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十三是大混蛋（2 / 2）

“啪啪！”

“啪啪啪！”

姜如意咬牙切齿地盯着围绕着季十三的人群，把手里的算盘打得响声如雷，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她在发射暗器。

“怎么了如意妹妹，眼里怎么杀气腾腾的呢？”冷不丁的，身旁响起带笑的声音。

姜如意侧过头去，见林语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旁。她今天画的正是自己前日里教的妆容，略施粉黛，淡扫峨眉，清丽隽永中又自带一股勃勃的英气，乍看之下着实让人有些惊艳。

姜如意便赶紧收起狰狞的表情，笑道：“哪、哪有呢，我在聚精会神地算账呢！”

说着还拿起算盘扬了扬，作为证据。不想定睛一看，发现算盘竟是倒着的，又匆匆掉了个方向，讪讪一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林语嫣早顺着她的目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戳穿，只笑道：“算账都算得这么有气势如虹，只怕打烊之后，有人要倒大霉咯。”

听出她在揶揄自己，姜如意脸红了红，忙转移话题道：“语嫣姐姐，你脸上痘印可好些了？”

提起这个话题，林语嫣也立刻来了兴致，忙和姜如意探讨起来太真红玉膏用法和功效来。姜如意凑近些看了看，见她脸上的痘印确实淡去了不少，可见膏药效果不错，便也是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二人欢欢喜喜地凑在一处，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时兴的妆容，以及长安洛阳流行的口脂色号等等。

聊着聊着，姜如意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语嫣姐姐，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林语嫣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道：“看我这记性，说起这胭脂水粉，就把正事儿给忘了！我今天是找你家相公讨债来的！”说着不待姜如意发问，用指节敲了敲柜台，扬声道，“季公子，答应我办的事如何了啊？”

季十三闻言，忙招呼客人们稍等，然后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见了林语嫣，立刻谄媚地笑起来，“语嫣姐姐，你放心，这事儿我一早让阿黄和明去办了！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你比我还大，可别这么叫我了，都把我叫老了！”林语嫣嘴角抖了抖，露出嫌弃的表情。

季十三笑嘻嘻地道：“你是我家娘子的姐姐，可不也是我的姐姐吗？这辈分可不能乱了！”

林语嫣作势要打他，季十三赶紧往后缩了缩，道：“好好好！语嫣妹妹，语嫣妹妹！”

说罢一溜烟跑了。

林语嫣趴在柜台上，皱眉忖思，“我怎么觉得还不如叫姐姐呢……”

姜如意暗暗憋着笑，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虽然平日里总是喊打喊杀的样子，但骨子里实在是呆萌得紧。

二人肩并肩趴在柜台上，在等阿黄和明回来。林语嫣同姜如意讲了自己和季十三的“恩怨情仇”

原来，他们认识后没几天，季十三突然带着一盒玉簪花苞登门拜访，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姐，在武陵城中交际广，识人多，想请她帮忙将这些玉簪花苞暗中送给自己的女眷朋友们，若是可以，夸夸姜记脂粉铺的东西自是更好。

作为交换，他主动提出愿意帮林语嫣做一件事，什么都行。

“起初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几天之后，当我发现全城的女子都在讨论珍珠粉的时候，我大概就明白了。”林语嫣笑道，“其实，就算他不提出条件交换，我也会帮这个忙的。毕竟是妹妹你的手艺如何，我最清楚不过。不止我清楚，旁人看到我的变化，也一样能清楚。我是真心希望你这里能生意兴隆，蒸蒸日上的！”

“语嫣姐姐，谢谢你……”姜如意握了握她的手，心里十分感动。

“别搞这么煽情，我可是跟你家相公交换了条件的，这趟没白干！”林语嫣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那你让他帮你做什么事了？”姜如意问。

提到这个，林语嫣面色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姜如意心下便猜到，此事多半和景玉卿有关系。自己这位性格大大咧咧的姐姐，只有在和这三个字扯上关系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几分女儿之态。

她便笑道：“不会是……让他撮合你和景公子吧？”

“瞎、瞎说什么呢！”林语嫣仓皇的清了清嗓子，突然凑近她，声道，“我……有这么明显吗？”

“就……还挺明显的，”姜如意想了想，“武陵城里，可能只有卖芝麻糊的张老伯还不知道吧？”

