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雁停游(1 / 2)
第三章雁停游
“当心!”
急促而紧张的声音于身后响起,罗帷只听见几声重重的脚步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这下要和亲爱的泥土亲密接触了。她心一横,没想到竟有人使劲将她一拉,便猝不及防撞在一具温暖的胸膛上,却没止住不稳的重心。
那人用力抱着她,一同跌下地去。不幸的是那处正好是一片坡地,两人相拥着连滚了好几米,罗帷脑中天旋地转,只能紧紧抱住身前那人。直到两人齐齐摔到一处平地,她的眩晕这才停下。
沁入耳鼻的除了泥土与草木的芬芳,还有一阵陌生的熏香味道,是不是自己摔糊涂了?
“罗姑娘,你没事吧?”竟是杜衡之的声音。
雪白长襟满是枯叶尘土,就连那英俊无匹的面容也沾染了泥迹。罗帷迅速起身,胸腔内更是砰砰直跳。
“杜公子?您怎么”
“若真让姑娘一个人进来,杜某实在枉生为男。”他这般答道,确认了罗帷并未受伤,总算也拍拍衣袖起身。
覆满了枯叶的土地不算坚硬,想来他也没受什么伤吧?罗帷暗骂自己粗心大意,不知该如何言谢。
杜衡之本低头盯着她,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凝住了目光。
“罗姑娘,这便是你说的碧玉藤了吧?”
罗帷向后望去。
空地上竟生有一整株攀援而起的碧玉藤。此时天光正盛,落于绽放的花瓣之上,渲染出一片似真似幻的神秘色彩。
花尖淡蓝,花茎淡紫,一串花序数十朵,呈鹦鹉喙状,花儿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如群鸟振翅起飞。日光照射下光泽透明如珠如玉。
好一处庞大而热烈的美景!
“碧玉藤,生于南方,极喜阳光,北方民众因见之稀奇,状似珍宝,又将其称为翡翠葛。”
“翡翠葛,好名字。”罗帷喃喃,不自觉怔然。
出了那灌木林,他们二人多少有些狼狈,但因见了绝世奇花,总还算满怀欣喜。
罗帷带着杜衡之走到一张石桌前,桌上是个展开的石头卷轴。
“这是住在旋复溪以北的许大伯为我做的,他常常帮衬我与姑姑,总是嘱咐我要好好念书练字。”
“许大伯?是许彦先生吗?”
“是,杜公子您认识他?”
“他是我的恩师,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拜访他。”
罗帷点点头,看了看杜衡之若有所思的脸,没有多问,却补充了一句:
“许先生教我,为人要有志,更要听从本心,即便没有远大志向,也应随心而走。”
杜衡之沉默了一会。三年前先生离开西都,无比坚决地隐居在此。他至今不知所为何事。
“文王教化处,游女俨公卿,过之不敢慢,伫立整冠缨。许彦先生于我,正如这诗中所述。”
杜衡之有些惊讶地望着罗帷。这是东坡先生一首并不出名的诗,没想到她一个在山村待了十年的少女竟能吟出此诗。他随即默然肃立,目光诚挚地看着罗帷:
“许先生教导我十年,也教会了我如诗中志诚。”
双眸与日月争辉,让罗帷有些无所适从。明明只是情之所起,未料到获得了这风华绝代少年的庄重相待。
即将分别之时,杜衡之问起了罗帷的家世。她不好作答,只说自己原来家在玉京,父亲是京中商人,自己因避病才和姑姑搬至此处。
“杜公子,等我十六岁的生辰一过,便要离开这里,回到玉京侍奉父母了。”她的眼中悲喜难辨。
“也许我和姑娘很快就会再见。”
杜衡之这样说道。
旋复溪以南,庭院种满各种花草的斋内,罗帷正踱着步,手里执着一朵山花,来来回回地走了不知多少遍。
她将那山花当做软剑,寻着脑中的招式挥舞了几下,心中烦闷异常,抬手便将花扔了。住在村子里十年,她跟着隐居在此的能人异士学了不少本领,唯独那位师承武当的邻家大伯教来的拳脚功夫,怎么练怎么不像样,不知被一同习武的伙伴笑话了多少回。
然而,今天的烦闷,远远超过学不好功夫时的头疼。
“姑姑,你真不和我一起回家吗?”她黑白分明的双眼闪着微光,直直盯着罗珊不放。
“家?这里便是我的家。我与你爹兄妹情分已尽,多说无益。”
“我不放心姑姑。”
罗珊伸出依旧白皙但满是薄茧的右手,轻轻放在侄女的头上,充满爱意地抚了抚:
“雁停与世隔绝,民风淳朴,家里的农务并不繁重,你这个丫头走后,我也少了许多负担,没什么好担心的。”
“姑姑!”罗帷趴在姑姑的腿上撒起了娇。
“帷儿,姑姑在意的只有你过得好或不好,你要是真有心,常回来看看我不就行了?”
“你既然舍不得我,为什么不愿和我一起回去!”罗帷有些难过,一时口不择言。父亲当年为了一己私利生生拆散了姑姑和准姑父,她虽不知具体缘由,却也懂得姑姑心中伤痛。
罗珊并不生气。十年独身,青春尽逝,她早已习惯将悲伤藏进心底,遂温柔地悄声说道:
“帷儿一向懂事,想必不会为难姑姑的。现今距你的生辰还有一月,你就如此不舍,等到分别那天该怎么办?”罗帷倒在罗珊的怀中,不置一词。
一月之后,她期待了十年的日子终于到来。可没想到,自己终是被人强行拉离姑姑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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