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夫跋涉 我心则忧(2 / 2)
伍封道:“恐怕最早也是今晚吧?不过,就算援军赶来,必会经过桓魋所驻之营,桓魋怎会不设法拖延?”
伍封把田力叫进来,问道:“我们所在这地方,是否有它路可行?”
田力皱眉道:“城濮是当年晋楚大战之处,地势广平,但由此以往,只有过了五鹿才能有岔路。若是爬上两侧山去,不说是车仗,就是人也难行,何况山中颇多猛兽,其凶险处并不下于陷入重围。”
赵无恤问道:“那五鹿地势如何?敌军若是设伏,当在何处?”
田力道:“五鹿四周有五座山峰,其形如鹿,分出五条通道,一条通向我们眼下的城濮原野,还一条通到河水之沿,其余几条直通入茫茫的山野。实则只有过了五鹿,直奔河水这一条路。此地甚奇,若是无此五山,便是一片旷野。五山所围之处,方圆不到半里,敌军若是设伏,必在五山之脚。当年晋文公流落在外时,人尽绝食,介子推割股肉为羹,献给晋文公,便在这五鹿。”
赵鞅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这城濮五鹿之间竟是我赵氏葬身之所。幸好家中还有飞羽,有她辅伯鲁之子,赵氏也不会灭。”吩咐赵氏一众道:“与敌交战时,尽力掩护封大夫、妙公主、月儿姑娘等一行人,他们千里来援,不可受我赵氏拖累。”
众人一起答应,连伯鲁等人也觉应是如此。
伍封沉吟良久,忽笑道:“老将军、无恤兄,如今既是进退两难,不如暂留此地扎营,待我请桓魋来赴宴,到时除了我和公主、月儿三人,你们都在帐中坐着,千万不要出来,由剑姬出来侍候饮酒便行了。”
众人看了他一眼,面面相觑,不知他有何用意。
赵鞅皱眉良久,笑道:“也好。”问赵无恤道:“我们的干粮肉脯可用多久?”
赵无恤道:“曹君所赠两车干粮肉脯,仅用了半车,剩余的可供我们十日之用。”他吩咐家将道:“叫庖人来准备,再拿两坛酒,虽是些干粮肉脯,好好整治一下,未必不能请人饮酒。”
伍封见二人猜到自己的意思,笑道:“该去睡的便去一睡,我料桓魋来时,恐怕已近午时了。”叫来赵悦和蒙猎道:“你们二人替我跑一趟,到那前锋司马王乘营中,就说我请大营的桓司马中午来赴宴。王乘若说桓司马不在,便说问一问浑良夫先生,必可知道桓司马的大营在哪里,那王乘就不敢推脱了。”
两人答应,驱车而去。
伍封命楚月儿与妙公主一起去休息,赵鞅也命赵氏族人各回其营帐,营中只留下了伍封、赵鞅和赵无恤三人。
赵无恤若有所思,道:“封大夫适才所说的那个浑良夫,好象是卫国孔俚大夫手下的人吧?”
伍封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听他的口气,显是为蒯瞶办事的人。”
赵鞅道:“无恤说得不错,那浑良夫的确是孔俚手下的人。浑良夫是卫国三剑之一,与石乞、孟厌二人齐名。”
赵无恤道:“听说这人相貌英伟,与孔俚的母亲有私,孔俚虽然知道,也不敢去管其母之事。”
伍封奇道:“我听说卫国主政者是大夫孔俚,浑良夫既是孔俚的人,又怎会为蒯瞶效力?”
赵鞅笑道:“也难怪封大夫不知道,孔俚的母亲是卫灵公之女、蒯瞶的姊姊,与蒯瞶最是相得。”
伍封笑道:“原来卫国的事情,贵父子了如指掌。”
赵无恤也笑道:“不瞒封大夫,天下列国中均有我赵氏派出去的人,是以列国之事,我们大多都知晓。”
赵鞅道:“既然浑良夫投靠了蒯瞶,想来孔俚之母也一心想助其弟回卫国来,只不知道孔俚又会如何。若是孔俚也投靠了蒯瞶,卫君这君位也就坐不久了。”
赵无恤道:“孔俚定无背叛卫君之心,否则,浑良夫也犯不着在这里与桓魋鬼鬼祟祟地大行阴谋了。”
赵鞅叹道:“当年周武王伐纣,建立周室天下,赐爵五等,分封天下。结果在周夷王时,卫顷侯最早坏了周王之制,灭邶、庸二国,开了列国相并之先例。如今卫国父子争位,国力大弱,连宋国也想插手,也算是天地厌之。”
伍封点了点头,问道:“卫国三剑又是怎么回事?”
赵无恤笑道:“如今天下纷争,列国之人重武,是以每国都有几个公认的剑术高明的国手,譬如你们齐国,便有封大夫、田相国和子剑三大剑手;吴国原有的五大高手,如今只有颜不疑和伯嚭二人;楚国有叶公沈诸梁、白公胜二位剑大夫;卫国三剑便是卫国的三大剑手了,这个浑良夫名列第一。”
伍封大感兴趣,问道:“不知你们晋国有哪几位公认的高手?”
赵鞅笑道:“我晋国有四位剑手被称为晋国四大剑手,分别是智瑶、梁婴父、豫让和女飞羽,其中飞羽排在第四。”
伍封道:“我听越国的范蠡大夫曾说,天下有三大奇女子,一个是越国的越女,一个是王城的梦王姬,还有一个便是令爱赵飞羽了,原来她是晋国四大剑手剑之一!不知令爱的剑术是否老将军所授?”