“张老伯？为什么是他？”

“他年轻时候得了病，如今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否则早该知道了。”

林语嫣：“……”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男未婚女未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但她性子直爽，被姜如意说穿了心思也不扭捏，倒也很快大方承认，“只不过，做媒这种事儿怎么能找季十三这么个大男人呢，其实我是想让他想想法子，看怎么着能让景玉卿到你们这儿来支摊子，毕竟天这么热，我实在担心他受不住。”

姜如意心想，就季十三这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若真做起媒来，恐怕全城的媒婆都要失业。不过听到后面，她倒是有些意外了，没想到林语嫣竟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景玉卿着想。

原来，无论看起来多么粗枝大叶的人，面对着心上人，都是心细如尘的。

只是，她想起自己最初做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季十三那番温文却疏离的拒绝方式，不由得蹙眉道：“这事儿估计不那么容易，毕竟景公子此人，看着倒有些外柔内刚，认定的事情，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可不是吗？”林语嫣也叹了口气，“他这人骨子里心高气傲，纵是再落魄，也不愿寄人篱下。这些日子我也劝了他多次，实在没了法子，才来请你家相公帮忙。”

提起景玉卿，林语嫣的神情明显柔软了许多。意犹未尽地，她还同姜如意讲了许多与二人有关的事情，包括他们的相识。

原来林语嫣之所以知道何剩狗是冒牌货，竟是因为景玉卿当街拦住她，把写着真相的纸条塞进她的掌心。

他虽口不能言，但终日在街头卖字，听到了议论却不少。而前阵子，议论的核心话题，自然便是林家姐的婚事。

街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自然有人见过何剩狗，知道他的身份，然而人人却都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甚至更有甚者，还想着成婚之后等着看林家的笑话。

唯独景玉卿性子纯粹，不染杂尘，第一时间便将事实告知于她。

“我自幼便醉心习武，对男女之事从不上心，都是任凭父母安排，”提起景玉卿，林语嫣的眼中几乎发着光，“可那天他冲出来拦住我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纵是嫁人，也该嫁这样的才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见阿黄和明扛着一卷东西走了进来。风风火火地，他们搬起凳子走到墙边，把那卷东西展开在了最显眼地方。

竟然是一张横幅，上面写着——喜迎景玉卿公子进驻姜记脂粉铺。

大红的底子，金黄的字，配色十分亮瞎眼。甫一挂出，就引得店内客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季十三做起事情来果真是不走寻常路，见了这张莫名其妙的横幅，姜如意和林语嫣各自都是满头问号，再看向季十三本人，脑中问号更多。

因为刚才还在人群的中的季十三，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姜如意本打算追出去看看，不料恰逢几个客人过来，围着她问那种口脂的颜色更适合自己。这一耽搁，便过去了好些时候。

好在没过多久，季十三倒是自己回来了。姜如意正要上去兴师问罪，却见他身后还多了个人，定睛一看，竟是景玉卿。

“景公子，快看！”季十三把他拉到横幅前，伸手一指，得意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景玉卿依旧一身素衣淡袍，荏弱清瘦中透着别样的风姿，只是步履失了以往的从容，显然是被季十三胡乱拖过来的。好容易站定了脚，他抬头看清横幅上的字，双眸立刻微微张大，脸面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惊喜看不出，惊吓倒是有点。

见他似是有话要说，姜如意忙让阿黄和明拿来纸笔，在柜台上铺开。景玉卿便拿起笔，蘸了墨，匆匆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前日姜掌柜的话，在下并未答允，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他落笔有些急促，双眉微蹙，隐隐昭示着内心的困惑和不解。

写完后，他立刻抬头看向姜如意，显然误会她是发号施令之人。

正不知所措之际，却见季十三忽然瞪大了眼，震惊地看向景玉卿，“什么，景公子并未答应？那日你冲着我家娘子微微一笑，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吗？！”

他这一惊一乍的，让余下三人都不觉一愣，明显跟不上节奏。

而季十三却又三两步凑到姜如意面前，慌乱道：“怎么办怎么办，娘子啊，这误会可大了！”

姜如意正要开口，一扭头，发现季十三正借着说话的机会疯狂朝自己挤眉弄眼。她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并没有完全明白。

便只得配合着做出顿足捶胸的模样，道：“可不是吗？！要不然……把横幅取下来？”

