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2 / 2)
伍封接过了箭,与众人走到院中。伍封将三道弓弦拉满,挂在木臂铜牙之上,然后把三枝箭依次放于臂槽之中,远远地对着关旁的山丘,扳动铜机。
只听“嗖”的一声,箭疾飞了出去,其势与一般弓箭相比,格外的凌厉,只见山上一颗大树颤动,似是被箭射中。又连扳两下,将剩下二矢射出,都钉在那颗树上。
妙公主与楚月儿大是意外,那颗树与他们所站之地相距近三箭之远,这三枝箭居然能射到这么远,连树也颤动,这弩的威力确是远胜于寻常弓箭,尤其是连三矢,若用来射敌,想来十分骇人。
伍封细看了半天,陈音惴惴地问:“封大夫以为如何?”脸上表情,就好象是庖人做好菜肴,让人品尝后等候品评一样。
伍封点头道:“陈兄制得好,三矢都只用一个铜机,射时便快得多,此弩大致是这样了,最妙的是并不比其它的强弩重出多少。不过,若是在下用它,还得加些劲力才是。若给公主和月儿用,大致就可以了。”
陈音见此弩被伍封肯,笑道:“封大夫天生神力,的确是应加些力道。只怕单是用木,当不得封大夫的神力。”
伍封问道:“若是加些铜铁在弓弯之处,或是以铜铁铸弓,力量是否会大一些?我看陈兄所制的铜鞭,大有韧力,若照样用在弓上,恐怕也是可以的吧。”
陈音眼中一亮,笑道:“封大夫说得是,我这便去做。”从伍封手上接过了那弩,兴冲冲地走了。
妙公主赞道:“想不到封哥哥还有这种本事,制出这么厉害的兵器来。”
伍封笑道:“那日我们被追兵所及,才出几箭,追兵的轻车便冲了上来,可见寻常弓箭在车战中效用不彰,非得用强弩不可,但强弩上弦比弓箭要慢,是以中原各国不喜欢用。如果我们能一三矢,射三箭的功夫,反快过用弓射出三箭,再加上其射程更远,用起来便十分好了。”
楚月儿点头道:“那日公子用两把弓射箭,也比不上这弩射得远哩!”
伍封笑道:“这就是公主的功劳了。那日她将赵大姐的强弓搂在怀中,手脚齐施,被我看在眼里,才想起了弩,忽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我想出这件东西,其实是全靠了公主。公主过来,也让我搂一搂吧!”
二女嘻嘻地笑,伍封正要大搂其手,这时陈音又跑回来,大声道:“是了,封大夫,此弩应叫什么名字,也好让匠人刻上去?”
伍封笑道:“仍也叫‘弩(搂)’吧!不过叫‘连弩’最好。”眼睛却向妙公主和楚月儿看了过去。
陈音搔头道:“‘连弩’?那便叫连弩吧!”又跑了开去。
七日丧期过后,赵鞅将三子与姬妾的尸体放入棺椁,拟运回去安葬。
早上的大敛之礼忙过后,赵鞅将伍封等人留下来,道:“这些日老夫忙于丧事,若有怠慢公主和封大夫处,还请见谅。”
伍封道:“赵老将军太过客气了,我们之间,还用讲这么多虚礼么?”
赵鞅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卫君会派子路和高柴率三千兵士送我们回晋,只好先与封大夫告别了。”
伍封忙道:“为何走得这么急呢?在下看赵府众人之中,许多人伤势还未大好。”心中颇有不舍之意。
赵鞅声道:“老夫离家日久,如今飞羽也不在府中,怕智瑶那厮会暗中捣鬼,老夫虽派张孟谈先赶了回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伍封心道:“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张孟谈,原来已先回去了。”叹了口气。
赵无恤叹道:“我与封大夫一见如故,又共历患难,如今要分手了,心中甚是难受,今晚便与封大夫痛饮几觥罢。”
日落之时,赵鞅说大堂之中刚办完丧事,设宴不吉,遂在关内练兵场上大排宴席,赵府家将以及伍封所带的人,只要不是伤重动不了的,都到了席上,既使是二鲍、六剑姬也有席位。
只有易关守将陈音未到,赵鞅几番让人去催请,都回说正忙着一些玩意儿,过一阵便来,不必等他。
赵鞅此宴主要是谢伍封一众的相救之恩,因此伍封、妙公主和楚月儿自然便成了宴会的中心人物,饮了几爵酒后,赵氏一众才将丧亲之痛渐渐抛了开去。
忽见陈音手里叉叉丫丫地抱着一堆东西跑来,向众人施过礼后,他走到伍封身前,道:“封大夫,这连弩已经大功告成了,你看一看。”将一枝连弩递给伍封。
伍封见这支连弩比上次初成的那一支又有些不同,弓全改用铜铁所制,臂上也嵌了铜心,臂端的木郭改用的铜郭,以此乘力,弓尖上有极精致的铜钩,想是为了减轻重量,陈音将铜臂改薄了一些,是以也没有重太多,臂端刻了“大神连弩”四字,底下还有一个的“风”字。
伍封试拉了拉弦,现劲力极当,大为高兴,接过陈音递来的箭,只上了一矢,对着远处射了出去,此时晚霞正红,这一支箭直飞出去五六百步远还可看得清清楚楚。
伍封连自己也吓了一跳,道:“原来可射出这么远,陈兄真是了不起!”