赵鞅笑着摇头道:“老夫这点剑术算得了什么?女幼时曾遇异人传授兵法剑术,教了她七年,府中无人能知。待老夫知道拜访那异人时,那人却悄然而去,不知所踪。后来问起女,女也不愿意说出来,只好罢了。”
伍封惊道:“这人教了令爱七年却能瞒过贵府上下之人,可见其高明之处。”
赵无恤道:“封大夫说得是,我这一点剑术是家姊所传,是以能在赵、智、韩、魏四家子侄之中稍胜一筹,可见那异人的厉害之处。”
赵鞅叹道:“老夫未见过那异人的剑术,不知其如何高明法。不过,这一次到齐国一行,见到了封大夫的剑术,才知道剑术究竟可以高明到何种程度。”
赵无恤道:“桓魋与浑良夫的剑术都极为厉害,这一次如果他二人来了,说不定会找我们比剑,一探虚实。本来宋国有七个剑术高手,结果都被那桓魋以比剑之名一一杀掉,这人剑术之厉害,可想而知。那浑良夫虽然号称是卫国三剑第一,恐怕未必比得上他。”
伍封知道赵无恤是提醒他不要轻敌,他虽是齐国第一剑手,但浑良夫和桓魋却是卫宋二国中排名第一的高手,孰高孰低,难以预计。赵无恤剑术不弱,见过他与朱平漫比武,当然知道伍封的剑术深浅。
伍封点头道:“多谢无恤兄提醒。不过,我最近新悟了一套剑术,还未与高手切磋过。他们若要找我比剑,正合我心意。”
赵鞅与赵无恤对望了一眼,听他对自己新悟的剑术极是自负,想是比胜朱平漫时所用的剑术要厉害。莫非这人在短短时间内,剑术又大有进境?
三人均知道情势险恶,是以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以缓内心之紧张。
这时,家将送来了肉脯与麦粥,正用饭时,赵悦和蒙猎回来,说是已通传了王乘,请桓魋午间赴宴,弄得那王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所措。伍封微笑点头,让他二人去用饭休息。
三人用过饭后,赵鞅笑道:“老夫年纪大了些,要去睡一睡了。”
伍封知道赵鞅故意这么说,是见自己一夜未睡,想让自己养好精神,午时应付一场龙争虎斗,便笑道:“正好,我也略略休息一下。”回到了妙公主与楚月儿的帐中,见妙公主正睡着,楚月儿正坐在一旁等他,向楚月儿打了个手势,免惊了妙公主,自己轻轻脱下了那件已损的衣甲,与楚月儿睡下。
近午时,伍封与楚月儿叫醒了妙公主,三人略洗了一下脸,伍封对二女道:“今日就由我们三人去招呼客人吧!”
赵氏家将早已按吩咐在离营帐三十步外处立了个大大的帐幕,将帐幕的四周幄布掀在帐顶上,如一个极大的华盖一样,使帐中人可看到周围各处,又不至被阳光晒到。若非如此,桓魋等人必会怀疑周围有埋伏,不敢入帐。帐中已铺好了厚厚的革筵,筵上再加铺淡红色的布席。
伍封与二女坐在帐中,六名剑姬侍立在一侧,静待桓魋等人前来。
正午时,果见烟尘滚滚,十乘革车在前,数百名兵士在后,一众人浩荡而来。远远看去,便见为的两乘兵车上站着桓魋和浑良夫。
人马到了一百步外时停了下来,浑良夫一乘兵车驶来,跳下了车,手按剑柄走上来,站在帐外,一边向伍封施礼,一边周围打量。
浑良夫道:“人浑良夫见过封大夫。”
伍封笑道:“浑先生名震卫国,风采过人,在下已是闻名已久,烦浑先生请桓司马来入席。”
浑良夫上马车驶回去,远远见他与桓魋说了一阵,桓魋挥了挥手,带着十乘革车和一百余兵士上来,兵车与百余兵士站在大帐四周,执戈围住,桓魋与浑良夫才下了车,缓缓上前。其余的步卒远远站在百步之外,对大帐中虎视耽耽。
伍封带着妙公主和楚月儿迎上前,伍封道:“桓司马,在下奉命出使宋国,闻司马之大名,才特地从宋国赶来一睹桓司马的风采。”
桓魋本来远远地看见二女的绝世美色,垂涎欲滴,一直怔怔地盯着二女,此刻听了伍封一开口便提起宋国,脸色微微一变,道:“封大夫何以知道本司马在此?”
伍封笑道:“桓司马久历战阵,千军万马自不会放在心上。在下却是少见多怪,八千四百余兵卒的大军,在下怎会视若无睹呢?”
桓魋与浑良夫二人脸色大变,对望了一眼,伍封竟对他们大军的人数也了如指掌,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
伍封笑道:“行程之间,无甚美食,只好借宋君之厚赐,略备薄宴相请,请桓司马和浑先生入席。”
桓浑二人满腹狐疑,各自坐下。伍封坐在中间的主人位了一席,妙公主与楚月儿坐在桓浑二人对面。
剑姬捧上食案上前,为五人舀酒布菜,桓浑二人却怕酒食中有甚疑处,不敢食用。
伍封笑道:“肉脯陈酒,比不得桓司马军中美食,鄙处虽有良厨,但不知以此为肴,其味如何。”叫过妙公主和楚月儿道:“去为桓司马和浑先生试一试酒肴,若是不堪入口,只好请良厨另制。”
妙公主与楚月儿笑吟吟上前,分别在桓浑二人案上试一些菜肴,喝了几口酒,才盈盈走回。伍封让她们这么做,自是示意酒肴之中无毒。
桓浑二人盯着妙公主和楚月儿,眼露贪婪之色。
伍封笑道:“她二人是在下的妻妾,随在下出使,闻城濮是当年晋楚大战之处,又听说前面五鹿是介子推割肉之处,才央在下带她们一游。”
桓魋二人自听司马说齐国的封大夫相请赴宴时,便心中骇然,不知从何处暴露了行踪,心中惊疑不定,若不来一见,不知对方打什么主意,心中颇有些不安,只要前来,此刻听伍封一句接一句,话中藏话,似乎处处占先,更是茫然。
桓魋喝了一爵酒,心中略定,道:“封大夫盛情相邀,本司马只好前来一聚,但不知封大夫如何知道本司马在此地?”
伍封笑道:“城濮是用兵之地,五鹿更是最好设伏之所,在下听说大盗柳下跖近日到了附近,桓司马用兵如神,自然会移兵此地,又有何疑处?”
