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交锋(1 / 2)
张耆以前听曹利用说他自己慧眼识珠,就当他是在吹牛逼。
当宋煊中会元时,曹利用自信压上不少身家去赌坊押宝赢了钱,他也觉得老曹运气真不错。
风采依旧不减当年,敢于豪赌。
直到宋煊被官家当庭钦点为状元后,张耆才认识到宋煊他当真是一个有实力的后辈。
这个时候张耆就有些听不得,曹利用在自己面前吹捧他女婿,连带着吹捧他自己的话了。
因为张耆发现曹利用根本就不是在吹牛逼。
他只不过是把事实讲出来了。
张耆心中已然有些几许的羡慕之色。
可恨自己生了那么多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甚至方才宋煊那些话,不仅没有挑起刘太后心中的怒火,反倒是让刘太后心花怒放。
光是这份能力,便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所以,张耆内心除了羡慕,已然开始了“妒忌”曹利用他运气真他娘的好了!
大家都是枢密使,虽然我如今是公认的朝堂第一宠臣,无人可以争锋。
但是张耆明白自家的富贵不过是一时的。
兴许到了自己死去,张家也就辉煌不再了。
他那些儿子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挑起家族大梁,能够继续辉煌下去。
故而张耆对待自己的儿子管教颇为严格。
就是防止他们胡作非为,短时间就败坏家财,甚至会惹来权力的“反噬”!
本来曹利用的儿子们也是如此,大家都是处于同一个生态位上。
可偏偏曹利用他有了宋煊这么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婿。
在张耆看来,他女婿宋煊至少可以保住老曹家三代绵延的富贵。
如今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上,要么就是希望家族的权势能够不断的绵延下去,诸如吕家以及那些不死心的将门世家。
要么就希望子嗣能够有富贵生活,有个官当就行了。
张耆眼里的神色当真是极为复杂。
本来都想好了一起摆烂,结果你突然有了个好女婿!
这谁受得了?
相比于张耆的羡慕嫉妒恨,曹利用却是冷汗淋漓。
他其实没懂宋煊话里的逻辑。
说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手腕可不简单。
否则自己当年也就不会主动站队于她。
皇帝尚且在世,她都敢假传圣旨,把寇准一贬再贬。
真宗皇帝都疑惑数日不见寇准,可是宫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告知皇帝真相!
由此可见刘娥的手腕。
更不用说天子生母之事,别说宫人不敢说,外臣更是不敢言明。
现在自家好女婿如此跳脱,曹利用是惧怕此事从宋煊嘴里爆出来。
到时候如何能让刘太后安心?
她们说破大天去,也是母子两个,而且权势极高。
最为关键的是曹利用觉得官家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所以一旦母子二人最大的秘密被捅破。
官家是斗不过刘太后的。
到时候便会连累了冲锋在前的宋煊。
曹利用准备回头要好好与宋煊聊一聊。
如今进了官场,不仅仅是臣子间对其余党派的对抗与联盟,兴许还会被母子两个人之间的权力争夺当中。
“好一个既有实力,又有运气。”
刘娥脸上的笑意不减:
“老身以前一直都觉得什么才子出口成章,那都是无知百姓嘴里随便吹捧。”
“如今见到宋状元,老身才知道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
刘娥对宋煊为自己找补的那些话很是满意。
故而此时不吝夸奖。
最为重要的是她钦点的状元宋庠,都没有给自己提供这种思路,以及“情绪价值”!
宋煊这话术巴巴一堆,听着就是那么励志!
大家可都是从底层上来的。
尽管宋煊人家真的可以当作浪子回头,连中三元,可谓是“金不换”的典范。
刘娥也不过是仗着真宗皇帝的偏爱,再加上许多手段,才走到了今天。
宋煊嘿嘿笑了两声,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刘娥又转头对着尚且发蒙的赵祯道:
“六哥儿,今后也该多与宋状元结交,兴许还能学到更多本事呢。”
“大娘娘,我知道了。”
赵祯其实明白自己母后的操作,就是想要把宋煊拉拢到她那里去。
上一个宋庠便是如此,这一个母后也不想放过。
更何况十二哥他是真的有本事的。
刘娥又询问了一下宋煊的家庭情况,听着他如此叙述,倒是与宋庠所言并不差太多。
只是有些细节宋庠并不知晓。
“十二哥儿倒是有经商头脑。”
“回大娘娘的话,我完全就是为了能过吃点好吃的,年纪正是嘴馋的时候,就得想法子挣钱买好吃的,要不然就得馋着看别人吃,自己流口水。”
听着宋煊言语,刘娥倒是能明白他年纪就能闯出“三害”的恶名来。
否则早就被人给吃干抹净了。
尤其是在乡下,刘娥可是没少吃苦头。
那种童年挨饿的滋味,一直都萦绕在她心头挥散不去。
听着宋煊如此坦诚的话,刘娥轻微颔首,她抬眸笑了笑:
“宋状元当真是实诚,这饭也吃完了,大家都随老身走走。”
“喏。”
北宋皇宫有些事根本就不设防似的。
尽管殿试还没有结束。
但是宋煊被当场点为状元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毕竟许多子弟都在禁军当中当差。
宫外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尽管这么多年来,东京城的赌坊是第一次不开谁是状元的盘口!
