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决战前夕(2 / 2)
“柳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大人!”桃抹了把脸上的汗,“西市的刀客今夜子时要动手,他们……他们买了火药!”
林风的瞳孔骤缩。
他撕开油布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布片,还沾着硫磺的气味——这是火药包的引信。
“苏将军!”他转身大喊,“带玄甲卫去西市!把刀客的窝点围了!”
苏婉儿抓起雁翎刀就往外冲,刀鞘在门框上撞出一声闷响。
她翻身上马时,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燃烧的旗。
林风攥着那半块布片,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
他望着苏婉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又转头看向宫城方向——那里的宫灯亮得像星河,楚瑶该还在慈宁宫,替他说着那些软和话,笑着递上枣泥酥。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回,敲的是二更过半。
林风摸出怀里的纸条,楚瑶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他突然想起她今日捡枇杷时,发间珠钗投在地上的影子,细碎得像星子。
“等明日。”他对着夜空轻声说,“等明日,我们便掀了这盖子。”
夜风卷着远处的马蹄声扑来,林府的灯笼晃得更急,却始终没灭。
顺子走后不过半刻,院外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婉儿去西市围堵刀客的玄甲卫最先返了回来,为首的旗官翻身下马时,甲叶撞出清脆的响:“林大人,苏将军让属下来报——西市的刀客窝点已围死,火药全堆在柴房里,咱们冲进去时引信刚点着,差半柱香就要炸了!”
林风攥着那半块焦布的手松了松,额角的冷汗这才顺着下颌淌进衣领。
他接过旗官递来的半枚铜哨——是苏婉儿随身的令物,铜面上还沾着血渍:“苏将军呢?”
“将军带二十骑追周远的盐船去了!”旗官抹了把脸上的尘,“那船原本要往通州港,听说咱们封了西市,改道去了芦苇荡!将军说,等截下官银就回来——”
“好。”林风将铜哨收进袖中,指腹摩挲着哨身上的刻痕,那是苏婉儿去年在演武场劈刀时崩的。
他转头看向廊下,柳如烟不知何时已站在灯笼光影里,算盘珠子在掌心转得飞快:“周远的盐船改道,说明他们急了。”她算盘一合,“急了就会漏破绽——楚瑶那边该有消息了。”
话音未落,老周又提着灯笼从角门过来,灯笼下跟着个穿青布短打的婆子,鬓边插着朵蔫了的珠花。
柳如烟眼尖,先认出是春月楼的杂役:“李妈?”
李妈见了林风,扑通跪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林大人,公主让我带话——她今日在慈宁宫陪太后用晚膳,太后说要‘见见为百姓熬白了头的林大人’,其实是孙阁老的夫人也在。”她抖着手拆开油纸,里面是半块枣泥酥,酥皮上沾着点胭脂印,“公主趁奉茶时,把孙夫人跟周远密会的茶盏收了,这上面有孙夫人的指甲印,能做证!”
林风捏起那半块酥饼,指腹触到酥皮上浅浅的月牙痕——是楚瑶惯用的螺子黛染的甲色。
他突然想起今早楚瑶来林府时,指尖沾着蜜饯的糖霜,偏要替他研墨,结果把奏折染得甜丝丝的。
原来那不是胡闹,是在试他案头的墨色,好仿孙夫人的笔迹?
“还有。”李妈又从袖中摸出张折成蝴蝶的纸,“公主说,她已说动大理寺陈少卿、左谏议大夫张公,还有……”她压低声音,“还有前太子的旧部,当年被王雄打压的那拨人。他们要证据——盐引的假账、巡城营的田契、周远运官银的船票。”
柳如烟立刻从袖中抖出三卷密报拍在石桌上:“盐引假账在城南当铺的暗格里,我让春月楼的清倌儿用珠钗换了钥匙;巡城营的田契在张统领老家祠堂的香炉底下,我派了两个伙计扮成货郎去挖;至于周远的船票……”她看向林风手里的焦布,“苏将军截下的盐船里该有。”
林风望着石桌上叠成山的密报,突然笑出声来。
这笑声惊得李妈直往柳如烟身后缩,倒是老周摸出块糖塞给她:“别怕,大人这是高兴呢。”
“去把厨房的腌酱牛肉端来。”林风拍了拍老周的肩,又转向柳如烟,“再让桃温两坛酒——今夜,咱们不查账,不看密报。”他望着院门口,仿佛能透过朱漆门看见苏婉儿跨在马上的身影,“等苏将军回来,咱们吃顿热乎的。”
戌时三刻,苏婉儿的马蹄声撞破夜色时,院里的石桌上已摆满了酱牛肉、糖蒸酥酪,还有老周偷偷煨的栗子鸡。
她卸了甲,只穿件月白中衣,发梢还滴着芦苇荡的水,手里提着个桐木箱子:“官银的账册全在里头!周远跳船跑了,不过我砍了他半只耳朵——”她把箱子往桌上一墩,“够大理寺审三天三夜。”
柳如烟立刻扑过去翻账册,算盘珠子劈啪响得像急雨:“二十箱官银,每箱盖着户部的大印——好个监守自盗!”她抬头时,眼尾沾着点墨渍,“孙阁老的表侄女上个月嫁的那户,聘礼单上的珊瑚树,跟这账册里划给周远的那笔数目分毫不差!”
