队中,让赵悦、蒙猎和吴舟上去清点战果。

高丽文佩服道:“想不到这许长蛇横行莱夷,竟被大将军如此轻松便剿灭了,真是意想不到。”

伍封奇道:“许长蛇这伙人并不怎么厉害,为何能横行莱夷呢?”心想:“这许长蛇、胡胜之类的毛贼用兵,比起颜不疑、任公子和柳下跖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冉雍叹道:“莱夷九族之人不相统属,谁也不愿意去剿贼,一是怕损折本族人手,二是怕大军出寨被它族暗袭,是以都只顾守住族人之地,哪想到讨贼?”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莱夷五百多里,竟有三处盗贼。”

冉雍道:“不过那叶虫儿十分厉害,据说他本是燕国名将,以兵法治盗,有众二千三百余人,胡胜与许长蛇都怕极了他,每有所获,便乖乖地将交给叶虫儿三成。此人颇习车战,行踪不定,无人知其巢穴之所。莱夷九族真正不敢惹的便是他和‘海上龙王’徐乘了。”

东屠愁道:“听说叶虫儿与徐乘以结成了亲家后,水6联手并击,乐浪人便因此吃了大亏。这二贼声势之大,非同可!”

伍封点头道:“多谢几位提醒,在下定会心提防这二贼。”

这时招来骑马回来,虽然大战以熄,他脸上仍是一副恶狠狠的神气。

妙公主笑道:“招爷还未杀够么?”

招来下马悻悻道:“这班盗贼可恶之极,若非公子仁厚,人定要将他们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妙公主笑道:“招爷恶得紧哩!”

伍封笑道:“公主,现在招兄是惹不得的。他值夜一晚,正在车上好睡,却被这班盗贼吵醒,怎会不气恼?这叫作‘起床火’。”

楚月儿在旁吐了一下舌头,嘻嘻笑道:“原来招爷睡得不好,起床便要杀人,可怕得紧!”

招来哈哈大笑,道:“人还未睡醒,此刻便上车灭火算了,哈哈。”他的马车恰在旁边,招来爬了上车,片刻间便鼾声大作。

众人暗笑,伍封怕吵醒了他,命人将招来的马车轻驶到一边去。

吴舟回来道:“公子,敌方还有五百七十多人活着,其中伤者有二百三十一人,我们只有七人受了一点皮外伤。获敌良马二百零七匹,兵车十乘,辎车二十乘。”

冉雍叹道:“天下间只怕唯有大将军才会有许此战绩吧?怪不得人听说大将军纵横宋卫,一人便可退八千大军,连董门的任公子和颜不疑也重伤而逃。”

伍封笑道:“这只是些传言而已,在下哪有那么骇人?”

东屠愁道:“适才我们看过大将军设计的连弩,想法之奇真是匪夷所思!”

高丽文道:“单是大将军的这些美貌侍婢便当得数百奇兵,大将军是否以兵法治家呢?”

伍封大笑道:“用兵法治家?在下不会做出这么无趣的事吧?”

这时,平启策马押着一人过来,大声道:“公子,这人便是恶贼许长蛇。他混入贼众之中扮成贼,被部下指了出来。”

众人见那人獐头鼠目,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若非有人指他出来,谁知道这满脸晦气的家伙竟然就是横行莱夷的许长蛇?

楚月儿见平启手上的长殳,道:“平爷手上的家伙颇眼熟,是否胡胜的兵器?”

平启笑道:“正是胡胜的长殳,人见这支铜殳有近四十斤,能够一用,便拿了回来。”

伍封对那许长蛇喝道:“你为何要截杀冉老爷和少令子?”

许长蛇道:“人受了人金帛,奉命来杀少令子,不知道冉老爷与他在一起。”

伍封笑道:“你胆子不,见了本大将军的人马,居然敢冲上来,连我们也想一起加害!”

许长蛇摇头道:“人不知道是大将军的人马,只见人少,干脆一并杀了,抢些财物美女。”他居然侃侃而谈,不知害怕和羞耻。

伍封问道:“是谁给你们金帛,来杀害少令子?”