陈音笑道:“了不起的是封大夫,我只不过是照你的吩咐做出来罢了。这臂上有两道铜牙,前一道是用手力上弦,可射七百步,后一道是用腿蹬弓上弦,可射九百步。”
赵鞅等人见状大是骇异,从伍封手上接过了连弩,互相传看,啧啧称奇。陈音得意洋洋地向众人介绍:“这连弩是封大夫亲自设计的,将带着匠人日夜赶制,终于制成了五枝。封大夫这一枝大神连弩更是将亲手制成的,以铜铁为弓,是以劲力最强,其余四枝是木弓,手弦射程在四百步,脚弦射程在六百步。”
他又交给了妙公主和楚月儿一人一枝,笑道:“那日我制成第一枝弩,封大夫说给公主和月儿姑娘用比较合适,是以我特地做了这两枝较一些的,望公主和月儿姑娘不要嫌我们手艺粗糙,月儿姑娘的劲力大些,叫‘神连弩’。”
妙公主和楚月儿见是伍封亲自设计的宝贝,就算不给也会开口要,不料这人想得周到,为她们还特地做了两枝,立时笑吟吟地接过,爱不释手。
赵飞羽拿着那枝大神连弩看了良久,又试拉了拉,她怎及得上伍封的神力,只拉开了两成,便只好罢手,赞道:“想不到封大夫竟能想出这种兵器来。”
陈音笑道:“封大夫说过,此连弩是那日见妙公主把玩大姐的强弓时突然想到的,是以将也特地为大姐造了一枝。”
赵飞羽大喜,接过了这枝连弩,试了试劲力,恰到好处,又赞了陈音几句。
陈音一瞥眼间,见赵无恤等人都望着自己,摇手道:“诸位千万不要向将索要,将虽还留有一枝,却只是一个弩样,供日后慢慢精制所用。”
众人见他满脸焦急之色,无不大笑,便放过了他。
伍封接过众人传回的连弩,交给楚月儿为他收好。
赵无恤笑道:“封大夫是天下奇才,本事层出不穷,我们早就见识过了。不料陈将军的本事也非同可,不知是否愿意随我们到晋国去,为我们研制兵器呢?”
赵飞羽叹了口气,道:“我早就向他说过此事,只是他本是楚人,祖上在城濮之战中死于晋军之手,是以家有祖训,子子孙孙不得为晋人效力。”
陈音叹了口气,道:“将这个官是现在的卫君赐的,虽然他并不记得我,我也不能因官而背弃了他,老将军的好意,将只好心领了。”
众人见他官职虽,仍不失忠义,对他立时素然起敬。
赵鞅叹了口气,极是失望,邀陈音入席饮酒。
这时,月亮慢慢地升了上来。
赵鞅叹道:“那日封大夫月下吹箫,曲中悲戚之意,老夫至今历历在耳,若非那纵横天下的大盗柳下跖居然也能被封大夫一曲所动,我们怎能逃过大难?可说是一曲退兵了。”
伍封苦笑道:“其实在下的箫艺未臻上乘,幸好早些时得过柳下惠大哥的指点,那日才敢厚颜一试。”
赵无恤道:“家姊极善吹笛,封大夫又会吹箫,离别在即,封大夫何不与家姊合吹一曲,以慰我们别离之情?”听有口气,大有将伍封与赵飞羽撮合在一起的意思。
赵飞羽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鞅大笑,道:“无恤此言极有道理,封大夫、飞羽,你们就吹一曲吧。”
赵飞羽淡淡地道:“飞羽的笛声,怎比得上封大夫的玉箫?还是请封大夫奏一曲,我们洗耳恭听吧。”
伍封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这女子好生傲气!”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却见赵无恤正盯着自己,眼光甚是热切,心道:“我如不吹,无恤兄岂不是下不了台?”叹了口气,道:“既然无恤兄不怕在下的箫声,在下便只好献丑了。”
妙公主将玉箫一直随身带着,此刻拿了出来,伍封伸手接过,道:“在下幼时,先父曾教过一曲《听雨》,据说是春雨之际,周公在梦中所得,便吹它吧。”玉箫横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时,满场鸦雀无声。箫声一缕一缕地漾了出来,虽然是从伍封的玉箫中出,每一个人却好象这箫声是从天边飘了过来,如同习习的轻风拂在面上,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落寞之感。箫声渐渐响亮起来,呜咽沉回处,好似一点一点的细雨从风中透了出来,缓缓洒落。众人好似在雨中徘徊,而细雨如丝,使人又无湿身之虞,随箫声回荡,众人的一颗心便如在细雨中缓缓回旋,不知所往。
忽然,一片细脆的笛声渗了进来,渐渐清越亮丽,如同细雨昏黑之中,忽有人推开一窗,洒出一片光亮。此时,箫声越来越响,便如满天激雨,泼然淋下,间夹着电闪雷鸣一般,众人听到箫声,脸上不禁露出了寒意。
此刻笛声却变得低沉婉约,便如大雨之中,永远掩不住的闺中幽情,随那推开的窗子沁出,幽幽然、黯黯然,其回肠荡气之处,直潜入心底。众人便如睡在了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一言难尽处,却是茫然不知这种感觉因何而来。
渐渐地箫声变得平静下来,仿佛雨潋风息,偶有一两滴水珠坠落。笛声也渐渐变得妩媚起来,如同春雨之后的一道虹霓,挂在人眼前,众人心中渐渐平和下来,只觉箫笛渐息,余声却缓缓地飘了开去,沁入了天际。
众人沉默良久,赵鞅长叹了一声,道:“老夫一生戎马,自以为铁石心肠,但这箫笛合奏一曲,却让老夫现心中所藏的说不出的感绪,其中滋味,难以言述。”
陈音也道:“将是粗人一个,不懂音律,谁知听了这一曲,好似在野外淋了一场雨一般,身上仍有寒意,但心中却有些懒洋洋提不起精神,不知是何道理?”
