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误会(1 / 2)
准备在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中大出一把风头的清河中学文工团失败了。在屯溪的第一次汇报演出时,“文化大革命好”这部他们自创的舞剧就遭到了上面的彻底否定。演出那天安徽省委的一位副书记正好在屯溪视察,于是在地委书记的陪同下亲临了演出会场,观毕他说了一句决定性的话:“与上海工人的那个‘文化大革命好’相比差的太远了,风格太软绵绵,不适合作为目前这场尖锐的阶级斗争的宣传武器。”
虽然失去了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但文工团的演员们却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一段时间近乎封闭式的生活可把大家折腾的够戗,每天晚上只睡六个时,除了排练还是排练,许多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筋疲力尽。没有了配合形势的紧急任务,可以试演一些轻松一点的节目了,在黄老师的坚持下,他们开始排练“草原儿女”。这是一部以草原英雄姐妹为原形的舞蹈剧,虽然里面硬加进了阶级斗争的内容,但舞蹈动作仍不失轻盈流畅,舞剧的配乐也非常优美,黄老师一直非常心仪。
这是四月上旬某一天午后的时光,阳光明媚,山野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映山红,红彤彤的一片。在回家的路上,倩不断的哼着正在排练的舞剧的配曲:
阳光啊阳光多么灿烂
春天啊春天来到草原
白云在我的头上飘去
羊儿在我身边撒欢
……………
优美的歌声在山谷中回荡,姑娘一边唱还一边舞着,她显得非常兴奋,因为快有两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但她的同行者却沉默着,一路上他都显得闷闷不乐。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女孩现了他的异常,关切的问。
“没有。”
“那就是为新来的那个知青。”
“胡说,我怎么会为这种毛虫烦恼。” 梦才不耐道。
“那就是为我,因为看到了我而心烦。”
“别瞎猜了,我是为国家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他的脸上现出了悲愤的表情。
倩知道他指的是不久前生的广场事件——这场借着悼念去世的周总理的名义泄对当权者不满的群众运动最后被武力镇压了。要在平时他这么说话,她准会挖苦他半天,可今天只是用劝慰的口气说:“这种事你是无能为力的,不要想它了吧,我充满正义感的哥哥。”
梦才没有说话,她想让他快活一点,便转移话题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排练的新节目‘草原儿女’马上就要上演了。”
“哦。”
“要到五月才能在县里公演,不过下个星期日先试演一场,我给你和姑姑弄了两张票,在这个剧里我扮演妹妹,是女主角。”她有点自得的说。
梦才只是淡淡的道:“我五一节也能看到。”
“怎么……”
“我是今年乌石知青组先进代表,上面通知参加五一县委礼堂落成庆祝大会,你们的节目是不是在庆祝大会上演?” 梦才问。
“对啊,是在庆祝大会上演。” 倩斜睨了他一眼,“我哥这样思想落后的人怎么也混到先进知青的行列里来了?”
梦才叹了口气,做出很沉重的样子:“没有办法,上面规定一个组必须有一个代表,鲁他们的情况摆在那里,新来的王东生肯定更不行,唉,实在没有人,只好让我去了。”
女孩被他的话逗乐了,好半天才忍住笑道:“这么说还差不多,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你们准备上演的这个舞剧好像被拍成了一部电影,以前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梦才过了一会说。
“当然看过,” 倩瞥了他一眼,“去年夏天在公社中学。” 说到这里不禁触动心病,脸上忽然地飞来了一片红云,她赶紧低下头。
梦才也想起了去年夏天那个夜晚,脸皮也不禁滚滚烫。为了打破眼前的窘态,他故意瞎扯道:“这个舞剧好象是根据草原英雄姐妹的事迹改变而来的吧?不过内容与真实有太大出入——那一对姐妹的事生时我正好念三年级,印象很深,记得她们为了抢救生产队的羊群,两个人在暴风雪里待了一夜,妹妹脚都冻掉了一只,姐妹俩确实挺英勇的,只不过好像没有你们舞剧里什么和阶级敌人做斗争的镜头——现在你们文艺界的人尽瞎编,没有阶级斗争非要制造阶级斗争,没有阶级敌人非要制造阶级敌人……” 他回头看女孩,见她已面带愠色,可他不但没有住嘴,反而更来了劲:“听说你们那个群魔乱舞的节目给毙了?——是该毙,要不然,观众还以为上来了一群精神病,哈哈……”
此时倩正在回想着那个夜晚后一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冷淡——当时他和她说话都要隔着两米以上的距离,就像怕她有什么当让他上似的。她一个女孩子能让他上什么当呢?真是讨了便宜还要卖乖,可恨之极!她越想越气,可是他却毫无察觉,还在一边絮絮叨叨,讨厌个不停。女孩终于红颜大怒,咬牙恨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想去看戏就别去看!没人请你,讨厌鬼!”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一直就是讨厌鬼!”
“可是刚才已经有人请过我了,臭脚总得有人去捧一下啊,尤其这个臭脚天天那么样的踮着,也怪辛苦的……”他不仅继续讨厌着,而且变本加厉。看到她生气的模样儿,他更兴奋了。
倩被气的说不出话,好半响才咬着嘴唇说:“你现在不要故意气我,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烂舌头付出代价……清河区就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臭嘴知青因为说反动话给抓了起来。”
梦才讥笑道:“你编故事吧,我听了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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