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抢滩!血色临津江(1 / 2)
rad2集中于西线战场的各路军团在陆续进入发起战场后,当时的天空有铅云排过。
湛江来揉着眼睛放下望远镜,看了看表,离炮火覆盖的时间只有两个时了。当时的军事概念在于炮兵发起覆盖,总攻时间要拖在覆盖之后才可以攻坚,这就像人们调的闹钟,6点起床,要调到5点40分作为预设。
而这些都不是他顾虑的关键,湛江来大恶仗没少打过,但是眼前的景色却是生平第一次遇见!从他所埋身的战壕到江面约有一百五十米,从北岸到敌军南岸的标准登陆点是六十米,从南岸标准登陆点到敌军山脚下是一百米的雷场,之后是悬崖峭壁,无数的机枪暗堡和口径火炮林林种种,整个山体工事像是一面高不可攀的大墙竖在对岸。
按湛江来的说法:这是炉围子炝火,我军就算是铁锅也得烤化了。
在绵长的战壕中,湛连的一百五一个战士最后查实了枪弹,在寂静且充满火药味的紧张气氛中,作为第二梯队的工兵连准备好了浮桥。这些由废弃的汽油桶和木板扎成的浮动物让湛连的老兵有些窃笑。
原因是汽油桶浮在冰水中并不能起到固定的作用,如果遇到敌军炮火或者是暗堡机枪,士兵踩上去没有重心,身子一侧就可能掉到江中,他们不知道是哪个参谋想到这个馊主意的。所以杨源立看了看对面的临津江,对大家说:先把棉裤装在包里,把雨衣改成裤子,不如就趟过去算了。
这句话让湛江来记住了,他端着望远镜测距对岸,从他们即将发起冲锋的地点来看,临津江的宽截面约有六十米,水流湍急,大大的浮冰从上游流过,这都是敌军炮火把冰层炸开的天然制约因素。就算架起浮桥,浮冰也会撞击桥面,对于攻击一方来说将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冲到对岸。
湛江来把杨源立叫来分析这个情况,后者是宪兵部队出身,又钻习过日本士兵的土木作业,就对他说:“浮桥本就是敌军打提前量的标准物,我不知道别的梯队怎么打,但我们不能从浮桥过去,你看这浮冰的流速多可怕,就算把桥架起来也会被撞断,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要好些。”
石法义皱着眉说:“如果像你说的,我们就算游过去也会被浮冰撞得头破血流,那伤亡不是更大?”
湛江来和杨源立对视片刻,忽然坏笑起来,老宋和石法义没明白,湛江来就解释说:“对岸是南朝鲜第六师,如果在我军炮火覆盖的时候,你猜他们会干什么?”
老宋“哎呀”一声就竖起大拇指了!
湛江来和杨源立的意思就是在炮火覆盖的时候冒险游过去!
桥可以架,但是连队可以从汽油桶托起的木板与江面的浮动距离探出个头,这样不论是应对浮冰的危险,还是对岸的扫射,都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石法义明白后转身去找工兵连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些细碎的沙石铺在浮桥上降低子弹的穿透力;老宋则找到后勤,让士兵们准备给自己负伤时消毒的白酒熬热乎了,然后准备赤条条地横渡六十米的临津江。
雷泽生知道这个事后,找上湛江来说这一招真是太绝了。他说扫雷排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吸引对岸火力。如果这招可行,他们作为先锋部队也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单兵伤亡。
但是有个丑话要说在前面,如果这一来的话,湛江来可就又要被扣上擅自更改行动计划的帽子了。
老宋和石法义虽然赞成他的战术行动,但是命令终归是命令,如果追究起来他们也要一律当斩,这是要一并问责的!
湛江来是豁出去了,他不在乎这些,他只记住了梁大牙那句“视敌而巨细”的军事态度。他说自己可以写罪状,自己一个人扛就是了!什么鸟蛋先拍在自己脸上,什么唧唧歪歪的只要是对的就无所谓!