伍封将玉箫塞到神迷意乱的妙公主手中,向赵飞羽看了过去,恰见赵飞羽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结,忽然间都觉得对方这一眼看入了自己心底,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难以遣怀。
对视了片刻,赵飞羽将笛交给身后的侍女,低声道:“飞羽被封大夫箫声所染,禁不住技痒,只好也试一试了。”
伍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中却好像与赵飞羽相识了极久一般,虽没说过几句话,这一曲合奏,却如二人窃窃私语了数百个日夜。
伍封将妙公主和楚月儿哄了睡觉后,回到了房中,反侧良久,仍不能入眠,自己也不知道是因明日要与赵氏分别而有些惜惜不舍,还是因为赵飞羽的笛声仍在心中徘徊,思潮万千,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眼看月光将窗外的树枝映在窗纸上,想是因细风拂动,树影也缓缓地晃动着,伍封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也如树影般慢慢地漾动。
一时间难以遣怀,索性披上了衣,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月光如水,照得周围每一样东西都十分清晰,他低着头信步走着,不知所往,忽见地上一个浅浅的鱼池,正是陈音兵器房前的那个鱼池。猛抬头时,却见池边有一人静静地站着,看着月光下、鱼池中的遴遴水光。
那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原来是赵飞羽。
两人均感愕然,齐声道:“是你?”两人怔了怔,又道:“我睡不着。”
二人同时说了这两句话,均觉有些好笑,便笑了起来。
伍封柔声问道:“大姐为何睡不着呢?”
赵飞羽摇了摇头,眼中现出茫然之色,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为什么,总有些心绪不宁。”
伍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赵飞羽道:“其实,我常常睡不着,只不过不如今天这样罢。”
伍封叹道:“老将军对大姐倚重得很,想来大姐身负重任,是以赵氏一族的大事,大姐不免劳心。”
赵飞羽道:“幸好家父立了无恤为嗣,我也可放下心来。”
伍封道:“大姐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隐于荒岛,再无俗事纷扰心绪,是否会一畅胸怀呢?”
赵飞羽眼中露出神往之色。
伍封道:“在下心中常想,若是某日泛舟于海上,舟落何处,便以何处为家,眼前不再了勾心斗角、不再尔虞我诈,无论何处,恐怕都是人间仙境罢!”
赵飞羽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若是真能如此,那是飞羽最高兴的事了。”
伍封柔声道:“若是在下暇时溜到晋国,大姐会否不与理睬呢?”
赵飞羽眼露喜色,旋又叹了口气,道:“封大夫是齐国重臣,怎会轻易到晋国来?就算想来,恐怕齐君也不会让你来吧?”
伍封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能不能来,在下也说不准,不过,眼前一刻便是一刻,不仔细过好眼下的每一刻,又怎能冀望将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大姐能够成全。”
赵飞羽幽幽地看着他,细声道:“封大夫是否想让我揭开面纱,让你看一看呢?”
伍封怔了怔,苦笑道:“原来在下心中所想,却瞒不过大姐。”
赵飞羽道:“看不见的,人常以为是最美的,看得见的,恐怕反会视若无睹了。若我是个丑女,岂非坏了封大夫的心境?”
伍封摇头道:“貌美未必就是美,正如貌丑就未必是丑一样。在下只不过是想一睹大姐真容,绝无半点唐突之意。”
赵飞羽点头道:“封大夫若非君子,绝对吹不出那《听雨》的幽然雅意。飞羽从来不让其他男子看见容貌,今日只好为封大夫破一破例了。”缓缓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月光之下,只见她眉如春山一般斜斜地没入鬓际,眼如长天秋水,细鼻樱口,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绝美得带有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典雅,最令人心动的,是她眉宇间那一缕慵懒逸然之气,令伍封大有惊艳之感,一种醺醺如醉的思绪从心中沁了出来。
此女的美色,竟似并不下于妙公主。
赵飞羽微微一笑,将面纱又放了下来。
伍封叹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唉!”长长的叹了口气。
赵飞羽听他忽地吟出了四句诗,芳心震动,默然良久,道:“原来封大夫不仅剑术厉害,还会作诗哩!”
伍封苦笑道:“在下从被家母逼着练剑习文,听的诗多了,偶能胡诌一两句而已,若真要在下作一诗出来,实是难过之极的事。”
赵飞羽道:“可惜我们明日便要走了,否则,能与封大夫谈谈剑法诗文,其实是极好的事。”
伍封点了点头,道:“改日在下定要到晋国去拜访大姐。”
赵飞羽喜道:“你真能来?”
伍封道:“在下一定会去的。”
两人未再说话,默然对视良久,赵飞羽点了点头,缓缓地走了。
伍封失魂落魄般站在月光下,静静看着她走开,消失在月光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猛一回头,却见楚月儿俏然地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他。
伍封奇道:“月儿,你怎在这里?”
楚月儿柔声道:“我见公子不在房中,便来找你。”
伍封问道:“你怎知我不在房中?”
