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爱我怎么办(1 / 2)
阿飞果然很给力,不足半个月便派人带来了消息,说药材香料都已备齐。姜如意赶忙让阿黄和明去取了回来,自己又是一阵闷头挑拣、研磨,外加调配比例,和已经处理好的紫茉莉子粉末混合在一起,放在日头下晒干。
这些都是极为精细的手艺,过程中稍有不慎都可能影响成品的品质,故而自始至终她都是亲力亲为,并且全身心投入,半点也不敢马虎。
毕竟,可是开业以来的最大的生意了。
至于铺子里的常规生意,姜如意都交给季十三管了。倒也不是因为对他多么放心,而是铺子里一天下来也实在难有几次“常规生意”,前厅冷清得都快要成为麻雀的遛弯场所了。
再说了,还有阿黄和明这两个忠实眼线在,姜如意想了想,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曾几何时,她是这么以为的……
终于,在距离林家大婚还有五天的时候,姜如意将最后一点珍珠粉装进玉簪花中,又用红绸将花尖系好之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大功告成!
以玉簪花作为装粉的容器,是她时候在书中看到过一种熏粉之法,如此天长日久,花气沁入粉中,取用之时便会馨香扑鼻,故而又名“玉簪粉”。
林家乃是城中大户,其赠礼自然也得包装得精美些。以玉簪花为容器的珍珠粉,不仅能以花养粉,同样也十分美观,一定会深得女宾的喜爱。
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院子里,如同镀了金一般,将她的心情也照得金灿灿的。
她已经想好了,这经过她调整改良之后制成的珍珠粉,就命名为“姜氏珍珠粉”好了。趁着这次林家大婚的机会,还能向所有人广而告之一番,日后作为姜记脂粉铺的招牌产品是最好不过。
将装着两百个花苞的箱子心盖上,贴上写着“喜”字的封条,姜如意这才站起身,活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而她刚走进前厅,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
那里也有个人在伸懒腰,只不过处境要远比她舒服得多。
季十三懒懒地靠在躺椅上,阿黄和明一边一个,给他摇蒲扇的摇蒲扇,捏肩捶腿的捏肩捶腿,两人配合默契,争先恐后地拍着马屁。
“十三哥,你看这风力如何,够不够大?”
“十三哥,渴不渴,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茶?”
猛然见姜如意出来,两人吓得赶紧停下动作,双手不知所措地在裤子上乱蹭。而被伺候的某人倒是大言不惭地冲她一笑,“娘子这是出关了?”
半个月后,他已无需绷带,但左臂的动作仍有些不便。
姜如意眼风扫过狗腿二人组,哼道:“要是出来得再晚些,恐怕就要错过一出好戏了。”
季十三笑眯眯地站起身,面色不改,“如果娘子爱看,我们什么时候都能演。”
姜如意:“……”
她承认,论脸皮厚度,自己绝不是这人的对手。
刚要出言损他几句,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声量还不,窘得姜如意一张脸立刻红了起来。
季十三笑容更甚,道:“开饭吧,等娘子许久了。”
香煎茄片、白玉翡翠、水煮肉片……一道道菜端上桌的时候,姜如意惊呆了,阿黄和明的厨艺她是知道的,充其量只能用“能吃”两个字来形容。而她自己的也好不了多少,故而平日里也不怎么挑剔。
而眼前这些,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光是看着闻着,就让人口水直下三千尺。
狗腿一号阿黄介绍道:“这可是十三哥带伤亲手做的,说要犒劳掌柜的出关!”
狗腿二号明补充道:“做好有一阵子了,一直放在蒸锅里不让我们碰,说一定要等掌柜的出来才能吃!”
姜如意不可思议地看向季十三,后者则毫不谦虚地一撩头发,得意一笑,“跟村里的大厨略略学过几招,雕虫技而已,不足挂齿……不过娘子若是要夸,我勉强听听也行。”
姜如意:“……”
看在这菜色香味俱全的份上,她决定不跟他计较!
一顿饭吃的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饭后,姜如意继续化身狼虎与风云,把两条狗腿卷到了后院无人的角落。
“说好的全方位多角度盯梢,不让他在眼皮底下翻出花儿来呢?”姜如意拿着一根擀面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掌心敲击,“这才一个月,我怎么看他不仅开了花结了果,你俩还在旁边巴巴给人家浇水施肥呢?”