石法义不同于老宋,他合计合计还是拿张纸让湛江来写了,在最后他自己的意见是:有待商榷……
老宋看那四个字写的太漂亮了!心想湛大头这一路是怎么熬过来的?一边跟鬼子斗,一边还要被人抓辫子,这好好的人也得逼疯了呀。他敷衍了石法义,明面上把那张“罪状”揣在兜里,实则却是借口大战当前要去方便,随便当手纸开屁股了。
在战前一时的时候,雷泽生的突击一排先喝了烫嘴的老烧刀子,也许是敌军一线部队察觉到异动了,就耀武扬威地拍着炮弹,有一枚海碗粗的迫击炮弹落在湛连埋藏的战壕前,冒着白烟愣是没炸!
离着最近的书里乖对3班长陈树育说:“瞧见没?湖北爷爷有运气撒,跟着我跑没得事!”
这里要特别提一下陈树育,他祖籍湖南,别人的生给养在阵地上都断了,就他还有嚼嘴的口粮,别人不敢动,唯独书里乖有相同的癖好。这份口粮就是辣的不能再辣的湖南树椒,自从俩人分在一起后颇有些如胶似膝,就算是就着白开水也能把辣椒咽下去。
别人一看那情景喉咙都能冒出烟来,像这种辣椒吃在肚子里跟上刑有什么区别?俗话说的好——人比人能气死人。
所以陈树育以吃辣闻名于全连,他脸上不知道是吃辣的原因还是受过伤,总起一片一片的疙瘩,从此也有了一个外号,叫老树皮。
俩人一南一北都生性吃辣,这一刻显得格外热乎,他像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个树椒递给书里乖,自己盯着对岸喃喃道:“乌龟儿子地,乱打盲炮,这要是放在我手里准能趴下一片片地。”
书里乖没有反驳他,那辣椒嚼在嘴里非常有当量,一股火气上涌!别说是光屁股下临津江,就是在江里洗澡他也没说的。这时湛江来特意走了一下突击一排的阵地,看到书里乖就蹲在他面前,说:“老兄弟,照顾好自己,咱们对岸见。”
战壕外的爆炸此起彼伏,两人相视着久久都没有再说些什么,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一次,是九死一生了。
1950年12月31日16点40分。
志愿军的炮兵阵地在夜幕降临之时发起了火力覆盖,这让大家清楚的知道,短短二十分钟后总攻就要发起。
在楼垡西南战壕待命的湛连开启了敌我双方都浑然不觉的渗透行动,这一行动不仅将突击属性改为了军事渗透,也在日后的军事行动中形成了一种成功的范例。
在南岸敌军阵地不断被炮火覆盖的时候,工兵连在同时架设浮桥,他们在汽油桶中加注了水,这样浮桥变得更加平稳,当得知这一批突击部队要在桥下涉水而过的时候,他们又把水倒了出去,在木板上铺了细碎的石头以减少流弹的穿透力。
而后的十分钟内,突击一排率先入水,在炮声隆隆之时游过六十米宽的临津江,在他们瑟瑟发抖的时候,志愿军炮火覆盖已近尾声,雷泽生把衣裤套上后,指挥第一班向雷场冲去。他庆幸的是,对岸的南六师守军果然如湛江来所说,他们面对炮火覆盖缩在工事里,根本没有探出头对他们射击。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本来写了决死状的第一班上去后并没有遭遇致命的机枪扫射,他们轻易地就扑在了雷场,数着我军炮火覆盖的爆炸声默默地排除地雷。紧接着,第二班、第三班也冲了上去,在这个炮火连天的地方,他们竟然没有伤亡一兵一卒。
湛江来放下望远镜了然于胸,抬起手猛然一挥,随后直指南岸敌军阵地!