桓浑二人见他连柳下跖也说了出来,对望了一眼。
伍封尝了几口肉脯,皱眉道:“想是天热之故,宋君所赐肉脯,似乎略有苦味,似乎肉变,抑或是故意为之呢?”桓魋脸色大变。
伍封看桓魋的脸色,猜想赵氏父子所料多半未错,这桓魋弄不好真是宋君用苦肉计逐到卫国来的。
伍封又道:“五味之中,苦利于下,若是行军日久,不免虚火旺盛、口舌生疮,用一点苦肉,可以解热,唔,宋君赐以苦肉,果然高明。”
桓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道:“莫非宋君将我们的苦肉计告诉了这子?宋君怎会如此做呢?”
伍封笑道:“在下与公子高出使宋国,为的便是桓司马,宋君对桓司马念念不忘,不过,桓司马一人与整个卫国相比,却又是无法相提并论了。”
桓魋心中大震,心道:“莫非宋君将我出卖,以换取齐国,暗助他攻卫?”想起宋君的为人,也未必无此可能。他与宋国消息通畅,伍封与公子高出使的大事,他早有所闻。
伍封道:“卫地虽然略了一些,却夹在齐晋中间,正是用兵之所。齐以此隔晋,晋以此制齐。桓司马用兵如神,在此地为将,正好大展拳脚,名震天下。”
桓魋心头一震,忖道:“莫非宋君将我出卖,攻卫之后,与齐为盟,制衡晋国?”这宋齐二国来说是大有可能,至于他区区一人,比起两国的大计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桓魋问道:“封大夫与公子高出使宋国,未知可曾达成了使命?”
伍封摇头道:“这还没有。只因在下游兴颇浓,是以留公子高在宋议拟细款,在下却携妻妾到此游戏,只待在下回宋,便有所决。”
桓魋沉吟不语。
浑良夫却不知就里,听了个一头雾水,插口道:“人无官无职,与封大夫素不相识,封大夫何以识得人,还相邀宴饮呢?”
伍封笑道:“浑先生是卫国三剑之,声名远播。在下来时,曾到大哥鲍息军中一行,才知浑先生与桓司马在一起。”
浑良夫吓了一跳,自己此行极为隐密,怎会连鲍息也知道了?
伍封又道:“浑先生此来,孔夫人定是知道的,不知孔大夫是否知道呢?”他这句话说得更明了些,浑良夫虽是卫国三剑之,但毕竟只是孔俚的一个门客,如何能与蒯瞶拉得上关系呢?那自然是孔俚之母孔夫人所指使了。听赵氏父子所推测,孔俚此刻应未参与拥立蒯瞶的计谋,是以浑良夫此行必会瞒着孔俚。
浑良夫大骇,伍封这么说,显是暗示他与孔夫人瞒着孔俚相助蒯瞶,此事若让卫君知道,那还得了?如今连鲍息也知道了这事,早晚会告诉卫君,自己三族恐怕也免不了全部被诛了。脸上立刻变得铁青,手按剑柄。
伍封笑道:“浑先生,在下去见息大哥,你道是为了什么?实不相瞒,息大哥久在卫地,我鲍家上下不免牵挂,只望卫国之事早定,也好尽早撤军回国。”
桓魋与浑良夫心中一动,若是齐国撤军回国,那自是不再理会卫君了,少了齐国这大帮手,蒯瞶复位便大有希望了。
伍封见二人心思略动,心知趁他们心思混乱之际,若不尽快鼓动如簧之舌,待他们左思右想之下,说不定会挥大军而上以灭其口了。
伍封道:“其实,卫国之事仔细想来,与我齐国无甚关系,长此以往,我大军在外日久,思乡心切,还易生变故,是以只要卫事早定,在下也不愿意理会其中的俗事。”
他是暗示说,如果蒯瞶真的夺回了君位,晋人定会退兵,齐国也不愿意理会,至于他们之间的那些诡谲行径,他伍封也不会去管。
桓魋与浑良夫对望了一眼。
伍封又道:“听说五鹿颇多猛兽,如今又多了上千猎人,在下既带着姬妾,自是不愿意被那班粗人惊吓了她们,是以决定回宋国去,但桓司马的大军在后,还望借出一条道来,勿让军中兵卒骇怕了姬妾侍婢。”
桓魋与浑良夫都沉吟起来,桓魋忽然道:“昨晚本司马营中有三人被杀,不知是何人所为,封大夫是否知道?”
这次轮到伍封暗吃了一惊,若是让桓魋知道自己夜探其营,自己所说的一些事自然是偷听到的了,这么一来,自己摇唇鼓舌、故弄玄虚便会被桓魋识破,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人杀个干净以灭口了。
伍封脸露惊奇之色,反问道:“是么?谁敢在桓司马大军之中杀人?”
桓魋一早见了那三人尸体,也大是惊奇,与浑良夫商议良久,也无甚结论。以他布营之严,就算是剑中圣人支离益也混不进去。若说有人爬下山壁,怎也会被巢车上的人见到,不能暗算得手。桓魋心中以为是营中士兵之间的仇隙,暗算伤人,是以一早便在军中盘查。此刻就算告诉他们杀人者是从山壁上跃下,他们也不会相信。两人听伍封这么一说,谁也不敢确定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伍封见二人神色不定,知道他们犹豫未决,心想若不再将他们吓一吓,他们多半难下决心。笑道:“山野之地,无以助兴,在下这几个侍女颇习过几天剑术,不如让她们稍作剑舞,以助雅兴。”
浑良夫眼睛色迷迷向众剑姬瞧去,心欲叫好,桓魋忽道:“此间并无丝竹,剑舞虽佳却是无乐相伴,稍有不足,不如本司马叫几个兵卒出来,与众女同舞,岂非更好?”他怕伍封让众女舞剑时施以暗算,故作此议。
伍封心道:“这家伙也太过谨慎了些。”笑道:“如此甚好,不如让他们比试一下武技,更胜于舞。只是人多手杂,若有人伤了,如何是好?”