那横幅的配色实在丑不堪言，这句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季十三蹙眉沉思许久，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半晌后，他一咬牙一跺脚，道：“虽然横幅已经挂出去了半日，今早客人很多都已经知晓，又虽然我在去寻景公子的路上，一时冲动也告诉了不少街坊，但事已至此……阿黄，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横幅取了！”

姜如意听他弯弯绕绕说了这么多，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忽然彻底懂了。

她立刻拦住阿黄和明，又扯住季十三衣袖，犹豫道：“可是、可是……兴许现在全城都知道景公子要来入驻咱们这儿了，突然又取消，会不会有损咱们铺子的声誉？毕竟做生意，诚信为先……”

“妇人之见！”季十三绝情地甩开她，义正言辞地道，“诚信诚可贵，义气价更高，此事本就是我们的过失，才导致了这么大的误会，如何还能将景公子再牵扯进来？！”

姜如意观察着他的表情，又弱弱道：“那我们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人气……”

季十三噎了一下，似乎无法作答，好半天才道：“总之……那是咱们自己的事情！景公子这边，人家不愿意来，总不能强迫人家吧？！”

说着，亲自办了板凳，就要去拆横幅。

但衣袖却再一次被人拉住了，这一次，拉他的人不是姜如意，是景玉卿。

景玉卿轻叹一声，将写好字的纸页递到季十三眼前，只见上面写道：“既然木已成舟，景玉卿也不便再教各位为难。今后，便叨扰二位了。”

见他改变主意，姜如意心里一喜，可季十三却道：“那怎么行？景公子，你若是为了顾全铺子声誉委屈自己，大可不必！我这人别的不行，却是最讲义气的！”

说着板凳一放，抬腿就要踩上去。

不料下一秒就被景玉卿扯了下来。他显然是真的着急了，连面色都有些泛了红，径自将季十三拉到桌边，他提笔写道：“此事我十分情愿，绝不勉强。再者诸位本就是为我好，事已至此我若再推迟，便是不识抬举了。”

他话已至此，意思已十分笃定。季十三也不再坚持，只拍了拍他的肩，哽咽道：“好兄弟……啥也不说了！”

戏也太足了……看得一旁的姜如意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二人的争论拉扯引得几个客人凑过来看热闹，季十三忙收起感动，把人拉住，向他们大力推荐景玉卿的一手好字，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仿佛王羲之颜真卿看到他的墨宝，都会羞愧得立刻封笔。

客人们禁不住他一顿忽悠，立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季十三忙吩咐阿黄和明去街上把景玉卿支摊的行头都拿过来，自己则继续和客人们插科打诨。

此事总算尘埃落定。

明明是他强行要人家留在这里，最后却变成了人家强行要留下来，这人也太能忽悠了……姜如意越想越觉得，就凭着这一张嘴，天底下怕是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想到此，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点点笑意。正此时，手被人拉了拉，是林语嫣付在她耳侧低声道：“演技不错嘛，算不算‘近朱者赤’？”

原来她刚才一言不发的，竟是盘观者清。被人无情看穿，姜如意脸红了红，道：“赶鸭子上架，没办法啊。他每次都这样，事情做得乱七八糟的，还得我来收场！”

“乱七八糟？我看哪，你相公这事儿办得可一点都不乱七八糟。”林语嫣冲她眨了眨眼，笑道，“他一眼就看出景公子是个谦谦君子，对于有救命之恩的人，定不忍辜负，所以才用了这么个先斩后奏的法子，虽有些无赖，但却非常‘对症下药’。你啊，捡到宝了！”

说罢冲姜如意摆摆手，转身离去。

姜如意怔了怔，忽然发现，自打季十三来到之后，她原本磕磕绊绊的人生似乎正一点一点变得顺遂……

这个人，到做菜打扫，管钱管账，经营铺子，大到洞察人心，无所不知……似乎无论遇上怎样的事情，他都能手到擒来，轻松解决。

虽然套路花里胡哨，最终却都能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简直像锦鲤一般灵验。

林语嫣方才那句“捡到宝了”言犹在耳，姜如意回味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挑起，骄傲和得意混杂在一起，莫名生出些甜蜜的味道，在心里蔓延开来。　　filsarilhl125601256040535750八41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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