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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贸病了两三天了,虽然落红轩,扫红轩只隔一道月洞门,董宛却没有过去看他。这天早饭,汪美然吩咐杏儿给沈子贸送早点去。
董宛站起来,挑了沈子贸喜欢吃的茶点让杏儿带过去。饭后,她慢慢走回落红轩。快走到月洞门口时,只见沈子贸从扫红轩的月洞门里走出来。
董宛怔了一怔。沈子贸是从不穿长衫的,可是今天他却穿了一袭毛领鸽灰长衫,脖子上松松系着一条亚麻毛围巾,他的脸还带着一点病后的清瘦苍白,但那双黑阗阗的眼睛却依然宛若乌玉。
穿长衫的沈子贸依旧清俊、明朗如一抹晨阳,连这种复古的装扮也让他穿出了一种时髦的味道,要是去了学校,还不知会引来多少学生竞相效仿呢。
想不到他穿长衫也这样好看。董宛默默想着。沈子贸看见她也微怔了一下,两个人隔着三尺远默然对望。
沈子贸最终低头从她身边疾疾走了过去。她心神一恍,禁不住扭头看向他的背影,那身影明明是向着门外去了。
无来由的心里就涌上一丝怅然。她低头走进落红轩,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想着:他病才刚刚好,怎么就又出去了呢……
晚上,董宛睡在床上,却张大着眼睛了无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沈子贸苍白瘦削的脸颊,那漆黑的瞳仁在看向她那一刻的惊痛以及他低头默然走过她身边的仓促无情。
他……怨她了吗,他病着的时候全府上下的人都去过了,却独独缺了她,他对她已经失望了吧……董宛不安地翻了个身,这时,却听到书房里传来沈子商断断续续的呼唤声。
“宛儿……宛儿……”杜宇啼血的凄迷。
董宛心里一痛,急急地披衣跑向书房。她俯身握住沈子商冰冷的手,柔软的手指轻轻擦拭他虚汗淋淋的额头,细声在他耳边软语呢喃。
“没事了,没事了,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呢,没事了……”
沈子商张开了眼睛,董宛对他柔柔地一笑,俯身抚着他英俊的脸颊,“好了,没事了,快睡吧……”她以为他是无意识的,果然沈子商又轻轻地闭上眼睛,大手却抓紧了她柔软的手。
那个恶梦又来了,如同毒蟒般将他紧紧缠绕,可是每次他在冰冷的梦境里挣扎的时候,就会有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轻轻地抚着他,就像观音柳的清露,瞬间化解了他的疼痛,张开眼时,果然是董宛,是她为他驱散了可怕的梦魇。
梦中的董宛是那样温柔缠绵,让他想这样久久地沉在梦境里不愿醒来。可是今天他才发现,并不是梦,真的是董宛,她温热柔软的手就这样真实地握在他手心里,她乌黑的长发像水波一样轻轻摩挲过他的面颊,她的气息是那样清淡,甜香……是真的她就在他的床边,细心的抚慰着他曾经受伤的灵魂。
他闭上眼睛,那样自私地装睡,只怕惊吓了她,只想让她多留一刻在他身边,就让他继续把它当成梦境,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享受这片刻的缠绵。
沈子商慢慢张开眼,温淡的眸光轻轻在董宛秀美的睡颜上留恋,久久,久久。董宛已经伏在他床边睡着了,可是她纤美修长的手依旧还握在他的手心,那段酥润的手腕露在袖外,腕上戴的一只莹绿的玉镯衬得她的肌肤洁白胜雪。长长的乌丝如同上好的绵缎,如缭绕丰美的水草,如细柳扬波的轻流,静静的铺在她的颊边肩膀,衬着她楚楚脱尘的素颜。可是那如同墨画的眉尖却轻轻的蹙着,似有无限心事在眉间心上。
沈子商心疼了,万千愧疚盈上心头。为了他的一己私愿,竟让她在床边睡了这半天。他坐起身,目光化成了温柔的缓流,抬起手,犹豫地,缓缓地落在那无边的青丝上,轻轻的怜惜的抚摸。
终于,他起身抱起董宛,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细心地理好她颊边的丝发,为她盖好被子。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迈步走出书房。
天还濛濛亮,沈宅大门外,停着几辆套好的骡车,沈展鹏和店里的一个伙计已经等在车旁。沈子商走出来扭头对跟出来的杏儿说,“别吵着大少奶奶,让她多睡会儿,等醒了再告诉她,就说我去福建了,我们还要转道浙江办一些事,回来的时间会长一些”
“是,大少爷”杏儿恭顺地点头,然后抬起头默默目送渐行渐远的车行。从沈子商的语气里,她慢慢体会出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好并不是假的,是她错怪了大少爷,只是两个这样的好人,又都相敬相系,为什么就……直到车辆慢慢消失在淡淡的晨色中,杏儿才摇摇头走进大门。
“娘”一道凉淡温和的嗓音静静在碧荷居响起,随之门吱的一声响,曾嘉禾踏进碧荷居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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