桓魋哼了一声,道:“若有人伤了,便退下场去,剩下的人继续比试。”
伍封点了点头,道:“也好。”
桓魋命围在帐外的兵士让出了一个大场,六剑姬笑嘻嘻持剑立在场中,媚眼如丝,向众兵士看了过去,众兵士久在军中,少见女人,见众女秋波暗送,无不神予魂授,手足无措。
桓魋怒哼了一声,将众兵士吓了一跳。
桓魋问伍封道:“封大夫的侍婢多半是封大夫一手调教出来,不知以她们的身手,能对本司马的几名精兵?”
伍封笑道:“桓司马也叫出六人吧,以六对六,正是大顺之数。”
桓魋与浑良夫对望了一眼,眼露惊讶之色。他们这次带来的兵卒,无一不是营里的好手,军中之精锐,一个个精壮孔武,伍封没理由看不出来,竟敢让六女对他麾下六名精兵,莫非这六女都是高手?
桓魋不敢大意,点出了六个大汉来,这六个兵士手执长戈,站在六女对面。从表面上看来,六女大处劣势,既不如兵士力大,手中二尺的铜剑怎也比不上兵士手中的丈多长戈威力骇人。
伍封饮了一爵酒,笑道:“开始吧!”
一时间剑光如织、戈影如山,十二人战在了一起。
一开始,六女与六兵一对一的交手,六女的剑法虽巧,但那些兵士都是久历战阵的精兵,仗着身大力雄,长戈挥处,众女被迫得不住后退。
桓魋看了一阵,扭过头来,笑道:“众女剑法精妙,终是力弱,看来难敌本司马的精兵,哈哈!”饮了一爵酒。
浑良夫见众女持剑不动时已是娇媚动人,如今使起剑来,更是婀娜多姿,不禁色心大动。众女的剑法在他眼中当然算不得什么,但其妙曼之态,确有一种美不胜收之感。正寻思如何开口找伍封索要,心中忽地闪过了孔夫人的影子,一颗心立时坠落了下来。孔夫人孀居已久,又极善妒,怎会容得他另藏娇娆?他身份低下,全靠了孔夫人所荐才能被蒯瞶所重用,若是得罪了孔夫人,恐怕连卫国也呆不下去了。想到此处,心情大坏,连灌了几爵酒。
这时,场中比斗忽地生了变化。只见六女剑法一变,六人分作两组,一组强攻,一组固守。剑法霍霍,将六名兵士分开,固守的三女围住了五个兵士,在其周围使动了铜剑,五名士兵恐怕伤了眼前这些娇美的女子,不敢大力强攻,急切间冲不开三女的剑势。剩下的三女剑光如电,围住了另一个兵士,以三对一,片刻之间,那兵士手腕上中了一剑,长戈坠地,面若死灰退了下去。
剩下的五个兵士吃了一惊,这时,众女娇叱声中,剑光将五个兵士又分开来,三女围缠住了四名兵士,另三女依样画葫芦,将另一个兵士又赶下场去。
桓魋与浑良夫都吃了一惊,浑良夫更站起身来,两人偷眼向伍封和妙公女、楚月儿二女瞧去,见他们笑吟吟都看着,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其余四个兵士见连折了两人,再不敢轻敌,长戈如风般展开。但此刻以四对六,怎是对手,立时又被伤了一人。三个兵士此刻已是心惊胆战,眨眼间,被六女一个一个刺伤,全部落败下场。
伍封笑道:“这些兵士见你们是娇好女子,不忍下手,才让你们出了风头。来,给他们每人倒一爵酒,以解口渴。”
六名收了剑,笑嘻嘻跑过来,倒了六爵酒,找那六名兵士,半劝半喂地,六爵酒全灌在他们肚子里。六兵的魂魄早被剑姬的媚眼钩到了天外,连身上的伤痛也忘了。剑姬的媚人功夫是从楚姬处学来的,楚姬的这本事连田恒也难以抵御,何况是这些兵士?失态之处,不可言状。
桓魋见六女虽然真实本领上未必比得上这六名兵士,但这番攻守兼备的剑法,却是极合兵法,骇然道:“如此六女,剑法虽不足论,却可败本司马营中的六位好手,封大夫果然厉害!”
这时,六女早已回来,替他们舀酒布菜,看起来根本不像刚刚经过一场剧斗的样子。
浑良夫看着帐中的这些女子,以妙公主和楚月儿的秀色最为绝伦,早已让他神为之倾,但这是伍封的妻妾,他不敢打什么主意。这六名秀色可餐的剑姬,在他面前纤腰扭动,可他却不敢开口索要,一时间,一股愤懑之气涌了上来,大声道:“久闻封大夫剑术群,连‘大漠之狼’朱平漫也死于封大夫手上,正是我等练剑之人难寻的对手,良夫仰慕已久,望封大夫能不吝赐教!”
伍封微微一笑,向桓魋看了过去。
桓魋虽然是与宋君用了苦肉计,才到了卫国,说起来,他现在正是卫国人,可卫国三剑的大名却与他毫不相干,自有些不以为然,此刻见浑良夫索战,正合他心意。他心想:“若是浑良夫落败,这卫国三剑的名头便因他而扫地,正是最好;若是鲍封落败,便可知他是徒有虚名,不足为惧。”想到这里,点头道:“也好,二位在齐卫两国都是名列第一,孰高孰低,不加比试也难以知晓。若是封大夫能胜浑先生,本司马便将大军撤出十里之外,让出路径,恭送封大夫一行回宋。”
伍封心中大喜,这人当着营中兵士说了出来,不怕他反悔,否则,日后的军令还有谁信服?又想:“桓魋这么说,似是让我全力以赴打败在浑良夫,是何道理?是了,他既是宋君的奸细,自是为了打击卫人的气焰。浑良夫在卫国名列第一,若是败在我手,卫国武士不免心寒,自信心挫动,士气大减。”
伍封站起身来,笑道:“既然浑先生想与在下试剑,那便试一试吧!”缓缓走进场中。
浑良夫怕伍封不肯比剑,早就站在了场中,此时拔出了剑,剑尖直指伍封,一股杀气立刻沁了出来,连大帐周围的兵士也能感到心中微寒。
伍封暗暗吃惊:“这卫国三剑之,果然非同一般。”他这人素来是越遇强敌,信心反而越强,“呛”一声拔出了剑,只见剑光闪处,一柄又重又宽的剑如一件活物般从鞘中跃出,夭然自动,剑光一闪而收,微带黑色的剑刃如一汪水般,看起来寂静,细看又似在微微动着。
桓魋与浑良夫大惊,不料伍封只是将剑拔出来,便有如此神威!
