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城市来的社教队(1 / 2)
高台子在村镇南边的大片水田中间,是一处高约三十米的平顶土丘,据说这是宋朝时方腊为了检阅他的军队而堆建起来的点将台。土丘的顶部原来长着一片茂密的松林,周围的斜坡地则种着山芋、玉米等旱地作物,现在松树和旱地农作物的幼苗都已经被拔掉了——公社正准备在这里修一座学大寨样板梯田。高台子是一队的地盘,虽然其它的友邻生产队也支持了一些人马,但主要力量还是一队的,全队一半以上的男劳力都集中到这里了。在生产队参加劳动的知青也都在这里,不过,梦才最近和组里的人关系非常疏远,他来到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但没过多久,马走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问:“你知不知道那件事情?”
“陈德军的民兵营长被撤了。”
马白了梦才一眼,“当然真的,上午在干部会议上刚传达——李在大队,那里不管生什么事情,我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接着他把从李那里听来消息全都告诉了梦才。
原来陈德军是被最近才来乌石的社教队撤职的,罪名是贪污腐化和蜕化变质。社教队是那个时代一个挺奇怪的组织,它是临时的,而且并没有明确规定它具有什么职责,但在农村却好像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向农村派遣社教队这一作法起源于他老人家对中国农民的深刻认识,尽管他曾经多次赞美这个中国最主要的阶级并且还要求城市青年要接受他们的再教育,可中国农民的特质和这个群体对他提倡的集体主义的本质上的抵触,来自农村的他心底里是非常清楚的。愈是了解就愈是不放心,他老人家就曾多次提到“对农民进行社会主义教育是一个长期艰苦细致的工作”,于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前二十几年的历史上便出现了一个不定期的向农村派遣社教队的古怪制度。
社教队的全称是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由来自城市的“最无私”的革命干部和工人组成,他们的主要任务当然是“对农民进行社会主义教育”,不过关心一下农村“印把子”掌握在什么人手里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走资派主要出在党内!”——老人家这个论断实在太英明了,你想想看,走资本主义道路平头百姓有这个条件吗?当然只能是党员!只能是干部!派到乌石的社教队就很会抓重点,他们一到乌石就把工作目标对准了大队干部的经济问题,在帐目清查中,精明的社教队组长在一张票上现了问题。这是一张购买两条“大前门”香烟的票,香烟的用途帐簿上标明是用来招待县电影放映队的,可偏偏巧的很,在来乌石之前,社教队曾在县委招待所见过电影放映队的成员——两个根本就不会吸烟的年轻姑娘。既然现了问题当然要追查到底,再细细的一查,让社教队吓了一跳:这场电影的招待费居然高达二百圆。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一笔天文数字,要知道一个农民一年的收入也才一百多圆啊!这笔钱的经手人便是民兵营长陈德军,于是一场揭开乌石大队——不对,应叫卫东大队——阶级斗争大盖子的运动开始了。不久之后,重点审查对象陈德军的乱搞男女关系、多吃多占、横行乡里的丑事一一给抖落出来。这下子他完了,不仅职务被一抹到底,而且人也被送到公社羁押起来。
“听说现在社教队又在调查王书记的问题,,这些干部没有一个好东西!”马压低了声音说。
这实在是大快人心!梦才的心里好像是七月天喝了冰柠檬水,别提有多快活。唉,最近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封闭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下班的时候他拉着马一道走经过大队部的远路,只是为了看看那位“英明”的社教队队长。
在大队部门前,他们看到王书记、张主任,还有其他几个大队干部正在和三四个城市打扮的男人在说话,马悄悄指了一下站在中间的一个高个子说:“那就是队长。”
社教队长大约三十一二年龄,长的气宇轩昂,正滔滔不绝的对其他人说着什么。梦才突然觉得他非常面熟,不禁站住向那个人看去。那人显然也现了他在注意自己,转过身望过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在问:家伙,你盯着我干什么啊?
马捅了梦才一下,声说:“你不要老盯着别人看,快走吧。”但少年好像没有听见,突然他向那人跑去。
“您是不是姓钟?” 梦才问。
“我是姓钟,你是……” 社教队长忽然想起来了,他高兴的喊到:“你是梦才,张师傅的儿子。”
梦才点头。
“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下放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
“钟队长原来和张认识?”王书记陪着笑脸插进来。
“是的,他爸爸原来是我的师傅,那可是个好人。” 钟队长感慨的说。
钟队长的名字叫钟大勇,十多年前,他从技校毕业分到工厂时曾经在梦才爸爸手下学徒。在学徒期快满的时候,他弄出了一件不大不的事故,他那位仗义的师傅主动把责任承担了过去,这才使他的转正期没有推迟,而张师傅自己却遭受扣一个月工资的损失。这件事一直让他难以忘怀。
他回头用命令的口气对王书记说:“这孩子没有父母,你们大队一定要好好的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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