“店里没什么生意,我俩天天盯着十三……哦不,季公子也挺无聊,就、就跟他聊了起来,”阿黄说起季十三,眼睛立刻亮了亮,“结果没想到,季公子竟然是个情场高手,还很乐于助人!听说了我和金莲的事情,他立刻帮我分析了这么多年追不到她的内在原因,分析得太深刻太透彻了,让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醍醐灌顶!”
金莲乃是东街杀猪家赵屠户家的女儿,生得膀大腰圆,怒目横眉,一把杀猪刀更是舞得虎虎生风。寻常人见了她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唯有干瘪瘦弱,鸡一般的阿黄在见到她第一面之后,便深陷爱河,不可自拔,即便苦追多年却屡屡被打,也依旧九死而不悔。至于此段感情因何而起,乃是武陵城中的一大未解之谜。
“所以他就成你十三哥了?!”姜如意简直要气笑了。
“他说了,只要日后我按照他说的方法来,金莲一定会倾心于我!”阿黄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又往后缩了缩,弱弱道,“掌柜的,我对金莲的一片真心,你、你是知道的!”
姜如意无语,只好转向明,没好气地道:“你呢,你又是要追谁?”
不同于阿黄的矮瘦削,明身量奇高,手长脚长,块头还不。他平日里总一副气吞山河,要干大事的模样,并且还为此做了十分奇怪的筹备——买了一柜子花花绿绿的衣衫,说是等发迹之后就不愁没衣服穿了,堪称标准的“傻大个”。
面对姜如意的质问,明一拍胸脯,不以为意地道:“掌柜的,我在你心中就是如此的俗不可耐吗?被区区儿女之情左右志向,这绝非大丈夫所为!”
“那你为什么凭空多了个‘十三哥’?”
“自然是因为英雄惜英雄!”明得意道,“季公子慧眼如炬,一眼看出我虽在樊笼,却不是凡夫俗子,为了表示对我的赏识,他说每月额外给我发二两银子工钱,只有这个价钱才配得上我的才能!”
“所以……其实你就是被他花钱收买了呗。”
明脸色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显然这才发现事情的真相。
姜如意深深地觉得,自家这俩笨伙计没有被人拐走卖掉,已实属幸运。
“罢了,你俩明天先给我把珍珠粉送到林家去吧,”她扶了扶额,一指角落里的箱子,道,“记得告诉林姐,为了让熏粉更加透彻,最好等到成亲当日再打开。”
阿黄和明也觉得理亏,闻言忙不迭地应声,旋即一阵烟儿似地溜走了。
姜如意托腮坐在桌边,目光从二人离去的背影上收回,又看向季十三房间所在的方向。
竟然这么快就把她派去的眼线给搞定了,果然她没猜错,这季十三不是省油的灯!
看来还是得靠她亲自出马才行了。
次日一早,阿黄和明就屁颠屁颠地去了林宅,很快便带来了两个特大好消息。
一个是自打林家姐用了从铺子里买来的胭脂水粉之后,深得宅中上下好评,不仅痘痕全都不见了,整个人还变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正因如此,她一高兴,就吩咐管家收下珍珠粉后,就直接付了全款,甚至都不曾开箱验货,这便是第二个好消息了。
没想到这个林家姐竟然如此豪爽大方,姜如意开心得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接过二人递上的银子,当即道:“事情办得不错,这个月给你俩涨月钱!”
阿黄和明欢天喜地地去了,姜如意抬眼朝前厅望去,今日铺子里难得有了一位客人——书坊老板娘方晚晚。
对于这数日难遇的客人,季十三自然是亲自出马,热情接待。此时此刻,他正舌灿莲花地向方晚晚推销口脂,那模样已然颇有几分当家做主的架势。
由于前几日明在生火的时候不慎把蒲扇烧了个窟窿,他的日常装备也不得不有所变动,改成了一把纸折的折扇,上书一个“帅”字。那字为季十三亲笔所提,笔画歪斜,姿态扭曲,丑得十分引人注目。
方晚晚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唇色,面容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时不时还偷眼瞅一下季十三,那目光可谓是百转千回,含情脉脉。
姜如意不由得蹙起了眉。
虽然她对于季十三这种出卖色相卖货的行为没什么意见,但季十三其人,却不免越来越让她产生怀疑。
之前她全身心地忙于制粉,无暇顾及他,此刻越想越觉得,这人来了才多久啊,就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不仅分分钟就把阿黄和明给收入麾下,还深得街坊邻里的一致好评……这哪儿是普通百姓啊?普通百姓有这么万人迷的吗?
