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碎银换锋芒旧玉抵新霜(1 / 2)
雨声突然变大,檐角的水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云逸望着少年湿透的衣袖,想起自己初到帝都时,在破庙中裹着稻草御寒的夜晚。他招来二,加了盘酱牛肉和一坛女儿红,酒坛上的“醉仙居”字样让他想起青儿——那个总说“刀客也该尝尝甜头”的女孩。
“吃完去天刀门找莫白堂主,”云逸将一块碎银按在唐海掌心,银锭上的狼首徽记硌着少年的虎口,“就说需要能打造「暴雨梨花弩」的匠人。”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一枚青铜哨子放在桌上,“这是「夜枭令」,遇到危险就吹——三长两短,是天刀门的紧急支援信号。”
唐海愣在原地,望着桌上的酒肉和哨子,忽然红了眼眶。他抓起牛肉塞进嘴里,泪水混着酒水滑落,却在咽下后露出傻笑:“人曾在沧州见过天刀门的刀客,他背着受伤的百姓跑了三里路,刀刃上的血都凝成了冰……”他抹了把脸,“从那时起,人就想给这样的刀客打最利的刃。”
云逸起身时,窗外的狼首旗在雨中猎猎作响。他拍了拍唐海的肩膀,感受到少年因激动而绷紧的肌肉:“记住,天刀门的刀刃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劈开黑暗的。”走出酒楼的刹那,暴雨倾盆而下,他握紧破云刀,刀鞘上的星陨铁纹路在雨中泛着冷光,与唐海眼中的火种相互映照。
雨幕中,唐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侠!等人铸出第一把机关弩,定要刻上您的名字!”云逸回头,看见少年站在酒楼门口,工具箱在肩头稳稳当当,狼首哨子系在腰间,像枚新生的种子。他忽然轻笑,想起刘宇轩师伯说过的话:“江湖的传承,就是老刀客给新刀客递刀柄的瞬间。”
而此刻,他正将这柄名为“希望”的刀柄,递到了一个怀揣火种的少年手中。雨声渐猛,却掩不住远处演武场的刀兵相交声——那是天刀门的弟子们在雨中练刀,也是江湖永远不会熄灭的心跳。
唐海将最后一块酱牛肉狠狠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塞满棉絮的布袋。油渍顺着他粗糙的下颌线蜿蜒而下,在打着补丁的衣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用袖口粗鲁地抹了把嘴。酒足饭饱后,他惬意地打了个带着肉香的饱嗝,震得腰间的工具箱都跟着轻晃,里头的零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是迫不及待要展露锋芒。
少年忽然挺直脊背,胸膛高高挺起,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整个人都被重新锻造过一般,周身散发着精铁淬火后的锐利气息。“少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狂与自信,“我八岁那年,就能捧着《天工开物》看得如痴如醉,那些晦涩难懂的机关术图解,在我眼里就跟孩童的图画书一样简单!十二岁时,我亲手铸出第一把匕首,刀刃锋利得能削断发丝,连师父都惊叹我是百年难遇的锻造奇才!”说到激动处,他猛地一拍腰间的工具箱,金属碰撞的声响清脆如鸣,“这顿饭的恩情,我唐海铭记于心!日后定要用十倍、百倍的机关暗器来偿还!”
云逸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将剩余的酒缓缓倒进陶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打着旋儿,倒映出跳跃的烛火,宛如流动的晚霞。“莫堂主那人,向来只认本事不认人,”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带着久经江湖的沉稳,“只要你有真才实学,自会在天刀门找到一席之地。”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刻着狼首暗纹的木牌,狼首的双目炯炯有神,仿佛随时都会破空而出。木牌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刀痕,那是岁月与战火留下的印记。
唐海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心翼翼地接过木牌。当他粗糙的指尖触碰到云逸掌心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怔——那掌心厚厚的老茧,是同样握过铁锤、历经锻造之人才能懂得的勋章。这一刻,无需言语,他们已然心意相通。
待唐海背着沉甸甸的工具箱,步伐坚定地消失在雨幕中,云逸才悠然自得地端起青瓷杯。杯中的碧螺春早已没了热气,茶叶沉沉浮浮,却仍固执地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他望向窗外,雨势渐渐减弱,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恍惚间,那些水珠竟化作沧州城破那日的血滴,混着雨水在记忆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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