楚月儿声道:“我每晚都要去看看你,也许是怕你有一天突然不在罢。”
伍封叹道:“傻子,我怎舍得离开你呢?”他知道楚月儿随他历险多了,多半是怕他有失,是以每晚都来偷偷看一看他才会放心。他心中感动,将月儿搂在怀里,由衷地叹道:“上天能将月儿赐给我,真是对我不薄哩!”
伍封一早起身,与妙公主和楚月儿一起用过饭后,到了堂上。
赵氏一族早已收始妥当,正陪着二人说话,见伍封一众过来,赵鞅起身道:“封大夫,这二位便是卫国的大夫高柴和子路。”
伍封见高柴生得矮精瘦,真是如一条柴一般,只是这个“高”字便有些说不上,子路却高大威猛,半尺长的胡须硬硬地立着,便如每一根胡须上都藏着无穷的气力一样。忙与二人见礼。
二人拜见了妙公主,子路道:“老将军,走吧?”看来这人不爱说多话,有一句说一句,不会拐弯抹角。
高柴瞪了他一眼,道:“老将军既要从水路回国,此去六十里可到河水沿上,鄙国早已安排好大船等着。只是沿途会经过帝丘,不知老将军是否愿意进城呢?”
赵鞅摇头道:“算了,我们饶过了帝丘上船罢。”
子路出外整兵护卫,高柴在堂上陪着众人,陈音也在一旁坐着。
伍封道:“我们便送老将军到河水边上吧!”命鲍宁鲍封准备铜车。
这时,赵飞羽与一众女眷们从后堂出来,向高柴施过了礼,一众人等才出了大堂,分别上车,出了易关。
子路带着三千甲士在关外候着,见众人出来,分开左右,在一行车乘两边护卫,蜿蜿蜒蜒向西进。
伍封斜眼向赵飞羽的车上看去,只见她懒洋洋地斜倚在车上,若有所思,忽见她一眼扫了过来,两人目光相碰,伍封尴尬地笑了笑。
回过头来,却见妙公主和楚月儿笑嘻嘻地看着他,脸色颇为古怪。
伍封心想:“定是月儿这丫头多嘴,将我昨晚与赵飞羽在鱼池边说话的事告诉了公主。”问道:“你们笑什么?”
妙公主笑道:“我在想,封哥哥什么时侯为我们作一诗呢?”
伍封笑道:“我是粗人一个,怎会写什么诗?”
妙公主向楚月儿看了一眼,笑吟道:“月出皎兮……”,才说了四个字,伍封的大手便飞快地捂在她的嘴上,向楚月儿瞪了一眼,道:“月儿的记性不错哩!”
楚月儿嘻嘻一笑,道:“公子作的诗极是好听,与公子的箫声相仿。”
伍封笑道:“这两样东西怎能相比?”
楚月儿道:“天下间每一样东西看起来不同,其实内里都是一样的道理,怎不能比呢?”
伍封怔了怔,赞道:“月儿说得不错,天下的东西真的是一样的道理!嘿,月儿很有学问哩!”
妙公主在一旁笑道:“改天我替月儿装一把长须,让她当我们的先生吧!”
楚月儿吓了一跳,伍封笑道:“长须就不用装了,谁说有学问的人一定要有长须?你看赵大姐……”,忽地闭了嘴,叹了口气。
楚月儿见他有些怏怏不乐,声道:“公子既然舍不得飞羽姊姊,为何不向赵老将军提亲呢?”这丫头向来不知嫉妒,只要伍封喜欢的,她也就觉得好,是以忽作此议。
伍封吃了一惊,道:“那怎么成?”
妙公主斜眼看着他,道:“哼,月儿以为他不想么?只是怕飞羽姊姊不答应,到时侯碰一鼻子灰罢!”
楚月儿格格笑着,道:“不会吧?”
伍封瞪了妙公主一眼,道:“你这丫头终日跟我捣蛋,哼,我非得想个法子,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笑道:“你的厉害,嘻嘻,是不是‘劳心悄兮’?”
伍封又好气又好笑,除了能瞪她一眼外,委实想不出其它办法来。
这时,陈音的车恰好过来,好奇问道:“什么叫‘劳心悄兮’?”
伍封忙打岔道:“陈兄,这个……,嗯,你既是楚人,怎会到卫国来?”
陈音道:“从我父辈开始便隐居在曹国,后来曹国被宋所灭,我不愿意为宋民,便到了卫国来。后来被大夫高柴推荐给国君,国君便用我作易关守将。”
伍封与他谈些兵器弓马的事,陈音兴趣昂然,免不了一路滔滔不绝。
午间略停,大家用过饭后,继续前行,又过了近两个时辰,便到了河水岸边。
众人一一告别,赵鞅父子对伍封道:“若是有暇来晋国,定要到府上来。”伍封点头道:“一定一定。”
这时,赵飞羽袅袅娜娜走上来,看着伍封,道:“封大夫!”伍封“噢”了一声,也看着她,想了半天,道:“大姐,诸事心!”两人对望了片刻,赵飞羽眼中流出一缕淡淡的伤感,转身上船。
赵氏众人尽数上船后,这艘大舟慢慢地离开岸边,逆水而上,向西驶去。
只见河水浑黄,向东缓缓流着,伍封心想:“若我也从水路回去,却是要向东而行了。”
这时,不知是谁从岸边惊起了一群飞鸟,呀呀而飞,向西散开。
伍封怅然若失,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摇了摇头,回过身来。
高柴赞道:“原来封大夫文武兼资,作的诗也直于心,与众不同。”
伍封苦笑,却见妙公主与楚月儿低声吟着他这几句诗,妙公主嗔道:“封哥哥从来不为我和月儿作诗,是否偏心呢?”