她迟早得亲自探探这人虚实。
正忖思着如何行事,却见季十三忽然抬眼,笑眯眯地朝这边看过来。姜如意正觉得莫名其妙,下一刻,却见他抬腿径自走了过来。
季十三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微微垂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很快,他将另一只手中的口脂涂抹在她的唇上,动作轻缓,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唇上的触感轻缓而柔软,一下一下,如在心间。
二人的距离从未如此近,近到彼此的气息都可以清晰感知。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姜如意站在原地,呆呆地和他对视着,忘了做任何反应,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季十三松开了手,展颜一笑,回头道:“方姑娘,你看,不同人的唇色有异,显色便会有些不同。这麻辣烫色涂在你唇上虽好看,但涂在我娘子的唇上……”他眯着眼,重新看向姜如意,“哎呀,好像更好看了呢。”
听闻“娘子”二字,方晚晚面色明显白了白,道:“原来、原来你是姜掌柜的相公啊。”
“是啊,”季十三轻松道,“所以,这口脂你若是要送朋友,不妨带她亲自来试试,在下定能帮她挑选出最合适的颜色。”
方晚晚此行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草草敷衍了一阵,便失落地离开。
姜如意回了神,不由冲季十三道:“你、你刚才那是干什么?”
“秀恩爱啊,”季十三耸耸肩,无比坦然,“那丫头第一次来,好像以为我是店内厮。我得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名草有主了是不是?万一她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从此不可自拔怎么办?”
话是没错,但从他本人口里说出来咋感觉这么贱呢……
“好不容易才有一单生意,哎,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姜如意捂着心口,一阵肉疼。
季十三却笑道:“人虽走了,可生意却没丢。”
姜如意疑惑地看着他。
季十三走上前来,拉过她的手摊开,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姜如意低头一看,是一支口脂和一块碎银。
“口脂我已买下,”季十三眯起眼,眼底笑意渐浓,“东西赠与娘子,收入上交。”
姜如意脸忽然就热了起来,这一瞬间,她好像有点能明白为什么城里男女老少都对他一致好评了……即便知道他是在演戏,这百转千回的套路也让人招架不住啊!
季十三将姜如意的反应收入眼底,忽又微微俯身,在她耳畔悄声道:“为夫可是自律得很,娘子大可放心。”
说罢又是一笑,转身招呼生意去了。
姜如意站在原地,只觉得心潮翻涌。努力地平复下来,再回味了一下季十三最后那句话,忽然得有点不对。
怎么听着好像是在让自己不要吃醋?她哪里吃醋了啊!
但很快,她想到刚才自己皱眉盯着季十三和方晚晚说话的情形,脑中一个晴天霹雳。
貌似,还真挺像……
难怪那时候季十三看向她的目光那么意味深长,又那么沾沾自喜。
姜如意无语扶额,这误会可大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即便发生了一点的误会,也无法阻止姜如意一探季十三虚实的决心。为此,她还精心筹划了三个方案。
方案一,全方位多角度盯梢法。
此法法如其名,简单粗暴,无甚技巧可言,唯“持久”二字而已。简而言之,谁先耗不过,谁就输了。
于是第二天,姜如意只干了一件事情——假装忙碌,暗中盯梢。
季十三在门口和人唠嗑,她就躲在窗户后东看看西瞧瞧;季十三做饭,她也找各种借口在门口晃悠,时不时探头探脑;就连季十三去茅厕,她也要跟到后院,拿根扫帚扫空气。
然而一整天下来,非但没有抓到季十三的任何把柄,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更可气的是,她还很多次地偷听到季十三向人“发牢骚”:“我家娘子别的都好,就是太黏我了,一刻都离不开我。哎呀,娘子太爱我了怎么办,真伤脑筋……”
客人们闻言,举目四顾,果然发现姜如意就在几步开外擦门框,便立刻笑道:“季公子,你这分明是在炫耀,过分了哈!不过您家里这位……我之前倒也听书坊的方晚晚说起说,娘子紧张你那是好事啊季公子,有福气有福气!”