伍封看着浑良夫微微一笑,道:“浑先生,请先出招!”
浑良夫心知此人非同可,大喝一声,长剑倏地刺了出去,出“嗤”地一声,这一声连场上众人都能听见,显是这一剑上的劲力凌历,格外与众不同。
伍封长笑一声,“天照”宝剑横削过去,众人根本看不见这口剑,只听剑动如风,一片剑影层层叠叠地向浑良夫拦腰斩去。
在别人眼中,这一剑的威力已是骇人听闻了,在浑良夫眼中,却如跌身如电闪雷鸣中一般,眼前心中只有伍封这一口剑,自己的剑不知在何处。他知道自己的剑势已被伍封这一剑破得荡然无存,若是硬接这一剑,不仅剑碎,恐怕自己也要被这一剑断成两截了!惊骇之下,连退六七步,才避开了伍封这一剑。
浑良夫从刻已经顾不上面子,急退数步,从士卒手上夺了面长干来,挽在左手。心忖以干相御,再配合剑击,或可挡住伍封的神剑了。
伍封微微一笑,抢上身来,浑良夫忙用长干相对,伍封却调转了剑尖,用剑在长干上猛力一撞,正好撞在长干铜钉上,只见火光四溅,便听“嗵”的一声,长干裂开成数块。
这种长干是军中常用之物,车兵所用圆形的称为盾,步卒所用的是长方之形,称为干。虽是木制,却十分坚硬,能格挡刀剑箭失,再加上长干钉了许大圆形的铜钉,坚实之极,想不到被伍封用剑一撞即碎裂!
浑良夫大骇,正要回手出剑时,猛抬头处,便见伍封的剑已如晴天霹雳般当头轰然而下,这一剑虽只是一劈,剑风中却隐隐有雷声一般。浑良夫一缕寒意透入心底,忽然觉得眼前这人绝非是任何人所能抵敌,心胆俱裂,扬剑上格。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浑良夫手中的剑被震成了碎片,剑光闪过,他头上的铜冠分成两半,从头两侧飞开,满头长纷飞,连脸上的美须也被震得四散飞动,被剑气震断的须如雨般在风中扬起。
伍封收剑入鞘,笑道:“在下的宝剑非同凡品,占了些便宜。浑先生被剑所累,其实也算不上输。”
众人都知道伍封这么说是给浑良夫挽回一点面子,若真是剑质不如,只会断成两截,又怎会震成碎片?更厉害的是,如此威猛无筹的一剑,伍封居然能即时收手,未伤到浑良夫,这种运剑之法,显是已臻化境。
桓魋心中大惊,虽然浑良夫的剑术未必及得上他,但也不会比他差了多少,谁知与伍封交手,竟然第一招被击退,第二招便落败,伍封的剑术之高,实在出其意料之外。他苦笑道:“封大夫的剑术果然厉害,想不到我卫国三剑的第一剑,竟连封大夫两剑也接不下来。”
伍封笑道:“这种剑术,不足以破阵杀敌,怎及得上桓司马用兵如神,临阵决机。不过,以此剑术,破敌虽然不够,但在下若要杀一个人,恐怕他躲到了天脚底,也难以逃脱!”
桓魋心中一凛,心道:“若是我大军齐上,此人剑术如此高明,说不好会被他走脱,我杀了他的姬妾,他怎会不找我报仇?恐怕千军万马,也敌不过他悄然一剑!”
伍封吩咐妙公主和楚月儿道:“你们去通知众人,立刻准备出回宋,桓司马已经答应假道了。”
当着众军士之面,桓魋怎好食言,苦笑点头,吩咐兵士回营,撤军于十里之外,让出大道。
伍封又对浑良夫道:“损了先生一冠,在下惭愧得紧。今日之事,权当未曾生过,二位让道之德,在下定有图报,二位该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桓魋与浑良夫都知伍封这句话是说,他们既让了道,便会为他们守秘,不会泄露出去。
桓魋喝令一声,拉着失魂落魄的浑良夫上了兵车,带着众军与百步外的军士合在一起,飞驶而去。这人令下如山,坚忍果决,果然是军中宿将的风范。
赵氏众人早已预备妥当,此刻立即收拾出,向南而行,经过桓魋原来的营寨时,果然桓魋已拔寨而去,不知去向。
这时,赵氏诸人对伍封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赵鞅叹道:“封大夫一舌一剑,竟能吓走桓魋的八千大军,当真是世间少有。”
赵无恤笑道:“封大夫今日最妙之处,便是从未提过我赵氏一众,与桓魋心照不宣,言语之锋锐处,不下于利剑相击,让桓魋无暇思及其余。”
赵鞅道:“封大夫的剑术,似乎比格杀朱平漫时又高出了不少。”
伍封暗暗佩服这老将军的眼力,笑道:“其实是与朱平漫一战后,稍有所悟。”
妙公主与楚月儿一直未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伍封。伍封见二女一言不,楚月儿便罢了,妙公主居然能缄口如此之久,颇出他意料之外,笑问:“公主今日乖得很,竟然一言不。”
妙公主笑道:“我现你这人颇令人难测,不仅脸上神气变了,本事也一天比一天变得厉害,那日你三言两语,便把子剑吓得魂不附体,今天居然连八千大军也吓走了。再过数月,真不知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伍封道:“再过数月,自然大有变化。”
妙公主笑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伍封笑道:“至少变成了你的夫君罢。”
楚月儿嘻嘻一笑,道:“夫君,刚才你用剑在长干上相撞,火光四溅,十分古怪,只怕这剑有些名堂。”
伍封道:“是么?”他拔出剑来,顺手在铜车上轻轻撞击,果见一团火星溅开,奇道:“咦!这剑倒与火石相似,比得上火刀火镰。”
楚月儿细看铜车,见有一个细的白点,又看“天照宝剑”的剑,赞道:“这宝剑比火刀火镰要好得多了。火刀火镰用得久了,便会逐渐变得了,这宝剑却不然,只要用它相击,无论何物都如同火石。”
伍封将宝剑在铜车、铜戟上敲击,果然如楚月儿所说,剑丝毫无损,凡是金属之器,便能溅出团团火星来。忍不住赞道:“怪不得这天照宝剑通体微温,想来是这陨铁内含天火之故。”
这时,大约行了十余里,伍封脸色忽地变得凝重起来,道:“这事有些不妥。”
赵无恤探头问道:“封大夫想到了什么?”
