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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身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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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平记得很清楚,他启程的日子是正月初六。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

爹还病着,娘怕他吹了风,夜里又咳个不停,便不让他送出门。

不曾想爹从后门溜了出去。

天很阴,雪很大,天地间白茫茫。

他在雪中瞧得清清楚楚,爹躬着背,两只手伸在袖子里,不停地向他这里勾着头。

彼时,他和娘正依依道别。

爹怕娘突然转过身,瞧见他,就时不时的往墙角里躲一躲。

躲了一会,又忍不住再走出来,再踮起脚,勾起头。

反反复复。

复复反反。

马车启动的时候,他看到娘和爹同时朝他挥手,一个站得近些,一个站得远些。

他泪流满面。

……

哪曾想十年寒窗等来的,不是金榜提名,而是一生都丢不掉的耻辱。

他唯一愧对的,便是爹娘。

所以,当贺家用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俸禄,请他做教书先生时,他没有半点犹豫。

五两银子呢,存上一年就是六十两,能给爹买好几根普通的老参。

只要他再蛰伏三年,再努力三年,就一定能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是个好词,是读书人一生所求,也是爹在开封府苦苦盼着的。

人活的是一口气。

他相信只要自己心里的那口气不泄掉,那爹想活着等他回来的那口气,也不会泄掉。

他们父子一定能有重逢的一天。

哪曾想,三年蛰伏,三年苦苦等待,等来的依旧是他连考场的门,都没有进去……

宋平的天彻底塌了。

他想找毛头问个清楚,为什么要那样做,可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去哪里问?

他想买根绳子上吊自尽,又一想到爹娘还在家中苦苦等他回去,又舍不得死。

他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悄无声息离开贺府,离开京城。

十天后,马车到了开封府。

他走进家门,满心羞愧的跪倒在双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哭完,他把这三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爹听完后,急得嘴里喷出一口血,人就倒了下去。

这时,他才发现爹瘦成了一把骨头,娘也苍老了许多。

书信里的“爹娘一切安好,我儿勿念”,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安心读书的报喜不报忧。

郎中来了,说用百年的老参吊一吊,还能再吊三个月。

百年的老参很贵,娘为了让他们父子能活着再见上一回,这三年,已经花完了所有的积蓄,

不仅如此,家里能变卖的,都已经变卖了,连娘手上那只最宝贝的大金手镯,都没有留下来。

娘抹了一把眼泪,说既然你们父子已经见上面,就安心让你爹去吧,这三年,你爹为了等你回来,受的罪够够的了。

他不甘心。

他还没有衣锦还乡,还没有让爹脸上有荣光,还没让爹享上一天的清福,爹怎么能像他灰溜溜地离开京城那样,灰溜溜地死去?

爹要是死了,他这个宋家的罪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于是,他发狠说哪怕卖祖田祖宅,也要再吊爹几个月。

他扔下一句“等着,我去借钱”,便冲出了家。

他以为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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