伍封忙道:“胡诌几句,怎算得上诗?改日公主喜欢,便胡乱写一堆给你,也无妨的。”
众人上车回程,此处离帝丘仅七八里路,高柴道:“封大夫,寡君对你仰慕得很,几番相请,封大夫却没有来,不如随在下入城,在府中住一晚,明日随在下拜见寡君,如何?”
伍封心想:“过门而不入,确有些不好。”问妙公主道:“公主可愿意进城?”
妙公主笑道:“你拿主意吧,你若觉好时,我和月儿自然会随你去。”
伍封笑道:“既然高大夫盛情相邀,在下便只好入城打搅了。”
高柴大喜,命人先回府准备,又邀陈音同往,缓缓向帝丘城中而去。
正行间,忽然有一车直撞了过来,车上人大声道:“高大夫,高大夫!”高柴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人道:“城内出事了。”
这时,子路也赶上来,喝问:“出了什么事?”
那人道:“孔俚与蒯瞶合谋,命浑良夫攻入了公宫,国君已逃出了城,此刻卫宫之中,蒯瞶已即君位。”
众人大吃一惊。
子路喝问:“什么?我此刻便杀进城去,将蒯瞶逐走。”
高柴忙叫住他,道:“卫国的政事非你所能左右,何况蒯瞶怎么说也是国君的父亲,你此刻攻城,岂非令卫人之间兵戎相见?”
那报讯的人也道:“如今石乞和孟厌也投靠了蒯瞶,卫国三剑均在蒯瞶身边,仲大夫这么去,恐怕大有凶险。”子路名叫仲由,是以卫人称他为“仲大夫”。
子路喝道:“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呢?”率众兵士驱车急驰而去,连伍封在后面的叫声也不予理会。
楚月儿道:“多半是桓魋和浑良夫被公子一吓,怕夜长梦多,急切下手。”
伍封想想也必是如此,问道:“桓魋现在哪里?”
那报讯的人道:“桓司马的大军已入城,现在城头,八门均落在他的手中。幸好国君走得早,否则……”
伍封忙道:“仲大夫这么赶去,岂非凶险之极?高大夫,我们快赶过去,叫仲大夫唤回来。”他与子路并无交情,但子路是孔子的徒弟,他素来尊敬孔子,怎忍心见他的弟子被杀,是以决心加以援手。
高柴连连点头。
众人一路追赶,便见不少卫国兵士三三两两地乱跑,都是子路手下的甲士,定是见情势不妙,四下奔逃。越往前走,逃兵越来越多,再加上许多百姓也携子拖女的赶着大车仗,沿路踉跄过来,人数多了,拥成一团,连伍封的铜车也被他们挤到了路边。
回头看时,只见高柴手下的马车随从竟然也四下逃了,仅余高柴和陈音二人。
陈音大脾气,喝骂士卒,高柴叹道:“这也怪不得他们,如今连国君都走了,我也是自身难保,他们跟着我,恐怕会被浑良夫加害。”
陈音下了车,坐在高柴的车上,为他驾车。
伍封这次送赵氏父子,因见家将伤势未愈,只带了两乘兵车相陪,如今再加上高柴与陈音的那一车和自己的铜车,总共才四乘车,登觉孤单。
好不容易到了帝丘城下时,才知子路已经战死在城下。
陈音怕传言有误,找来了散兵来问,才知详情。
原来,子路赶到城下之时,手下的兵士已逃走了大半,再加上桓魋的乱箭射下,手下兵卒逃得干干净净。子路虽只是一人却仍不逃,在城下大声搦战。
蒯瞶便派了石乞和孟厌二人一齐下城,来战子路。子路剑术虽比他们中间任一人都强,但以一对二却是不敌,交手许久,子路被桓魋从城头一箭,射中了大腿,伤重之余,立时被石孟二的铜剑伤了七八处,连头上高冠的缨带也被斩断,高冠歪落到肩上。
子路自知不免,叹了口气,道:“君子就算是死,也不能将冠除下来。”扔下了铜剑,将冠缨系好,扶正了高冠,石孟二人双剑齐出,将他杀死于城下,如今连尸体也被抬入城中了。
高柴听说子路死了,放声大哭。
伍封正色道:“此地人多混乱,不宜久留,高大夫与陈兄便随我一起,先回易关再说。蒯瞶初即君位,正需大国,无论如何,蒯瞶也不敢派人来追杀我们,以此得罪齐国。”
但兵荒马乱之际,刀剑无眼,稍一不慎,恐会被乱军所伤,是以众人急急赶路,待赶到易关时,天上的月亮已高挂云中了。
伍封将众人叫了来,细说了卫国的变故,道:“卫国政事变乱,我们不必搅在其中,明日一早便先回宋国去,与公子高一齐回国。”
众人知道蒯瞶一向亲晋仇齐,不宜久留,忙回去收拾,幸好蒙猎与田力得卫君派来的良医用药,虽然体力未复,但伤处已渐渐收口,勉强可以乘车,其余的伤者,大多已愈。
陈音叹了口气,道:“既然卫君被逐,我也不必留在卫国了,明日一道走吧。”
伍封问道:“陈兄要去哪里?是否先随我一起到齐国去呢?”