伍封道:“颜不疑精心设伏,按理说午间时我们已到了五鹿,可我们从早上便停在城濮未动,颜不疑怎会不派人探查?若是探查,自然知道我们已往回走,他怎会由得我们走呢?”
赵鞅脸色也凝重起来,点头道:“封大夫所虑甚有道理。”
伍封将田力叫过来,问道:“我们已过了城濮,眼下之路,可通往何处?”
田力道:“若是西行,五十里外便是卫都帝丘,若是南行,三十里外是易关,那易关是卫国原来为防曹国兵马所设,驻兵不少,曹国灭后,卫国进军入曹地一百六十余里深处,占了不少地方,是以这易关眼下多半再无重兵把守了。”
伍封道:“我料颜不疑定不会放过我们,还有柳下跖的骑兵不知藏在何处,卫国人颇恨晋人,若入帝丘,就算卫君不动手,那些卫民恐怕也会动手,激怒民怨,不如我们赶在颜不疑和柳下跖的人马来之前,先到易关去。”
赵鞅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
伍封对田力道:“你先去易关通知守将,就说我要在关上稍停,先不要说赵老将军与我一起。”卫人一向与齐人相善,何况他是齐国的大夫,守将巴结还来不及,怎会拒绝?
田力答应,飞驰而去。
伍封又命人去通知鲍息的援军,让他们直接到易关来。
这时赵无恤也吩咐赵氏众人,心提防,自己与赵氏的精壮家将行到最后。
车马加而行,可惜赵氏一族姬妾不少,辎车全是牛驭,苦不能快。行了不到十里,忽见背后烟尘大起。
赵无恤兵车赶上来,道:“追兵来了,恐怕有上千人。”
伍封见情形危急,吩咐赵悦蒙猎二人与六剑姬在前保护妙公主和赵鞅,命鲍兴鲍宁将铜车驶到最后。
赵无恤也与众家将随了上来。
伍封见一里外尘土大作,马嘶车辚可听得清清楚楚,对赵无恤道:“我们索性留一半人在此挡他们一阵。”
赵无恤点头道:“正好,我已派了一半人掩护家父和公主在前,我们若能多挡一阵,他们便可少一些凶险。”他们此刻共有轻车十六乘,半数在前保护,留了一半在此,加上伍封的铜车,共有九乘。还有牛驭的辎车十余乘,无法用于战事。
赵氏一族因是出使,是以虽带了革车,却无步卒。伍封的铜车既可当马车用,也可用为兵车,只是驾车者坐在前面,用了二人,马也用了四匹。
众家将已将辎车上的弓箭利器尽数搬了下来,然后将辎重车堆在前面二十步远处,以避箭矢,连辎车上的牛也来不及解开。
伍封命鲍宁替他拿了几把弓和一二十支箭,又拿了一支长矛交给楚月儿,苦笑道:“这弓箭我还是自练习,却从未有机会对敌,今日只好一试了。”却见楚月儿笑嘻嘻地点头,奇道:“月儿,如今情势危急,你怎还笑得出来?”
楚月儿抿嘴笑道:“月儿从未见过公子射箭,今日正好看看你的神箭。”
伍封知道自己在这丫头心中如同天神,是以她从不会想自己会有败时,才会对后面的追兵满不在乎,苦笑着摇了摇头。
眼见敌军渐近,已能看清其前面的兵车,赵无恤道:“封大夫,敌军人虽多,兵车却只有二十余乘,都是轻车,若能先对付轻车,便好办了。”
只见赵无恤拿起两把弓来并在一起,搭上了箭,将弓拉得满满地,“嗖”地一声,将箭射了出去,正好射中头一乘兵车上的一匹马,那马倒下来,另一匹马拖行了十数步,停下了马蹄,兵车歪在一旁。
敌军尚在两箭之外,竟也能一箭射中,伍封赞道:“无恤兄箭法不错,我也试试。”也拿了两把弓,射出了一箭,将那兵车的另一匹马也射倒。
赵无恤道:“好箭法!封大夫,不如我们同射,你射左马,我射右马!”
伍封应了声:“好!”
双箭射出,一乘兵车覆地,两人一连射了四乘兵车,敌方虽然稍乱,却仍是冲了上来,眼见只有四十余步远,众家将乱箭齐,又射倒了六七乘兵车时,敌军剩下了十余乘的兵车已飞一般到了近前。
伍封拔出了大铜戟,对楚月儿道:“月儿,千万要心,不可下车。”
楚月儿点头答应,她几番随他经历凶险,也习惯了,毫不畏惧。
敌方兵车先到,每车三人,每车之后,远远跟了百名左右步卒。
待敌车上戎左射倒了牛,拔出剑时,戎右已用长戈拨开挡道的辎车。
伍封喝了一声:“冲上去!”
