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踏潭拾月(2 / 2)
“公子坐这,凳子擦过了,有树荫遮着,好乘凉。”
江儿朴实善良,即使知道自己是个阶下之囚,也尽心尽责的照顾自己,若是最后未能与周衍之厮守,叶烟行离去时也想带走这孩子。
“这个时辰,王爷定是在军营里,听闻我家王爷自兵营里成长,用兵如神,几次出征皆是大胜,先皇大喜赐封明王,只盼得有朝一日也能像王爷一般,报效朝廷。”说完捂住嘴,四下张望了一番,“一时高兴,失言了,要是被旁人听去,笑话一番还好,传出去了,我恐是要吃板子的。”
叶烟行笑了笑,“我自是不在意,鱼跃龙门一朝夕。”
“他们总说侧殿关了个杀人犯,那是他们从没见过公子,公子是温柔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也就偷偷和公子一人说了。”
江儿踢着脚边的落叶,突然记起了,“对了公子,晌午那会我不是出门去了么,明日是王爷生辰,王妃娘娘挑了不少奴仆进来,我们去选了好些下手回来。娘娘每年都把寿宴举办得很热闹,我们这些奴仆都会得不少赏钱呢。”
叶烟行仰头靠在石桌看着穿过树叶的光线,好晃眼。明王妃,明王的妻子,这么听来很恩爱啊。江儿看叶烟行失了兴趣,也不开口了。
“几日后便是王爷寿辰了,这份宴客名单亦是娘娘一夜未眠连夜写出来,娘娘今日一早还亲自挑了不少机灵的侍婢,寿宴菜式、府中摆设娘娘都一一定了妥当,没有一丝疏漏,奴才们没有半点疏忽。”
“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南知意浅笑者低下头。“若能为王爷分忧就好了。”
周衍之听着南知意奴仆二人一阵唱和,看着手中的名单,右手虚握了一下。方潜伺候主子多年,知道那是主子批阅奏折时伸手取笔的动作,不住的咳嗽起来,那手随即垂了下去。
南知意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开口说道:“总管家若是不舒服,就别在王爷跟前伺候了,下去歇一歇。王爷身担国任已是辛劳,身旁之人更需自重,莫要做了拖累。”
“王妃教训的是。”方潜不着迹的移开了几步。
随手将名单放在桌边,周衍之看向南知意,神色如常,“辛苦爱妃了,寿宴准备多日,原是无需如此操劳,连夜赶制名单此类对无益身体的事,还是不要再做了。”
“臣妾知了。”说着拿起托盘里的新衣,抚平皱褶,语气温柔的说:“王爷试试这身衣裳吧,御织坊御坊亲手掌针特意为王爷生辰准备的。”
周衍之起身让她伺候自己换上衣袍,看着她满是爱意的模样,眼神冷了下来,“本王年岁几何方潜便跟了几载,他若是病了,那便是本王身体坏了。王妃辛劳,多些休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方潜做吧。”
南知意整理锦袍的手微微颤抖,轻道王爷果然是俊朗非凡,自己有些乏了,先退下了。
“王爷您这是在报复吗?”方潜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丝毫没有感谢王爷刚刚的庇护。
周衍之提笔划去名单中的几人,也不看向总管,看似无意说了句,“哦?潜哥哥是这么看待弟弟的吗?”
方潜接过名单,边退边说:“唉,是报复没错了,就不应该回头提醒路前有坑,让王爷把人摔了就好了。”
“总管你说,今年薛大人手上国监子的名额推荐该给哪位权贵呢?”
“依奴才说,自然是给明王府总管方潜之子方程。”
“公子看,是烟花,真漂亮啊,外面好生热闹。”江儿趴在窗边伸出脑袋去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美丽烟花,“今日是王爷寿辰,文武百官皆来拜访,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来,真是好奇当今天子是何模样。”
“有些喧闹了,江儿若是好奇,便去看看吧。”叶烟行望着绚丽短暂的花火,轻轻说着,“今日府中大宴,你与侍卫们都歇会儿吧,相处多日,你们也知我自是不会轻易离开。”
江儿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院外和侍卫们说了几句,侍卫们有些激动但却不肯松懈,也明说了并非不信任,而是自身职责所在。叶烟行知了侍卫的坚定,当即招呼起了所有人,在院中饮酒作乐。
见几人围坐在桌边,身体僵硬紧绷神经,叶烟行举杯相邀,直言今日大喜院外喧哗热闹,几人因自己守着这偏僻院落,虽是职责,但饮淡酒三杯却无妨,慢些饮用,多吃果食,三杯也是一夜之事。侍卫面面相觑,认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根本无法拒绝,举起酒杯口喝了起来。
大周天子上座,看着满室朝臣为他的皇叔献礼敬酒,听着祝寿诗词不绝于耳,他觉得甚是乏力,有些坚持不住了,不如安心做一个傀儡皇帝,或许就不会如此失落了。喝着酒,看到献舞的异国舞姬突然向来此行的目的。
“说来,今日皇叔寿宴,怎不见北沙使臣呢?”
殿中安静,群臣疑惑的看向天子,薛莫问起身行礼,“禀告皇上,使团几日前已然离京,御礼司早已上奏呈报了。”
周扶风挑眉,看向明王,“走得如此匆忙?几日前离开,皇叔阅完奏折怎的不报给朕?”
“北沙王后念子成疾,王子与王后母子情深自是毫无拖延就踏上了返程,此等血脉情意旁人怎么懂的。”周衍之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地喝着酒。
“微臣以为这是件无关紧要之事,禀明王爷后就没有再呈报。”
“你们,你们可有把朕放在眼里?事?”想到刚刚朝臣的表情,周扶风苦笑不已,原是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如此这般这大周之主不如让给我皇叔来做?”
周衍之快速起身,周身发出威压,“皇上醉了,来人,送皇上去休息。”
周扶风多饮了几杯酒水,酒劲发散力气颇大,侍卫一时控制不住。
“朕没醉!没醉!”
“一朝天子如此失仪成何体统,带下去。”
南知意看着皇帝被侍卫架离的身影,眼中的不屑之意毫无隐藏。呵,一国之君?
侧殿众人,说是众也只有叶烟行六人,在这寂寥的院吃吃喝喝,不觉聊得开怀,江儿看着食物不是很多了,想着去厨房找些好吃的。叶烟行点头,请一名侍卫同去,明示二人进了厨房选最好的回来。
江儿刚刚推开院门就听得外面吵闹不已,没有抑制住的声音传进院中,桌边交谈的几人以为是出发的两人遇上麻烦了,纷纷赶到门口。
只见远处王府侍卫架着一团明黄的身影走了过来,那团子挣扎得厉害嘴里也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胡话。江儿素来喜欢这些闲事,看到侍卫中有熟悉的人便迎了上去,询问事由,得知一二就跑回叶烟行跟前,一字不落的转述了。
叶烟行被吵得皱紧眉头,真是失礼的人,难怪被侍卫请出宴席。
被人这般对待周扶风心里气愤,不时甩开桎梏,推开身边侍卫时撞倒了边上的仆人,叶烟行上前扶起倒地的仆人,语气柔和的询问是否有伤到身体。仆人哪里见过这漂亮的人,连忙趴起来拍着尘土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没事没事。
周扶风紧盯着叶烟行,发现那人已到自己眼前却不行礼,而是去关怀一名低贱的厮,“你是谁?如此大胆,不把朕放眼里。”
叶烟行回头不带情绪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回了院子。
周扶风被那一眼看得心口一疼,兀自想起了书中那位白衣红衾的仙人,不正是这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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