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狸猫换太子(1 / 2)
宋煊声音不大,但是范仲淹听见了,他微微侧头:
“你别跟着瞎掺和。”
“没听见方才你先被弹劾了吗?”
宋煊也是微微侧头:
“院长,我辖区内出了命案,本就是该我这个知县处理。”
“况且我也请示了官家,才顺藤摸瓜找出了贪腐大案,要不然我也没机会参加大朝会。”
范仲淹心想自己也能前来临时参加大朝会,那也是拜了自己这个弟子所赐。
要不然他也没得机会的参加!
宋煊却是直接追着杀:
“就算我不想掺合,那些人也会觉得因我而起,不会放过我的,不如来瞧个热闹,判断今后怎么应对。”
范仲淹也是被宋煊说的哑口无言。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关刘家这个姻亲之事。
谁都不知道大娘娘会做出如何决断?
毕竟按照常理而言,不说绞刑,那也得发配沙门岛做苦役去。
尤其是“金丝楠木”这种皇家御用品,还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但是大娘娘她绝不会对刘从美判罚如此重的。
可如今朝廷之上,就是有人在逼着刘娥下令责罚刘从美。
不仅宋绶站出来询问,还有别人站出来询问丁度每一个细节。
要求他务必把所有的事都细致的讲出来。
证据在哪。
赃物可是找出来了?
目标全都是指向了刘从德。
反观刘从德掏了掏耳朵。
放眼整个大宋,除了刘太后之外,他谁都没有放在眼里。
就算是皇帝又怎么了?
他连娶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做不了主,还不是被送到了我的床上当妾,受到我的宠幸?
故而刘从德听完全了事情的全貌,丝毫没有一丝的慌张。
他甚至都懒得看始作俑者宋煊一眼。
此时许多官员都在“逼问”丁度,在刘从德看来,那也是大娘娘私底下安排的!
全都是向着他说话之人。
从宋绶开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自己人”呐。
参加大朝会的官员,也全然忘记了宋煊这个始作俑者。
大家通过“责问”丁度,不断的向群臣抛出事情的经过,加重刘从德的罪行。
但是坐在上面的刘娥却是眉头微皱,她不喜欢皱眉头。
因为容易导致皱纹长出来。
可眼前这些官员如此逼迫“丁度”,不可能是没有人在背后安排。
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借着这件事来试探本宫吗?
赵祯作为皇帝,瞧着群臣吵闹。
他轻轻抚摸着金丝楠木做成的龙椅。
如今母后的权威极重,他方才瞧见了刘从德脸上的表情。
对这些大臣弹劾他的事,并没有一丝的在意惧怕,反倒是笑意满满。
赵祯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劲,但是能感觉出来他脸上的挑衅意味。
“官家,大娘娘,臣有话要讲。”
王曾站出来之后,那些争论的臣子都闭上嘴了。
“讲。”赵祯应了一声之后。
“一根金丝楠木从蜀中运输到东京城,便要花上五十贯,一根价值便是五品官十年的俸禄。”
“臣查获知州刘从德私吞金丝楠木一百根,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按大宋律法,当发配三千里,请官家明断。”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大家全都明晃晃的望向刘太后。
皇帝说了不算,这是大家的共识。
刘从德是皇太后的姻亲,如今就看刘娥如何处理了。
宋煊闻言却是哼笑一声:
“这如何能是一个罪责呢?”
“金额巨大,且属于贡御物,故意以次充好,理应视为诈伪官文书,必判极刑。”
范仲淹知道宋煊在这方面是有本事的,他只是轻声道:
“你不懂王相公的策略。”
“若是说出极刑,定然会引起大娘娘的立即反扑,到时候只会激起大娘娘的回护之意。”
温和派嘛。
宋煊懂。
流放三千里跟极刑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说出去好听一点。
刘从德突然冲出队列,连忙躬身道:
“大娘娘明鉴,臣冤枉!”
“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刘从德出列,刘太后才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
“王相公,此事可有他人证言?”
“光凭借一本来路不明的账册,就要定罪,未免也太过于草率了。”
王曾连忙把赵德以及丁彦的证词给宦官,让他交给刘太后过目。
刘娥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又扔在一旁:
“刘知州,你来瞧一瞧,是不是真的。”
“喏。”
王曾眉头一挑:
“大娘娘,刘知州乃是嫌犯,先给他看状词,这不合适!”
“无妨。”
刘娥丝毫不在意王曾的看法:
“老身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王曾无奈。
吕夷简也是一言不发。
在众多官员昂着脖子的时候,刘从德轻易的拿过来状词仔细瞧了瞧。
赵德把罪责都推到了丁彦头上,丁彦吐露了自己用松木调包之事。
而且他们已经把龙舟控制住,确认就是松木,而不是金丝楠木。
刘从德松了口气。
幸亏自己去找吕公著出主意了,要不然真就手忙脚乱了。
刘从德倒是没有撕毁状词,而是开口道:
“大娘娘,臣有罪。”
这下子轮到众人都惊诧起来了。
连王曾也摸不清楚刘从德的意图,依照他的性子,难道不该是死扛到底,根本就不认吗?