陈音摇了摇头,道:“我先送高大夫回鲁国,然后想去越国看看。”
伍封不料那日与陈音随口说说,陈音竟真有赴越之念,又想:“他在兵器研制上花了不少心血,若能用于军中,自然心动。他若赴越,对吴国大为不利,吴国是我外家的宗祀,我怎能眼看着他不利于吴国?”便想劝止,转念又想:“陈音若去了吴国,吴国怎会用他?他的一生心血,恐怕唯有越国才能用之。我若劝他不去越国,他必定会听,但大丈夫怎可为了一己私念而误了他人的前途?”
他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好,陈兄去了越国,可以去找范蠡大夫,就说是我所荐,他与我有些交情,便会见你。范大夫见了陈兄的新制兵器,定会高兴,加以重用。”又道:“如今蒯瞶等人未必会放过高大夫,你们不如与我一起先到宋国,然后再取道于鲁,以策安全。”
高柴伤心子路之死,不住垂泪,闻言道:“如此只好打搅封大夫了,幸好在下单身一人,城中并无家眷,否则只好冒死进城了。”
陈音自去安排家人收拾行装,伍封派人将高柴送回房中休息,心情抑郁,与妙公主和楚月儿聊了几句,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伍封命将卫君所遣的宫女留下来,自己带众人动身。
楚月儿道:“公子,这些宫女听说卫宫有变,大多不敢回去,要随公子一齐走哩!”
伍封皱眉道:“沿途之上,带着这么多妙龄女子,不大好吧?”
妙公主斜眼看着他,笑道:“我看你心中所想是来者不拒吧?这些女子大多无甚依靠,你将她们扔在这里,不觉大过心狠了么?”
伍封道:“可哪里有这许多车仗载她们呢?”
楚月儿道:“公子放心,她们本就是坐了辎车来,这些辎车还在关上哩!”
伍封点头道:“那就带她们一齐走吧!不愿意走的,每人送些金帛干粮,让她们自己找个地方安身。我看卫宫之中,日后恐怕难以安宁,她们也不要回宫了。”
妙公主与楚月儿自去安排,伍封又去看看蒙猎和田力二人,现在就只有他们二人睡在马车上,伍封与他们说了几句,忽见陈音身后的马车之上,放在他那一大堆宝贝兵器,暗暗好笑。
卫君派了一百个宫女到易关,如今愿意跟伍封走的竟有七十余人,剩下的二十多人中,竟有一女执意要回宫中去。
伍封大奇,见那宫女甚有姿色,问道:“卫国正乱,宫中杀机四伏,你为何还愿意留在卫国,是否宫中有亲人?”
那女子点头道:“奴婢的妹妹还在宫中。”
伍封叹了口气,道:“你们姐妹倒是情深。”命人取来百金赐给那女子,那宫女吓得脸色都白了,道:“奴婢怎能接封大夫的厚赐?”
伍封道:“在下敬重你的爱妹之心,并无它意。你们既是隶妾,将你们二人赎出来也只须数十金,剩下的你便与妹妹找一处地方,购些良田,雇人耕种。”
那宫女感激流泪,盈盈下拜,道:“蝉衣多谢封大夫。”
伍封笑道:“你叫蝉衣?这名字倒是好听得紧。”
蝉衣道:“奴婢家中世世代代以漂丝洗絮为生,祖传有一种寒天入水使手不裂的奇方,制之为膏,名叫‘龙涎膏’。别人曾出五十金也不卖。封大夫的厚赐奴婢无以为报,便将这方子献给封大夫,或能用得上。”
伍封心道:“我要这方子何用?”见她一番心意,也未推辞。
蝉衣转入房中,一阵间拿了两片竹简出来,交给伍封,道:“这方子对封大夫多半无用,但毕竟是奴婢家中最值钱的东西了。”
伍封点头笑道:“说不定这‘龙涎膏’之方哪天还真用得上哩。”
七十余名宫女叽叽喳喳地坐上二三十乘辎车,伍封暗暗咂舌,叹道:“若是这么回齐国去,别人定会说我是个好色之徒,在卫国打了一个转,便拐了大批美女回去。”
那些宫女听他这么说,格格地笑个不住。
伍封将妙公主和楚月儿抱上了铜车,喝道:“走吧!”