老兵们静默着,把行军包裹和枪械顶在头上,于浮桥下涉水而过,当机枪班和突击一排上岸的时候,炮火覆盖结束了。整个临津江战线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军号,敌军一线的守卫部队终于晃然出梦,这才在慌乱中陆续开始了火力还击。
在西线战场,志愿军于北岸抢滩临津江是异常惨烈的,有些前卫部队刚上岸就要面对机枪和地雷的立体堵截,有些突击战士甚至用自己的身子去滚地雷,从而让后续部队前仆后继地冲上高地。
整条临津江漂浮着零碎的尸体,江水都被染红了。
而面对最强流速及火力最凶猛的湛连,却在这个狭的突击阵地率先打开了一个缺口!突击一排在雷泽生率领下扑向左翼丘陵,这个预设地点就是湛连面对高墙一样的山体工事所能集合的唯一地点。
突击三排是最后涉水的,这些由湛连老兵组成的部队头顶着枪械和衣物,一步步蹭向对岸,敌人的火力在炮火覆盖后打的很凶猛,随三排涉水的还有连部的战士,崔因为怕电台进水就把衣裤交给了枪嘎子。
他顶着电台惊恐地在浮桥下观望四周,头顶叮叮当当的机枪弹让他在浑浊的临津江中尿水了。
寒冷和激流、不停的流弹及爆炸,让他有些歇斯底里;在冰寒的江水中支撑浮桥的工兵连战士大部分被击中,他们面目凹陷,模糊地随江水流去远方,而浮桥没有士兵把持,开始被浮冰撞的四分五裂,后续部队只好组织工兵连第二梯队,奋不顾身地再次扑到江中。
“都他妈牛生的呀?给我快点!”
崔在炮火中听到湛江来的嘶吼,他几乎是哭喊着被后边的战士推到了南岸阵地,紧接着看到被汽油弹炸倒的士兵似一团团火球,嘶嚎着扑倒在熊熊烈焰之中。
滩头流弹四溢,崔留着大鼻涕不知道该跑向何处,这时一枚炮弹在他身旁炸了开来,他精赤的身子随那电台滚在滩头上,迷迷糊糊中眼前一黑一黑的,嘴里喷着血却什么也听不到。
崔晃着脑袋抬头望去,这时一张大手像一样抓来,之后他感到头皮刺痛,原来是佛爷扯着他的头发扑向丘陵,随即他听到佛爷喊道:“9班通过!八班的有没有?”
“八班通过!”
“连部通过!”
“全连通过!”
湛江来在炮火中听到全连通过的声音,回头望向只有趴下身子才能看到顶的山体工事,在一波波的扫射下连队开始出现了伤亡。他穿上棉裤,在丘陵上的流弹叮叮当当地响,他不由骂道:“王八犊子!要是咱们有飞机我就不能少一只袜子!”
石法义捂着狗皮帽子凑过来喊道:“冲吧!还等什么呀!”
湛江来假装没听到,石法义接着叫喊:“可千万不能窝在这里啊!”
其实在这个时候,每个突击排都有独立的目标,而最后的终级目标就是丘陵左翼相距五十米的峡口。湛江来不在乎山体工事,他知道最险恶的突击作战不是冲到峡口的距离,而是冲到了那里之后,他所有的预设计划皆不复存在了,因为没有人给他提供过峡谷后面的准确情报。
军侦察科不行,北朝鲜游击队也不行,靠的只有临危的指挥技巧。
这个时候夜幕已经落下,西线战场火光冲天,机枪弹、流弹像交织在一起的笼罩在南岸滩头。打在最前面的雷泽生盯着1班相继倒在通往峡口的路上,不由扯住书里乖吼道:“叫机炮班打掩护!2班的给我上!”
书里乖在爆炸中连滚带爬地跑到磨盘身边,磨盘又知会了刘三处,机炮两班于丘陵之上展开火力掩护,说是掩护,面对黑压压的大山,他们的压制根本起不到作用。
书里乖只好往回跑,这时2班已经前仆后继地冲了上去,被子弹击中身体的“噗噗”声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当2班的四个战士冲到峡谷的时候,峡口的一丛草堆被扯了下去,美制2hb重机枪露出了森寒的枪口,这个被美军士兵称为“地狱夫人”的毒蛇在大家意料之外吐出了火舌!