“哪里哪里,也可能是区区不才,一不心魅力大了些,实在不是故有意为之啊。”
姜如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风评严重被害,姜如意真的很想冲上去揍他,但转念一想,那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在偷听吗?承认偷听倒也不打紧,关键是,这无异于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确实黏季十三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姜如意七窍生烟,只能在心里狂念忍字诀,咬牙切齿地对着柜台一通猛擦,差点没把台面擦秃噜皮。
当晚,她就拿出自己写计划的册子,在“方案一”上愤愤地画了个叉。这季十三不是省油的灯,图省事儿果然不行,必须用狠招了!
方案二,防不胜防突然试探法。
此法的核心要点,在于身临其境地试探对方。无孔不入,突如其来,让对方防不胜防,从而露出破绽。而成败与否,就在于“快、很、准”三字。
故而次日,姜如意早早就来到前厅。若无其事地揪起板凳上的季十三,她故意挤出娇滴滴的声音,道:“相公,今日天气好,陪我出去逛逛嘛。”
季十三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她,但很快也恢复了笑容,道:“娘子想去哪儿,我自当奉陪。”
于是二人将空空的铺子交给阿黄和明,便一道出了门,到了人多的地方,还故意挽了他的胳膊,模样十分亲热。
“我俩难得一起出趟门,不能显得太生分,否则会被人看出破绽!”对于这番举动,她如此解释道。与此同时却不忘偷偷观察季十三的表情,然而后者笑得一脸轻松,举止并没有任何拘谨之处。
看样子倒不像是没和女人打过交道的土包子,莫非当真如他所言,从就挺受欢迎?
姜如意在心里默默排除了几个怀疑的选项。
一路上,她拉着季十三东逛逛西逛逛,买了些玩意,又同街坊们寒暄了几句,看似信马由缰,实则遍地挖坑。
比如,走的好好突然绊他一下,以测试他会不会武功;
比如,在书坊拿诗集假装看不懂,从而考察他文化水平;
比如,故意挑很贵的东西买,从他的反应判断财力到底如何。
……
最终的测试结果是,季十三不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琴棋书画还样样知道些,唯一的缺点是不会武功,甚至还有有些笨手笨脚。
综合素质高外加有钱,出身定然十分优渥……姜如意子脑中飞快地分析了一下,觉得此人不是宫里出来的王公贵族,便是出自民间的富贾之家。
她心念一转,便忽然又嚷嚷着肚子饿,把季十三拉到一家米粉摊,轻车熟路地道:“黄老伯,来两碗螺蛳粉!”
“螺蛳粉?”黄老伯似乎很意外,道,“今儿奇了,丫头你怎么突然……”
姜如意赶忙打断,“那个……和我相公出来转悠转悠,这不,第一个想着的就是您这儿的绝活了吗!黄老伯,赶紧的吧,我们都饿了!”
“几天不见,丫头都有相公了啊!”黄老伯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和季十三打了个招呼。
姜如意让季十三在座位上等着,自己则神神秘秘地跑开。回来的时候,两碗螺蛳粉已经摆上了桌面,那味儿……可以说是“香飘十里”,引得路人都捂着鼻子绕道。
季十三正探头探脑地朝碗里看,冷不丁地,视线里多出另一只碗和一个碟子,碗里面装着几块儿油炸的豆腐,碟子里则是几块的腐乳。
螺蛳粉、臭豆腐、腐乳……“重口三宝”集聚一堂,冲击力果然很不一般,姜如意自己都感觉嗅觉遭到了残酷的凌虐。
但她还是挤出了笑容,用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在腐乳碟子里使劲搅和了一阵,确保每一个地方都沾上了,然后直统统地伸到季十三嘴边,道:“臭豆腐蘸上腐乳,可好吃了,相公你一定要尝尝!”
她仔细想过了,王公贵族金尊玉贵的,桌上那些东西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下得了口?而民间商贾有的白手起家,自然没有那么娇贵,所以拿这些东西试一试,就能进一步缩怀疑的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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