一行人等浩浩荡荡南行,沿途不免遗落香风无数,几改卫俗。
伍封心想:“那个桓魋若是宋国奸细,说不定会来暗算,使齐卫交恶,宋国便好插手,不可不防。”暗中吩咐赵悦等人心提防。自己与二女在铜车上说说笑笑,闷时便拿出连弩,在车上沿途习射,以致卫国境内的大树,无端端大招其秧。有时被妙公主和楚月儿缠不过,只好拿出箫来吹上一曲。
一路无话,赶了三天路,便入了宋境。
其时,诸国之间,以城邑为政,边境之上少有关隘,但宋卫之间,却设了不少关隘,大有开战之意。只是不知这边境的关隘是哪一方先设下来,以致弄得双方紧张。
宋界关隘的兵卒早得了伍封所派人通报,迎出了关,极是殷勤,派人一路护送到了都城商丘。
公子高在商丘早等得十分焦燥,虽然宋君每日馈赠宴饮不绝,又派诸多美女相陪,却总是担心伍封和妙公主一众,此刻见他们平安回来,极为高兴,见过高柴和陈音之后,在驿馆为众人设宴洗尘。
公子高问起赵氏一众,伍封简略说了诸事,公子高叹道:“幸好赵老将军一众平安无恙,否则,那智瑶早就虎视宋卫,定会以此为藉口,合四家之众攻入卫国,恐怕连宋国也不免,齐国甚难举措。”
伍封说了卫国之变,又声道:“那桓魋恐怕是宋君用的苦肉计,欲不利于卫,若我们齐国与它结盟,宋君必会攻卫,与桓魋里应外合,我们恐怕是白辛苦一场,平白添上恶名。”
公子高变色道:“宋君原来这么狡诈!明日我便以卫国大变,形势与前不同的理由,推说要回国禀告国君,暂不理他。”
第二天,公子高便进宫见宋君,推说要回国商议,暂不能成其盟约,宋君虽然失望,却也不能勉强。
众人打点行装,准备回国,宋君在宫中设宴款待,又派了诸多官儿拜访宴饮,足足烦了七八天,众人才能起程回国。
这时田力腿上的伤也无大碍,但蒙猎因为伤在胸口,终是不能远涉,伍封便将蒙猎和赵悦留在宋国,又留下了几个家将,命赵悦好生照看蒙猎的伤,待伤已大好时才回齐国。
一路上,卫国的消息不断传来。
蒯瞶谥称卫庄公,原来,卫庄公蒯瞶夺了卫君之位后不到三天,便杀了浑良夫,逐走了桓魋。那浑良夫助蒯瞶入卫前,蒯瞶曾答应他,日后饶他三曾不死。
浑良夫与桓魋合谋,趁鲍息撤军回国之际,与蒯瞶穿上女服,偷偷将蒯瞶载入了帝丘,藏在孔夫人的卧室。当天孔俚朝议回府,孔夫人招他入内,孔俚才入母亲房间便被浑良夫、石乞、孟厌这卫国三剑劫持,逼他与蒯瞶立下血盟,立刻派兵由浑良夫领着攻入公宫,卫君仓惶逃出了城,据说赶往鲁国去了。桓魋的大军当时便进了城,与石乞、孟厌紧守住城墙,还杀了子路。
浑良夫和桓魋被封为上卿。蒯瞶立了其次子公子弃为世子,自己的长子、被逐的卫君虽然未死,也被他给了个谥号叫作“卫出公”。周制,从周文王到周懿王,王号都是自称,其后从周孝王开始用谥号,死后由群臣按其在世之功,评以谥号。此制也沿用于各封国诸侯,只有楚武王熊通在位三十七年后,自称武王,其后的楚王也用谥号,不称王职者便不谥王号,如楚文王之长子在位三年,无一政所出,死后谥曰“堵敖”,其弟谥“楚成王”。谥号皆是死后才有,唯这卫出公却是尚在生时便有了谥号,在其时是绝无仅有。一君在世,自然还无谥号,譬如齐平公死后才叫齐平公,说家为述事方便,按历代说习惯,均以谥号直称,读者勿以为怪也。
蒯瞶见宫室重宝尽被卫出公带走,便想设法追回来,浑良夫却说:“出公是国君之子,不如就招他回来,宝器也就回来了。”蒯瞶便真的派人去招卫出公,这事被世子弃知道后,派人杀了使者,带兵进宫,迫着蒯瞶与他歃血为誓,不再作招回卫出公之念,且须杀了浑良夫,逐走军权在握的桓魋。
蒯瞶道:“不招出公容易得很,但桓魋手握重兵,而浑良夫与寡人又有誓言,饶他三次不死,甚是难办。”
世子弃便定下计策,请桓魋和浑良夫入宫宴饮,桓魋一出大营,便被世子弃派人持兵符接掌了兵权。桓魋虽然军纪严明,毕竟是卫国逃臣,且到卫不久,军心不附,是以被世子弃顺利夺了兵权。桓魋在途中得知消息,逃出了帝丘。
浑良夫却蒙在鼓里,他人得志,十分地嚣张跋扈,穿着紫衣狐裘,配着长剑进宫,坐下便喝酒。
世子弃命埋伏的力士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绑成了一团。世子弃道:“臣下见主公有常服,侍侯主公饮宴应该解剑。你穿紫衣一罪,披狐裘二罪,不解剑三罪,均当斩。”
浑良夫忙道:“臣与国君早有约定,饶我三次不死。”
世子弃哼了一声,道:“亡君出公是国君之子,却以大军拒父于外,大逆不孝,而你却想召他回来,这不是第四罪又是什么?”不由分说,命人将浑良夫推出去斩,他剑法虽强却也是无法救回一命。
石乞和孟厌与浑良夫同列为卫国三剑,与浑良夫素来交好,浑良夫被杀之时,正在浑良夫府上,二人得知消息,连忙逃出了帝丘,投向楚国而去。
那孔夫人一场辛苦,指使情夫劫持儿子,设法帮弟弟夺回君位,谁知三天不到,反累得情夫被杀,儿子也被卫人戟指唾骂,羞愧伤心之下,仰药自尽。
众人听见卫国的这些消息,不住的摇头,伍封道:“我还担心桓魋会沿途暗杀,如今也无须在意了。”
众人北行五六日,到了陶城,这是以前曹国的都城,城高壁厚,伍封见众女体力较弱,不能让她们与自己这班大男人一样匆匆赶路,与公子高商议后,便在陶城停了下来。陶城的宋国大官儿见大国使者经过,自然是忙得上下乱走,不必细述。
伍封请宋官将他们出使时存放在高唐的巨舟驶到陶城附近的济水岸边来,宋官满口答应。
第二天,陈音便向众人告辞,道:“本想送高大夫回鲁国去,但沿途既有封大夫照应,在下便先行告辞,到越国去看看。”
伍封叹了口气,道:“陈兄何必这么急呢?不如先到在下府中稍稍休息一些时日,再到越国去,岂不是好?”