晏殊瞥了眼高高在上的刘太后,刘从德如此干净利索的认罪,估摸是早有应对方法。
此时刘娥放纵如此多的人围攻刘从德,就是想要让他们跳出来,好好瞧一瞧都有谁。
“从德,你何罪之有?”
“臣确实有罪,还望大娘娘责罚。”
赵祯不知道刘从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本以为赵德与丁彦二人被弄走会改口供。
范仲淹感觉自己听错了,连忙看向一旁的宋煊:“他说他有罪?”
“院长,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宋煊给自己的官帽歪戴了一下:
“保准一会说出来的话是无罪的,要不然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承认。”
范仲淹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奏疏,还是静待消息。
“那你说说,贪墨一百根金丝楠木之事,这事真是你干的?”
面对刘娥的提问,刘从德当即躬身道:
“回大娘娘的话,臣是想要把这些金丝楠木挪用到为大娘娘修建万寿宫上做准备。”
“臣想着要给大娘娘一个惊喜,所以才悄悄做出此事,还望大娘娘能够治我的罪。”
“毕竟金丝楠木难得,很难再有合适的木料,臣绝不敢在家中用啊!”
王曾回头瞥了刘从美一眼,倒是明白了。
原来还有这套说辞!
吕夷简可以肯定,这个主意绝不会是没脑子的刘从德说的。
毕竟自己可是听儿子说过刘家是有金丝楠木家具的。
赵祯暗暗摇头,瞥向了金殿角落的宋煊。
有大娘娘给他撑腰,朕能有什么办法?
丁度瞧着同为出列的刘从德,怒斥道:
“好,既然你说那批金丝楠木是为了大娘娘建造万寿宫所留,那这批木料在哪里?”
“在。”刘从德瞥了丁度一眼:
“自是在它该在的地方。”
“你说你没有挪用,那便把一百根金丝楠木当众拿出来,朝廷做出验证后,在做他论。”
丁度追着杀的意图,让刘娥很是不满。
她拍了拍座椅,示意丁度闭嘴:
“此事老身也是知晓的,丁学士不必多言。”
皇太后光明正大的拉偏架,身为宰相的王曾也是绷不住了。
丁度却是追问道:
“既然大娘娘知晓此事,那消失的金丝楠木在哪里?”
刘从德怒视。
你老追问个什么?
不就是赵德把所有事都推到你弟弟头上吗?
如今你弟弟也洗清了清白,他不过是没有举报罢了。
你给个台阶就下去,别总是说个不停。
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更何况大娘娘都兜底了!
刘娥瞧着丁度:
“此事你不必知晓,本宫自有安排。”
丁度一下子就哑火了。
他其实知道还有别的事呢。
王曾也示意他退下,刘从德大娘娘保定了,谁来都不好使。
刘娥挥挥手,示意刘从德回去。
刘从德犹如大胜的将军一样,直接回到队列当中。
朝中臣子也无可奈何。
本来犯下如此大罪,结果什么都不处罚。
反倒还要夸赞一下刘从德有“孝心”!
有孝心你不用自己的钱,还敢盗用皇家的钱。
这算哪门子孝心?
可是皇太后说是孝心,便是孝心,你能怎么样?
曹利用稳稳当当的站在武将第一人的位置,顺便瞥了一眼旁边打瞌睡的张耆。
你子可当真是心大。
副枢密使夏竦眉头微微挑起,他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多简单。
刘娥端坐在椅子上,瞧着下面的文官。
她很是不高兴。
今日这件事,便是这些人想要通过扳倒刘从德,进一步削弱我刘家的势力吗?
刘娥的外戚本来就少的可怜。
她对于吕夷简等太后一党,信任度并不高。
而且刘娥认为这些姻亲只有效忠于自己才能长久的保持富贵,可是要比这帮读书人强上许多。
“诸位,还有事要奏吗?”
听着刘娥的询问,王曾等人也没什么心思了。
今日悉心准备的大餐,直接被刘娥把锅背到自己头上而结束。
刘从德奉了太后口谕把金丝楠木给贪墨了,你上哪说理去?
官家如今说了又不作数!
宋煊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也没想道刘娥会如此照顾刘从德。
这个前前夫的儿子,就这么受她的重视!
难不成她真以为这是“娘家给的底气”?
宋煊是不大理解这种感情的。
就在这个时候,宋煊身边的范仲淹突然出列道:
“回大娘娘的话,臣有本要奏。”
宋煊瞥了范仲淹一眼,眼睛微挑。
我艹。
赵该不会是找的老范揭露黄河工程之事吧?
刘娥眯了眯眼睛,看向角落里的人。
宋煊那鹤立鸡群的模样,一下就映入眼帘。
她不明白是谁把此子叫来的。
他也不够格来参加大朝会啊?
难道就是因为被人弹劾,被王曾给叫过来了?