许长蛇道:“是东屠苦。”

东屠愁气哼哼道:“东屠苦太过份了。”

冉雍问道:“适才我们解下马车上的马而走,那马车现在何处?”

平启在一旁道:“贼众之中有几辆马车,不知哪一辆是冉老爷的?”

冉雍道:“车上有一个藤箱,是倭人官爷托我送给大将军的礼物。”

伍封皱眉道:“官爷怎会又送在下礼物?”

这时,赵悦和蒙猎抬了几个大箱过来,道:“公子,这班贼子带辎车而行,上面有几个大箱,未及细看。”

东屠愁指着一箱道:“这个箱子便是冉老爷所带之箱。”

赵悦将箱打开,见里面赫然放着无数金饼,众人吃了一惊。

高丽文奇道:“倭人族哪来这么多金送人?”

冉雍笑道:“这六千多金本是大将军之物。倭人官爷曾说,大将军剿灭了胡胜,从胡胜营中搜出了这些金饼,大将军执意要将它赐给倭人族,倭人官爷不好当面拒绝,只好收下,这次见大将军远行,又让人带了来。”

伍封不悦道:“倭人官爷莫非瞧不起在下?”

高丽文笑道:“大将军不了解倭人,倭人忠直勇猛,不尚诡诈,不贪便宜。他若认为是他的东西,不惜血流成河要要拿回来,若是非他之物,打死也不会要。”

伍封道:“那日全靠倭人族一百勇士相助,才能剿灭了胡胜,这些金也应归他们所有。”

冉雍笑道:“官爷是有道理的,他怕大将军怪罪,向人说过。他说那一百勇士是为了救他的女儿。大将军加以援手,已是天大的恩德了。何况一百勇士如今是大将军的人,就算立功,也是大将军的功劳。这些勇士的兵器马匹革甲,多是胡胜营中之物。而这些勇士跟着大将军,日后立了功,也是他们的福气,就算是相赠,也是为了酬谢大将军救女之德。若是还将金收了去,无功而受之,不成样子。”

伍封愕然道:“原来官爷还想出了这么多道理。”

这时赵悦又打开了另外数箱,见里面全是金饼丝帛,吴舟略点一下,道:“公子,这些金饼只怕就有五千金哩!”

伍封皱起了眉头,道:“看来莱夷之民被这些盗贼害得不浅,这些金日后要设法还给莱夷之民才行。”

冉雍笑道:“大将军,人有一个主意。”

伍封忙问道:“冉老爷有什么主意?”

冉雍道:“若是还金于民,自然可博得美誉,但这些金就算一起分下去,莱夷数十万民也得不了多少,对莱夷之民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何况这种做法,与田氏大斗租出,斗收回又有何异?这是处着手,只能博些名声。田氏让利于民而得国,从国之得又千百倍收了回去,实不足效仿。”

众人见他的道理与众不同,有独到之处,无不生出敬意。

伍封问道:“冉先生,未知如何从大处着手呢?”

冉雍见他连称呼都改了,那是虚心求教之意,笑道:“若从大处着手,无非有二。一是强士卒,以护民破盗;二是兴教化,以破陋俗。”

伍封道:“强士卒是必然的,在下要在莱夷建一支二千五百人的都辅军,这是国出公帑,国君自有安排。再加上我的一千亲卫军,有三千五百人也算是过得去了。”

冉雍摇头道:“三千五百人只能对付胡胜和许长蛇,若是徐乘与叶虫儿水6并进,何以破之?虽然大将军神勇绝伦,但这三千五百人分不足以守境,合不足以破贼。是以须另有护境之军,防守诸城,以城为要,从而守这五百余里之境。”

伍封皱眉道:“若是在各城设军,与其它城相同,也是常理,但这样一来违礼,二来惹人生忌,比不太好。”

冉雍笑道:“其实以五百里的采邑,养兵五万也无不可,只是这养兵之法,另有妙处。如今九族之中,各族均有族兵,正因族中有兵,是以九族常有争斗,若是大将军将九族夷兵收归旗下,合则可保社稷,分则可守各境,同时九族再无私兵,无以争斗。这样一来,其实并未增军,而大将军抚恤族民,未必做不到九族共和。”

伍封眼中一亮,跳下车来,向冉雍深深一揖,道:“多谢先生指教,令在下茅舍顿开。未知兴教化一事,又当如何?”

