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轮回簿（1 / 2）

我越过曼珠沙华群，白色的衣角在曼珠沙华的花身上拂过，沾染上了一些血红色的花汁。

黄泉路有些凄凉，仙君站在一盏灯笼的下方，头顶上是柔和的暖色灯光，衬托得他的面容神情也平和暖意了不少。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我的身上，黄色的道袍衣角在地府阴风中缓缓拂动着。

我站定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同他对视着，眼神说不上多泄露情绪。

”仙君。”

我道。

“近来可好？”

仙君道，语气带着些久别重逢的亲和。

听见他用这样子的语气说话，我才恍然惊觉，原来我们真的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我点点头，阴界的风在我们的中间吹过，我们相对而立，有片刻地沉默。

我已然察觉到我与仙君之间的变化，自从我恢复记忆之后，已然无法再向之前那般，用那样随意的态度去对待他。

只是不知，仙君可有发觉道。

仙君的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的曼珠沙华群上，黑色的眼睛沾染了些笼灯的光亮。

“我来找阎罗王。”

他说道。

我诧异了一会，后者看着我，认真地补充道，

“有事。“

我呵呵一笑，想说仙君其实不用给我解释的。

我总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仙君是专门路过黄泉地府来看我的。

“可要我带路？”

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问了一句。

话音落下之后，觉得这个场景莫名地熟悉，因为我和仙君第一次在地府遇见，好像我就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让我想不到的是，仙君竟然点头了，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我。

显然一副等待着我带他去找阎罗大叔的态度。

我心中不禁失笑，却还是朝着奈何桥那一头的阎罗殿走去。

仙君也不是第一次来地府了，阎罗大叔的阎罗殿也不是第一次去，对这地方早就是轻车熟路，哪里用的着我来带。

虽有些困惑，我却还是本本分分地走着，仙君和我并排前进，有一段路程，我们两个都是沉默的。

以往这种沉默的氛围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我一直觉得呆在仙君的身边很是舒服。

但近来几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不说话，我就觉得气氛很怪。

“仙君近日如何？“

怪到我不得不开口打破这种沉默，缓和一下这个氛围。

“处理公务。”

仙君回答依旧言简意赅，若是不熟悉的人，定然以为他很冷淡凉薄。

实际上仙君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很沉默，不管是时候还是现在。

我心中想道，还没有说些什么，仙君忽然又说道，

“还有就是去碧海灵山。”

我倒是没想到他还会补充，一时间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仙君抿了抿唇，眼神一片认真，

“就是这样。“

停停顿顿的三句话，我很快察觉到仙君也在努力地缓和着我们之间的氛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笑并没有什么含义，但仙君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垂眸，神情看起来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平静。

“你那徒弟，怎么样了？听话吗？”

我问道。

仙君道：“不听话，过于顽皮，而且爱哭。”

仙君如此直接，让我想起了暮夭信中说的看见好几次那姑娘被仙君训哭的情景。

那姑娘无父无母，本就心思敏感，如今被冷心冷情的仙君收养，后者不苟言笑，冷漠严肃，要真是训起姑娘来，确实容易把人吓哭。

“这个年纪的姑娘，自然都娇弱一些，不能过于严厉。”

“是吗？”

仙君忽然问道。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我的话存疑，便困惑地看着我。

我点头：“自然是这样。”

”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姑娘，她从来不哭，而且还很凶。“

我：“……”虽然仙君没有明说，但是我可以确定，他说的那个不哭且凶的姑娘，应该就是不才在下。

我和仙君走过奈何桥，孟婆婆已经下班了，奈何桥这边安安静静，桥沿上的灯笼倒映在王闯和的水面上，忘川河也是一片唯美的宁静。

今天忘川兄还在问我怎么不见我去找仙君，如今我和仙君同时出现在这里，它反倒是不说话了。

奈何桥不算长，站在桥上，面对着忘川河水的方向，能够看见不远处阴界的万家灯火。

阴界地府昏暗宁静，但是去并不阴森。

若是能够再亮一点，倒是和繁华盛世的人间有的一比。

仙君踏上桥身，他和我相隔不远，身上的黄色道袍染上的不知是这些灯笼的光亮，还是他本身的仙气。

身形欣长玉立，宛如修竹，唯独背影有些冷漠孤寂。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着仙君，

“仙君，你以前，来过地府吗？”

仙君困惑地看向我，见我问的认真，便道，

“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

“忘记了，该是有好久的时间了。不过那个时候，并未见到你在奈何桥底摆摊。“

仙君道。

我心道，只怕仙君来的时候，我正好收摊回家了。

“你来地府干什么？”

话题进行到这里，实属顺其自然。

仙君忽然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阴界迷离灯火上，染了几分悠远的晦暗，

“找一个人。“

我：“……”

若是我没有恢复记忆，定然会顺着这话再问下去。

不管是在月老殿，还是齐云寺，仙君从未掩饰过自己对口中那人要寻找的执念。

我那时虽好奇，可也未曾追问过，而如今，我已然知道了仙君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可却不敢承认和坦白。

“你心心念念那个人，是为什么？”

这是我一直想要问的问题，其实我也有些困惑来着。

我和仙君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但着实算不上多深。

不过是枯燥无聊的人生中，忽然认识了一个人，给生命添加了些色彩。

而我之所以会觉得这段感情值得怀念和记忆，完全是因为，我认识的人，除了暮夭，就是仙君了。

就像我在奈何桥底摆摊算命一样，阴界地府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魂灵千千万万，但始终不变的只有我，孟婆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忘川河和阎罗大叔。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位列仙班，对阴界地府的记忆，最多的自然也是有关于他们的。

稀少，所以显得珍贵。

但仙君完全不必如此，他认识的神仙不少，甚至还有西方的佛者，每天忙着修道拯救天下苍生，处理天街一条街的事务。

活了这么几千年，当神仙的日子比当凡人道士的日子久远的多，经历的事情也很多，完全没有必要对一个只称得上是人间过客的妖仙念念不忘。

除非，他对那个人，有别样的情感。

思绪忽然震了一下，我忽然察觉到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有些私人了，但不知为何，却也隐隐期待着仙君的回答。