刘娥刚开始根本就没有注意门口的角落。
但是站在宋煊旁边那个说要上奏的,刘娥也看清楚了。
那便是宋煊的夫子,前段时间随着应天书院学子霸榜闻名的范仲淹,又上了一份万言书,声誉更加隆重。
连隐士林逋都对范仲淹赞不绝口,想要看一看那万言书。
“奏来。”
宦官复述了一下皇太后的话。
范仲淹从袖子里掏出奏章,随即走上前去。
“启禀官家、大娘娘,再有关刘知州贪墨金丝楠木案的状词当中,臣又奉命审问了丁彦,此事又有新发现。”
“去岁东京城被水淹一事,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外戚刘从美他贪墨了修筑黄河的款项,使用材料更是以次充好!”
范仲淹此言一出,更是让朝臣极为惊讶。
刘从德侧头瞥了范仲淹一眼,他本以为此事事了,没什么意外了。
到底是谁嘴不严,把此事给抖露出来了。
王曾也是猛的回头。
吕夷简面上更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他们看的都是第一份状词,第二份状词赵祯按照宋煊的要求,暂且隐忍不发。
若是前面顺利,那也就不用再罪加一等。
只要母后她处置刘从德,就说明是为了大宋考虑,那份告诫官宦子弟的诏令,也就是真心的。
但是丁彦与赵德直接被大娘娘的人给提走了,赵祯心中就觉得事情要坏。
索性就就叫来范仲淹做个后手,把此事爆料出来。
方才金丝楠木之事,那只是涉及皇家利益,大家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东京城被淹,那就是涉及在场每一个人的利益了。
连皇宫都被淹了,更不用说这些大臣家中的情况。
这就是众怒!
宋煊听着范仲淹诉说,他连忙把自己的官帽给戴好。
这手安排,宋煊着实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那天自己只是与赵祯说了一下心中的想法,待到合适的机会引爆。
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民间。
民间那里自己还没有拆人去放出风声来形成更大的舆论呢。
宋煊眉头微挑,他暗暗思索接下来的情况。
毕竟这件事证据不够啊。
黄河水一冲,就跟火龙烧仓一样,你上哪找证据去?
除非今年修建的工程,那也是“豆腐渣”!
刘娥看向范仲淹,又神色不动的瞥了一眼刘从德。
这件事,她当真是不知道。
而且一下子被范仲淹给钉在这里了。
既然范仲淹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那此事定然是有的了。
因为刘娥瞧见刘从德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
“大娘娘,冤枉啊!”
刘从德从人群当中闯出来:“臣绝对不敢做如此出格之事。”
“定然是他们胡乱攀咬,诬陷臣,定然是背后有其他算计!”
“还望大娘娘能够明察啊!”
刘娥阴沉着脸:
“范仲淹,除了状词,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回大娘娘的话,此事还请大娘娘下令彻查,还东京城那些被淹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若此事不是刘知州所为,那也正好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刘从美怒斥范仲淹:“范仲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何这般诬陷我?”
“大娘娘方才说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关黄河之事便是大事,更是悬在百万人口头上的一把利剑。”
范仲淹更不就不畏惧刘从美的权势:
“若是黄河发大水,就算是刘知州富可敌国,那也会成为鱼鳖之一,并无逃脱的可能!”
“你胡说八道。”
“开封城下有几座开封城,全都是被黄河水淹没的,难道刘知州就一丁点都没听说过吗?”
范仲淹伸出手指着刘从德大吼道:“治理黄河的工程款,也是能随便贪墨的吗?”
“你把官家与大娘娘的安危置于何处?”
“你把朝廷衮衮诸公的家置于何处?”
“你把东京百万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处?”
面对范仲淹的怒喷,刘从德更是气急败坏。
他恨不得要给范仲淹几巴掌,让他闭嘴。
东京城年年都被淹没。
那是修筑堤坝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那是黄河的问题,修不修都一个样!
平白把钱浪费在那种地方,你们全都是蠢蛋!
王曾知道范仲淹是有本事在身上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刚!
不过转念一想,王曾就理解了。
作为范仲淹最优秀的弟子,宋煊行事作风就极为刚硬!
范仲淹今日的表现,那也是实属正常。
吕夷简当即陷入了沉思。
他儿子去年担任陈留知县,不说是在陈留修建堤坝,光是后续在陈留泄洪,就造成了不少损失。
在修建堤坝之后,吕公著才因功调入京城为官。
此为正常调动,绝对与他爹是当朝宰相,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吕夷简却是不相信没关系那种话的。
他如此费劲心思的拉帮结派,为的就是要织成一个为吕家世代服务的巨大关系。
关系该用的时候就要用,否则过期了,难免用不上。
吕夷简只是有些疑惑。
范仲淹他是什么时候去拷问那二人的。
连丁彦都没有跟他堂哥说出这种惊天大秘密来,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证词?
据吕夷简所知,丁彦与赵德二人已经不在皇城司的手中,被大娘娘给要走了。
赵祯盯着心虚的刘从德,余光微微看向自己的母后。
其实他内心对于刘从德也是极为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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