鲍宁鲍兴各用一手控马,另一手挥着铜剑,将铜车冲了上去,赵无恤赞道:“好!”也与家将带着八乘兵车冲上去。
敌军见他们不退反进,大出意料之外,因赶得急了,步卒未来得及跟上,只好执戈相迎。
伍封大喝一声,铜戟猛劈,将对面兵车上的御者和戎右同时劈下了车,同时,楚月儿的长矛将那戎左也刺了下车,鲍兴鲍宁二人颇为机灵,两口铜剑探出,将敌方兵车的双马刺倒。
伍封见霎眼间干掉了一乘兵车,赞道:“好!”又冲了上去。
他和楚月儿虽然很少用长兵,但剑法根基极好,是以出招度极快,戟和矛刺出方位又巧妙,敌方兵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铜车冲出了二十余步,已毁掉了敌方六乘兵车,回头看时,剩下的兵车已被赵无恤一众收拾,己方仅损了一乘兵车。
伍封见敌军步卒拥了上来,对赵无恤道:“无恤兄,你们守住此处,待我杀他们一阵。”长笑一声,命二鲍驾车向敌军人多处冲过去。
敌军见他们来势凶猛,纷纷散避,有的士兵忙于刺马,有的士兵忙于对付二鲍,但伍封和楚月儿的一戟一矛如雨般落下,或挑或砸,或斫或刺,怎会让他们得手?兵法上说:以兵车对步卒,一可当十,更何况伍封和楚月儿这一戟一矛又格外的厉害,当真是虎入羊群一般,一车冲入,便如江中大潮被硬生生从中间划开,所向披靡。
冲出了百余步时,伍封回头,却见赵无恤一众的兵车被敌人围住厮杀,喝道:“冲回去!”铜车又折回了头,向赵无恤处杀过去,只见铜车过处,敌人纷纷倒下,到了赵无恤车边,将围住的敌军杀散,此刻功夫,赵无恤身边的兵车又少了二乘。
连伍封的铜车在内,如今只剩下六乘车,伍封道:“无恤兄,我们走吧!”六车向后飞一般驰去。
敌军都是步卒,怎追赶得上?霎时被扔到了后面。
伍封一路上赞道:“月儿,你的矛法原来也很厉害哩!你若是投身齐军之中,恐怕连田逆这左司马也会没饭吃了。”又赞鲍宁鲍兴:“这两个子也不错!”
鲍兴一边驾车,一边答道:“人们没什么厉害,只是每人身上穿了三层革甲,胆子便大了一些。”
楚月儿格格笑道:“怪不得这几天我见你们走路象螃蟹似的,原来是身上穿了这么多东西!”
伍封大笑道:“只要你们走得动,穿十层甲也无妨。”
鲍兴笑道:“不瞒公子说,我们不想让公子和月儿姑娘担心,本来每人穿了五层,可惜红和英说我们看起来太过肉酸,是以脱掉了两层。”
伍封奇道:“红和英?”
楚月儿笑道:“是府上的剑姬,这次随公子来,今天可是大大地露脸了。”
伍封笑道:“原来是她们!你们两个是否喜欢她二人?若是喜欢,回府后让公主和月儿为你们作主,娶了她们便是。”
二鲍大喜,立刻精神大振,赶起车来格外地有力起来。
赵无恤见他们激战之余,竟还不住说笑,叹道:“无怪乎封大夫能所向无敌,连月儿姑娘和这两人也毫无畏惧。作战靠的是人,人靠的是士气,有如此士气,还怕什么?”
车行了十余里,赶上了赵鞅一众。回头看时,敌方的烟尘,尚在大约三里之外。
赵无恤道:“敌人的兵车尽毁,仅余步卒,若我们兼程赶路,未必能追得上。”
赵鞅道:“如今离易关不到十里。若能退守关上,或可凭关与敌军相持,以待援军赶来。”
只见田力的兵车从前面赶过来,田力道:“易关守将陈音听说我们来,高兴得紧,人已告诉他有追兵相迫,此刻他正在关上准备,只可惜关上驻兵才三百人,人数少了些。”
赵无恤道:“后面的那些追兵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若有易关为凭,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正赶路时,忽见前面大道两旁黑压压地拥出了无数人来,这班人虽是步卒,却是无声无息,慢慢围了上来。
赵鞅惊道:“原来这里预先埋伏了敌人。”
赵无恤道:“这些人看来人数在一千以上,居然能无声无息地上来,比后面的追兵恐怕厉害多了。”
伍封挥起铜戟,道:“这恐怕就是阚止那班残余死士了。”命鲍宁鲍兴驱车而前,与楚月儿一戟一矛挥动,迎了上去。
众人知道后有追兵,若不尽早杀散这一批人,被他们前后围上来,后果堪虞,人人奋勇而上。
眼前这些人一个个手执铜剑,身手比后面的追兵要高明得多了,但伍封的铜车过处,这些人又哪是敌手?伍封和楚月儿一连杀了数十人,但这些人却毫不畏惧,仍是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这时,众人已被这些死士围住,陷入了苦战,一时间,只听人喊马嘶,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之声,情势颇为危急。
伍封与楚月儿战了良久,却始终冲不过去,伍封心中焦燥,猛回头却见妙公主与赵悦蒙猎的那乘车被围住,向人群中滑了过去,显是被人群簇拥之下,连马也止不住蹄。
伍封大叫一声:“公主!”二鲍一面对付车下的人,一面将马策向妙公主处。
只见妙公主的兵车一马在嘶鸣中倒下,兵车倾斜。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一眼,两人脸色惊得雪白,若是另两马再死,恐怕妙公主的兵车便要覆倒在地了。
片刻间,另两匹马也倒了下去,兵车缓缓侧倒下去,幸好伍封的铜车及时杀到旁边,伍封叫了一声:“公主!”探身过去,伸手抓住妙公主的腰间的革带,将她提到了自己车上。
楚月儿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吓了个魂不附体,一迭声问道:“公主,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妙公主站起身来,紧握着“精卫”宝剑,摇头道:“我没受伤,不过蒙猎胸口被敌人刺了一剑,恐怕伤势颇重。”
这时,赵悦和蒙猎已跌下了车,正互相倚靠着,使开了联手合击之术。
伍封怒喝了一声,铜戟横扫,将围在赵蒙二人身边的三个人打得飞了翻去,此刻他怒气勃,铜戟如飞,一连刺倒了十余人,围着赵蒙二人的死士才退出了远远的,暂不敢上来。
伍封对赵蒙二人道:“你们随在车后。”
赵鞅一辈子用兵,经验老到,见这一群敌手甚是悍勇,自己若要尽数硬冲过去,殊难做到,早命家将们围成一个圈,将姬妾侍婢围在中间,剩余的十余乘兵车守在圈外。
伍封将赵蒙二人带进圈中,命二人略略收拾一下身上伤处,扭头又见田力与六剑姬被人围住,幸好六剑姬的联手合击之术颇有些长进,虽勉力守住,却是危险万分。
伍封命二鲍将铜车驱了过去,与楚月儿戟矛并举,间隙中妙公主的“精卫”宝剑悄没声地刺出,撞开了围困,将田力和六剑姬又接回了圈中,只见七人身上被血染得通红,也不知是他们自己身上的血还是从敌人身上溅出的血。
如此冲杀了数次,伍封将圈外被围的伯鲁等人尽数接回了圈中。只见己方的十余乘兵车只剩下了五六乘,人人身上都染着血。
敌军渐渐围上来,自己这圈子缩得越来越。忽见后面尘土飞扬处,那一股追兵又赶了上来,敌军合在一起,声势更增。
敌军见他们围成一圈,守得极严,只因圈子太,周围都是己方的人,若是放箭,免不了会伤到自己人,只好缓缓缩了包围,只听敌军脚步声声入耳,剑光将圈中众人的脸色映得雪一般白。
赵鞅长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我赵鞅纵横一世,今日会死在卫国之境!封大夫,一阵间我赵氏族人搏命冲上去,你的铜车便随在后面,将公主和月儿姑娘带出重围。”
伍封叹道:“今日要死就死在一起罢!”向妙公主和楚月儿看了过去,长叹了一声,道:“只是累得公主和月儿陪我死在一起,心中不忍。”
妙公主和楚月儿反而并无畏惧,只觉与伍封死在一起,也未必是值得害怕的事。
伍封看着周围黑压压的敌人,怒气上涌,大喝一声:“颜不疑,你在哪里?”