全都在赌第二名。
虽然皇宫几十步内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但是超出这个距离,自是汇聚了许多百姓。
而且只要人一多,那见缝插针做买卖的人也就来了。
茶摊在这里摆着。
李君佑坐在这里,轻声说道:
“看样子这次宋十二要取得状元之位,怕是难了。”
王羽丰面露疑色:“怎么讲,哥哥?”
“就是潘夙兄弟如今在禁军当差。”
王羽丰不认识,但是他知道李君佑朋友多,自己也是冲着这点来与他相交。
“此人乃是郑王潘美的从孙子。”
“哦。”
李君佑压低声音:“他说宋煊在考场被人给下了毒药了,官家都叫了御医,大殿内一片混乱。”
“什么?”
王羽丰还想着要巴结上宋煊这条线呢。
因为他知道李君佑与宋煊那可是有亲戚关系的。
他爷爷是曹利用的亲家,两家关系可是挺近的。
“谁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在官家面前给宋会元下毒!”
王羽丰想不明白,却是见李君佑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一个陈字。
“他们一门三状元,如何能做出这等下做之事?”
“你又找不着证据。”
李君佑也是想要与宋煊结交,整个东京城都觉得宋煊能够高中状元。
谁承想陈家兄弟可是真狠。
直接就给人家下毒,这还如何参加殿试?
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是个大问题呢。
就在他们聊着谣传的八卦时,李君佑的眼睛好用,他瞧见曹旭从宫门口跑出来,连忙往桌子上撒了把铜钱,立即站起来:
“走。”
王羽丰不明所以,但是瞧着曹家人准是去吃瓜的,他连忙跟上。
“表弟。”
李君佑一把抓住兴高采烈的曹旭:
“我听说妹夫他在殿试当中被人毒害了,如今他怎么样了?”
曹旭瞥了眼表哥,当即回答道:“什么跟什么啊?”
李君佑便把他听到的消息连忙告诉曹旭。
曹旭眉头微挑,他当真是不知道这件事啊。
大哥只是差人叫他过来,说是有好事发生,然后回去先告诉娘和妹妹。
“我不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
听着曹旭如此言语,李君佑眉头微挑,不可能是潘家子听差了啊!
“那你来?”
“我姐夫宋煊只用不足三刻的时间就写完了策论,已经被官家当庭点为大宋状元了,连大娘娘都赞同,我这就回家报喜去。”
“啥玩意?”
王羽丰率先开口,有些不敢相信。
这消息怎么跟假的一样?
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殿试放榜。
那至少也需要个五六天之类的,然后才会放榜。
如何考试当天就决定谁是状元了?
“你不相信?”
曹勋瞧着王羽丰又是一顿输出,反正官家说过了,谁要是觉得自己可以挑战宋煊的状元地位,尽管可以提前交卷。
李君佑与王羽丰面面相觑。
他们瞧着曹旭大喊着我姐夫中状元喽远去,然后引得一群人争相询问是谁?
还有更多的人觉得是有人瞎起哄。
按照殿试的传统,是不可能当场点某一个人为状元的,莫要被那子给哄骗喽。
“哥哥,我有些看不懂。”
“别看我,我也有点看不懂。”
李君佑随即又开口道:“我姑姑身体不算很好,所以我大表哥只是报喜不报忧吧。”
“嗯,哥哥说的在理。”
王羽丰随即又开口道:“曹旭敢如此宣扬,怕是此事为真!”
“我要先回家问问我祖父。”
李君佑拍了拍王羽丰的肩膀:“你我兄弟有时间再聚,此事对于我李家也极为重要。”
王羽丰知道他们曹李两家是姻亲关系,便也不再挽留。
待到是不是真的,回头等那群参加殿试之人出来,拿钱砸就能问个清楚的。
随着曹勋的炫耀。
欧阳修也有些惊诧,他相信宋煊有中状元的这个实力,只是当庭点为状元,未免也太让人无法相信了。
“这状元还真是让宋煊给夺去了。”
“连中三元,好家伙!”
“这宋十二绝对是宰相之姿啊。”
“当庭点为状元,这怕不是大宋头一遭啊?”
“据说太祖那个时候便是这样做的。”
“想不到当今官家有太祖之风!”
人群嘈杂极了,有人相信,便有人不相信。
“定是那假消息。”
“从太宗皇帝起,就没有当庭点状元的事了。”
毕竟太祖不是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别信,别信。”
陈家。
陈尧佐瞧着生着闷气的弟弟陈尧咨。
“当真是你做的?”