冉雍下车还礼道:“九族之间,生活习俗不同,以地域之限,各有所重,但不能统属。若能大兴教化,以破陋俗,增夷民之智,使与齐民相同,然后以地为业,海边渔盐,山中畜养,山边植菜,平地开田以种五谷,大将军设仓市以贸货,统筹其价,此乃丰民之道。”

众人不住地点头。

冉雍又道:“天下列国之中,卿大夫划地而治。其实莱夷九族分治,与列国又有何异?大将军不必夺各族之权,仍保其氏宗权,却以教化除各族之隔阂,使九族之民渐渐移风易俗,多通婚姻,再移齐民间于其中,使各族渐融,这就是天下之仁了。”

伍封叹道:“冉先生学问动天,在下受益不浅,未知先生是否愿为在下之师呢?”

冉雍摇头道:“人的学问,不足以为大将军之师,不过,人之师应可相助大将军罢。”

伍封道:“尊师是谁?”

冉雍笑道:“家师是孔子。”

伍封惊道:“怪不得先生的学问便如齐东之海,原来是孔子的弟子!”

迟迟在鲁国时间较长,问道:“莫非冉先生便是七十二贤人中的仲弓先生?”

冉雍点头道:“人之字正是仲弓。”

迟迟道:“公子,这位冉先生是政事奇才,孔子也曾说他有才,可做大官哩!”

伍封笑道:“在下与月儿都曾拜访夫子,得过夫子的指点,剑法颇有进境。若冉先生不弃,请随在下一同到主城,细述强军兴教之事,日后也好施行。”

高丽文道:“各族之兵的确是互为相制,是以不能专注于产。我们高丽族兵少力弱,有无族兵是无所谓的。”

东屠愁叹道:“若是兵论,我们东屠族兵其实最多,但其中弊害极大,一是牵涉人力,族中青壮有三成为兵,剩余的老弱妇孺以族产养兵,二是每每移兵,途中所费极大,甚难负荷。若是它族无兵,鄙族又何须养兵。”

伍封道:“当年宋国大夫华元议弭兵,以晋楚为主,各国响应,订下盟约,虽然三年之后因楚国北侵郑卫而止,却开了弭兵之先;三十多年后,宋大夫向戌再行弭兵,有十四国诸侯相约盟誓,晋楚之间四十多年未有大的战事,各国之民稍安。若是莱夷九族先行弭兵,再将族兵统属,兵不分族,必能使莱夷五百里地安定下来。在下对政事颇有所缺,想请冉先生随在下到主城,共议其策。”

冉雍大喜道:“夫子终日所想的便是这种安定之局,如能在莱夷施行,万一能为天下所效仿,列国之间便能平安了。难得大将军有此想法!人愿意追随大将军,以效力于莱夷之民。”

伍封笑道:“如此最好了。”

平启不懂这些道理,听了这么久,此时问道:“公子,这个许长蛇怎么处置?”

伍封皱眉道:“这种恶贼还留他干什么?杀了算了。”

平启跳下马来,将那许长蛇拖得远远的,一剑杀了,将级藏在身后提回,问道:“是否将许长蛇的级也送回莱邑城示众?”

高丽文道:“许长蛇常在赢博之间出没,我们高丽族人深受其害,若能在博城示众最好。”

伍封点头道:“那便送到博城去。”

高丽文道:“大将军的人路径不熟,不如由鄙族人送去吧。”叫了两个族人,命他们骑快马将许长蛇级送到博城示众。

这时,赵悦问道:“公子,所擒的盗贼怎么办?有五百多人哩!”

伍封道:“不如些金帛给他们,让他们散了吧。”

冉雍皱眉道:“这些人不归于各族,若放走了,不是投奔叶虫儿,便是重聚为盗,否则何以生计?”