陈音道:“在下其实只是赴越看看,若是事有可为,便暂留下来,否则,再到齐国找封大夫吧。”
伍封知道陈音身怀奇才,若不让他找个地方一显身手,他这一生也会挹郁不乐,也不好强留,备了若干礼物,请他代交越国的范蠡。
众人将陈音送出三十里,才回陶城。
出城途中,妙公主对伍封道:“范蠡送给封哥哥一口‘映月’宝剑,封哥哥却给他送了个会造兵器的人去,范蠡可是大占便宜了!日后他若是商营,说不好比渠公老爷子还厉害哩!”
伍封笑道:“其实占便宜的是我,你没看见我将那口‘映月’宝剑送给月儿时,月儿多么高兴的样子。只要能让你和月儿高兴,我便开心之极了。”
二女听他说得嘴甜,十分开心。
伍封却想:“陈音去了越国,对吴国便会大有妨碍。若非是我,他怎会有前往越国之念?我这么做究竟对是不对呢?”
楚月儿见他有些心事,道:“其实只要公子开心,我们便会开心了。”
妙公主叹了口气,道:“听月儿这么说,我便知道日后大大麻烦了。若是他喜欢上其他的女子,我们要哄他开心,是否便只好由得他拐了一大堆女子回府呢?”她聪明得很,见伍封若有所思,心情挹郁,以为他与好友分别,因而不乐,是以故意这么说,已宽伍封之心。
伍封果然大笑,道:“其实只要有你们二人在身边,我便心满意足之极了,还有什么其他女子能让我动心呢?”
妙公主哼了一声,道:“你敢说对那位‘关关雎鸠’一点也不动心么?嘿,连‘君子好逑’也说出来,居然还敢卖乖嘴!”
伍封一时语塞。
楚月儿嘻嘻笑道:“我看那‘关关雎鸠’赵大姐厉害得紧,公子若能将她‘拐’进封府,那可是大大厉害哩!公主,有赵大姐一起作伴,不是很好么?”
妙公主见伍封满脸无奈,笑道:“赵大姐当然是可以的,其他人可就难说了,要是我看不过眼,便用‘精卫’赶出门去!”
伍封见楚月儿悄悄吐了一下舌头,样子十分可爱,笑道:“也好,日后真是这个样子,便先让公主过过目罢。”
妙公主“呸”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在陶城休息了两日后,巨舟已由高唐驶来,众人在陶城北岸上了船,将大车仗尽数搬在舟上,扬帆东行。虽添了七十多卫女,巨舟依然能容纳。
伍封记得当日也是乘此巨舟西行时,担心赵氏父子的安全,心中焦虑不安,无暇细看两岸风境,此时回舟,一则顺水,二则心宽,终日与妙公主和楚月儿在船头看两岸风景。
众女因闷得无聊,也由六剑姬领着在舟沿上看着两岸景色与济水中的大船只。弄得济水中来往的船上行人常常侧目,几至落水。
伍封将高柴与公子高也请到船头,一边饮着宋人送的美酒,一边看着众女兴高采烈的模样。只有高柴因子路之死,虽然事隔了多日,仍有些难以释怀。
妙公主看众女在船沿处叽叽喳喳说着话,笑道:“封哥哥,这六名剑姬这次不仅跟着冒险,还受了伤,回去后恐怕要大大嘉奖罢。”
伍封见鲍兴正十分赖皮地往众女中间挤进去,忍不住笑道:“这是自然,如后三十六剑姬便由公主差遣,除了让赵悦和蒙猎教她们剑术,还得教她们用弓箭,日后便是公主的一支亲兵,岂非更好?”
妙公主大喜道:“你可不许反悔,这三十六人日后就算是我的人了。”
公子高愁眉苦脸地道:“这样岂非再也看不到她们的剑舞了?”
妙公主笑道:“剑舞还是要看的,只是须我答应后,才许她们演练剑舞。”
这时,却见众女笑嘻嘻地将鲍兴推出了人堆,伍封笑道:“公主,这些剑姬日后的婚配你也得安排妥当,若让她们在我家变成老姑娘,也不大好。”
妙公主道:“我早有了打算,若不在家中给她们配好夫君,说不好你哪晚摸进她们闺房之中,如鱼得水。哼,此事不可不防!”
公子高等人闻言哈哈大笑,惹得舟上众女都看了过来。
楚月儿笑道:“那日公主说卫国多出美女,说不好公子回时会带一大堆回去,极有先见之明哩!”
妙公主得意地道:“那是当然。他的心思我怎会不知道!月儿知不知道,封哥哥时候最有趣哩!记得有一次……”,伍封喝了一声:“公主,儿时的事怎能乱说呢?”
妙公主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笑道:“那我以后只说给月儿一个人听,总是可以的吧?”
伍封大感头痛,公子高幸灾乐祸地笑道:“哈哈!你可知道公主的厉害了吧?日后有得你受哩!”
伍封见高柴也忘了子路的事,开怀大笑,没好气地瞪了妙公主一眼。
众女虽然随伍封不久,却见他为人没什么架子,跟在他身边心神轻松,是以十分高兴,不在一起喁喁私语,便在一旁叽叽喳喳。
众人有诸多美女相伴,途中便不觉乏味,数日后,不知不觉已在鲁国境内。 filsarilhl07213431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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