陈尧佐见他不回应,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糊涂!”
“我差人去查过宋煊在宋城的名声来着,这子完全就是个乡村霸王,甚至还擅长医术,以及在街上舞刀弄棒的跟那些破落户动手斗殴。”
“如今他在宋城闯出及时雨的名号,反倒是不断的往外撒钱,把那些泼皮给带进了掏粪这个行当。”
东京城内掏粪可是能吃官家饭的。
东京城内有“五百名”环卫工人,他们统一穿着青色的衣衫。
而且专门倾倒粪便的人叫做“倾脚头”,也是官府管控。
但是百万人口的东京城,环卫工人加上倾脚头也就千余人的规模,是不可能忙的过来的。
大宋商业欣欣向荣,粪便贸易更加突出,许多商人都参与这行。
况且掏粪这行,唯一需要付出的成本就是自己的力气,只需要将收集到的粪便运出城,晒干卖给农民就能赚钱。
陈尧咨也是在地方上当过官的,当然明白这个行当是赚钱的。
他瞥了二哥一眼:“你派人查他了?”
“当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陈尧佐坐在一旁:
“我陈家的消息用不着他用心打探,他那个好岳父就能全部告知他,可我们对宋煊却一无所知。”
“这几日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在思索,此子行事果决,绝非轻易对付之辈。”
“不过好在他有一个好赌的爹,和一个好赌的二哥,倒是可以用来做局。”
陈尧佐眉眼当中带着笑:
“他不是强嘛,我就不信还能不管父兄的死活,不孝的帽子扣在他头上,看他怎么办!”
“这便是你先前不同意我做那件事的缘故?”
陈尧咨有些生闷气,他二哥如此谋划也不提前告诉自己。
“我这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
陈尧佐解释了一遭,随即又开口道:
“不过能影响他在殿试当中的发挥,我其实也是赞同的,只不过风险太大了一些。”
“那王曾与吕相爷,甚至连官家都认为是你做的,那也就变相认为是我在背后谋划的。”
陈尧佐眼里有些判断不准的意味:
“就是不清楚吕相爷还能否为我们兜底。”
“他必然会兜底的。”
陈尧咨却是无比自信的道:
“他问我来着,我给用充足的理由搪塞过去了,只要这件事没有证据,说破大天去,那也不是我做的。”
陈尧佐点点头:“那迷香的来源,你不曾泄漏过吧?”
“当然了。”陈尧咨点点头,随即又开口道:
“就是不知道是谁先把那根香给点上了,否则定会在考试当中不知不觉的让他中招,而且也不会闹出如此大的事情来。”
听了弟弟的话,陈尧佐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毛:“方才我是说过宋煊他略懂医术吧?”
“嗯?”
“二哥是说过这话。”
陈尧佐不语,随即陈尧咨开口道:
“难不成那宋煊早就察觉出来那香的味道不正常,所以才偷偷提前点燃,顺势为之,故意做局,把事情闹大的?”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我也说不好,但是给我的感觉便是此子城府颇深,而且算计心过重!”
陈尧佐慢悠悠的说道:“否则他也不会想出卖话本说赠送三星彩、五星彩的商业手段。”
“什么意思?”
陈尧佐给弟弟解释了一下宋煊的商业赚钱模式,他已经把宋城百姓都培养成时不时的花上两文钱买上一次,碰碰运气的习惯。
因为是真的会有人中奖,可谓是童叟无欺。
“这不就是扑买吗?”
陈尧咨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那就必须要抓他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晏同叔在应天府当知府,如何能不知道这件事?”
陈尧佐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翻遍了大宋律法,硬是没有寻到宋煊此举违规的律法,所以我才觉得此子心思很重,看事情也看的长远,不会轻易受人以柄。”
陈尧咨一下子就不言语了,又听他二哥说:
“若是不耽误宋煊夺取状元,便是他故意为之,想要让所有人都敌对我陈家,毕竟这种事你做的当真是出格。”
“如此一来便让大娘娘、官家以及几位宰相都会对你我有意见,他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切实影响到宋煊在殿试当中的发挥,就算有我方才说的那句话也无所谓,至少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怕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哥不必如此忧愁。”
陈尧咨哼笑一声:
“那宋煊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我用的可是极好的迷香,定然能让他短时间内无法清醒。”
“如此便好。”
他们二人觉得只要宋煊没有中状元,无法完成连中三元的壮举,那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进士。
再加上老丈人都没有选择吕相爷,选了曹利用,那宋煊脑子指定是傻的,被曹利用轻易忽悠就答应了。
那今后宋煊今后在朝堂当中就无法立足,更没有什么来自“家族与姻亲”的助力。
朝堂之中,如何会有他一席之地?
那陈家想要怎么揉捏他,还不是顺手为之!
就在陈尧佐畅想着最好把宋煊留在东京城,然后方能有机会找回场子的时候。
他便得到了吕相爷差人送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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