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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景色如画,曲折蜿蜒的甬路两旁杨柳轻拂,董宛穿过如帘翠柳,慢慢行来。如雪的柳絮纷飞,扑打在她的面颊,她的面颊贞静如玉,一双眸眼像两弯静潭。

那淡淡轻盈的姿态足以迷惑所有人的眼睛,却没人知道此刻她的内心纷乱如那飞舞的柳絮。

本来她想先去碧荷居,可是脚步一折,已经走在去落红轩的路上。海棠花残了,落了满地的花瓣,落红轩房门紧闭,寂寥凄凉。

她推开房门,轻轻走入。

落红轩的卧室里,那张曾载满无数缠绵绮梦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即使已双颊凹陷,形容枯槁,却仍可以寻见他往日的英俊棱角。

他静静合着眼睛,睫毛长而黑,这在以前这双眼睛一定是非常好看的,可是此时那长长的睫毛合在失形削瘦的脸上却显得那样突兀伶仃。

他一动不动,身上严严地盖着薄被,那样高大魁梧的一个人,现在隔着被子竟让人觉得被子下面空荡无物。

这个人不像是睡了,像是……

杏儿守在床边,往日的一双杏眼已经肿成核桃,她怔怔地看着大少爷,听到房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她有点迟缓地回头。

她看到了宛姐,可是分明又不是她,分明是一个纸人。素色的衣衫,比纸还要苍白的脸颊,那原本水葡萄一样的眸眼此时却像白纸上剪出的两颗黑洞,惊怔的,幽深的,同样苍白的毫无声气。

“宛姐”杏儿扑上去抱住了董宛。

董宛的脸苍白胜雪,两片失色的唇轻抖着,抖着,像瑟瑟寒风中两片无依无靠的枯叶。

“杏儿……”她抓住杏儿的肩膀,“床上的人……是……谁?”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像被风撕扯的纸片。

杏儿仰头看着董宛,董宛身子僵直地任由她抱着,双目却一瞬不瞬地盯在床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已经从她眼眸里慢慢的滚落下来。

杏儿哭了,“宛姐,您可回来了。是大少爷啊,大少爷已经病了十天了,所有的大夫都看过了,一点效果都不见。这两天,大少爷眼看就……太太和老爷守了大少爷整整一天一夜……请来大夫只说让准备后事,还或许可以冲一冲,太太立时就晕死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过来,嘉禾哥把大少爷一应的东西都预备下了……大少爷他,他活不成了……”

泪如珍珠滑落,董宛轻轻推开杏儿慢慢走过去。她俯下身,颤抖的手指轻轻触摸他的脸颊。

好凉,好凉,冰的无一丝温度,凉意顺着她的指尖窜入心底。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脸上,他紧紧阖着双眸,拒绝了整个世界。

“商……商……”她沙哑颤抖地唤着他,泪滴落在她指尖,从他的颊上淌下。她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同样冰凉麻木,她紧紧地合住他的手指压在自己胸前。

泪落如雨,她痛哭失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身体抖着,急剧哽噎,大片的泪洇湿沈子商的衣衫。

看着董宛的悲伤,杏儿只知道跟着哭,这时候她仿佛失去了劝说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心中的惊痛经过泪水的缓冲释放,她慢慢平复下来。看看桌上的碗碗罐罐,她问杏儿,“大少爷的药在哪儿?”

杏儿红着眼睛指了指桌上半盏药汁。

董宛看了看,“杏儿,去叫玉珠把药熬上,这半碗旧的和新药倒在一块儿,一会儿我喂大少爷”

“……宛姐,大少爷已经三天水米不进了……”杏儿绝望地说。

“快去”

杏儿怔一怔,宛姐的口气如此坚定,她从没和她这样生硬地说过话,她怯怯地端起那半碗药飞快地走出去。

“我才离开几天,你怎么就这样了?知道吗,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呢,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病了你也不知道吃药,为什么总这样虐待自己?我让玉珠去熬药了,一会你要乖乖喝完,快点好起来……知道吗,妈因为你生病现在也病倒了,爸又担心你又担心妈,嘉禾哥忙着铺里的事还要顾着家里,你快点好起来,家里缺不了你,铺里还等着你去撑着……以后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记着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能太劳累,不能太固执……”

玉珠和杏儿端着药进屋的时候,看到大少奶奶坐在大少爷床边,轻轻地和大少爷说着话,就像大少爷好的时候一样,好像大少爷什么都能听到似的。

玉珠红了眼圈,把药端过去,轻声叫了声“大少奶奶”

董宛转身,向她点头。玉珠看到大少奶奶的眼睛肿了,唇色苍白,以前如春水般的双眸此时憔悴无比,她接过她手里的药碗,用勺搅着,轻轻吹气,又舀了一勺放在自己嘴里尝。

“大少爷”身后的杏儿突然大叫了一声,玉珠扭身,看杏儿眼神直愣愣的,手指尖儿颤颤地指着前面。

她顺着看过去,吸了口气,大少爷的手指在动,轻轻的卷动,大少奶奶也注意到了。

她完全理解杏儿的兴奋,因为大少爷已经直挺挺躺了三天了,药都喂不进去,更别说身子会动一动了。

玉珠看到大少奶奶轻轻把自己的手放在大少爷的手上,慢慢抚摸着他的手指,大少爷的手指居然慢慢的在收拢,慢慢的将大少奶奶的手包在他的掌心里。

此时杏儿和玉珠都愣住了,完全被眼前这温馨感人的一幕所震憾。

“你醒了……?”她们听到大少奶奶在说话,声音比水还柔,“醒了就乖乖把药喝了。手放开我好不好,我喂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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