忽然一条人影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如一只大鸟一般扑空而下,手中一口明晃晃的长剑向伍封刺来。此人正是颜不疑!
伍封长笑道:“颜不疑,你鬼鬼祟祟地躲了怎么久,总算敢现身了!”铜戟一横,向颜不疑劈了过去。
颜不疑剑尖在戟头上轻点,宝剑弯如新月,弹开时,人影又拔高了数尺,倏一声扑了下来,长剑直刺了下来。
伍封心下骇然,不料颜不疑这几下身法,竟似不下于楚月儿。伍封扳过戟尾,铜戟倒贯了上去,大喝一声,只听“叮”的一声,颜不疑剑尖刺在戟篡上,伍封手臂剧震,颜不疑长笑了一声,身形在空中折动,“呼”的一声,手中的剑化成一片剑光,看起来便如百口、千口剑一样,此人身在空中,竟能连变三招,变招之快实是世所罕见。
伍封赞道:“好剑法!”再扳铜戟,藉一扳之力,铜戟脱手向颜不疑飞去,他神力无限,这一支铜戟便如一条黄灿灿的金龙,“嗖”一声直飞而上,度奇快地向颜不疑刺去。
伍封长身跃起,左手抓住了戟尾,借力飞身迎上,右手早将“天照”宝剑拔出,一戟一剑,没入了颜不疑的剑光之中。
颜不疑不料伍封使出这般怪异的招式来,他从空中扑下,无所借力,剑势如飞,尽被铜戟所阻,霍然间伍封的重剑已从戟影中探出,向他胸口刺了过来。
颜不疑见势不妙,他收剑格挡已来不及,脑中灵光急闪,剑柄向伍封剑上砸过去,“当”的一声,他的臂力虽然奇大,比起伍封来仍是有所不及,被伍封这一剑之力撞得斜飞了出去。
伍封虽然向楚月儿学过飞扑的轻身之术,终是习之日短,未能有所成就,怎比得上颜不疑这般夭然灵动,追之不及。
忽地一条人影从下闪将上来,脚尖在伍封肩上轻点,如鸟般疾飞而过,看那身影,伍封便知道是楚月儿。天下间有此身法的,恐怕只有老子、楚狂接舆和楚月儿三人了。
楚月儿借一点之力,由上窜改为横飞,大袖如翼,倏地到了颜不疑身前,“映月”宝剑泼风般划过。
颜不疑此刻被伍封神力砸开,正狼狈之际,怎料到竟有人能凌空追上来,身法之妙,更远胜于自己?躲避不及,只能急忙扭腰,避开要害,只听“嗤”的一声,胸前被楚月儿一剑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洒落。
颜不疑痛哼了一声,身形急坠时,顺手向楚月儿挥出了一剑。
楚月儿挥剑格挡,正好借这一剑之力飞身回来。
伍封虽撞开了颜不疑,但自己铜戟上飞之力奇大,虽被颜不疑的剑势削弱了一些,仍带着他巨大的身影上飞了七八尺,此刻落了下来,正值楚月儿飞身回来,抱住了伍封的腰,两人一起落回铜车之中。
看那颜不疑时,却见他早已落入了敌群之中,不知所踪。
他们这一阵交手,说起来剑往身腾,奇招迭出,实则不过是片刻功夫,当真是电光石火、迅雷疾风一般。
如此剑术身法,这些人几曾见过?所有人都看得眼花燎乱,张大了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伍封叹道:“这颜不疑果然厉害之极,我看那任公子、朱平漫比起他来都是远远不如!今天若不是月儿突袭,颜不疑怎会罢手?”
楚月儿道:“公子,他伤势不轻,一二十日之内恐怕动不了手。”
这时众人缓过神来,那田力叹道:“封大夫没有骗我,夫人真是蝶仙哩!”
敌军见了伍封和楚月儿的绝世剑术,连主将颜不疑也重伤落败,无不心惊胆战,阵脚稍乱。
赵无恤见敌军士气撼动,挥臂喝道:“冲过去!”
伍封与赵无恤兵车在前,伤者妇孺在中间,赵鞅、伯鲁等人引众家将在后,向前直冲过去。
此时再也无人敢阻伍封的铜车,眼见将敌军冲开了一个缺口,忽听远处马蹄之声雷动,众人大骇,片刻间,只见大批人从侧面直冲了过来,不用兵车,人人都骑在马背上,手中高举着大殳,飞一般闪了过来,当中大旗展处,上写着一个“跖”字。
伍封与赵无恤对望了一眼,齐声轻呼:“大盗柳下跖!” filsarilhl07213430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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