顷刻之间,四个突击队员就被活生生地打没了!机枪弹急速的冲击力把化为血雾的肉块打出去三十多米!掩藏在丘陵之后的老兵们都感到头上下了血雨,落得满身都是。
如此近距离的射杀让全连的战士们目瞪口呆,也就是那么一霎,一股从未有过的痛楚让老兵们怒火中烧!湛江来命令一排暂时对突发目标进行战术射击,随后向杨源立打手势,后者点了点头吼道:“7班的跟我来!”
之后的命令是,刘三处的迫炮班在后续第二梯队的帮助下覆盖山体目标,磨盘的机枪班掩护7班的右路突破,而全连则对峡口进行战术压制射击。
杨源立率先冲出丘陵,而后蛮牛的7班战士也翻身而去,十四条汉子冒着枪林弹雨冲向山脚,五十米的冲锋让丘陵后的老兵们不住捏着一把汗,第三梯队的志愿军战士已经开始抢渡临津江了,可是作为前锋的他们还窝在南岸,这让大家知道7班的冲锋将是一次生与死的豪赌!
在冲锋过程中,炮弹爆炸的热浪与机枪弹无情的扫射让这五十米变得异常惨烈,先后三名老兵倒在了血泊中,冲在最前面的杨源立不住喘息着,一蓬蓬呵气随风飘去,当他扑在山脚下的时候,剩余的7班战士也跌滚在他身边。他们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谁知头上的山体工事开始往下扔手榴弹,他们只好呛着一口气连滚带爬地冲向左翼峡口。
此时对于7班来说,前有地狱夫人的火舌,后有接连不断的爆炸,有些战士炸倒在气浪中再也没爬起来,身在丘陵的湛江来看在眼里可就真火了!他扯来枪嘎子让他把山体的掷弹手打死,可后者说根本看不见,他就冲刘三处喝道:“照明弹!给老子打四发照明弹!”
他扯着枪嘎子衣领说:“嘎子,还记得桥头堡战斗不?你给老子争口气,把那些狗娘养的给我废喽!”
枪嘎子抹去大鼻涕,点了点头就翻身趴在了丘陵上,他把老莫辛缓缓支了出去,像是对待一种神圣的仪式拉开了枪栓。四发照明弹腾空而起并在山体工事前炸了开来,白昼一样的夜空,三个躲在半山腰的敌军掷弹手微微一愣,接着三声狙击步枪发出的破空声划破了黑夜,那三个掷弹手从悬崖峭壁跌滚下来,有一个摔在了杨源立面前,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踏过那倒霉蛋摔爆的脑袋就冲向了峡口。
杨源立背靠岩壁,向峡口里扔了两大捆手榴弹,一阵阵闷雷似的巨响震得大家耳膜生疼,等烟雾散去后,杨源立和7班的战士已经冲进了峡口,那道不足十米宽的峡道走廊映着血红的枪火。
湛江来见地狱夫人被端掉了,压在心口的恶气算是出了一半,这时第二梯队的战士开始轰击山体工事,他起身站到丘陵上,扯开破锣嗓子喊道:“带种的!冲锋!”
百来个老兵吹着军哨随湛江来冲入峡口,当时每个人的脑中都忘记了生死,在前期冲锋的两个班尽数牺牲的悲痛让大家疯狂地涌进那个拥挤的峡道,湛江来刚迈进去就看到一百米外7班的身影,他们的冲击格外迅速,可湛江来却涌起不祥的感觉。
他十几岁就在群山中打游击,对于山地作战是行家中的行家。对于朝鲜的山区来说,熔岩覆盖的地区较广,所以多数大山产矿丰富,但是植被较少,很多山都很贫瘠,由于常年雨水冲刷和山体相互的挤压,使得山势怪模怪样颇为诡奇嶙峋。
如果说先期入朝所经历的大山植被广袤,那么三八线以南的山势就逐渐接替成低缓的丘陵,他站在峡口望向前方,山壁间无数个凸出点像是一处处埋伏的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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