赵悦插口道:“人见这些人大多是壮汉,颇有气力,何不解押到主城去力役。”

伍封道:“若将他们带到主城,就怕他们恶习难改,反而害人。”

蒙猎道:“有人和赵兄在,怎由到他们为恶?公子便将他们交给赵兄和人,颁布军令,包管他们改邪归正。”他和赵悦是军中宿将,虽然官职不高,却是经验老到,不怕有人敢违令闹事。

冉雍道:“这样最好不过,这些人虽然为盗贼,毕竟人数不少,杀之有干天和,释之又恐怕为害,若能以军法严令制之,改邪归正,正是仁厚之举。”

伍封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些人便交给赵兄和蒙兄管教,伤重不能行走的便给金帛放走,家有父母妻室的也严辞惩戒后放走,剩下的暂以军伍编制,一路行进。赵兄和蒙兄便暂为统领。”

蒙猎道:“人想将吴兄借了去,执司军法。”

赵悦也道:“吴兄原是契约官,最熟齐律和军法,又铁面无私,有他执令,不怕这些人不服。”

伍封点头笑道:“那好吧,便由吴兄执掌军令吧。”

赵悦、蒙猎、平启去宣布大将军之令,众贼子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竟然能够活命,还能迁入城中,无不欣喜若狂。

一阵赵悦回来,道:“公子,有四百七十人可以留下同行,剩下的都是些伤者、体弱者和年纪稍长的人,虽想跟着去,人却没有答应。眼下蒙兄正在遣散他们,吴兄已在颁布军令。”

这时鲍宁和鲍兴也带人将众马收束而回,鲍宁赞道:“这个许长蛇虽然不成器,但良马不少,其中有二十余匹是少见的燕国良马。”

鲍兴道:“人想从中选匹好的,日后马车之时可随公子作战。”

伍封笑道:“你去选吧!”

平启一听有好马,早已飞跑了过去选马。

众人均笑,伍封对鲍兴道:“别忘了给招兄留匹好的,,给柔儿也挑匹好马来,她今日立了大功,理应嘉奖,招兄说她骑术甚精,下次倒要见识见识。”

叶柔在一旁微笑谢过。

过了好一阵,诸人均回来,吴舟道:“公子,原来许长蛇营中有不少健妇和抢来的侍婢,那胡胜与许长蛇沆瀣一气,临走时将妇孺留与许长蛇寨中代为照顾,如今这些人都在山中,是否不予理会?”

伍封道:“怎能不予理会?将那些老弱妇孺放在山中,何以生计?你带些人去将她们安置,我们大队晚间可到赢城,你赶到赢城来。”

吴舟点头答应,带了十名勇士,又从新投降的盗贼中叫了二人为向导,赶往山中去了。

鲍兴牵了两匹马来,指着其中一匹红马回来,得意地道:“这匹马是人专为公主挑的,性温而力大,颇能载重。”

妙公主叱道:“好个兴儿,你是说我肥重么?”

众人大笑,鲍兴忙道:“公主身轻如燕,怎会肥重?人是想,日后公主生下了公子,恐怕要时时抱在马上罢。”

妙公主忍不住也笑起来。

鲍兴指着另一匹黄马道:“这匹马跑得最快,岁口又,是叶姑娘的。”

叶柔笑着谢过。

楚月儿道:“你为何不为迟迟挑匹好马来?”

鲍兴笑道:“这就不干人的事了,人本想去挑,但平爷非要亲自为迟迟姑娘挑匹好马,人争不过他,打又打不过,只好哑忍了回来。”

迟迟和叶柔见鲍兴说话十分有趣,也格格娇笑。

果然平启回来时给迟迟挑了一匹纯白色的良马,一见便是好马,不次于妙公主的那匹红马。

迟迟连忙谢他,平启摇手笑道:“这又不是人的马,何必谢我?”

忙了好一阵,赵悦和蒙猎已将那一众新兵整饬一新,暂为步卒,虽然未拿兵器,看起来仍是十分雄壮。

冉雍叹道:“大将军手下人才不少!”

东屠愁笑道:“如今有大将军镇抚莱夷,真是夷民之福了。”

伍封命大队继续前行,步卒跟在车后,周围由百骑勇士守护,沿大道而行。

黄昏之时,众人到了赢城。  filsarilhl07213436hl

:。:3v

rad3

sr="ggdlgdjs"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