苏婉儿抄起酒坛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账册上:“管他什么珊瑚树,明早我提这箱子上早朝,看那些老匹夫的脸能绿成什么样!”
“慢着。”林风夹了块栗子鸡放进苏婉儿碗里,“明早你先去校场,玄甲卫得把住朱雀街两头——张统领的巡城营不是要封街么?咱们就让他们替咱们‘守’着那些来闹事的家丁。”他转向柳如烟,“你带春月楼的人去城南当铺,拿到盐引假账后直接送大理寺。”最后他望向虚空,仿佛能看见宫城角楼上的灯笼,“楚瑶那边,我明早辰时三刻去御花园——她留的蜜饯该还在梅树底下。”
众人都静了。
柳如烟的算盘停在半空,苏婉儿的酒碗举在唇边,连老周拨弄炭盆的手都顿住了。
夜风卷着栗子香钻进衣领,吹得石桌上的账册哗哗翻页,倒像是有人在替他们念诵明日的胜负。
“说点别的吧。”苏婉儿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去年今日,咱们还在边陲镇的破庙里躲雨。那会儿你(指林风)抱着本破书冻得直哆嗦,我(指自己)蹲在灶前烤刀,柳姑娘(指柳如烟)裹着件破斗篷缩在梁上——谁能想到今儿能坐这儿吃栗子鸡?”
柳如烟用算盘珠戳她手背:“我那是蹲梁上听墙角!要不是我听见恶霸说要抢粮,你们俩早被人堵在破庙里了。”
“还有楚瑶。”林风拈起块枣泥酥,酥皮簌簌落在他掌心里,“她第一次来林府时,连门槛都不敢跨,说自己是‘没用的傀儡公主’。可你们看——”他举起那块带胭脂印的酥饼,“她能在太后的茶盏里藏证据,能在孙夫人的裙角下听密语。”
老周突然抹了把眼睛:“那年大人被贬边陲,的跟着挑书箱,半道上遇了劫。要不是苏将军的刀、柳姑娘的算盘、公主的蜜饯……”他吸了吸鼻子,“哪有今儿这满桌的热菜?”
院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时,酒坛空了,账册理齐了,连栗子鸡的骨头都堆成了山。
柳如烟歪在廊柱上打盹,算盘还攥在手里;苏婉儿脱了靴子,把脚伸到炭盆边,雁翎刀横在膝头;老周抱着酒坛蜷在门槛上,鼾声混着炭盆的噼啪响。
林风独自走到院中央。
头顶的星子比夜里更亮了,文曲星依旧刺得人眼疼,可这回他没躲。
他望着东墙根那株老梅树——楚瑶说明早要在御花园的梅树底下留蜜饯,不知是不是学了这株的模样?
远处传来巡城营的梆子声,比往日响了些。
林风摸了摸袖中楚瑶的纸条,又碰了碰苏婉儿的铜哨,最后握住柳如烟落在桌上的算盘。
这些物件在他掌心里发烫,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夜更深了。
林风仰头望着满天星子,突然想起幼年在书肆抄书时,总盼着有盏灯能照过来。
如今他有了苏婉儿的刀作剑,柳如烟的算盘作秤,楚瑶的蜜饯作糖——这些光凑在一起,足够照亮乾元的长夜。
他转身回屋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廊下的灯笼晃了晃。
那光晃过众人的脸,苏婉儿皱了皱眉翻个身,柳如烟的算盘珠子轻轻响了两声,老周吧唧着嘴,仿佛梦到了糖蒸酥酪。
明天。
林风望着窗纸上摇晃的树影,在心里说。
明天,我们就掀了这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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